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葬礼（1）
请永远相信人性。
这是一个普通再普通的一天，太阳挂在天上，云朵随风飘动，我站在河边静望着她。
溪水流动，清澈得像一块玻璃，能看见河底无忧无虑的鱼和倒映的天。
她躺在小船上，穿着结白的衣裳，嘴角还带着笑，乌黑的头发落在雪白的肩上，美的像一幅不切实际的画。
我听着心脏没有规律的跳动，有种我不知道的感情划过平静的湖面，我抓不住它也永远抓不住它。
因为她已经不在了。
“江珞，该走了。”
又是这烦人的声音。
我望向天，大雁穿过蔚蓝的天飞向我不知道的地方。
小船上的你还在睡，摇晃的小船像母亲的怀抱，林间的鸟鸣是儿时的摇篮曲。
我在你的胸前放上一支向日葵。
向日葵明艳，像永不灭的希望。
风吹过我的发丝，带着许阳光的温柔，像你拂过我的脸庞。
晚安，凌希。
初春三月，万物复生，春暖花开。
阳光洋洋洒洒照在拥挤的高速，像是在嘲笑他们已经在这堵了半小时了。
一位坐在副驾扎着高马尾戴着墨镜的女生不知道接了多少个催她的电话，旁边的司机看了眼懒散托着下巴的女生，通过零碎的话语大概得知她是某个还算有名乐队的经纪人。
这时又一个催命似的电话打了过来，但好像打电话的人不一样，女子神情变得严肃，按下接听键。
“唐队！有案子！”，似乎电话那头很吵，打电话的人要很大声唐云云才能听清，唐云云都能想到电话那头的人有多慌张。
唐云云一边了解案件的大概，一边向司机出示警证，司机看着女生摘下墨镜后露出的白净得像大学刚毕业的小圆脸，不由再细细看了眼警证上的三级警监，现在警察都这么年轻？
唐云云没空管司机快要溢出来的惊讶，紧接着说，“司机能掉头吗？有个案子需要处理。”
还没反应等司机反应过来，唐云云就把地址报给他，“师傅麻烦了，可以走应急通道拐弯。”
说罢，唐云云勾起嘴角，露出一个乖巧又听话的微笑，一双杏仁眼还眨了眨，让人忍不住信服她的话语。
司机听到有案子，正义感直接爆棚，像是去查案子的是他，一路开得很快，没一会儿就到了。
这是一个很是偏远的山间，四处环山，除了这一条坑坑洼洼的公路外就没有别的路经过这。
2027年3月10日 烟县林间抛尸案
烟县是粤省的一个偏远小县，省基本不会派人过来，过来也基本都是大案，可这次却偏偏……
“哎呀，就一小案子还要上头还派您来，真是屈才了。”
男人恭敬地搓搓手站在旁边，脸上的微笑弯到眼角，一双眯眯眼不动声色观测着眼前早有所耳闻的刑侦天才。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这个传闻里的省刑侦代理队长竟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鬼，看上去也就二十五六的样子。
入职这么久，唐云云也不是当初那个啥也不懂的女生，也知道男人话里的意思。
无非是让她不要管案子外的事情。
笑里藏刀，唐云云心底悄悄翻了个白眼。
“凶杀案哪有小和大之分，我这是是协助办案的，你放心，我不会插手你们的事情。”
唐云云淡淡道。
连她都没想到自己现在官话说得这么顺，要是当初的自己肯定早就忍不住和眼前的人掐架了。
这次前来并不是上头的指示，而是她特意向领导批的。
她看着小船上闭着眼的女孩，眼眸微垂，浅浅的阴影正好遮住她波澜的眼底。
虽然办公不应该带有自我目的，但她承认，这次来是有私人恩怨的。
“死者凌希，初步怀疑是他杀。刀入心脏，一招致命。”
正在与唐云云汇报的是李志远，一个刚入职没几个月的新人，娃娃脸，眼里还透着大学生刚毕业清澈的愚蠢。
心脏？唐云云看着船上女孩白洁的衣裙，皱皱眉，为什么没有血迹？
