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钟漏欲相催,四气推迁往复回。帐里残灯才去焰,炉中香气尽成灰。渐看春逼芙蓉枕,顿觉寒销竹叶杯。守岁家家应未卧,相思那得梦魂来。”

    在一个诗歌繁荣的年代,随口吟上几句并不是难事,但是能够被传颂的,却只是少数经典作品。正如除夕之夜,人人都会感叹一番,但能像盛唐时的大诗人那样被后人记住的,又有多少呢?

    除夕夜的爆竹响彻岳州,人们祈祷着新的一年红红火火。是夜,城门关得较晚,玄衣的少年赶着车儿离开这喜气洋洋的城池,又有几人能猜到车中的人便是绯辞和那折柳的主人呢?

    轻羽赶着车向着西南方向而去,车内幽昙靠在车厢上睡着,随着马车的颠簸,脑袋不时与车厢来一个碰撞。

    绯辞看着应该已经熟睡的幽昙,嘴角微微扬起,轻轻一笑,伸手揽过了这蓝衣的人儿,这样就不会撞到头了呢。

    绯辞看着被自己抱住的幽昙,又偷偷地笑了笑,自己也轻轻闭上眼睛,今夜就这样一起度过吧。

    说到解蛊,虽然幽昙说了“去南疆”,但是绯辞最先想到的却是湘西。

    在江湖上行走的人,只要稍微了解一点“术法”,都会听说过“辰州符”,那是辰州的巫师们创造的符箓。符箓是否灵验暂且不论,但是既然辰州符如此有名,湘西一带的巫蛊之术定是不输南疆的。

    辰州、巫州、黔州,以及湘西山林中的苗族村落……这些天来3人走遍了湘西一带和周边一些地方,却没有令绯辞满意的答案。并不是没有人懂得解蛊之法,只是他们的回答令绯辞不愿认同。

    “归心蛊极其认主,除非每夜饮下一个新生婴儿的血,连续一千日,才有可能喂熟这蛊虫。”当初第一个蛊师这么说时,绯辞差点以为他是看他们是中原人而在戏耍他们。

    然而,这几日问了数十人,回答皆是大同小异。

    要是问急了便是一句:“你知道归心蛊多难养吗?养一只就可以要了蛊师半条命,这种东西谁养的出来?谁知道怎么解?”

    这日,绯辞依旧碰了灰,回到马车上时,幽昙正坐在马车的窗边,看着天边的云儿,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有时候绯辞会猜测,她究竟是深藏不露,还是单纯的在发呆?

    此刻,却是没有那种心情:“你不着急吗?”

    毕竟中蛊的人是幽昙,为什么她像是毫不在乎呢?

    “着急又能如何?他们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幽昙看向绯辞,很平静,却正是这种平静令绯辞有些小小的生气。

    若是清辞,此刻抱怨早已脱口而出。

    但绯辞说不出那些担心人的句子,也正是这一刻的不说,令绯辞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你……之前就知道解蛊的办法?”

    那天,蛊师说出那样残忍的做法,饶是惯于用残忍手段折磨人的轻羽都皱了皱眉头,但幽昙却没有什么表示。

    难道,她一直是知道的?

    “嗯。”轻轻点头,“小辞,直接去南疆找孟箫吧。不要再耽搁了。”

    说这些时,幽昙带着淡淡的微笑。黄昏的马车内光线并不好,故而看得不那么真切,不知是光影造成的错觉,还是真实如此。

    沉默,夕阳一点点落下,灿烂的金芒终于隐藏在树林之下,天空依旧亮着,却再不会有刺眼的光芒。

    还以为今日不会再有对话,绯辞却突然握紧了拳头,沉沉地出口了一句话:“不。蛊师解不了,就找巫师来解。”

    这几日绯辞自然也与巫师有过交流,巫师倒是可以不用那样的法子,蛊师解蛊是将蛊虫引出体外,但遇到难解的蛊时,巫师往往会选择杀死蛊虫,这样的做法自然会对中蛊之人有一定伤害,但是……

    绯辞知道蛊师的法子必然是不会用的,即使轻羽能下手牺牲那么多婴儿,幽昙也定是不会喝的。那么,干脆让巫师动手算了。

    幽昙抬头看了绯辞,半开了口欲言又止的样子,终是移开了视线,低头看向马车底上铺的绒毛摊子:“若真的能解,也可以试试。”只怕……他们不愿帮我们……

    剩下的半句话幽昙没有说出来,毕竟此时的绯辞,应该就是俗话说的不见棺材不掉泪了吧,那就让她做她想做的一切吧。

    次日,一位巫师被带到了他们暂住的客栈。

    巫师进门时,轻羽半是玩笑地道了句:“赶紧解决了,别天天分散我们绯辞的注意力。”

    这话自然是说给里间的幽昙听的,自从绯辞幽昙重逢,轻羽就觉得心里有什么地方怪怪的,似乎看着她们两个整天在一起,就会有些隐隐的怒气。

    绯辞带着这一身暗红的巫师进了房间,却见幽昙放下了床边的帘子,正躲在里边。

    绯辞上前,伸手便要掀开帘子。

    却是幽昙出声阻止了:“小辞,等一下。”

    绯辞虽是不解,却也没说什么,收了手,自觉退了一步。反正人都在这了,也不怕谁跑了,那就看看她想做什么吧。

    绯辞尚未察觉什么,倒是那巫师先开了口:“姑娘身有灵脉?”

