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十点，程漾停下筷子，和游佳说了两声，提着电脑包从棚子里出来。
刚一出来，就在外面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男人看着约摸五十岁，身材样貌保持得好，不难看出年轻时候应该是位帅哥。他眼下正皱着眉看着西装上的污渍。
这东西程漾再熟悉不过，是吃火锅沾上的油，还没来得及擦。
程漾见他似乎不太像去旁边的便利店，秉持着勿以善小而不为的良好家风，她主动走了过去询问：“叔叔我这儿有纸，您需要吗？”
裴沉有点意外地看过去，面前的女生长得瘦高，卫衣加牛仔裤穿得有几分少年气，只是戴着宽檐的棒球帽，脸小的被遮了一半，他没太看清楚长相。
他接了餐巾纸过来：“谢谢。”
程漾摆了摆手：“不客气。”
全程有礼有节的，裴沉不禁联想到裴亦舟离开时还特意回来说的搞不搞的话，他当时差点气得当众叫人滚出去。
早知道养个儿子每天都在暴血压的边缘，他当初就选个文静乖巧的女儿。
程漾没注意到裴沉赞赏的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两秒，只做完好事后就在手机上搜了奶茶店的位置，跟着导航走。
不过还没走多远，游佳一个电话给她打了过来。
这才分开没多久，那八成是有什么事。
程漾赶紧接通，听到她语气激烈：“漾宝我刚才就不该提什么鬼前男友，这下好像还真看见他了，肯定是幻觉。”
“前男友？”程漾眯了下眼睛，抓住重点问：“你看见的穿什么衣服？”
“还能是什么？万年不变的格子衬衫呗。”
“裤子是黑色牛仔裤，然后后面扎一小揪？”
“嗯啊。”游佳一一应下，末了才疑惑道：“不是，你怎么知道的？”
程漾在对面男人看过来的前一刻，对游佳说了句：“佳佳，可能，他不是幻觉。”
“？”
“他到我面前来了。”
“……”
程漾匆忙挂了电话，拔腿就跑，后面的男人把包一甩，迅速追了过来。
想当初游佳让她去帮忙分手，这前男友自打那天之后就对她怀恨在心，甚至还臆想着是不是因为她游佳才和自己一拍两散了，因此到处打听她的消息，就等着上赶着给她一个教训。
程漾自知这人是得不到就毁掉的神经病，哪敢招惹。不过也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这人还记在心上。
耳边风声呼啸，她余光往后瞥，瞧见人依旧穷追不舍，只好随便拐进了一条小巷。
这里人少了许多，但没想到光秃秃的巷子居然没有藏身之处，只有零星的一对一对人隐在黑暗之中，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力气快要耗尽，程漾忽地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唰”一下跑过去躲到了人后面：“拜托帮下忙。”
半隐在阴影之中，裴亦舟的鼻梁看着很高，额前的碎发稍微遮挡了下眉，浓密眼睫下的桃花眼更显得深清，引人深陷。
程漾凑过来时他正拿着一瓶矿泉水喝，被她一碰水撒了一地，喉结滚动，他只吞了半口。
淡淡的山茶花香随着少女紧靠过来的动作扑面而来，裴亦舟没动，在看到不远处追过来左右寻找的人后，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听了一晚上亲爹爱的教导，他心情不算太好。
裴亦舟睨了程漾一眼，淡淡地问：“我们认识？”
直白点就是我不认识你干吗帮你忙？
程漾其实刚才一说完话就后悔了。
她选谁不好，偏偏找了这位大少爷？
不过人在紧张时只能凭本能判断，脑子完全用不上了。
程漾卡着壳一时间想不出合理的解释来。
等了几秒，裴亦舟见她没说话，直接走出去。
结果还没迈出一步，“哗啦”一声响，身后的手把他拖了过来。
重心不稳，裴亦舟被拽得转了个方向。
为了不摔下去，他只手撑着墙，还没动作，一只细白的手捂了上来，虚虚地掩住了他的下半张脸。
程漾能屈能伸：“待会和你解释行吗？”
她的声音很轻，呼吸洒在耳侧有点痒，裴亦舟没想到自己在这一刻愣了神，还真听她的淡淡嗯了一声，一动没动了。