“报告确认……”，李志远看着报告上冰冷的字，声音不受控制地变大，“性奸？暴力？还是长期？我的天，她才二十出头，是狗吧他们！”
“不要侮辱狗。”
唐云云望着女孩，性侵暴力似乎和此时的她很不搭配，她躺在船上，面色柔和，没有被杀害的狰狞和绝望，反倒有种释然的感觉，乌黑的头发落到雪白的肩上，洁白的衣裙衬着她像落入凡间的天使，不受世间的污染。
奇怪的违和感，唐云云的眉头更紧，一个侵害并杀害她的人，为何要特意处理尸体，并像是很珍惜般将她放在船上。
珍惜？
唐云云眼眸闪动。
真是一个离谱的猜测。
李志远深呼了好几口气才平复心情，继续说。
“五年前失踪，当时警方接到报案，其父母坚称其是绑架，并怀疑是……”
他看着资料上的名字，顿了顿，看了眼唐云云，继续道，”他们怀疑是梁国强。”
“唐队，他们和前队长认识？”
耳际传来李志远疑惑的声音，唐云云望着沉睡的女孩，不由思绪飘远。
李志远是从别省转来的新人，不知道当年梁城闹得沸沸扬扬的案子。
倒在血泊的梁晨，痛哭上吊的师母，失踪的师父，一幕幕像发黄的照片又一次浮在眼前，与船里的女孩重叠。
她想起师父最后和她说的话。
那句没头没尾的话。
风静静的吹着，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她沉思的眼睛。
混乱的记忆在脑海里重叠又拆散，像没有方向的蝴蝶，在微弱的灯光下忽隐忽显。
“唐云云，我放不下。”
风吹跑了沙沙的树叶，唐云云颤抖地闭上眼睛，听着树叶的掉落。
会是他吗？
唐云云你怎么能这么想，他可是你师父。
唐云云睁开眼，松开握紧的拳头，手掌已是红红的指印。
她没有回答李志远的问题，也不知道怎么去说。
好在李志远没有追问，她不由松了口气。
“死者是在今早六点接到群众举报发现的，但到达现场却未发现报警人，至今死者以死亡十二个小时。”
李志远汇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唐云云捏捏鼻尖，让杂乱的思绪沉下。
“十二个小时？”
唐云云眉头微皱，带上手套，小心翼翼掀起凌希手臂，除了少量的尸斑，整体没有任何腐烂的现象。
李志远见状，立马说：“哦，至于没有明显腐烂，法医说是因为注入尸体防腐剂的原因。”
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他捏住下巴认真地想了会，问，“凶手还要特意处理尸体，难不成是不想死者尸体腐烂，让我们好查出死者是谁？”
“没必要，我们通过发丝也能进行查出。”
小船漂浮，里面的女孩乌黑的头发散落在身后，身体还未有僵化的青色，雪白的衣服，还带着露水的向日葵，带着笑的嘴角，都让人不敢相信这是一具已经死亡的尸体，倒像个沉睡的公主。
那种违和感越来越浓，唐云云眉头紧锁，特意的地点，换新的裙子，尸体防腐剂……
是什么让凶手做出这么多没有任何意义的举动？
以及那朵向日葵又有什么含义？
不确定的地方太多，现场已经再看不出来什么，唐云云不准备再在这浪费时间。
她站起身，挥挥手，吩咐李志远，“记得让法医把尸体带走。”
“哎呀，差点忘了这件事。”
李志远愣愣才回过神，应了声，跟在后面。
稀疏的阳光透过叶片的缝隙望着船上的少女，少女握着鲜花，嘴角带着笑。
可女孩，你为什么笑？
……
梁城的春天总是来得很晚，已经三月，风还是刺骨。
天桥，一个短发，戴着帽子的女生看着地下来来往往的车流，琥珀色的眼睛如死水般没有任何波澜。
“嘭！”
一瞬间巨大的火花从车里冲出，像地狱的使者。
火焰的中心，一辆轿车如同炸起的烟花砸到地上。
……
还没进警局，唐云云就听见男人歇斯底里的嘶吼和女人呜咽的哭声。
