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冰冷将她笼罩，她仿佛又置身于阴暗的小屋中，胸腔中正经历着咳血的痛。
风晚意颤抖着，脸色惨白。
就在她即将被恐惧和绝望淹没时，老人一声痛苦呻1吟，将她唤回神。
魔怔破碎。
风晚意重重喘了口气，渐渐恢复平静。
微微苦笑，原以为自己什么都不怕了，原来她还是怕的。
不是怕死，而是怕再经历一点点被病痛折磨至死在无人角落腐烂的绝望。
她站起身，杏眸冷而坚定。
再来一次，她不会重蹈覆辙。
就算死，她也不会再死在肖家。
转身命令几个守卫：“送他去医馆。”
守卫没有动，没有把一个不受重视的废柴小姐放在眼里。
风晚意面色冷肃，目光凌厉：“肖家家规第一条是什么？”
一人被她的气势所慑，喏喏道：“凡入肖家者当济世为人。”
另一人皱眉：“老疯子冲撞神兽石像，理应惩戒。”
风晚意冷笑：“一座死物能比人命珍贵？你们家主如果知道你们如此给肖家抹黑会如何？”
济世为人是她娘亲定的家规，肖家正是靠着这样的家规才真正成为南城第一世家。不过十几年，这些人就忘了。
守卫脸色骤变。大小姐即将去仙门，肖家所有人都谨小慎微，恐拖了大小姐后腿。若是被家主知道，拿他们杀一儆百都不无可能。
几个守卫相视一眼，一人上前扛起老乞丐朝医馆走去。
风晚意缓步跟上他，从始至终没有回头。
半个时辰后，城中医馆。
风晚意等在厢房门口，见医师出来，上前询问：“医师，他怎么样了？”
医师打量眼前的纤弱少女，过于宽大的灰白长裙，裙子太短露出脚踝，布料粗劣。脸色苍白，唇色乌青，毫无血色。巴掌大的小脸瘦得只剩层皮。若非站在阳光下映出影子，还以为是鬼魂。
“小姑娘，他是你什么人？”
“萍水相逢。”
医师脸上多了几分暖意：“姑娘心善。他头上的血已经止住，但旧伤太重，识海和丹田都碎了，老朽医术微末，救不了。”
风晚意微讶：“他是修士？”
“嗯，识海几乎完全坍塌，才会疯癫。即使今天活下来，顶多也就一个月可活了。”
风晚意的目光穿过门框看向床上的老人，头上缠着绷带，整张右脸都是伤疤。头发梳起后才发现他不过五旬年纪，眼睛半阖，目光浑浊，口中一直喃喃着什么。
梦里，老人死在今天夜里。即使她救了他，也终究逃不过宿命吗？
杏眸微凝，她偏不信。
“医师，可有办法治好他？”
医师摇头：“丹田碎了不过丧失修为，识海是修士神识所在，识海坍塌，神识破灭，也就活不成了。修复识海的东西无一不是极为罕见的天材地宝。”
风晚意：“就没有其它办法吗？”
医师：“也不是毫无办法，清心丹可治疗识海。可他伤得太重，普通的清心丹无用，除非有极品清心丹，而且是大量的极品清心丹。”
他重重叹了口气：“修真界丹术凋零，丹师稀少，一颗上好的丹药千金难求，几乎都掌握在大势力手中。咱们南城不过下等仙城，哪里会有极品清心丹这种好药。”
刚说完，眼前伸来一只苍白小手，掌心是一个白色瓷瓶。
“这是？”医师疑惑。
“极品清心丹。”
“啊？！”医师呆住。
他像看傻子似地看着风晚意，枯瘦如柴的模样一看就知长期连饭吃不饱饭，一身粗制布衣不及街上凡人，掌心的瓷瓶一块下品灵石就能买上千个。
说她能随手拿出一瓶极品清心丹，还不如说他能成为修真界首富来得让人相信。
看出他的心思，风晚意没多说什么，走进屋中，倒出一颗丹药喂给老人。
丹药入口，老人眉头很快舒展开了些，眼中的浑浊也淡去不少。
医师震惊，冲到床边，抢过她手里的瓷瓶，闻到里面浓郁的药香，瞠目：“真的是极品清心丹！”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风晚意，有极品清心丹怎么还把自己弄得像难民似的。
