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公司离开后，周知让开着车兜了一圈风，估摸着外卖差不多快到了，才掉转车头回家。
事情还挺巧，他到的时候外卖小哥正好就站在他家门口。
看他腾不出手来，等着开门的空当，小哥好心地帮忙提着全家桶和披萨。
指纹解了锁，周知让把东西接了过来。
“谢谢。”
刚说完，对方又急急忙忙地赶去下一单，周知让转身准备回家，余光无意间瞥到他衣领处，汗水浸湿了一大块。
“诶，哥们你等会儿。”
周知让几步路走过去，从袋子里拿了一瓶矿泉水出来，笑起来爽快地说：“辛苦了。”
说完又加了一句：“谢谢你早到了这么久，要不然我都快饿死了，赶回来就等着这一口吃的。”
对方怔怔地看了看他，收下后又默默道了谢才离开。
周知让向来是外向的，对着人的背影摆了摆手，爽快地回应：“不客气！回头给你五星好评。”
于是对方又转过来，礼貌地向他道了一次谢。
周知让：“……”哥，我不是这意思。
提着东西进门，周知让把外卖在桌上铺开。
以前在学校这个点时，他一般都会撺掇裴亦舟和几个室友出去玩，尤其周末，拼死拼活也要扯人去点新鲜的地方转转。
他不是宿舍里最小的，但其他几个都比他成熟，或者说话少一点，对他的计划一般也没什么意见。
只是现在接近毕业，他又搬了出来，独处的时候未免就多了些。
叹了口气，想起来给他爸妈打个视频电话，找一下慰藉。
刚说一句一个人吃饭怪没意思的，那边就传来话：“现在知道家里冷清了？要你找个女朋友不找，还说忙，小裴不是比你还忙，也谈了。”
周知让：“……”早知道不打了。
同时又惊讶于他妈妈的消息灵通程度：“妈你怎么知道的？”
裴亦舟谈恋爱这事他记得自己还没和爸妈说。
那头哼了一声，道：“你把朋友圈屏蔽我了，小裴可没有。”
周知让：“…………”
耐不住唠叨，周知让直接分屏看了点别的，然而一跳转，就到了陌生的界面。
回忆了两秒才记起来，这是个把小时前他登录的贴吧。
当时他拿着找到的账号密码去裴亦舟办公室。
登进去荒废了几年的帐号后，裴亦舟直接就翻到了当年那条征集灵感帖子下的评论。
借着这个契机讲述自己故事的人不少，但唯一被采用写成歌的那条是一个昵称为“十九”的用户发的。
“你说程漾也在这下面留言过？这个该不会是她吧？”
周知让瞪大了眼睛凑过去看。
“十九”在同一楼里叠了好几层，按时间顺序，混在几百条评论里，她算不上显眼，甚至很可能一没注意就掠过去了。
她先发言问了一句。
【请问是讲什么都可以吗？】
周知让当时回答了她：【是的，感谢支持！】
被回复了之后，“十九”才继续评论。
【不知道能不能被看到，但就算被楼主征用了，她应该也永远也不会知道，这是我写给她的吧】
剩下的还有一大段没看完，裴亦舟就先关了屏。
“不是她。”
他语气很肯定，周知让也没疑惑，就问：“那再看看别的？除非程漾删了，不然这里应该都有。”
“算了。”
裴亦舟把手机放在了一边，轻呼了口气，又重复了一遍道：“不用了。”
周知让不理解：“为啥？说不定看了就能知道她有什么事了啊。”
手心撑在桌沿，压出一点红印，裴亦舟没答话，看了下窗外的灯光。
等了片刻，才轻声开口：“她会和我说的。”
周知让不觉得看心理医生就代表着有问题，但既然他们都是意外才知道的这事，那意味着程漾本身就不想透露，于是又小心问了句：“如果没呢？”
“不会。”
裴亦舟否认了他的假设，没有一点犹豫。
他顿了下，继续道：“她没说出来，是有她自己的顾虑，但不会一直隐瞒。”
“你就这么确定？”
“嗯。”
裴亦舟点了点头，说：
“她比我更相信我。”
最后这句话一直停在周知让的耳边，现在想起来都还能记起裴亦舟说时候的模样。
他看着挺平淡，脸上没什么情绪，然而眼神里透露出来的更多的是心疼。
“我和你讲相亲的事，你眼睛又看哪去了？”
听筒里的声音一大，周知让被拉了回来，立即正经起来：“听着呢，听着呢，母上大人。”
“你就给句话，打算什么时候带儿媳来见我。”
周知让敷衍回应说：“碰到合适的吧。”
“你的合适是什么标准？”
“不知道啊。”
周母气得想从手机另一端过来打人。
