“明明是第一次,之前还装作很懂的样子,说什么江湖上可怕的不是鬼而是人。”清辞轻轻推开抱住自己的幽昙,语气中不免带着些故意调侃的意味。

    幽昙起身,轻轻拍了拍身上的衣裙,转向窗外的夜空:“那是大师兄说的。”

    在说到大师兄的那一瞬,幽昙眼中的寒意似乎消失了一下,一丝不明显的柔和一晃而过,却依旧被清辞捕捉。

    “你……很喜欢他?”清辞的眼神中带着些审视的意味。

    幽昙楞了一下,随后低头,轻轻一个:“嗯。他是很好的师兄。”

    再无其他。

    清辞的心口不自觉的颤抖了几分,师兄吗?“小时候总以为师兄说的一切都是对的。其实,对不对哪里能靠一个人决定?”

    幽昙下意识将视线投向了对方,似乎是第一次听清辞谈及自己的过去,虽然并无意于对方的过去,却也对那些未知的一切带着探索的意味。

    清辞猜出了对方的意思,指尖有几分不自觉的颤动,神色却依旧和往日一般,诉说的故事隐隐像是来自于他人,“我曾问过他,太阳是什么样的,他跟我说,以后陪我一起看日出日落,去看每一次的清晨。很可惜,这个约定最后根本没有执行,他啊,总是把我当小孩子哄,有些话只是说说而已的。”

    清辞说着这些时,幽昙已经再次站在窗边,抬头看向西南面的天空。

    原来“师兄”都是这样的啊……

    犹记得自己5岁生辰那天黄昏的山林中,那15岁的少年微笑着伸手。说什么一起,说什么“家”……其实终究是那样脆弱不堪,就那样把自己一个人扔到了这人心险恶的江湖上……

    “罢了,过去的事,不必再提。”清辞从儿时的记忆里抽身,无可奈何地摇头,似是与过去种种彻底决断。

    幽昙也轻轻点头:“不早了,未来的事,明天再考虑把。”

    被下弦月的孤光温润着的这个夜晚,洛阳城郊的仿江南园林制式宅邸中,满池莲叶,风摇影动,波光粼粼。

    简单地除了灰的床上,两个刚刚及笄的女孩各自在床的一头和衣而眠。

    碧霄从清辞的衣袂下微微露出一截剑鞘,淡青色的素雅而高贵,令人敬畏,却透着丝丝寒意。

    昙灵则被幽昙紧紧抱在怀中,即使熟睡也不敢松懈分毫,凛冽的寒光咄咄逼人,女孩的睡颜中却隐隐藏着化不开的泪痕。

    夜空静,繁星落。风轻抚,月孤悬。

    却是谁人能知,一段传奇自此拉开帷幕。

    其实,第二天早晨,幽昙是被冻醒的。

    这间水榭早已破旧不堪,门窗都破了洞,有几扇甚至断了榫头,整个窗口就那么空着。

    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爬起来,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睡的清辞,从包裹里取出一件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

    这么做完,幽昙悄悄地出去了。

    于是,当清辞醒来的时候,阳光明媚的水榭中,静悄悄的。唯有手中攥紧的衣角,证明了另一人存在过。在睡梦中,因为感觉到了凉风,不知不觉就像把“被子”裹紧,结果把那件浅蓝外衫都捏皱了。

    起身,放下“被子”,清辞听见了外边的些许声响,换好衣服出门。

    院子里,幽昙正用不知哪里找出来的扫帚扫着尘土。眼角余光察觉到了靠近的紫衣身影,回头,“醒了?”

    “嗯,那个,哪里来的?”清辞指了指扫帚。

    “后边库房里找的。”幽昙往荷塘远处的角落指了指。

    清辞没有说话,只是转身也去找了清扫的工具来。

    这间宅子应当已经空关了很久了,院子里的落叶和灰土几乎铺满了整条石子小路。昨天进来的时候,就觉得难以下脚了,一路踩着咔嚓响的枯叶。今天要扫除,就更难了。

    室内也是,所有的家具上都积了厚厚的灰,不用手指去抹,都肉眼可见的灰蒙蒙一层。更别提猖獗的蜘蛛网了,何止是墙角,就连桌椅的装饰花纹上都没被放过。

    不过,让清辞觉得奇怪的是,宅邸里,除了昨晚她们睡的那间水榭,其他亭台楼阁竟然都干干净净的。

    “不觉得很奇怪吗?”清辞指着一尘不染的主楼。而且,昨天从那边进来的时候,好像不是这样的,似乎昨天进门的时候,到处都是落满灰的样子呀?