风晚意把瓶子塞给医师：“剩下的麻烦你每日喂他一颗。”
医师再次震惊：“这些可是上品清心丹！你就不怕我中饱私囊？”
风晚意不在意道：“我留着也没用。”
她又取出一个瓷瓶递过去：“这瓶算医药费。”
医师：“……”
把自己惊掉的下巴捡回来，将瓷瓶推回去：“小姑娘，你能为了萍水相逢的人如此慷慨，老朽岂能有贪婪之心。”
风晚意将瓷瓶塞进医师手中：“我不只是救他，也是救我自己。”
如果他能活下来，那她说不定也可以有一个不同的结局。
医师疑惑，风晚意并未多做解释：“请医师尽力救治。”
医师朝风晚意深深作了一揖：“老朽替他谢过姑娘相救之恩，姑娘放心，老朽一定竭尽全力将他治好。”
见老人一直喃喃着什么，风晚意微微俯下身，侧耳倾听。
“……赤灵，雪问……”
她神色微变。
医师：“他一直念叨的赤灵雪问莫非是他亲人的名字？”
风晚意神色异样，医师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
在古书中，赤灵和雪问是世间最珍贵的神药之一，只是早已消失。
老人或许是个有故事的人，只可惜，她没有机会听了。
跟医师道别准备离开，却被医师叫住。
“小姑娘，你脸色不好，老朽或许可以替你看看。”
睫毛微颤，风晚意停住了脚步。
诊室中，医师的手搭在风晚意腕上，大惊失色。
“小姑娘，你……”
“没救了，是吗？”
医师见她神色平静：“看来你已经知道了。内耗过重，油尽灯枯，恕在下无能为力。”
风晚意没有多说什么，取出一把灵石放在桌上，站起身。
医师惭愧：“姑娘，老朽医术不精，如果你能找到神医谷的诡医，或有一线生机。”
传说中修真界医术最好脾气也最大，连上等仙城甚至实力最强的大宗门都请不到的诡医宋离？
先不说她能不能在有生之年找到神医谷，就算找到了也请不动。
她宁愿用所剩无几的时间给自己找个好的安葬之地。
“多谢医师。”起身离开。
医师看着她瘦弱的背影：“萍水相逢救人性命，姑娘如此大义，不知可愿留下姓名。”
人消失在门外，医师只远远听见一个声音：“我姓风。”
风？有此胸怀必非凡人，医师思索着修真界哪家大势力姓风。
忽然想到什么，他猛地起身，神色激动。
风！南城曾有一名女子姓风。
难道她是？！
从医馆出来，寒风刺骨，比刚才更冷了些，天色也暗了些。
风晚意抬头，头顶的天空依旧湛蓝，但天际已有乌云围拢过来。
收回目光，她朝南城最繁华的中心街道走去。
来到街头，眼前车水马龙，一片繁华。
正走着，街道骤然骚动。行人避让，商贩躲避，店门半掩，拥挤的街道顿时空了一半。
风晚意疑惑抬头，只见一个皮肤白皙长相清秀的少年迈着八字步螃蟹似的从街道另一边横着走来，身后簇拥着大群护卫。
南城三大世家，肖家，连家，齐家。
肖家少主肖唯和连家少主连崝钰才貌双全，并称南城双子。而齐家少主齐麟整日无所事事，带着护卫招摇过市，欺良压善，谁见谁躲，人称“南城惹不得”。
娘亲还在世的时候，齐家与肖家关系不错。那时齐家主经常携妻带子来肖家串门，齐麟比她大几岁，是个小胖子，总是欺负她。
那时，肖唯还把她当妹妹，连崝钰也护着她。他们比齐麟大一岁，修为也比齐麟高，会帮她把齐麟揍成猪头。
娘亲死后，她搬去后院后，肖家和连家都没人来看过她，反倒是齐夫人来过一次。看到她的样子叹息了许久，悄悄塞给她好些灵石。可惜被伺候她的丫鬟看到，齐夫人走后，就给抢走了。
