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家正门在南，后门在西北角，风晚意几乎穿过了整个肖家，走走停停一个多时辰才出了门。
再回来，已是下午。
不确定正门是否仍戒严，她直接走的后门。回到小院，体力已然耗尽。
喝了两瓶灵液，又躺着休息了好半晌，才恢复过来。
当她拿着扫帚出来时，日头已偏西，鳞云似火烧。
将院子里的落叶扫到角落堆了厚厚一堆，又去除青苔，留下斑驳的地面。她扫得很干净，一片树叶也没留下。
天色渐黑，灯油几年前就用完了。风晚意从空间里取出一颗夜明珠放在灯架上，屋中顿时亮如白昼。
从衣柜里取了几件旧衣服，小心将八仙桌椅擦拭得一尘不染。
最后，才从空间里取出一个大食盒，摆满了一桌酒菜。
虽不是凤髓龙肝，但已然是南城最好的食材烹制的菜肴，是用整个乾坤袋换来的。
是肖家给她的所有。
风晚意看着屋子，总觉得差了点什么，直到眼睛一亮。
拿着夜明珠出了门，走进夜色中，大半个时辰才抱着一捧花回来。
离开的时候脚步轻快，回来的时候却是一瘸一拐，手上沾了泥土，脸上还有擦伤。但风晚意并未在意，开心地将花装扮在几个角落，单调的屋子顿时增添了温馨和暖意，她才终于满意了。
低头看了看自己，掐了几个清洁法决，洗去身上的泥土，浑身清爽了不少。
准备好一切，她站到门口，看着院门口的方向，满脸期待。
昨日，是肖珺颜二十岁生辰。
今天，是她十八岁生辰。
娘亲去世后，她在小院中自生自灭十几年，再没过生辰。没人记得，她自己也不在意。
可今日不同。
她的父亲，她的哥哥，她的未婚夫曾和她约定，会陪她过十八岁生辰，会送她最珍贵的礼物庆祝她长大。
她的哥哥曾发誓，会护她一辈子。
连崝钰也曾发誓，等她十八岁就娶她为妻。
她在这里，等他们来。
风晚意抬头，透过枯枝看着夜空。
今夜没有月亮，星星也很少。头顶有一颗很亮的星星，被其它星星簇拥着。而在遥远的地方，有一颗暗淡的星星孤独地矗立着，不仔细看都不易发现。
时间一点点流逝，正院那边的喧闹渐渐平静。
小院外始终没有人来。
风晚意脸上的期待一点点熄灭。
当子时的更声响起，新的一天更替。
她的生辰，过了。
杏眸里的光消失了，嘴角勾起一丝淡到看不到的苦笑。
站了太久，体力早已耗尽。风晚意将头靠在门框上，平静看着星空。
头顶的星辰换了位置，很亮的那颗星星依旧很亮，而天边暗淡的星星已经看不到了。
风晚意失魂落魄踉跄着走回内室，绝望地倒在床上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察觉自己飞了起来。
睁开眼，发现自己化为幽魂飞在床上空，而自己的身体正蜷缩在床上科德厉害，肺都要咳出来似的。当然，肺不会真的咳出来，咳出来的只有血。
喉间腥甜，浑身痛得像被巨石砸中，鲜红浸湿枕头。
她想飞下去替自己抚抚背，眼前一花，又出现在一个熟悉又陌生的院子上方。
熟悉是因为这里是她六岁前住的地方，陌生是因为里面的一花一木都已完全不同。
院子里，礼物堆积如山。肖慎，肖唯，余嫣，肖珺颜，连崝钰正围坐在亭子里谈笑着，四人宠溺地看着肖珺颜拆礼物。
她听见肖慎说，颜儿是肖家天赋最高的孩子，他一定会将她送去最好的宗门。
她听见肖唯说颜颜是他最好的妹妹，他会给她最好的一切。
她听见连崝钰说他会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
虽然知道是梦，但心也蓦地一痛。
原来他们不是不记得，只是把一切都给了别人。
风晚意想离开，却发现自己动不了。
从这天起，风晚意就变成一缕幽魂跟在肖珺颜身边。不是她想跟，是她想飘也飘不走。
