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

    宋清浅写着题,苏糖坐在她后面。

    宋清浅感到后面的人在拍她肩膀,侧转过头,苏糖递过来一张折起来的白色纸条,宋清浅皱皱眉,意思是“怎么了?”,苏糖冲纸条挑挑眉,示意让她接着。

    宋清浅拿过纸条,打开后,上面是一排很圆润的字。

    “你觉得江影怎么样?”

    宋清浅看了看右边的江影,他在和前桌下五子棋,一幅小人得志的样子,眉眼间是藏不住的得意,看来是赢了。

    “人挺好的,怎么了?”宋清浅写在纸条上,传了回去。

    “我也觉得,他成绩又好,还会打球,长得正好是我喜欢的类型,我觉得我有点喜欢他了”

    宋清浅看看最后几个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又说不上来。

    “嗯,挺好的”

    宋清浅略显僵硬地写下,仍低头写着题。

    “同桌,你看,我和张齐下了十盘,次次都是他输,哈哈哈……”

    江影把一张满是棋盘的草稿纸推了过来。

    “嗯,知道了”宋清浅没抬头。

    "你好冷漠,虽然你一直这样”

    江影用有些委屈的语气说。

    “写题”宋清浅用笔敲了敲桌上的数学练习册。

    “哦,知道啦”

    课间

    同学们不是去小卖部就是去操场,教室里没剩几个人。

    江影趴在桌上睡觉,宋清浅去了趟洗手间。

    苏糖这时移到宋清浅的位置,拍了拍江影,江影睁开眼,有些不耐烦。

    “怎么了?”

    “江影,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啊?”

    苏糖小心地问。

    江影坐了起来,似是真的在思考。

    “安静一些的吧,成绩和我差不多,不然以后不在一个学校”

    “你问这个干什么?”江影反应过来。

    “没事,就……无聊,随便问问”苏糖出了教室。

    江影仰起头,吊灯发出的白光刺得他眯起了眼,抬手遮挡住光束。

    一个学校啊……

    早冬

    树上的叶子已经掉得差不多,几片黄叶还在枝头摇摇欲坠,随着一阵阵寒风晃动着。

    宋清浅在宽大校服的包裹下显得弱不禁风,风直往衣袖里灌,宋清浅开始后悔没多穿一件毛衣,虽说都是些陈年旧衣。

    江书悄无声息来到了月南路,站在了宋清浅身边,宋清浅正搓着双手。

    宋清浅发现了身旁多出的人,转头,正好对上江书的目光,仍是那么冷淡。

    宋清浅朝他点了个头,没什么好说的。

    “我这件外套不用,你……披上吧?”

    江书将一个牛皮纸袋朝前晃了晃。

    “不用,谢谢你”宋清浅自然不会接受。

    江书也没再说什么。

    又一阵风刮来,将宋清浅的校服外套吹鼓起来,感觉人都要被吹倒了,江书往前走了一步,正好挡住宋清浅的斜方,江书宽大的肩膀也挡住了寒风。

    江书又将牛皮袋递了过去,宋清浅犹豫了,她可以接吗?

    宋清浅还是接过了袋子,两人的指尖短暂地触碰了一下,宋清浅像触电般收回了手。

    “谢谢”

    “那我过几天洗干净了,给你送过去”

    宋清浅又补充道

    “都行,我不急”

    宋清浅打开袋子,是一件灰色的带帽开衫卫衣,挺厚的,这个季节穿正好,宋清浅把外套穿在身上,江书个子高,这件外套他穿是刚好,宋清浅穿就很大,松垮垮的,有些庸懒的氛围。

    宋清浅看着长出一截的袖子,伸了伸手,想把手从袖口钻出来。

    江书突然握住宋清浅的手,把多出的袖子挽了上去,还不忘调整了一下,很整齐。

    宋清浅觉得自己可以弄好,但江书动作快,还没来得及说。

    宋清浅不太习惯和别人有肢体接触,对任何人都是,有时别人的接触来得太突然或者在视线盲区,宋清浅都会下意识做出防护的状态,这也是别人不与她来往的原因之一。

    “谢谢”

    宋清浅别过视线,看向马路,有微弱的灯光在雾中闪。

    “车要来了”

    宋清浅边把纸袋折好,边说。也不算是对江书说的吧。

    “嗯”

    早自习

    宋清浅看着旁边的空位,心中莫名涌上一丝失落感,她为什么要失落?