那之后，她没再见过齐家人，听说齐家渐渐和肖家不再往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齐麟，长大后的齐麟神似温柔的齐夫人。
因着这份相似，风晚意多看了两眼，但也仅此而已，收回目光往前走。
旁边路人提醒她赶紧躲开，这么瘦弱的小姑娘只怕连齐家护卫一拳都扛不住。
可小姑娘置若罔闻，而齐麟已经看到了她。
清风拂过，一片落叶被风吹落在齐麟脚下。
“咔嚓。”枯叶被他踩得支离破碎。
街道上异常安静。
路人惊颤，仿佛已经看到小姑娘的下场。
却见齐麟脸色巨变，满脸惊恐退了好几步，指着瘦弱姑娘：“你不是快病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路人惊掉了下巴。
这……什么情况？
风晚意没有理他，继续往前走。
齐麟瞪大眼，躲到路边的柱子后，探出头：“风晚意，你别过来。不准把晦气传给我，离我远点！我不想倒霉更不想死！”
风晚意？路人惊讶，原来是这个瘦弱得似风吹就倒的小姑娘就是肖家那个晦气克人，害母亲惨死，父亲修为受损，天才哥哥无法再修炼，靠近她就会变得不幸的二小姐。
片刻后，原本只空了一半的街道全空了，刚才开口提醒她的路人后悔得打自己的嘴。
风晚意停下脚步，撩起眼皮看向齐麟。
她现在的鬼样子和小时候没有一点相似，街上没一个人认出她，肖慎能不能认出她都不一定，可齐麟却毫不犹豫喊出了她的名字。
不禁想到昨夜梦中，风晚意见过齐家结局：被肖家和连家合力打压，齐家主修为大损，独子齐麟惨死，齐夫人伤心欲绝。
她看着和自己相同结局的少年，犹豫要不要提醒他。
齐麟脑袋往柱子后缩了缩，梗着脖子，凶道：“你什么看，不准看，再看我让人揍你。”
风晚意淡淡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等她走远，齐麟才松了口气，从柱子后出来，拍着胸口：“幸好。”
看着风晚意离去的方向，有护卫猜测：“这个方向，她不会去是天尚阁吧。”
齐麟嗤笑：“你想什么呢，天尚阁一件最便宜的东西也要十万灵石。肖家巴不得她早点死，怎么可能给她灵石。”
他叉腰命令护卫：“赶紧离开这里，别踩她刚刚走过的地方啊，万一沾上晦气。”
***
天尚阁，修真界最神秘的势力，千万年前便出现在各大仙城。
阁中宝物低则数十万灵石，高则无法想象。只有你买不起的，没有它没有的。
曾有人觊觎，联合修真界高手榜数百人想强占。可不过一夜，高手榜全换了名字，从此再无人敢打天尚阁的主意。
天尚阁分上下两阁。
地阁坐落在地，售卖各种昂贵珍品。
天阁为浮岛，隐匿在天上的云层中，偶尔云雾翻腾间能看到金光灿灿的一角。只卖世间最珍贵的宝物，随便一样都能引起腥风血雨。
地阁世人皆可进,而进天阁则需有千万灵石作为凭证。
天尚阁神秘强大，向来只在上等仙城开设店铺。可二十年前，南城却出现了一家天尚阁，无人知晓为什么。
然而南城不过下等仙城，财力有限，以至于南城的天尚阁出现后，一直门可罗雀，能进天阁的更是屈指可数。
阁中没有守卫亦无侍从，仅一名掌柜常年坐在柜台后打盹。有人付钱才半掀起眼皮瞅一眼，收了钱又闭上眼，多一个眼神都不会给。
但无人敢抱怨，若敢得罪，阁中禁制会瞬间将其秒杀。
今天，两个散修正在地阁的黑沉木货架上挑选宝物。
突然，一直坐在柜台后阖眼养神的掌柜突然睁开眼，起身快步出了门。
不多久，外面传来脚步声。
两人回头，只来得及看到掌柜恭敬引着一人消失在门口转角处。
掌柜挡住了两人的视线，没看到那人的脸，只看到是个身型娇小的女子。
转角后是天阁的传送阵。