她看着肖珺颜被父母被哥哥被千娇万宠，被所有人恭维，连崝钰更是恨不得把世间最好的都捧到她面前。
她看着肖珺颜跟着连崝钰进入无道剑派，靠着连崝钰的关系，得以享用门派上好的修炼资源，修为精进很快，成为受尽宠爱的小师妹。
她看着肖珺颜和同门外出历练，受尽爱护，奇遇不断，得法宝，涨修为，灿烂精彩，爱情事业双赢。
在她跟着肖珺颜的时候，同时也能清晰感受到自己身体的情况。
终日长眠病榻，身体快速衰败，被人彻底遗忘。
肖珺颜风光大婚那日，也是她呕血魂消之时。
直到她死去很久，身体腐烂，都无人知道。
最后，她的尸体被护院灵犬发现，肖家才恍然想起后院还有。无人悲伤难过，所有人都嫌弃她触了肖珺颜喜事的霉头。
她的父亲让人将她腐烂的身体悄悄从后门运出，扔到野外，给了她一个死无葬身之地的结局。
从始至终，她的父亲，她的哥哥，都不曾来看过她一眼。
***
风晚意猛地醒来，惊恐又恍惚地瞪大眼看着屋顶。
许久，意识一点点回笼。
原来是梦吗？
如果是梦，未免太过真实，真实到她仿佛真的经历了短暂又痛苦的一生。胸口还能清晰感受到病入膏肓时呕心沥血的痛，和死亡的冰冷。
梦的一幕幕在脑中一遍遍循环，每循环一次，她就像再经历了一次痛苦的死亡。
不知躺了多久，重复了多少次，她终于不再恐惧，杏眸渐渐重归平静。
多年的执念忽然就散了。
她连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
想到梦中化为幽魂跟着肖珺颜去过的那些地方，若说真有什么遗憾的，那就是修真界那么大，她却没能去看看。
杏眸中突然晶亮，风晚意从空间里取出传信玉简，发出一个消息。
而后起床，将枕头边几本泛黄的古书收进空间里。
走到梳妆台前，妆镜旁的架子上放着一个巴掌大小的小花盆，里面是一棵通体碧绿的草，与普通的草无异。
可这只是白天，到了夜晚，它是通体透明会发光，杆径中有发光的液体流过，任谁见了都知不是凡物。
只是，从来没人在夜里来过这里，她养了十几年，也不曾有人发现。
风晚意取出一瓶灵液倒进花盆里，灵液很快浸入土壤。小草像久旱逢甘露一般，欢快地抖了抖。没多久，就吃饱喝足似地舒展开身体，十分有灵气。
将草收进空间，没有再看屋中其它东西，转身往外走。
恰在这时，院子里传来脚步声，随即两个丫鬟的交谈声传来。
“大小姐的生辰宴真热闹，全城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还来了这么多修真界的大人物，贺礼堆满了五间仓库。大小姐院子里的人都得了大赏赐，好多灵石呢！”
“哎，为什么咱们跟的不是集万千宠爱的大小姐，偏偏是所有人嫌弃的废物二小姐呢，伺候了十几年什么好处都没捞着。”
“可不是，还要担惊受怕被她克。”
“原以为活不了多久，没想到命这么硬，这么多年都没死，真是祸害遗千年。”
杏眸古井无波，风晚意走出内室。
两个丫鬟慢悠悠进来，看到屋中的风晚意，笑容僵在脸上。
“二……二小姐，你怎么起来了？”
想到刚才的对话被她听到，两人有些尴尬，却并不害怕。
没有人会忌惮一个被完全遗忘的废物二小姐,不然她们也不敢十天半月才过来一次，还只是过来看她死没死。
“二小姐，你不好好躺着起来做什么？”
“病了我们还得照顾你，尽给人添乱。”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跟着你，半点好处没有，尽是麻烦，”
风晚意被尖锐的声音扰得耳疼，眉头微蹙，幽幽看向两人。
两个丫鬟还在抱怨，忽然触到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声音卡在喉中，差点噎住。