因为他刚才出去的一点动静，沉稳的脚步声慢慢朝这边迈进，像是倒计时一般地“滴答滴答”敲击着心脏。
直到对方往这边扫了一眼，确认是个男生的背影后，才渐渐远去。
程漾小心往那一边看去，看着人出了巷口，拍着胸口松了口气。
“谢谢了。”
紧张的氛围褪去，感官聚焦于眼下，耳边也开始多了另外一些声音，你啜一口我啜一口，暧昧又低沉的呼吸一点点清晰起来。
不是，这巷子是干什么来着？
程漾往外面看了一眼，确认不远处交叠在一起的两人是在火热地接吻，上演现实版且字面意思的速度与激情。
现在的人都这么大胆的吗？
影子朦朦胧胧，又有配音，她一时间还有点好奇。
没等她再多看两眼，头顶响起了干净利落的声音：“站稳了的话麻烦松下手。”
他也就是提醒一句，但没想到本来打算从他身下窜出去的程漾又立马钻了回来，手上还拽得更紧了。
她的动作太快，裴亦舟整理领口的手还没收回，两人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看对了眼。
程漾本来就比他矮了半个头，又站在低处，因此裴亦舟看她时微垂着眼眸，单眼皮衬得清俊的长相有点冷意。
他俩近得地上的影子都叠在一起。
声音就在耳边，就像是他俩搞得一样。
两人脸颊一热，迅速分开。
意识到气氛里的尴尬，程漾眼尖瞥到了地上的水，及时转移话题：“那个、你矿泉水瓶没拧紧，水倒出来了。”
裴亦舟没遇到过这种场面，也有点心慌意乱，但面上镇静着把瓶子扔进一侧的垃圾桶，看着她回答：“你说呢，一分钟前你撞我手了。”
程漾：“……”
行了，这下更尴尬了。
几分钟后，整理好从巷子里出来，混在一对对情侣之间，程漾左右不自在，直到到了马路边，才往后看一眼旁边的人。
站在路灯下，裴亦舟低着头单手在手机上打字，除了耳尖有点红之外，依旧淡定自若。
程漾看到他在回人消息，想起自己来这儿的目的，打算走了，又觉得别人帮了自己，应该跟人说点什么。
没等她思考清楚，裴亦舟先抬头扫了她一眼，收起手机，道：“有事，走了。”
程漾慢半拍反应过来：“哦，好。”
等着人离开，她才想起来自己还没解释呢，不过看样子裴亦舟也忘了？
程漾没深想下去，手机一响，她立马查看消息。
Orbit：【来了没？】
程漾看了下自己的位置，又扫过对面的奶茶店，打字回复。
。：【抱歉，因为有点事耽误了，马上过去】
Orbit：【嗯】
几分钟后，站在奶茶店门口，程漾往室内扫去。
眼下店里生意正火热，排队的人折了两圈，面对着白墙的高脚凳上也坐满了人。
她巡视一圈，迅速过滤了一遍人。
对方资料显示是男的，说话风格也像男的，首先把右边的一堆女生排除。
左边的一群人自己带了电脑来这儿写论文，也不可能。
中间的头也没抬，只顾着和女朋友亲……嗯，也不是。
等目光停留在高脚凳那一排时，程漾瞪大了眼睛。
裴亦舟？
是不是有点太巧了？？
没等她惊讶完，对方也侧脸看了过来。裴亦舟和她一样眼里带着点惊讶，只是他的表情变化太过于细微，因此看着仍是冷着张脸。
这下该不会以为她是跟着他过来的吧？？
人多了她也不好解释自己是来这里有事的，只好低头问。
。：【诶，朋友，你哪位？我在店里好像没看见你】
静默片刻，再快要自动熄屏时，界面跳出来消息。
Orbit：【我也没看见你】
Orbit：【抬下头】
程漾听话地抬头，手机又响了一声。
Orbit：【行了，现在看到了】
Orbit：【我是刚才被你捂嘴的那个】
-
奶茶店外摆了桌椅，面前人行道上人来人往，时不时有人往这儿里瞥两眼，观察这坐着的亮眼的一男一女。
男生靠在椅背上，岔着一双长腿，姿态闲散，女生低头玩手机，看着自在，实际上已经翻来覆去地把屏幕的几个界面滑了几百遍。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程漾理清脑子里的思路，先挤出笑容问人：“没想到这么巧，我们这两天好像见几次面了。”
“是吗？”裴亦舟咳了下，别开脸。他拆了纸吸管，插进刚买的奶茶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入口，脸上总算没那么热了。
程漾点头，自动略过之前一堆乱七八糟的事：“对啊，昨天坐地铁碰见你了，今天早上电玩城又见了一面，还有刚才……”
“啧。”裴亦舟及时打断她，若有所思，“这么说来是挺巧。”