    宋清浅低下头,埋进了稀稀拉拉的读书声中,脚底露出的一点橙黄让宋清浅有些好奇,捡起来,是片银杏叶,许是在月南路粘上的。

    宋清浅把叶子擦干净,还算完整,拿在手中转着,她突然想通了,这不就是原因吗?

    “报告”

    一阵清脆的声音在门口传来,宋清浅抬头对上了江影的现线,江影还冲她挑了挑眉。

    “快进来吧”坐在讲台的班长李芳对江影说。

    江影坐回位置,宋清浅看着书。

    江影把书包放好,清咳了几声,又把笔弄得响,像在等着什么。

    “不是,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来晚吗?”

    江影一脸期待,他感觉她一点也不在乎他,不关心他。

    “那你干什么去了?”

    宋清浅配合着。

    “我起晚了……”江影有些惭愧地说。

    “哈哈哈————”宋清浅笑出了声,但用手捂住了嘴,毕竟在早自习。

    “你笑什么?”江影也跟着笑起来。

    宋清浅笑起来,少了那份冷淡,眉眼弯弯的,把手放下来后,嘴角右边的酒窝也显现了出来,声音也变得柔和起来。

    “你让我问,我还以为是什么很光荣的事呢,起晚了还让我问”宋清浅压低声音说。

    “你右边的酒窝真好看,我左边也有一个,我哥也有,他的也在右边”

    “嗯,谢谢”宋清浅的笑容淡了下去。

    “你能不能多笑笑,天天苦着个脸,跟我哥一样”

    “没什么开心的,就不笑咯”宋清浅随口一说。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的出现,让你开心咯”

    江影撑着脸,望向宋清浅。

    宋清浅看向江影,他的双眼亮晶晶的,比平常更亮,更有神,这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

    宋清浅从他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的身影,宋清浅移开祝线,恢复冷淡的声音。

    “读书”

    “好”

    江影应着,从抽屉拿出了语文书。

    下了晚自习,宋清浅被苏糖拉到角落。

    “我要主动了,前几天我被换到四组,太远了,都没办法和江影有进一步的发展”

    苏糖边看着出了教室的江影,边小声说。

    “嗯”

    宋清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我打算明天早上给他送早餐,然后做点小玩意儿送给他,总之,要一整天都在他身边晃悠,你觉得呢?”

    “我不懂这些,都可以吧”宋清浅不太想理她,但还是应付着。

    “我之前问他,他说他喜欢文静,成绩好的,你成绩好,帮我补补课,还有嗯……最近我得高冷一点,稳重一点,哎不对,那我怎么给他送东西啊?不行不行……”

    苏糖自言自语着,宋清浅思考着江影早上的话,她不敢得出结论。

    “对,就这样,你说行不行啊,清清?”

    "嗯,可以”宋清浅压根没听她在说什么。

    “我要先回去了,不然没车了”

    宋清浅看着苏糖一幅要继续讲的架势,推辞道。

    “好吧,拜拜”

    “再见”

    宋清浅小跑着到了车站。

    江书也在站台,宋清浅很少遇见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的频率多了起来。

    "那个,你的外套我后天给你”

    宋清浅早上才洗出来,天气冷,要几天才能干。

    “不急”江书轻描淡写地说。

    又陷入了寂静。

    江书伸了伸左手,是一块表,好像也是方的,和宋清浅的很像,宋清浅仔细看了看,款式确实一样,只是颜色比较深。

    宋清浅低头看了看自己垂在左边的手上的表,还挺巧。

    公交车没一会就来了,只是今天的人格外多,已经没有位置坐了,站的地方也很少。

    宋清浅挤到了后门旁边,扶着后门附近的扶手,江书则挤到了她的左边。

    白昼晴空朗朗,夜幕降临时,星光点点,月亮总是明亮的,皎洁的月光照在车厢内,照在街道旁的银杏树上,照在前方的大道上,整个月城都被笼上一层清冷的氛围感。

    月城的绿化很好,街道旁是密密麻麻的绿化带和大树,最多的就是银杏树了。从前,宋清浅不去注意它们,如今,它们却成为了她枯燥无味生活中的一个亮点,又或是安慰。

    宋清浅望着窗外移动的风景,发着呆。

    公交车突然一个急刹,宋清浅重心不稳,向前倒去,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摔到了江书的身上,抬眼间,对上了一道略显慌张的视线。