    幽昙抬头望向清辞指的方向,又看了看依旧灰扑扑的水榭,抬手托起一团灵光,“刚才你还在睡,就没动那间。”说话间,一阵风吹过,带走了水榭中的灰尘和蛛网,在外边自动堆成了一个便于清扫的土堆。

    清辞承认,她见的世面太少。

    “你有这种本事,还扫什么院子啊……”清辞有种想丢扫帚的冲动,想来帮忙的自己,果然是太天真了。

    “因为只是把垃圾搬个地方,并不能消除它们。院子里的空间太大,搬来搬去也没什么区别。”幽昙把落到一起的这堆垃圾扫进了麻袋。

    清辞去宅院各处转了转,终于决定丢扫帚。其实其他小院落也都早已被打扫干净,就独留了水榭外这一片荷塘还没清理。

    “你的功力究竟有多深?竟然用来做这种事。”清辞回到荷塘边,看着幽昙把最后的落叶倒入麻袋。

    “这是灵术,和内力不一样的。”幽昙扎紧了麻袋的口。

    “所以……”清辞脑中闪过江宁那夜的记忆,她接住了从楼上故意扑向她的幽昙,曾经探过幽昙的脉象,“你用的是灵力,不是内力。”

    “嗯,灵术用的当然是灵力。”幽昙满意地在装满垃圾的这几个麻袋上拍了拍,然后回头看向清辞,“怎么了?你想学灵术?”

    “没有,”清辞并不好奇这些南疆的术法,“只是,难怪探不到你的内力。”

    江宁城里那一夜,清辞探过幽昙的脉门,这点幽昙也是知道的,不过当时她见清辞没有恶意,也就没反抗了。

    此时,清辞提起这一茬,幽昙却像是想起了什么,忽地“噗嗤”笑出了声,马上自己恢复平常,“我不是只会术法哦。”

    诶?清辞有些惊讶,还以为她终于得知了答案,难道是猜错了吗?

    眼前的蓝衣少女略带调皮地一笑,大方伸手:“你猜。”

    清辞抓过幽昙的手腕,认真感受了很久,还是没有找到一点儿她有内力的证据。

    看着清辞不甘心的样子,幽昙轻轻抽回手,“不是你看得不准。”

    这话虽然是在安慰清辞,却无端透出一股“因为我厉害,我藏得深”的自夸感。

    清辞叹气,突然想起来昨晚那个女鬼说的话,她确实是不如幽昙,她完全看不透她。

    “幽昙。”这是清辞第一次认真喊出这个名字,叫住正要离开的人。

    脚步顿住,蓝衣少女转身,“怎么了?”

    清辞自贴身的荷包里取出一枚银钏,“既然说了要合作,就当交换信物,你的话本我收下了,这个给你。”

    “真的是给我的吗?”幽昙有些意外的将目光聚集在宁清辞手中的银钏上,这枚银质手钏颇有南疆的韵味,不知清辞是从何而来。

    清辞点头,含笑出声,“交由你保管,想必再合适不过。”说话间,拉过幽昙的左手,将银钏戴上她的手腕,阳光的照耀下,隐隐有几分闪烁。

    幽昙看着这枚手钏,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在昙灵教的时候,她也说了无需信任,她与清辞虽是合作,但也是互相利用。她从未想过,清辞需要送她什么,更何况是这般精致美好的东西。

    “你方才是要去哪?”清辞提醒了一声。

    这一声将幽昙的思绪唤回,“难得有这么大的宅子,去置办些东西吧。不过,手中这点银两,也不知能买什么?我们可能需要去赚点钱了。”

    “钱财,我这边还有一些,是家中留下的。”清辞的语气又变回了那种冷淡疏离,似乎在接近一瞬后,又自觉与人保持距离。

    幽昙随清辞离开了宅邸,踏入洛阳的一片吆喝声中。

    洛阳城虽不比京城,在世人眼中,却已是极致的繁华,往来客者络绎不绝。

    本以为清辞是个官家小姐,花钱会大手大脚。不过看着她精挑细选,竟然意外地懂门道。

    仔细想想,今日花的钱都是清辞的,自己也没有指手画脚的资格。

    这么想着,幽昙留下一句:“我去别处转转。”便率先跑开了,手腕上的银钏因为忽然的加速而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路过一处茶馆时,偶然听见了里边说书人的话语,仅只字片语,幽昙就察觉到,那讲的是清辞的故事。

    “说那威名一时的左相府,一夕之间尽遭屠戮,嫡长女因外出逃过一劫。想那日,楚楚可怜的嫡长女为求公道长跪不起。众人只道,温室里的花儿哪处理得了这么大的事?可谁知,这相府嫡女也不简单,竟是师从祥云派,立誓为家人报仇,闭关三年,哗……杀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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