唐云云眼神暗暗，不用猜，她都知道是谁。
她推开玻璃门就看到他们坐在沙发上，桌面还放着凌希的死亡报告。
唐云云都一下没认出他们是之前法庭上穿着华丽对她师父大声侮辱的两人。
地上的人似乎也没有认出她，只以为她是办案的民警。
眼底冒出一丝希望。
不顾警察的阻拦，冲过来紧紧抓住她的衣角，眼神里带着恳求。
“警官，是不是认错人了？不是她，对吗？”
一个自欺欺人的问题。
唐云云不相信他认不出照片里的人是他的女儿，再说还有DNA检验。
他只是不愿相信。
唐云云看着他，对于这个人她是怎么都没有好感，在他害得师父家破人亡的时候，她曾恶毒地想过如果有一天他也发生这样的事，自己一定要当着他的面，把他的所有希望都给破灭。
可当这个机会真的来到，他痛苦地跪在自己的面前，她却突然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是坏人，他害的师父家离子丧，可同时他也是父亲，对女儿的死不愿面对。
她想起师父对自己说的话。
“我们要对坏人保持最基本的怜悯，不是让你一味去同情他。”
“对他做错的事我们要保持批判，对他可怜的地方我们要怀有悲悯之心。“
“不要因为他的恶忽略他的痛，也不要因为他的痛忽略他的恶。”
“能够拥有基本的怜悯是我们与动物最大的区别。”
可他们害死别人的时候又曾有过怜悯吗？
男人见唐云云迟迟没有回答，手抓得更紧，唐云云衣角的布料都被捏皱。
“对吗？！”
他像接近疯狂的信徒，加大声量，似乎这样他虚无的信仰就不会崩塌。
可逝去的永远不会因为他的嘶吼而回来。
唐云云看着他，星空般璀璨的眼睛倒映出他单薄的身影，单薄的字词从她嘴里冒出。
“是她，凌希已经死了。”
这句报复性的话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男人无力地跪在地上，掩着面哭泣，一如当年的师父。
她不应该快乐吗？
唐云云捏紧自己的手心。
可她却高兴不起来，反而沉闷闷的，像有万千东西压着。
绝望的男人无神的眼睛盯着唐云云手上有些发旧的红绳铃铛。
脑海里突然想起，当时跟踪梁国强的时候，他身旁似乎也有个带红绳的女孩。
他眼睛梭然睁大，他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了。
一个想法涌上心头，愤怒占据了他。
他像神经病人般大声嘶吼道，”我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你们和那姓梁的狗东西是一伙的！“
站在唐云云身后的李志远皱皱眉，感觉事情不妙，先一步挡在唐云云面前。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摇摇晃晃站起身，男人的五官扭曲，红着眼睛向他们冲过来。
“什么抛尸什么还未找到凶手…我看是你们杀了她！”
“你们有本事冲我来！为什么动我的小孩！”
李志远咽咽口水，他申请的是文职，对格斗可谓一窍不通，看着冲过来的男人，他只能一味挡在前面。
再怎么说也不能让唐队一个女生冲到前头。
拳头已经离李志远就只有一毫米的距离。
唐云云看着已经近在咫尺的男人，当机立断，向前一步抓住他的手，往他膝盖一踹，男人立马跌倒在地上。
裤子被地上细小的乱石磨破，露出的肌肤被刮出血迹。
一套帅气的连招，留下了个在风中凌乱的李志远。
前辈不是说唐云云弱小又可怜，在队里充当军师的位置，近战很拉跨吗？！
李志远看着一招制敌的唐云云，感觉自己被骗了，想当初前辈还重重拍他的肩膀，让他好好保护唐云云。
他盯着地上的男人，陷入沉默，这特么，谁保护谁啊！