她们敢完全不把风晚意放在眼里，除了肖家的彻底忽视，还因为她脾气好。不管她们怎么对她，她从不生气，总是笑盈盈的，大眼弯月似地看着她们。
可今天，风晚意不笑了。
病弱苍白的小脸上，黑白分明的大眼像幽深的潭，会将人吸进去似的。
两人第一次发现，风晚意不笑的时候，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让人莫名害怕。
两人不自觉后退，被门槛勾住，摔倒在地。
风晚意没有理会狼狈的两人，折身去收灯台上的夜明珠，听见背后传来两声惊喜的尖叫。
她回过身，就见两个丫鬟坐在八仙桌上，拿起筷子迫不及待要吃。
“这不是你们能吃的！”
突如其来的声音冰冷如刀，对上她毫无温度的目光，两个丫鬟吓得筷子掉在桌上。
两个丫鬟像见了鬼似的，风晚意向来脾气好，声音也是轻声细语温温柔柔的。她们要的东西，她从来不会拒绝。
今天的二小姐，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莫不是因为因为大小姐的生辰宴受了刺激？
自以为想明白后，两人得意地抱着手臂。
“这些菜是大小姐送过来的吧，反正你一个人也吃不了，我们帮你吃。”
在她们看来，家主和大少爷恨极了二小姐，肯定不会送东西过来。只可能是心善的大小姐。
“辜负了大姐姐的好意，家主和少主会生气，连少主也会更讨厌你，我们是在帮你。”
没有人比她们更知道风晚意有多在乎家主，在乎少主，在乎连少主。
这几年，只要风晚意只要能起身就会去找他们，虽然每次都被拒之门外，但她从未放弃。
以前，只要她们如此威胁风晚意，她都会妥协，屡试不爽。
两人说完又要开动，却再次被风晚意拦住。
声音更冷：“我说了，这些菜不是你们能吃的。”
“啪”地一声，两个丫鬟愤怒地将筷子扔在桌上。
“我们不嫌你晦气，辛苦伺候你，没得到过任何好处，吃你一顿饭怎么了？”
不怪她们如此激动，桌上的菜灵气浓郁，一看就是好东西，修者吃了增长修为，凡人吃了强身健体。
风晚意没有理会两人的咆哮，看着桌上的菜。
这一桌菜是用十八年来肖家给她的所有换来的，是她和肖家所有的羁绊。
他们曾说会陪她一起过十八岁生日，会送她世间最珍贵的礼物。
可最后，他们的陪伴和礼物，都给了另一个人。
满桌的冷炙，就像她的在乎，只剩下冰冷。
既然他们不要她，那她也不要他们了。
肖家给她的，她全数还给肖家。
但还轮不到两个丫鬟。
她走到门口，吹响口哨。
很快，重而快的脚步声伴随着犬吠声由远而近，在两个丫鬟惊恐的目光中，两只近人高的巨型狼犬冲进屋中。
两只狼犬张着血盆大嘴，吐着舌头，绕着风晚意激动来回窜动。
“啊啊啊！”两个丫鬟尖叫着躲到角落。
狼犬朝两人龇牙咧嘴，口水滴答落在地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两个丫鬟尖叫声冲了出去。
风晚意笑着揉了揉灵犬的脑袋。
梦中，就是它们发现了她的尸体，护在她身边，才没让她被野狗吞噬。
她笑着指着桌上：“吃吧，这些都是你们的。”
既然肖家的人不吃，那就喂给肖家的狗。
灵犬亲昵蹭了蹭风晚意的手，跳上椅子，大快朵颐。
片刻后，桌上的盘子空了，两只狼犬卷着舌头猛舔，连一丝残渣都没留下。
风晚意蓦然一松，肖家给她的，她全数还了。
带着两只灵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小院。
半个时辰后，她穿过拱门走进花园，看到方才跑出来的两个丫鬟正绘声绘色跟其他人说她疯了，与狗为伴，指挥狗吓她们，上好的饭菜全给了狗吃。
其他人听了，无人关心她如何，只幸灾乐祸：“这次，连少主肯定会跟她解除婚约了。”