二人瞠目结舌。
什么人竟能让掌柜亲自迎接？！
风晚意颤抖着，脸色惨白。
就在她即将被恐惧和绝望淹没时，老人一声痛苦呻1吟，将她唤回神。
魔怔破碎。
风晚意重重喘了口气，渐渐恢复平静。
微微苦笑，原以为自己什么都不怕了，原来她还是怕的。
不是怕死，而是怕再经历一点点被病痛折磨至死在无人角落腐烂的绝望。
她站起身，杏眸冷而坚定。
再来一次，她不会重蹈覆辙。
就算死，她也不会再死在肖家。
转身命令几个守卫：“送他去医馆。”
守卫没有动，没有把一个不受重视的废柴小姐放在眼里。
风晚意面色冷肃，目光凌厉：“肖家家规第一条是什么？”
一人被她的气势所慑，喏喏道：“凡入肖家者当济世为人。”
另一人皱眉：“老疯子冲撞神兽石像，理应惩戒。”
风晚意冷笑：“一座死物能比人命珍贵？你们家主如果知道你们如此给肖家抹黑会如何？”
济世为人是她娘亲定的家规，肖家正是靠着这样的家规才真正成为南城第一世家。不过十几年，这些人就忘了。
守卫脸色骤变。大小姐即将去仙门，肖家所有人都谨小慎微，恐拖了大小姐后腿。若是被家主知道，拿他们杀一儆百都不无可能。
几个守卫相视一眼，一人上前扛起老乞丐朝医馆走去。
风晚意缓步跟上他，从始至终没有回头。
半个时辰后，城中医馆。
风晚意等在厢房门口，见医师出来，上前询问：“医师，他怎么样了？”
医师打量眼前的纤弱少女，过于宽大的灰白长裙，裙子太短露出脚踝，布料粗劣。脸色苍白，唇色乌青，毫无血色。巴掌大的小脸瘦得只剩层皮。若非站在阳光下映出影子，还以为是鬼魂。
“小姑娘，他是你什么人？”
“萍水相逢。”
医师脸上多了几分暖意：“姑娘心善。他头上的血已经止住，但旧伤太重，识海和丹田都碎了，老朽医术微末，救不了。”
风晚意微讶：“他是修士？”
“嗯，识海几乎完全坍塌，才会疯癫。即使今天活下来，顶多也就一个月可活了。”
风晚意的目光穿过门框看向床上的老人，头上缠着绷带，整张右脸都是伤疤。头发梳起后才发现他不过五旬年纪，眼睛半阖，目光浑浊，口中一直喃喃着什么。
梦里，老人死在今天夜里。即使她救了他，也终究逃不过宿命吗？
杏眸微凝，她偏不信。
“医师，可有办法治好他？”
医师摇头：“丹田碎了不过丧失修为，识海是修士神识所在，识海坍塌，神识破灭，也就活不成了。修复识海的东西无一不是极为罕见的天材地宝。”
风晚意：“就没有其它办法吗？”
医师：“也不是毫无办法，清心丹可治疗识海。可他伤得太重，普通的清心丹无用，除非有极品清心丹，而且是大量的极品清心丹。”
他重重叹了口气：“修真界丹术凋零，丹师稀少，一颗上好的丹药千金难求，几乎都掌握在大势力手中。咱们南城不过下等仙城，哪里会有极品清心丹这种好药。”
刚说完，眼前伸来一只苍白小手，掌心是一个白色瓷瓶。
“这是？”医师疑惑。
“极品清心丹。”
“啊？！”医师呆住。
他像看傻子似地看着风晚意，枯瘦如柴的模样一看就知长期连饭吃不饱饭，一身粗制布衣不及街上凡人，掌心的瓷瓶一块下品灵石就能买上千个。
说她能随手拿出一瓶极品清心丹，还不如说他能成为修真界首富来得让人相信。
看出他的心思，风晚意没多说什么，走进屋中，倒出一颗丹药喂给老人。
丹药入口，老人眉头很快舒展开了些，眼中的浑浊也淡去不少。
医师震惊，冲到床边，抢过她手里的瓷瓶，闻到里面浓郁的药香，瞠目：“真的是极品清心丹！”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风晚意，有极品清心丹怎么还把自己弄得像难民似的。
风晚意把瓶子塞给医师：“剩下的麻烦你每日喂他一颗。”