“为什么……为什么是她？”
男人已看不出当初做记者时的风华正茂，女儿的失踪已经在他的身上划下太多岁月的痕迹，此时的他更像一个一无所有的流浪汉。
他嚷嚷着抬起头，血红的眼睛突起，恶毒地看着唐云云。
他的喉咙已经哑了，没有力气再喊，沙哑的声音如恶魔的低语。
“我会让你和梁国强偿命的。”
这都什么话啊？！
李志远忍不住了，冲着男人喊道，“你很奇怪哎。从一开始就咬定是梁队干的，做事要讲证据，别血口喷人，不然我们可以以诽谤警察逮捕你！”
“证据？",男人呵的一笑，语气里充满怨恨，“要什么证据？梁国强的消失就不是证据？他就是恨我把他的消息公之于众，让他家破人亡！他想报仇！他想让我的女儿像他女儿一样！”
李志远眉头皱得更紧了，之前前辈们对前队长离职一事闭口不谈本就让他疑惑了，如今一看事情绝对没有他想得那么简单。
说着，他转过头，看着面色不好的唐云云，心头涌上阵报复的快感。
他露出一个神经质的微笑，他嘻嘻哈哈地说出唐云云不愿提起的事情。
“看着布满马路的血肉，你有什么感想？”
男人脸上的微笑越来越大，明明是在笑，泛红的眼睛却还在流泪。
“那可是你师父的女儿啊，被活活奸死还被分尸丢到马路的女儿啊，她可是红人呢，死后还上了新闻。”
“对！我承认！她的死跟我有关！可要不是梁国强办案……”
唐云云抬起手，一巴掌扇在男人脸上，响亮的巴掌声遮住他的谩骂。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刚刚还在喊天喊地的男人，脸色冰冷的可怕。
男人的脸上还停留着一丝措愣，他没想到唐云云会打他。
李志远震惊地睁大眼睛，看着周围眼睛都瞪大的警察和面色苍白的女人，心脏都停了一拍。
完了这么多人看见，唐队又要拿处分了。
他悄咪咪拿出手机，想着要不要找前辈帮个忙偷偷删个监控。
这是一个普通再普通的一天，太阳挂在天上，云朵随风飘动，我站在河边静望着她。
溪水流动，清澈得像一块玻璃，能看见河底无忧无虑的鱼和倒映的天。
她躺在小船上，穿着结白的衣裳，嘴角还带着笑，乌黑的头发落在雪白的肩上，美的像一幅不切实际的画。
我听着心脏没有规律的跳动，有种我不知道的感情划过平静的湖面，我抓不住它也永远抓不住它。
因为她已经不在了。
“江珞，该走了。”
又是这烦人的声音。
我望向天，大雁穿过蔚蓝的天飞向我不知道的地方。
小船上的你还在睡，摇晃的小船像母亲的怀抱，林间的鸟鸣是儿时的摇篮曲。
我在你的胸前放上一支向日葵。
向日葵明艳，像永不灭的希望。
风吹过我的发丝，带着许阳光的温柔，像你拂过我的脸庞。
晚安，凌希。
初春三月，万物复生，春暖花开。
阳光洋洋洒洒照在拥挤的高速，像是在嘲笑他们已经在这堵了半小时了。
一位坐在副驾扎着高马尾戴着墨镜的女生不知道接了多少个催她的电话，旁边的司机看了眼懒散托着下巴的女生，通过零碎的话语大概得知她是某个还算有名乐队的经纪人。
这时又一个催命似的电话打了过来，但好像打电话的人不一样，女子神情变得严肃，按下接听键。
“唐队！有案子！”，似乎电话那头很吵，打电话的人要很大声唐云云才能听清，唐云云都能想到电话那头的人有多慌张。
唐云云一边了解案件的大概，一边向司机出示警证，司机看着女生摘下墨镜后露出的白净得像大学刚毕业的小圆脸，不由再细细看了眼警证上的三级警监，现在警察都这么年轻？
唐云云没空管司机快要溢出来的惊讶，紧接着说，“司机能掉头吗？有个案子需要处理。”
还没反应等司机反应过来，唐云云就把地址报给他，“师傅麻烦了，可以走应急通道拐弯。”
说罢，唐云云勾起嘴角，露出一个乖巧又听话的微笑，一双杏仁眼还眨了眨，让人忍不住信服她的话语。