    “谁家小孩啊!过马路不看红绿灯的吗?!真是不长眼”司机打开窗,冲外骂道,但很快又继续行驶了起来。

    "不好意思"

    宋清浅从江书怀里起来,站好。

    江书轻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尖,咳了几声

    “咳——咳——没事”

    宋清浅这才发现江书的鼻尖上有一颗小痣,很特别。

    宋清浅左手扶紧了扶手,袖口有些滑落,露出了那块表。

    "你的表和我的很像"

    江书把左手向宋清浅那边凑了凑。

    "嗯”

    到了月南路。

    微风拂过,吹得地上的银杏叶四处飞散,宋清浅踩在银杏叶上,吱吱作响,公交车很快就来了。

    “再见”江书往另一边走去。

    "嗯,再见”

    宋清浅到了家,汪珍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旁边是江书的外套。

    “这衣服哪来的?男生的吧?”

    汪珍把衣服扔到宋清浅身上,宋清浅接住了它。

    “同学的”

    "怎么在你这?小小年纪就会勾引人了?要不要脸?!”

    "我把人衣服弄到地上,脏了”宋清浅无力地解释着,之前不止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所以她不愿拿别人的东西。

    "死婊子"汪珍才不管宋清浅怎么说,骂了一句后就出了门。

    宋清浅叹口气,看了看手中的外套,还有些没干,又挂在了自己房间的窗户边上。

    不论程静和汪珍在家把宋清浅骂的多么下贱,在外面全然是一幅好母亲,好奶奶的样子。

    一些跟程静来往较密的小区里的妇女,一偶遇宋清浅就不停地说。

    "哎呀这不清浅吗,上学去呀?你可得好好学习,好好报答你妈妈,你妈妈对你多好啊”

    "你妈妈带你可不容易,你要乖点,听话,别叛逆”

    ……

    还有很多,宋清浅记不清了,别人说着,她只在一旁听着,偶尔对上别人的视线,也只苦笑一声。

    江书和宋清浅道别后,没有很快回家,而是慢慢散步。

    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现在的耳朵通红,脸也极烫,可他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其实,他瞒了她,不,他们瞒了她一件事——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

    六年前,江母突然晕倒,被江父送到了医院,正是宋临抢救的医院。

    江书和江影在另一间抢救室门口等待,就看见身穿白裙的宋清浅随着程静跑来,女孩天真烂漫的样子深深刻入他们的脑海,看见宋清浅被程静准倒,江影立马要站起来去帮忙,被江书拦下来了,他们只是个孩子。后来,江母被推出来,并无大碍,江父带着江书江影安置好江母后,江影跑去看宋清浅,她却早已离开。

    那个夜晚,江书和江影被同一个女孩迷上了,那怕他们那时并不知道什么是喜欢,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吧。

    思绪拉回现在,江影其实在军训第一天就认出了宋清浅,他并不喜欢坐在前排,如果不是宋清浅,角落那里才是他的归宿。而江书在和她撞上的时候,就有些眼熟,但没有认出来,他也不想用那样冷淡的神情去面对她。

    喜欢她什么呢?他们目前都没有准确的答案。

    比宋清浅小时候可爱的,他们后来也看见过许多。

    许是双生子之间的心有灵犀,这样的宋清浅,惊艳了他们六年,一直到现在。

    他们一致认为,宋清浅不是单单一个好字可以形容的。

    江书曾在日记本上写下几句话:

    遇见她,如春水映梨花

    遇见她,如秋水映圆月

    遇见她,如夏昼遇清风

    遇见她,如冬夜遇炽火

    期中考试结束了一段时间了,王辰还没动静。

    数学课上完后,还剩十分钟,王辰清咳几声

    “咳——上次期中考试,我们班还是第二名”

    同学们知道肯德基是没戏了。

    “啊——”

    “但是”

    “鉴于最近你们表现还不错,我决定”

    王辰就喜欢大喘气说话,吊他们味口。

    “决定还是请你们吃肯德基!”

    “太好了,班任我爱你!”

    “辰哥真好!“

    “我想吃鸡!”