医师再次震惊：“这些可是上品清心丹！你就不怕我中饱私囊？”
风晚意不在意道：“我留着也没用。”
她又取出一个瓷瓶递过去：“这瓶算医药费。”
医师：“……”
把自己惊掉的下巴捡回来，将瓷瓶推回去：“小姑娘，你能为了萍水相逢的人如此慷慨，老朽岂能有贪婪之心。”
风晚意将瓷瓶塞进医师手中：“我不只是救他，也是救我自己。”
如果他能活下来，那她说不定也可以有一个不同的结局。
医师疑惑，风晚意并未多做解释：“请医师尽力救治。”
医师朝风晚意深深作了一揖：“老朽替他谢过姑娘相救之恩，姑娘放心，老朽一定竭尽全力将他治好。”
见老人一直喃喃着什么，风晚意微微俯下身，侧耳倾听。
“……赤灵，雪问……”
她神色微变。
医师：“他一直念叨的赤灵雪问莫非是他亲人的名字？”
风晚意神色异样，医师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
在古书中，赤灵和雪问是世间最珍贵的神药之一，只是早已消失。
老人或许是个有故事的人，只可惜，她没有机会听了。
跟医师道别准备离开，却被医师叫住。
“小姑娘，你脸色不好，老朽或许可以替你看看。”
睫毛微颤，风晚意停住了脚步。
诊室中，医师的手搭在风晚意腕上，大惊失色。
“小姑娘，你……”
“没救了，是吗？”
医师见她神色平静：“看来你已经知道了。内耗过重，油尽灯枯，恕在下无能为力。”
风晚意没有多说什么，取出一把灵石放在桌上，站起身。
医师惭愧：“姑娘，老朽医术不精，如果你能找到神医谷的诡医，或有一线生机。”
传说中修真界医术最好脾气也最大，连上等仙城甚至实力最强的大宗门都请不到的诡医宋离？
先不说她能不能在有生之年找到神医谷，就算找到了也请不动。
她宁愿用所剩无几的时间给自己找个好的安葬之地。
“多谢医师。”起身离开。
医师看着她瘦弱的背影：“萍水相逢救人性命，姑娘如此大义，不知可愿留下姓名。”
人消失在门外，医师只远远听见一个声音：“我姓风。”
风？有此胸怀必非凡人，医师思索着修真界哪家大势力姓风。
忽然想到什么，他猛地起身，神色激动。
风！南城曾有一名女子姓风。
难道她是？！
从医馆出来，寒风刺骨，比刚才更冷了些，天色也暗了些。
风晚意抬头，头顶的天空依旧湛蓝，但天际已有乌云围拢过来。
收回目光，她朝南城最繁华的中心街道走去。
来到街头，眼前车水马龙，一片繁华。
正走着，街道骤然骚动。行人避让，商贩躲避，店门半掩，拥挤的街道顿时空了一半。
风晚意疑惑抬头，只见一个皮肤白皙长相清秀的少年迈着八字步螃蟹似的从街道另一边横着走来，身后簇拥着大群护卫。
南城三大世家，肖家，连家，齐家。
肖家少主肖唯和连家少主连崝钰才貌双全，并称南城双子。而齐家少主齐麟整日无所事事，带着护卫招摇过市，欺良压善，谁见谁躲，人称“南城惹不得”。
娘亲还在世的时候，齐家与肖家关系不错。那时齐家主经常携妻带子来肖家串门，齐麟比她大几岁，是个小胖子，总是欺负她。
那时，肖唯还把她当妹妹，连崝钰也护着她。他们比齐麟大一岁，修为也比齐麟高，会帮她把齐麟揍成猪头。
娘亲死后，她搬去后院后，肖家和连家都没人来看过她，反倒是齐夫人来过一次。看到她的样子叹息了许久，悄悄塞给她好些灵石。可惜被伺候她的丫鬟看到，齐夫人走后，就给抢走了。
那之后，她没再见过齐家人，听说齐家渐渐和肖家不再往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齐麟，长大后的齐麟神似温柔的齐夫人。