程漾正准备应和，又听见他说：“我们以前也见过？”
心里一激灵，程漾抬眸去看人，见他没有多大反应，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她心里也大概有了个底。
看来裴亦舟应该已经不记得几年前的事情了，那她也没必要再拿出来尴尬自己，何况还是关系到谈姝，再提起来也不太好。
程漾眼神乱飘看向四周，轻松地回应道：“应该没有吧？我记性还挺好，见过的话会有印象的。”
怕这人再多问两句露馅了，她索性先转了话题，指了下桌上的东西说：“你这两天没用电脑有耽误什么事吗？”
“嗯，没什么事。”
程漾舒了口气，还没放下心，又听到这人懒洋洋地说了句：“不过就是没及时交论文被扣学分，上课没带电脑被老师批，还有公司的文件没办法处理推迟了几个项目而已。”
你说这一大串叫没事？
程漾眼观鼻鼻观心，小心问了句：“真的吗？”
半杯奶茶喝完，裴亦舟彻底不热了，十分冷静：“我给你找记录？”
程漾也不计较是不是真的了，毕竟是自己先做错了事，欠着的债总得还。
“抱歉，我当时应该检查清楚的。”
裴亦舟见她低下头可怜兮兮的模样，不自在看向了一边：“你不是A大的学生，帮别人拿的？”
“嗯，帮我弟弟拿的，不过怎么说也是我做错了，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行么？”
程漾说完之后想了想，回忆起之前看到他发的空间。
眼睛一亮，问人：“我看你空间好像在找一本书，我应该可以帮你找到，就算是赔礼道歉了，这样可以吗？”
裴亦舟本来看她垮着脸不开心的样子想说他还有备用电脑，其实也没耽误大事，但听她这么一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怎么找？”
程漾看他有些意外，下意识觉得那本书似乎对他很重要，如实回答：“那一系列都是我们出版社出版的。”
“虽然都是十多年前的了，再加上当时作者去世了所以最后一版英译本——就是你手上的那一套只印刷了一次，余量没多少，但我之前看到过，应该没问题。”
程漾并没有说大话，她离职时差不多翻完了整个仓库，记得门口的一个书架上刚好就有对方要的那一套英译本天文科普读物。
这套书内容也是她喜欢的，只不过当时嫌带回来太重了，所以只好忍痛割爱。
现在为了赔罪再回去拿，和主编说一声就完事了，应该不算太难。
裴亦舟点了下头算是答应。
一切商定完毕，程漾看了看时间，自觉准备离开。
还没动，裴亦舟放在桌上的手机恰好响了铃声。
他扫了眼手机备注，也没避讳，直接当着程漾的面接通了。
“哥？”
毕竟约了李云霁明天见面，程漾不自觉地竖起耳朵听了下。
“还没完呢？”
“还要一会儿，在外面有点事。”
“行吧，那你快点，大概还要多久？”
“半小时吧。”
“那你回来的路上帮我带点润喉糖。”
“嗯。”
“还有你旁边是有——”
这句话忽地被掐断，耳边李云霁的声音跟消了音似的，没听到回答。
程漾抬头看向裴亦舟，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捂住了听筒。
在她想要把略微前倾的身体偷偷挪回来时，裴亦舟嘴角一勾，开口问她：
“喂，听半天了，怎么，你以前没见过我，但是认识我哥？”
-
晚上风大，街头闲聊的人依旧不少，几个沿着江边散步的女生有说有笑地走着，直到一眼扫过去看到人群中两个大帅哥的背影，才悄没声地和朋友分享起来。
李云霁早就习惯了被人打量的日子，没把前前后后的惊呼声放在心上，只时不时侧眸过去打探身边走得端正笔直的人。
在第五次古怪地看过去时，裴亦舟终于忍不住掀了下眼皮，开口：“看我干吗？”
李云霁头次偷看被抓包还不太熟练，摸了下鼻尖说出一路上的疑惑：“你心情不错？我以为你和舅舅见了面会不高兴来着。”
裴亦舟看了他一眼，轻松回应：“还好吧，我这人心情一向挺好。”
李云霁心说也不知道谁接到亲爹电话后气压低的方圆十里内无人敢靠近，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把人吃了。
他问得仔细了些：“你没和他吵架？”
裴亦舟想都没想：“没有。”
李云霁继续问：“顶嘴也没有？”
裴亦舟迟疑了下：“没。”