司机听到有案子，正义感直接爆棚，像是去查案子的是他，一路开得很快，没一会儿就到了。
这是一个很是偏远的山间，四处环山，除了这一条坑坑洼洼的公路外就没有别的路经过这。
2027年3月10日 烟县林间抛尸案
烟县是粤省的一个偏远小县，省基本不会派人过来，过来也基本都是大案，可这次却偏偏……
“哎呀，就一小案子还要上头还派您来，真是屈才了。”
男人恭敬地搓搓手站在旁边，脸上的微笑弯到眼角，一双眯眯眼不动声色观测着眼前早有所耳闻的刑侦天才。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这个传闻里的省刑侦代理队长竟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鬼，看上去也就二十五六的样子。
入职这么久，唐云云也不是当初那个啥也不懂的女生，也知道男人话里的意思。
无非是让她不要管案子外的事情。
笑里藏刀，唐云云心底悄悄翻了个白眼。
“凶杀案哪有小和大之分，我这是是协助办案的，你放心，我不会插手你们的事情。”
唐云云淡淡道。
连她都没想到自己现在官话说得这么顺，要是当初的自己肯定早就忍不住和眼前的人掐架了。
这次前来并不是上头的指示，而是她特意向领导批的。
她看着小船上闭着眼的女孩，眼眸微垂，浅浅的阴影正好遮住她波澜的眼底。
虽然办公不应该带有自我目的，但她承认，这次来是有私人恩怨的。
“死者凌希，初步怀疑是他杀。刀入心脏，一招致命。”
正在与唐云云汇报的是李志远，一个刚入职没几个月的新人，娃娃脸，眼里还透着大学生刚毕业清澈的愚蠢。
心脏？唐云云看着船上女孩白洁的衣裙，皱皱眉，为什么没有血迹？
“报告确认……”，李志远看着报告上冰冷的字，声音不受控制地变大，“性奸？暴力？还是长期？我的天，她才二十出头，是狗吧他们！”
“不要侮辱狗。”
唐云云望着女孩，性侵暴力似乎和此时的她很不搭配，她躺在船上，面色柔和，没有被杀害的狰狞和绝望，反倒有种释然的感觉，乌黑的头发落到雪白的肩上，洁白的衣裙衬着她像落入凡间的天使，不受世间的污染。
奇怪的违和感，唐云云的眉头更紧，一个侵害并杀害她的人，为何要特意处理尸体，并像是很珍惜般将她放在船上。
珍惜？
唐云云眼眸闪动。
真是一个离谱的猜测。
李志远深呼了好几口气才平复心情，继续说。
“五年前失踪，当时警方接到报案，其父母坚称其是绑架，并怀疑是……”
他看着资料上的名字，顿了顿，看了眼唐云云，继续道，”他们怀疑是梁国强。”
“唐队，他们和前队长认识？”
耳际传来李志远疑惑的声音，唐云云望着沉睡的女孩，不由思绪飘远。
李志远是从别省转来的新人，不知道当年梁城闹得沸沸扬扬的案子。
倒在血泊的梁晨，痛哭上吊的师母，失踪的师父，一幕幕像发黄的照片又一次浮在眼前，与船里的女孩重叠。
她想起师父最后和她说的话。
那句没头没尾的话。
风静静的吹着，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她沉思的眼睛。
混乱的记忆在脑海里重叠又拆散，像没有方向的蝴蝶，在微弱的灯光下忽隐忽显。
“唐云云，我放不下。”
风吹跑了沙沙的树叶，唐云云颤抖地闭上眼睛，听着树叶的掉落。
会是他吗？
唐云云你怎么能这么想，他可是你师父。
唐云云睁开眼，松开握紧的拳头，手掌已是红红的指印。
她没有回答李志远的问题，也不知道怎么去说。
好在李志远没有追问，她不由松了口气。
“死者是在今早六点接到群众举报发现的，但到达现场却未发现报警人，至今死者以死亡十二个小时。”
李志远汇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唐云云捏捏鼻尖，让杂乱的思绪沉下。