    巫师与灵术师向来水火不容,人可能不了解自己喜欢的人,但是却往往非常了解敌人。

    因此,刚才那巫师踏入房间时便察觉到了从窗帘内透出的灵力,那种纯净的灵力,即使在他所知道的灵术师中也是不可多得的,这个姑娘究竟是什么人?

    幽昙没有回答,只道:“你可愿意?”这问的,是是否愿意帮助敌人。

    “巫灵相克。你可愿意?”这问的,是是否愿意冒灵脉被毁的风险。

    幽昙轻笑:“你有胜算?”

    “可以一试。”越是困难的事,越是有趣,这是术士们普遍都有的个性。巫术杀蛊,不难。难的是突破灵力的屏障,将术式打入这姑娘体内。

    “呵,看过这个之后呢?”幽昙起身,轻轻撩开帘子走出。

    脸上带着莫测的笑意,似是傲视一切的气场,又似是真的只是为了显得和善。

    眉心处,银白色的梦昙花在窗外照入的阳光下闪烁着七彩的光。

    那巫师一愣,后退半步,伸手指向幽昙:“你是昙族的人,是神女!”神情中满是不信,甚至有些惊恐。

    正如焕月宫是巫术之首,昙族,当年便是灵术之首。虽然如今昙族早已覆灭,但却依旧在巫师中留下了经久不散的恐惧。

    明明早在16年前就已经灭族的昙族,怎么会如今竟然出现了一个昙族的姑娘?但那朵梦昙花,绝对不是假的。而且,她的灵脉,若是昙族便可以解释了,只有与神最接近的昙族,才可能有如此纯净的灵脉!

    幽昙微微一笑:“你可愿意?”

    “不。”果断地拒绝,挥袖而去。

    巫师与昙族不共戴天,正如灵术师从来看焕月宫不顺眼一样。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直到巫师离去,绯辞才惊醒了似得有了反应:“为何?”

    虽然刚才的对话绯辞并没有全懂,但是巫师拒绝的原因,必然是因为幽昙的那朵梦昙花令他想到了什么。而且,幽昙是知道这个结果的,既然如此又为何要这么做?

    幽昙轻轻叹息:“即使隐瞒昙族的身份,他也没有胜算。而且,即使真的能用巫术解蛊,我的这身功力也会被毁掉的。巫术与灵力天生是相克的。”

    绯辞并不了解南疆的那些术法,甚至也很少听幽昙说过那些关于术法知识,此时,她终于明白了现状。只是……若真是如此,这蛊难道真的解不了了吗?

    幽昙许是知道了绯辞此刻的犯愁,故意顽皮地笑了:“小辞,你还记得今天是正月十五吗?”

    绯辞不解地抬头。

    幽昙调皮一笑:“今天是上元节,又正好在辰州城里,不去街上逛逛,岂不是亏了?”

    为什么这个人真的一点儿也担心吗?

    绯辞总有些时候无法理解幽昙的行为。不过……算了。

    绯辞叹了口气,无奈地笑了,抬头:“上元灯会是晚上,这大白天的你在想什么呢?”

    幽昙就是个小孩子,还能怎么办?宠着吧。

    上元节从来都是要有灯会才好的,不过虽然说了要一起去逛逛,但是辰州毕竟地处湘西苗疆。

    轻羽只不痛不痒地随口一句:“苗人的上元节也会有灯会吗?”便让绯辞和幽昙担心起了今夜的结局。

    好在夜幕降临之时,城中燃起了灯火,毕竟辰州刺史可是汉人呢。

    客栈老板热情地设宴邀请了在此暂住的所有人,堂中菜式丰富,当真是杀鸡宰鸭盛情款待。

    那客栈老板还拿出了雕刻着精美花纹的牛角,满上酒,请客人们饮这极具苗族特色的牛角酒。

    绯辞看了这盛在牛角中的酒,爽快地一笑,接过牛角,仰头便是一口气干了。

    反而是轻羽只敢浅尝辄止。

    周围的人,有笑话中原人不会饮酒的,也有夸绯辞好酒量的。

    幽昙这是第一次看到他们两个喝酒,一直以为小辞应该是滴酒不沾的类型,没想到意外地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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