“他……”
李云霁第三问没说完被打断：“哥要不你下次再问？这回我忘了，下次一定正对着我俩录个视频记下来。”
“……”
一晚上只吃了几片青菜和一杯奶茶，裴亦舟没空再接多余的话，扫了下周围的摊贩想买点吃的，但是又被几位不戴手套就开始作业的大叔给消灭了食欲。
李云霁知道这位大少爷挑剔得很，帮着他寻找卫生标准合格餐店的同时随口问着：“刚才没吃东西？”
两人心知肚明，刚才指的肯定不是他和亲爹吃饭的那次。
裴亦舟三言两语解答：“和人见了面，没买东西。”
李云霁奇怪道：“晚上约人见面？你那几个兄弟不都在公司？”
裴亦舟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别扭劲，清咳了一声回应说：“不是他们。”
“那谁？”
“没谁，不重要。”
没谁你耳朵红什么？
李云霁还想多问几句，结果前面忽地蹦出一条狗来，他还没拦住，狗就开始往裴亦舟身上扑，撒欢地摇尾巴。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见着了骨头，想要啃两口。
李云霁心说完蛋，这谁家的狗？对陌生人也这么胡来。
他弟自从养了的狗意外死亡后就对这小东西避而远之。
正打算过去拉开狗，后面跟上来一人。
“云霁啊，这么巧，你狗精力太好了，我拖都拖不住。”
“……”
被这么一提醒，李云霁才想起因为怕被裴亦舟看到，自己把狗儿子暂时养朋友家了，忘拿回来了。
再次看过去，离他两三米的位置，裴亦舟蹲了下来，和狗面面相觑。
这是睹狗思狗了吧？
权衡了下儿子和弟的重要性，李云霁担心着走过去想安慰两句。
还没看到儿子正脸呢，就听到人吊儿郎当地说：“诶，你吃什么长这么胖的？下次进家门了你就成二弟了，来，先叫声亦舟哥哥听听。”
他担心个屁！
刚一出来，就在外面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男人看着约摸五十岁，身材样貌保持得好，不难看出年轻时候应该是位帅哥。他眼下正皱着眉看着西装上的污渍。
这东西程漾再熟悉不过，是吃火锅沾上的油，还没来得及擦。
程漾见他似乎不太像去旁边的便利店，秉持着勿以善小而不为的良好家风，她主动走了过去询问：“叔叔我这儿有纸，您需要吗？”
裴沉有点意外地看过去，面前的女生长得瘦高，卫衣加牛仔裤穿得有几分少年气，只是戴着宽檐的棒球帽，脸小的被遮了一半，他没太看清楚长相。
他接了餐巾纸过来：“谢谢。”
程漾摆了摆手：“不客气。”
全程有礼有节的，裴沉不禁联想到裴亦舟离开时还特意回来说的搞不搞的话，他当时差点气得当众叫人滚出去。
早知道养个儿子每天都在暴血压的边缘，他当初就选个文静乖巧的女儿。
程漾没注意到裴沉赞赏的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两秒，只做完好事后就在手机上搜了奶茶店的位置，跟着导航走。
不过还没走多远，游佳一个电话给她打了过来。
这才分开没多久，那八成是有什么事。
程漾赶紧接通，听到她语气激烈：“漾宝我刚才就不该提什么鬼前男友，这下好像还真看见他了，肯定是幻觉。”
“前男友？”程漾眯了下眼睛，抓住重点问：“你看见的穿什么衣服？”
“还能是什么？万年不变的格子衬衫呗。”
“裤子是黑色牛仔裤，然后后面扎一小揪？”
“嗯啊。”游佳一一应下，末了才疑惑道：“不是，你怎么知道的？”
程漾在对面男人看过来的前一刻，对游佳说了句：“佳佳，可能，他不是幻觉。”
“？”
“他到我面前来了。”
“……”
程漾匆忙挂了电话，拔腿就跑，后面的男人把包一甩，迅速追了过来。
想当初游佳让她去帮忙分手，这前男友自打那天之后就对她怀恨在心，甚至还臆想着是不是因为她游佳才和自己一拍两散了，因此到处打听她的消息，就等着上赶着给她一个教训。
程漾自知这人是得不到就毁掉的神经病，哪敢招惹。不过也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这人还记在心上。
耳边风声呼啸，她余光往后瞥，瞧见人依旧穷追不舍，只好随便拐进了一条小巷。