风晚意揉了揉乖巧蹲在她脚边的灵犬，缓缓勾起了唇角。
再回来，已是下午。
不确定正门是否仍戒严，她直接走的后门。回到小院，体力已然耗尽。
喝了两瓶灵液，又躺着休息了好半晌，才恢复过来。
当她拿着扫帚出来时，日头已偏西，鳞云似火烧。
将院子里的落叶扫到角落堆了厚厚一堆，又去除青苔，留下斑驳的地面。她扫得很干净，一片树叶也没留下。
天色渐黑，灯油几年前就用完了。风晚意从空间里取出一颗夜明珠放在灯架上，屋中顿时亮如白昼。
从衣柜里取了几件旧衣服，小心将八仙桌椅擦拭得一尘不染。
最后，才从空间里取出一个大食盒，摆满了一桌酒菜。
虽不是凤髓龙肝，但已然是南城最好的食材烹制的菜肴，是用整个乾坤袋换来的。
是肖家给她的所有。
风晚意看着屋子，总觉得差了点什么，直到眼睛一亮。
拿着夜明珠出了门，走进夜色中，大半个时辰才抱着一捧花回来。
离开的时候脚步轻快，回来的时候却是一瘸一拐，手上沾了泥土，脸上还有擦伤。但风晚意并未在意，开心地将花装扮在几个角落，单调的屋子顿时增添了温馨和暖意，她才终于满意了。
低头看了看自己，掐了几个清洁法决，洗去身上的泥土，浑身清爽了不少。
准备好一切，她站到门口，看着院门口的方向，满脸期待。
昨日，是肖珺颜二十岁生辰。
今天，是她十八岁生辰。
娘亲去世后，她在小院中自生自灭十几年，再没过生辰。没人记得，她自己也不在意。
可今日不同。
她的父亲，她的哥哥，她的未婚夫曾和她约定，会陪她过十八岁生辰，会送她最珍贵的礼物庆祝她长大。
她的哥哥曾发誓，会护她一辈子。
连崝钰也曾发誓，等她十八岁就娶她为妻。
她在这里，等他们来。
风晚意抬头，透过枯枝看着夜空。
今夜没有月亮，星星也很少。头顶有一颗很亮的星星，被其它星星簇拥着。而在遥远的地方，有一颗暗淡的星星孤独地矗立着，不仔细看都不易发现。
时间一点点流逝，正院那边的喧闹渐渐平静。
小院外始终没有人来。
风晚意脸上的期待一点点熄灭。
当子时的更声响起，新的一天更替。
她的生辰，过了。
杏眸里的光消失了，嘴角勾起一丝淡到看不到的苦笑。
站了太久，体力早已耗尽。风晚意将头靠在门框上，平静看着星空。
头顶的星辰换了位置，很亮的那颗星星依旧很亮，而天边暗淡的星星已经看不到了。
风晚意失魂落魄踉跄着走回内室，绝望地倒在床上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察觉自己飞了起来。
睁开眼，发现自己化为幽魂飞在床上空，而自己的身体正蜷缩在床上科德厉害，肺都要咳出来似的。当然，肺不会真的咳出来，咳出来的只有血。
喉间腥甜，浑身痛得像被巨石砸中，鲜红浸湿枕头。
她想飞下去替自己抚抚背，眼前一花，又出现在一个熟悉又陌生的院子上方。
熟悉是因为这里是她六岁前住的地方，陌生是因为里面的一花一木都已完全不同。
院子里，礼物堆积如山。肖慎，肖唯，余嫣，肖珺颜，连崝钰正围坐在亭子里谈笑着，四人宠溺地看着肖珺颜拆礼物。
她听见肖慎说，颜儿是肖家天赋最高的孩子，他一定会将她送去最好的宗门。
她听见肖唯说颜颜是他最好的妹妹，他会给她最好的一切。
她听见连崝钰说他会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
虽然知道是梦，但心也蓦地一痛。
原来他们不是不记得，只是把一切都给了别人。
风晚意想离开，却发现自己动不了。
从这天起，风晚意就变成一缕幽魂跟在肖珺颜身边。不是她想跟，是她想飘也飘不走。
她看着肖珺颜被父母被哥哥被千娇万宠，被所有人恭维，连崝钰更是恨不得把世间最好的都捧到她面前。
她看着肖珺颜跟着连崝钰进入无道剑派，靠着连崝钰的关系，得以享用门派上好的修炼资源，修为精进很快，成为受尽宠爱的小师妹。