    教室一片沸腾。

    "先打住,多的没有啊,每人一个汉堡一杯饮料,垃吸别乱扔,打开窗通风,免得其他老师说我,李芳,你去我办公室桌底下,把吃的拿来”

    "好的!"李芳飞也似的去了办公室,跑了四趟,才把几个大纸袋抱到教室。李芳一个一个把汉堡发了下去,全是牛肉堡,饮料是随机的,有可乐和橙汁。

    宋清浅拿到的可乐,江影拿到的是橙汁

    ,江影眼巴巴望着宋清浅的可乐,很明显,他对面前的橙汁不太满意。

    “那个,同桌,我们换换呗”江影指了指宋清浅的可乐。

    “好”宋清浅对这些碳酸饮料着实不感兴趣,但她开不了口和江影换。

    江影心满意足地喝着可乐,吃着汉堡。

    宋清浅只在小时候被宋临带着去吃了几次,她都快忘记汉堡是什么味道的了,可看着眼前被纸包着的还冒着热气的汉堡,她突然不想吃了。

    “给你吧,我不喜欢吃”宋清浅把汉堡推给江影。

    “谢谢你,你真好,你回家吃饭吧?”

    江影父母不让他吃这些,不是因为生病不能吃,只是他父母单纯不让吃。

    “嗯,我回家吃”

    "你真是太好了,我最喜欢你了!”

    江影几口吃完自己的汉里,又开始吃宋清浅的。

    许是无意间说出的话,可宋清浅还是愣了一会儿。

    喜欢吗?应该只是朋友间的喜欢,或是喜欢这个汉堡。

    “怎么可能喜欢我呢?”

    已经下了课,宋清浅被语文老师叫去了办公室。

    苏糖带着自己的汉堡来到宋清浅的座位。

    “江影,我的给你吃吧”

    "不用了,我吃饱了”

    江影喝着可乐,抄着数学作业。

    “好吧,那你数学写完了,可以把你的借我抄吗?”

    “不行,我不喜欢把作业给别人,你抄别人的吧”

    “哦,那你喜欢吃什么啊?我明早给你带早餐”

    "不需要,我在家吃,谢谢你的好意"

    江影转头,笑着对苏糖说。

    苏糖心花怒放,她还想说什么,可江影不想听了。

    “可以麻烦你回你的座位吗?我同桌要回来了,她有点小洁癖哦”

    “好吧,那我先走了”

    苏糖有些怨宋清浅。

    宋清浅把作业从办公室搬回来后,分发给各个组的组长,苏糖是其中一个。

    “发下去,谢谢你”

    这本来就是苏糖的工作,可宋清浅每次都对她说了谢谢。

    "不发,我又不是课代表”

    转头对她同桌陈宛说

    “宛宛,陪我上厕所”

    “好”陈宛也算是富三代,和苏糖一样砸钱进来的。王辰只想要真正有实力的,比如宋清浅,可学校实在是拒绝不了这些灰色收入。

    宋清浅也不觉得奇怪,之前的所谓的朋友,也是这样莫名其妙。于是宋清浅自己将这些作业发下去了。

    冬天越来越冷,早上越来越暗,宋清浅拎着装有江书外套的纸袋在月南路等着。等着遇见江书,可这个早上他没来宋清浅担心迟到,便没有继续等下去。

    到了学校宋清浅看了眼时间,还够她去还衣服,于是找到高二(一)班。

    宋清浅在高二(一)班门口张望着,一个胖子男生从教室里出来。

    "小妹妹,你看什么呢?找谁?"

    是不是新生,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宋清浅想把东西给他,让他转交给江书,但感觉不太礼貌,还是想亲自还给江书。

    “学长,我找江书,请问他来了吗?”

    "江书?好好好,你等着啊,我去叫他”

    男生冲进教室。

    “班长,有个小妹妹找你!”

    “知道了”

    江书很快来到了教室门口。

    “给,你的外套,谢谢你”

    宋清浅将纸袋递了过去。

    “那我先回去了,要上课了”

    没等江书回答,宋清浅就跑了。

    江书转身回教室,一群男生围住他,一脸八卦。

    “什么情况啊?”

    “哎哟哟,冰山融化咯”

    “瞧他那样,哪个班的?”

    “眼光不错啊,进展到哪一步了?”

    “这什么啊,小礼物?”

    江书嘴角勾了勾

    "没事"

    径自回了座位。

    吴婉默从一开始就注视着宋清浅,她有些好奇,她跟江书表白不下十次,毫无疑问都被拒绝了。

    吴婉默所在的吴家和顾家,沈家是月城的三大巨头,权势极大。

    "哎,查查刚刚那个女的”

    吴婉默敲了敲后桌,是一个寸头男生,额头左边有道很深的疤,一股痞气。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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