这里人少了许多，但没想到光秃秃的巷子居然没有藏身之处，只有零星的一对一对人隐在黑暗之中，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力气快要耗尽，程漾忽地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唰”一下跑过去躲到了人后面：“拜托帮下忙。”
半隐在阴影之中，裴亦舟的鼻梁看着很高，额前的碎发稍微遮挡了下眉，浓密眼睫下的桃花眼更显得深清，引人深陷。
程漾凑过来时他正拿着一瓶矿泉水喝，被她一碰水撒了一地，喉结滚动，他只吞了半口。
淡淡的山茶花香随着少女紧靠过来的动作扑面而来，裴亦舟没动，在看到不远处追过来左右寻找的人后，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听了一晚上亲爹爱的教导，他心情不算太好。
裴亦舟睨了程漾一眼，淡淡地问：“我们认识？”
直白点就是我不认识你干吗帮你忙？
程漾其实刚才一说完话就后悔了。
她选谁不好，偏偏找了这位大少爷？
不过人在紧张时只能凭本能判断，脑子完全用不上了。
程漾卡着壳一时间想不出合理的解释来。
等了几秒，裴亦舟见她没说话，直接走出去。
结果还没迈出一步，“哗啦”一声响，身后的手把他拖了过来。
重心不稳，裴亦舟被拽得转了个方向。
为了不摔下去，他只手撑着墙，还没动作，一只细白的手捂了上来，虚虚地掩住了他的下半张脸。
程漾能屈能伸：“待会和你解释行吗？”
她的声音很轻，呼吸洒在耳侧有点痒，裴亦舟没想到自己在这一刻愣了神，还真听她的淡淡嗯了一声，一动没动了。
因为他刚才出去的一点动静，沉稳的脚步声慢慢朝这边迈进，像是倒计时一般地“滴答滴答”敲击着心脏。
直到对方往这边扫了一眼，确认是个男生的背影后，才渐渐远去。
程漾小心往那一边看去，看着人出了巷口，拍着胸口松了口气。
“谢谢了。”
紧张的氛围褪去，感官聚焦于眼下，耳边也开始多了另外一些声音，你啜一口我啜一口，暧昧又低沉的呼吸一点点清晰起来。
不是，这巷子是干什么来着？
程漾往外面看了一眼，确认不远处交叠在一起的两人是在火热地接吻，上演现实版且字面意思的速度与激情。
现在的人都这么大胆的吗？
影子朦朦胧胧，又有配音，她一时间还有点好奇。
没等她再多看两眼，头顶响起了干净利落的声音：“站稳了的话麻烦松下手。”
他也就是提醒一句，但没想到本来打算从他身下窜出去的程漾又立马钻了回来，手上还拽得更紧了。
她的动作太快，裴亦舟整理领口的手还没收回，两人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看对了眼。
程漾本来就比他矮了半个头，又站在低处，因此裴亦舟看她时微垂着眼眸，单眼皮衬得清俊的长相有点冷意。
他俩近得地上的影子都叠在一起。
声音就在耳边，就像是他俩搞得一样。
两人脸颊一热，迅速分开。
意识到气氛里的尴尬，程漾眼尖瞥到了地上的水，及时转移话题：“那个、你矿泉水瓶没拧紧，水倒出来了。”
裴亦舟没遇到过这种场面，也有点心慌意乱，但面上镇静着把瓶子扔进一侧的垃圾桶，看着她回答：“你说呢，一分钟前你撞我手了。”
程漾：“……”
行了，这下更尴尬了。
几分钟后，整理好从巷子里出来，混在一对对情侣之间，程漾左右不自在，直到到了马路边，才往后看一眼旁边的人。
站在路灯下，裴亦舟低着头单手在手机上打字，除了耳尖有点红之外，依旧淡定自若。
程漾看到他在回人消息，想起自己来这儿的目的，打算走了，又觉得别人帮了自己，应该跟人说点什么。
没等她思考清楚，裴亦舟先抬头扫了她一眼，收起手机，道：“有事，走了。”
程漾慢半拍反应过来：“哦，好。”
等着人离开，她才想起来自己还没解释呢，不过看样子裴亦舟也忘了？
程漾没深想下去，手机一响，她立马查看消息。
Orbit：【来了没？】
程漾看了下自己的位置，又扫过对面的奶茶店，打字回复。
。：【抱歉，因为有点事耽误了，马上过去】
Orbit：【嗯】
几分钟后，站在奶茶店门口，程漾往室内扫去。
眼下店里生意正火热，排队的人折了两圈，面对着白墙的高脚凳上也坐满了人。
她巡视一圈，迅速过滤了一遍人。
对方资料显示是男的，说话风格也像男的，首先把右边的一堆女生排除。
左边的一群人自己带了电脑来这儿写论文，也不可能。
中间的头也没抬，只顾着和女朋友亲……嗯，也不是。