她看着肖珺颜和同门外出历练，受尽爱护，奇遇不断，得法宝，涨修为，灿烂精彩，爱情事业双赢。
在她跟着肖珺颜的时候，同时也能清晰感受到自己身体的情况。
终日长眠病榻，身体快速衰败，被人彻底遗忘。
肖珺颜风光大婚那日，也是她呕血魂消之时。
直到她死去很久，身体腐烂，都无人知道。
最后，她的尸体被护院灵犬发现，肖家才恍然想起后院还有。无人悲伤难过，所有人都嫌弃她触了肖珺颜喜事的霉头。
她的父亲让人将她腐烂的身体悄悄从后门运出，扔到野外，给了她一个死无葬身之地的结局。
从始至终，她的父亲，她的哥哥，都不曾来看过她一眼。
***
风晚意猛地醒来，惊恐又恍惚地瞪大眼看着屋顶。
许久，意识一点点回笼。
原来是梦吗？
如果是梦，未免太过真实，真实到她仿佛真的经历了短暂又痛苦的一生。胸口还能清晰感受到病入膏肓时呕心沥血的痛，和死亡的冰冷。
梦的一幕幕在脑中一遍遍循环，每循环一次，她就像再经历了一次痛苦的死亡。
不知躺了多久，重复了多少次，她终于不再恐惧，杏眸渐渐重归平静。
多年的执念忽然就散了。
她连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
想到梦中化为幽魂跟着肖珺颜去过的那些地方，若说真有什么遗憾的，那就是修真界那么大，她却没能去看看。
杏眸中突然晶亮，风晚意从空间里取出传信玉简，发出一个消息。
而后起床，将枕头边几本泛黄的古书收进空间里。
走到梳妆台前，妆镜旁的架子上放着一个巴掌大小的小花盆，里面是一棵通体碧绿的草，与普通的草无异。
可这只是白天，到了夜晚，它是通体透明会发光，杆径中有发光的液体流过，任谁见了都知不是凡物。
只是，从来没人在夜里来过这里，她养了十几年，也不曾有人发现。
风晚意取出一瓶灵液倒进花盆里，灵液很快浸入土壤。小草像久旱逢甘露一般，欢快地抖了抖。没多久，就吃饱喝足似地舒展开身体，十分有灵气。
将草收进空间，没有再看屋中其它东西，转身往外走。
恰在这时，院子里传来脚步声，随即两个丫鬟的交谈声传来。
“大小姐的生辰宴真热闹，全城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还来了这么多修真界的大人物，贺礼堆满了五间仓库。大小姐院子里的人都得了大赏赐，好多灵石呢！”
“哎，为什么咱们跟的不是集万千宠爱的大小姐，偏偏是所有人嫌弃的废物二小姐呢，伺候了十几年什么好处都没捞着。”
“可不是，还要担惊受怕被她克。”
“原以为活不了多久，没想到命这么硬，这么多年都没死，真是祸害遗千年。”
杏眸古井无波，风晚意走出内室。
两个丫鬟慢悠悠进来，看到屋中的风晚意，笑容僵在脸上。
“二……二小姐，你怎么起来了？”
想到刚才的对话被她听到，两人有些尴尬，却并不害怕。
没有人会忌惮一个被完全遗忘的废物二小姐,不然她们也不敢十天半月才过来一次，还只是过来看她死没死。
“二小姐，你不好好躺着起来做什么？”
“病了我们还得照顾你，尽给人添乱。”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跟着你，半点好处没有，尽是麻烦，”
风晚意被尖锐的声音扰得耳疼，眉头微蹙，幽幽看向两人。
两个丫鬟还在抱怨，忽然触到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声音卡在喉中，差点噎住。
她们敢完全不把风晚意放在眼里，除了肖家的彻底忽视，还因为她脾气好。不管她们怎么对她，她从不生气，总是笑盈盈的，大眼弯月似地看着她们。
可今天，风晚意不笑了。