“十二个小时？”
唐云云眉头微皱，带上手套，小心翼翼掀起凌希手臂，除了少量的尸斑，整体没有任何腐烂的现象。
李志远见状，立马说：“哦，至于没有明显腐烂，法医说是因为注入尸体防腐剂的原因。”
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他捏住下巴认真地想了会，问，“凶手还要特意处理尸体，难不成是不想死者尸体腐烂，让我们好查出死者是谁？”
“没必要，我们通过发丝也能进行查出。”
小船漂浮，里面的女孩乌黑的头发散落在身后，身体还未有僵化的青色，雪白的衣服，还带着露水的向日葵，带着笑的嘴角，都让人不敢相信这是一具已经死亡的尸体，倒像个沉睡的公主。
那种违和感越来越浓，唐云云眉头紧锁，特意的地点，换新的裙子，尸体防腐剂……
是什么让凶手做出这么多没有任何意义的举动？
以及那朵向日葵又有什么含义？
不确定的地方太多，现场已经再看不出来什么，唐云云不准备再在这浪费时间。
她站起身，挥挥手，吩咐李志远，“记得让法医把尸体带走。”
“哎呀，差点忘了这件事。”
李志远愣愣才回过神，应了声，跟在后面。
稀疏的阳光透过叶片的缝隙望着船上的少女，少女握着鲜花，嘴角带着笑。
可女孩，你为什么笑？
……
梁城的春天总是来得很晚，已经三月，风还是刺骨。
天桥，一个短发，戴着帽子的女生看着地下来来往往的车流，琥珀色的眼睛如死水般没有任何波澜。
“嘭！”
一瞬间巨大的火花从车里冲出，像地狱的使者。
火焰的中心，一辆轿车如同炸起的烟花砸到地上。
……
还没进警局，唐云云就听见男人歇斯底里的嘶吼和女人呜咽的哭声。
唐云云眼神暗暗，不用猜，她都知道是谁。
她推开玻璃门就看到他们坐在沙发上，桌面还放着凌希的死亡报告。
唐云云都一下没认出他们是之前法庭上穿着华丽对她师父大声侮辱的两人。
地上的人似乎也没有认出她，只以为她是办案的民警。
眼底冒出一丝希望。
不顾警察的阻拦，冲过来紧紧抓住她的衣角，眼神里带着恳求。
“警官，是不是认错人了？不是她，对吗？”
一个自欺欺人的问题。
唐云云不相信他认不出照片里的人是他的女儿，再说还有DNA检验。
他只是不愿相信。
唐云云看着他，对于这个人她是怎么都没有好感，在他害得师父家破人亡的时候，她曾恶毒地想过如果有一天他也发生这样的事，自己一定要当着他的面，把他的所有希望都给破灭。
可当这个机会真的来到，他痛苦地跪在自己的面前，她却突然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是坏人，他害的师父家离子丧，可同时他也是父亲，对女儿的死不愿面对。
她想起师父对自己说的话。
“我们要对坏人保持最基本的怜悯，不是让你一味去同情他。”
“对他做错的事我们要保持批判，对他可怜的地方我们要怀有悲悯之心。“
“不要因为他的恶忽略他的痛，也不要因为他的痛忽略他的恶。”
“能够拥有基本的怜悯是我们与动物最大的区别。”
可他们害死别人的时候又曾有过怜悯吗？
男人见唐云云迟迟没有回答，手抓得更紧，唐云云衣角的布料都被捏皱。
“对吗？！”
他像接近疯狂的信徒，加大声量，似乎这样他虚无的信仰就不会崩塌。
可逝去的永远不会因为他的嘶吼而回来。
唐云云看着他，星空般璀璨的眼睛倒映出他单薄的身影，单薄的字词从她嘴里冒出。
“是她，凌希已经死了。”
这句报复性的话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男人无力地跪在地上，掩着面哭泣，一如当年的师父。
她不应该快乐吗？