等目光停留在高脚凳那一排时，程漾瞪大了眼睛。
裴亦舟？
是不是有点太巧了？？
没等她惊讶完，对方也侧脸看了过来。裴亦舟和她一样眼里带着点惊讶，只是他的表情变化太过于细微，因此看着仍是冷着张脸。
这下该不会以为她是跟着他过来的吧？？
人多了她也不好解释自己是来这里有事的，只好低头问。
。：【诶，朋友，你哪位？我在店里好像没看见你】
静默片刻，再快要自动熄屏时，界面跳出来消息。
Orbit：【我也没看见你】
Orbit：【抬下头】
程漾听话地抬头，手机又响了一声。
Orbit：【行了，现在看到了】
Orbit：【我是刚才被你捂嘴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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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茶店外摆了桌椅，面前人行道上人来人往，时不时有人往这儿里瞥两眼，观察这坐着的亮眼的一男一女。
男生靠在椅背上，岔着一双长腿，姿态闲散，女生低头玩手机，看着自在，实际上已经翻来覆去地把屏幕的几个界面滑了几百遍。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程漾理清脑子里的思路，先挤出笑容问人：“没想到这么巧，我们这两天好像见几次面了。”
“是吗？”裴亦舟咳了下，别开脸。他拆了纸吸管，插进刚买的奶茶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入口，脸上总算没那么热了。
程漾点头，自动略过之前一堆乱七八糟的事：“对啊，昨天坐地铁碰见你了，今天早上电玩城又见了一面，还有刚才……”
“啧。”裴亦舟及时打断她，若有所思，“这么说来是挺巧。”
程漾正准备应和，又听见他说：“我们以前也见过？”
心里一激灵，程漾抬眸去看人，见他没有多大反应，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她心里也大概有了个底。
看来裴亦舟应该已经不记得几年前的事情了，那她也没必要再拿出来尴尬自己，何况还是关系到谈姝，再提起来也不太好。
程漾眼神乱飘看向四周，轻松地回应道：“应该没有吧？我记性还挺好，见过的话会有印象的。”
怕这人再多问两句露馅了，她索性先转了话题，指了下桌上的东西说：“你这两天没用电脑有耽误什么事吗？”
“嗯，没什么事。”
程漾舒了口气，还没放下心，又听到这人懒洋洋地说了句：“不过就是没及时交论文被扣学分，上课没带电脑被老师批，还有公司的文件没办法处理推迟了几个项目而已。”
你说这一大串叫没事？
程漾眼观鼻鼻观心，小心问了句：“真的吗？”
半杯奶茶喝完，裴亦舟彻底不热了，十分冷静：“我给你找记录？”
程漾也不计较是不是真的了，毕竟是自己先做错了事，欠着的债总得还。
“抱歉，我当时应该检查清楚的。”
裴亦舟见她低下头可怜兮兮的模样，不自在看向了一边：“你不是A大的学生，帮别人拿的？”
“嗯，帮我弟弟拿的，不过怎么说也是我做错了，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行么？”
程漾说完之后想了想，回忆起之前看到他发的空间。
眼睛一亮，问人：“我看你空间好像在找一本书，我应该可以帮你找到，就算是赔礼道歉了，这样可以吗？”
裴亦舟本来看她垮着脸不开心的样子想说他还有备用电脑，其实也没耽误大事，但听她这么一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怎么找？”
程漾看他有些意外，下意识觉得那本书似乎对他很重要，如实回答：“那一系列都是我们出版社出版的。”
“虽然都是十多年前的了，再加上当时作者去世了所以最后一版英译本——就是你手上的那一套只印刷了一次，余量没多少，但我之前看到过，应该没问题。”
程漾并没有说大话，她离职时差不多翻完了整个仓库，记得门口的一个书架上刚好就有对方要的那一套英译本天文科普读物。