因着这份相似，风晚意多看了两眼，但也仅此而已，收回目光往前走。
旁边路人提醒她赶紧躲开，这么瘦弱的小姑娘只怕连齐家护卫一拳都扛不住。
可小姑娘置若罔闻，而齐麟已经看到了她。
清风拂过，一片落叶被风吹落在齐麟脚下。
“咔嚓。”枯叶被他踩得支离破碎。
街道上异常安静。
路人惊颤，仿佛已经看到小姑娘的下场。
却见齐麟脸色巨变，满脸惊恐退了好几步，指着瘦弱姑娘：“你不是快病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路人惊掉了下巴。
这……什么情况？
风晚意没有理他，继续往前走。
齐麟瞪大眼，躲到路边的柱子后，探出头：“风晚意，你别过来。不准把晦气传给我，离我远点！我不想倒霉更不想死！”
风晚意？路人惊讶，原来是这个瘦弱得似风吹就倒的小姑娘就是肖家那个晦气克人，害母亲惨死，父亲修为受损，天才哥哥无法再修炼，靠近她就会变得不幸的二小姐。
片刻后，原本只空了一半的街道全空了，刚才开口提醒她的路人后悔得打自己的嘴。
风晚意停下脚步，撩起眼皮看向齐麟。
她现在的鬼样子和小时候没有一点相似，街上没一个人认出她，肖慎能不能认出她都不一定，可齐麟却毫不犹豫喊出了她的名字。
不禁想到昨夜梦中，风晚意见过齐家结局：被肖家和连家合力打压，齐家主修为大损，独子齐麟惨死，齐夫人伤心欲绝。
她看着和自己相同结局的少年，犹豫要不要提醒他。
齐麟脑袋往柱子后缩了缩，梗着脖子，凶道：“你什么看，不准看，再看我让人揍你。”
风晚意淡淡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等她走远，齐麟才松了口气，从柱子后出来，拍着胸口：“幸好。”
看着风晚意离去的方向，有护卫猜测：“这个方向，她不会去是天尚阁吧。”
齐麟嗤笑：“你想什么呢，天尚阁一件最便宜的东西也要十万灵石。肖家巴不得她早点死，怎么可能给她灵石。”
他叉腰命令护卫：“赶紧离开这里，别踩她刚刚走过的地方啊，万一沾上晦气。”
***
天尚阁，修真界最神秘的势力，千万年前便出现在各大仙城。
阁中宝物低则数十万灵石，高则无法想象。只有你买不起的，没有它没有的。
曾有人觊觎，联合修真界高手榜数百人想强占。可不过一夜，高手榜全换了名字，从此再无人敢打天尚阁的主意。
天尚阁分上下两阁。
地阁坐落在地，售卖各种昂贵珍品。
天阁为浮岛，隐匿在天上的云层中，偶尔云雾翻腾间能看到金光灿灿的一角。只卖世间最珍贵的宝物，随便一样都能引起腥风血雨。
地阁世人皆可进,而进天阁则需有千万灵石作为凭证。
天尚阁神秘强大，向来只在上等仙城开设店铺。可二十年前，南城却出现了一家天尚阁，无人知晓为什么。
然而南城不过下等仙城，财力有限，以至于南城的天尚阁出现后，一直门可罗雀，能进天阁的更是屈指可数。
阁中没有守卫亦无侍从，仅一名掌柜常年坐在柜台后打盹。有人付钱才半掀起眼皮瞅一眼，收了钱又闭上眼，多一个眼神都不会给。
但无人敢抱怨，若敢得罪，阁中禁制会瞬间将其秒杀。
今天，两个散修正在地阁的黑沉木货架上挑选宝物。
突然，一直坐在柜台后阖眼养神的掌柜突然睁开眼，起身快步出了门。
不多久，外面传来脚步声。
两人回头，只来得及看到掌柜恭敬引着一人消失在门口转角处。
掌柜挡住了两人的视线，没看到那人的脸，只看到是个身型娇小的女子。
转角后是天阁的传送阵。
二人瞠目结舌。
什么人竟能让掌柜亲自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