病弱苍白的小脸上，黑白分明的大眼像幽深的潭，会将人吸进去似的。
两人第一次发现，风晚意不笑的时候，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让人莫名害怕。
两人不自觉后退，被门槛勾住，摔倒在地。
风晚意没有理会狼狈的两人，折身去收灯台上的夜明珠，听见背后传来两声惊喜的尖叫。
她回过身，就见两个丫鬟坐在八仙桌上，拿起筷子迫不及待要吃。
“这不是你们能吃的！”
突如其来的声音冰冷如刀，对上她毫无温度的目光，两个丫鬟吓得筷子掉在桌上。
两个丫鬟像见了鬼似的，风晚意向来脾气好，声音也是轻声细语温温柔柔的。她们要的东西，她从来不会拒绝。
今天的二小姐，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莫不是因为因为大小姐的生辰宴受了刺激？
自以为想明白后，两人得意地抱着手臂。
“这些菜是大小姐送过来的吧，反正你一个人也吃不了，我们帮你吃。”
在她们看来，家主和大少爷恨极了二小姐，肯定不会送东西过来。只可能是心善的大小姐。
“辜负了大姐姐的好意，家主和少主会生气，连少主也会更讨厌你，我们是在帮你。”
没有人比她们更知道风晚意有多在乎家主，在乎少主，在乎连少主。
这几年，只要风晚意只要能起身就会去找他们，虽然每次都被拒之门外，但她从未放弃。
以前，只要她们如此威胁风晚意，她都会妥协，屡试不爽。
两人说完又要开动，却再次被风晚意拦住。
声音更冷：“我说了，这些菜不是你们能吃的。”
“啪”地一声，两个丫鬟愤怒地将筷子扔在桌上。
“我们不嫌你晦气，辛苦伺候你，没得到过任何好处，吃你一顿饭怎么了？”
不怪她们如此激动，桌上的菜灵气浓郁，一看就是好东西，修者吃了增长修为，凡人吃了强身健体。
风晚意没有理会两人的咆哮，看着桌上的菜。
这一桌菜是用十八年来肖家给她的所有换来的，是她和肖家所有的羁绊。
他们曾说会陪她一起过十八岁生日，会送她世间最珍贵的礼物。
可最后，他们的陪伴和礼物，都给了另一个人。
满桌的冷炙，就像她的在乎，只剩下冰冷。
既然他们不要她，那她也不要他们了。
肖家给她的，她全数还给肖家。
但还轮不到两个丫鬟。
她走到门口，吹响口哨。
很快，重而快的脚步声伴随着犬吠声由远而近，在两个丫鬟惊恐的目光中，两只近人高的巨型狼犬冲进屋中。
两只狼犬张着血盆大嘴，吐着舌头，绕着风晚意激动来回窜动。
“啊啊啊！”两个丫鬟尖叫着躲到角落。
狼犬朝两人龇牙咧嘴，口水滴答落在地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两个丫鬟尖叫声冲了出去。
风晚意笑着揉了揉灵犬的脑袋。
梦中，就是它们发现了她的尸体，护在她身边，才没让她被野狗吞噬。
她笑着指着桌上：“吃吧，这些都是你们的。”
既然肖家的人不吃，那就喂给肖家的狗。
灵犬亲昵蹭了蹭风晚意的手，跳上椅子，大快朵颐。
片刻后，桌上的盘子空了，两只狼犬卷着舌头猛舔，连一丝残渣都没留下。
风晚意蓦然一松，肖家给她的，她全数还了。
带着两只灵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小院。
半个时辰后，她穿过拱门走进花园，看到方才跑出来的两个丫鬟正绘声绘色跟其他人说她疯了，与狗为伴，指挥狗吓她们，上好的饭菜全给了狗吃。
其他人听了，无人关心她如何，只幸灾乐祸：“这次，连少主肯定会跟她解除婚约了。”
风晚意揉了揉乖巧蹲在她脚边的灵犬，缓缓勾起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