这套书内容也是她喜欢的，只不过当时嫌带回来太重了，所以只好忍痛割爱。
现在为了赔罪再回去拿，和主编说一声就完事了，应该不算太难。
裴亦舟点了下头算是答应。
一切商定完毕，程漾看了看时间，自觉准备离开。
还没动，裴亦舟放在桌上的手机恰好响了铃声。
他扫了眼手机备注，也没避讳，直接当着程漾的面接通了。
“哥？”
毕竟约了李云霁明天见面，程漾不自觉地竖起耳朵听了下。
“还没完呢？”
“还要一会儿，在外面有点事。”
“行吧，那你快点，大概还要多久？”
“半小时吧。”
“那你回来的路上帮我带点润喉糖。”
“嗯。”
“还有你旁边是有——”
这句话忽地被掐断，耳边李云霁的声音跟消了音似的，没听到回答。
程漾抬头看向裴亦舟，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捂住了听筒。
在她想要把略微前倾的身体偷偷挪回来时，裴亦舟嘴角一勾，开口问她：
“喂，听半天了，怎么，你以前没见过我，但是认识我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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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风大，街头闲聊的人依旧不少，几个沿着江边散步的女生有说有笑地走着，直到一眼扫过去看到人群中两个大帅哥的背影，才悄没声地和朋友分享起来。
李云霁早就习惯了被人打量的日子，没把前前后后的惊呼声放在心上，只时不时侧眸过去打探身边走得端正笔直的人。
在第五次古怪地看过去时，裴亦舟终于忍不住掀了下眼皮，开口：“看我干吗？”
李云霁头次偷看被抓包还不太熟练，摸了下鼻尖说出一路上的疑惑：“你心情不错？我以为你和舅舅见了面会不高兴来着。”
裴亦舟看了他一眼，轻松回应：“还好吧，我这人心情一向挺好。”
李云霁心说也不知道谁接到亲爹电话后气压低的方圆十里内无人敢靠近，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把人吃了。
他问得仔细了些：“你没和他吵架？”
裴亦舟想都没想：“没有。”
李云霁继续问：“顶嘴也没有？”
裴亦舟迟疑了下：“没。”
“他……”
李云霁第三问没说完被打断：“哥要不你下次再问？这回我忘了，下次一定正对着我俩录个视频记下来。”
“……”
一晚上只吃了几片青菜和一杯奶茶，裴亦舟没空再接多余的话，扫了下周围的摊贩想买点吃的，但是又被几位不戴手套就开始作业的大叔给消灭了食欲。
李云霁知道这位大少爷挑剔得很，帮着他寻找卫生标准合格餐店的同时随口问着：“刚才没吃东西？”
两人心知肚明，刚才指的肯定不是他和亲爹吃饭的那次。
裴亦舟三言两语解答：“和人见了面，没买东西。”
李云霁奇怪道：“晚上约人见面？你那几个兄弟不都在公司？”
裴亦舟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别扭劲，清咳了一声回应说：“不是他们。”
“那谁？”
“没谁，不重要。”
没谁你耳朵红什么？
李云霁还想多问几句，结果前面忽地蹦出一条狗来，他还没拦住，狗就开始往裴亦舟身上扑，撒欢地摇尾巴。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见着了骨头，想要啃两口。
李云霁心说完蛋，这谁家的狗？对陌生人也这么胡来。
他弟自从养了的狗意外死亡后就对这小东西避而远之。
正打算过去拉开狗，后面跟上来一人。
“云霁啊，这么巧，你狗精力太好了，我拖都拖不住。”
“……”
被这么一提醒，李云霁才想起因为怕被裴亦舟看到，自己把狗儿子暂时养朋友家了，忘拿回来了。
再次看过去，离他两三米的位置，裴亦舟蹲了下来，和狗面面相觑。
这是睹狗思狗了吧？
权衡了下儿子和弟的重要性，李云霁担心着走过去想安慰两句。
还没看到儿子正脸呢，就听到人吊儿郎当地说：“诶，你吃什么长这么胖的？下次进家门了你就成二弟了，来，先叫声亦舟哥哥听听。”
他担心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