唐云云捏紧自己的手心。
可她却高兴不起来，反而沉闷闷的，像有万千东西压着。
绝望的男人无神的眼睛盯着唐云云手上有些发旧的红绳铃铛。
脑海里突然想起，当时跟踪梁国强的时候，他身旁似乎也有个带红绳的女孩。
他眼睛梭然睁大，他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了。
一个想法涌上心头，愤怒占据了他。
他像神经病人般大声嘶吼道，”我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你们和那姓梁的狗东西是一伙的！“
站在唐云云身后的李志远皱皱眉，感觉事情不妙，先一步挡在唐云云面前。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摇摇晃晃站起身，男人的五官扭曲，红着眼睛向他们冲过来。
“什么抛尸什么还未找到凶手…我看是你们杀了她！”
“你们有本事冲我来！为什么动我的小孩！”
李志远咽咽口水，他申请的是文职，对格斗可谓一窍不通，看着冲过来的男人，他只能一味挡在前面。
再怎么说也不能让唐队一个女生冲到前头。
拳头已经离李志远就只有一毫米的距离。
唐云云看着已经近在咫尺的男人，当机立断，向前一步抓住他的手，往他膝盖一踹，男人立马跌倒在地上。
裤子被地上细小的乱石磨破，露出的肌肤被刮出血迹。
一套帅气的连招，留下了个在风中凌乱的李志远。
前辈不是说唐云云弱小又可怜，在队里充当军师的位置，近战很拉跨吗？！
李志远看着一招制敌的唐云云，感觉自己被骗了，想当初前辈还重重拍他的肩膀，让他好好保护唐云云。
他盯着地上的男人，陷入沉默，这特么，谁保护谁啊！
“为什么……为什么是她？”
男人已看不出当初做记者时的风华正茂，女儿的失踪已经在他的身上划下太多岁月的痕迹，此时的他更像一个一无所有的流浪汉。
他嚷嚷着抬起头，血红的眼睛突起，恶毒地看着唐云云。
他的喉咙已经哑了，没有力气再喊，沙哑的声音如恶魔的低语。
“我会让你和梁国强偿命的。”
这都什么话啊？！
李志远忍不住了，冲着男人喊道，“你很奇怪哎。从一开始就咬定是梁队干的，做事要讲证据，别血口喷人，不然我们可以以诽谤警察逮捕你！”
“证据？",男人呵的一笑，语气里充满怨恨，“要什么证据？梁国强的消失就不是证据？他就是恨我把他的消息公之于众，让他家破人亡！他想报仇！他想让我的女儿像他女儿一样！”
李志远眉头皱得更紧了，之前前辈们对前队长离职一事闭口不谈本就让他疑惑了，如今一看事情绝对没有他想得那么简单。
说着，他转过头，看着面色不好的唐云云，心头涌上阵报复的快感。
他露出一个神经质的微笑，他嘻嘻哈哈地说出唐云云不愿提起的事情。
“看着布满马路的血肉，你有什么感想？”
男人脸上的微笑越来越大，明明是在笑，泛红的眼睛却还在流泪。
“那可是你师父的女儿啊，被活活奸死还被分尸丢到马路的女儿啊，她可是红人呢，死后还上了新闻。”
“对！我承认！她的死跟我有关！可要不是梁国强办案……”
唐云云抬起手，一巴掌扇在男人脸上，响亮的巴掌声遮住他的谩骂。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刚刚还在喊天喊地的男人，脸色冰冷的可怕。
男人的脸上还停留着一丝措愣，他没想到唐云云会打他。
李志远震惊地睁大眼睛，看着周围眼睛都瞪大的警察和面色苍白的女人，心脏都停了一拍。
完了这么多人看见，唐队又要拿处分了。
他悄咪咪拿出手机，想着要不要找前辈帮个忙偷偷删个监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