“不过妈，你放心，我最近对这事好像还挺有感触的，谈恋爱、结婚，你没必要为了这么做去做。别人都这样你也这样，不觉得一点都不酷吗？”
周知让想了想，继续说：“就合适的人，其实只有等真正碰到了才知道。”
“有些人一开始合不来，处着处着就勉强搭伙过日子了；有些人开始好，后面鸡毛蒜皮的事都能吵起来，还有一种，从心动到谈恋爱，或者到更远，只会越来越了解对方，越来越喜欢，甚至，怎么说，光看见对方都会高兴。”
“嗯，最后一种才是我想要的。”
周母奇了怪了，凑到屏幕面前问：“你看电视剧看多了？”
周知让笑了下，说：“没，看兄弟谈恋爱总结出来的。”
-
进入六月后，事情越来越多，奶奶一连着去了好几天工作室。
又一周末老人家还赶过去时，程漾从卧室里跑出来，要求跟着一起去。
“奶奶你等我一下，我换衣服马上下来。”
被问的还没开口，反而是老爷子先回绝了：“你去做什么？别给你奶奶添乱。”
程漾一边扎头发一边下楼梯，不满地回应说：“我什么时候添过乱了！听吴姨说，昨天爷爷您因为有人说了奶奶，在工作室和人大吵了一架，我去至少可以和平解决问题。”
爷爷看了她一眼，气定神闲道：“那上次是谁把人家说的到现在都不敢进咱们家门的？”
程漾：“……”
她也没想到吴姨的那位儿子被她说了一顿后，还真老老实实地工作起来，甚至还帮着处理了一些份外的事。
只是好几次奶奶想让学生带着她儿子一起来家里坐坐，然而男生知道程漾也在后，死活也不肯上门，放下礼品后就走了。
爷孙俩互相伤害了完了，最后各退一步，老爷子去公园下棋，程漾则负责把奶奶送去工作室。
“我们走了，爷爷。”
“嗯。”
老爷子看着她们出门，最后还是没忍住提醒了句：“路上小心点。”
“知道啦。”
没选择坐车，程漾和奶奶牵着手散步走过去。
夏日清晨，阳光正好，街道两边的店铺铺上一层浅金色的光，被树叶切割成一块一块的碎影落在悠长的人行道上。
好不容易有了独处的时间，奶奶看着她，眉眼柔和了些，又笑了笑。
程漾看过去，问：“奶奶您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了么？”
她提醒着老人家往平整的地方走，手也一直没放开。
奶奶乐意被她牵着，边看路边回应她前面的话道：“想到了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瘦瘦小小的人。”
奶奶比划了下：“现在已经比我高这么多了。”
“您喜欢我小时候啊？”程漾抿了下唇，“那我再变回去。”
她往下蹲了些，靠在奶奶的肩膀上，惹得老人家发笑。
奶奶在她背上轻轻拍了几下，像是小时候哄她睡觉一般，又问：“在家里待了几个月了，感觉怎么样？和以前比还适应吗？”
她一直都尊重程漾的想法，说话也是中立的态度，娓娓道来，只听她怎么说。
“好像还挺适应的。”程漾笑了下，“可能因为您和爷爷还有弟弟都在我身边，我想不适应都难。”
“不过我后面除了接稿，应该也会尝试着去做一些别的，比如去学一下西语、做游戏本地化、接一些同传、交传工作，而且也有点想去□□动，像是滑雪、普拉提之类的。”
程漾一口气说了挺多，到了末尾才稍微延迟了下：“可能……可能说不定还会重新考研，奶奶您觉得怎么样？”
气息在这时停滞，她侧过脸，假装不经意地看过去。
小心翼翼，又带着点犹豫。
“可以啊。”
几乎是一锤定音，奶奶很赞同地点了点头。
“有什么想要做的，就尽管去做，不要留遗憾，不然到时候像我和你爷爷这么老了，心有余而力不足，免不了后悔。”
意料之外的肯定，程漾好一会儿没说话，半响，才回答说：“好。”
看到路过的小情侣，老人家的话题自然而然地从程漾的工作过渡到另外一边。
“漾漾，那个男孩子是叫裴……裴亦舟，是吗？”
“嗯？”
不知道她怎么提到了这里，程漾的思绪一下子没跟上，只听到名字后下意识地往周围扫了眼。
没发现人后，才清楚了奶奶刚才问的是什么。
“嗯，是。”程漾莫名紧张起来，“怎么了吗？”
奶奶也是经历过少女悸动的人，瞧见她的反应，笑了笑，说：“你和他每天都见面？”
程漾有些意外：“您知道？”
“他不是经常站在咱们家门口等你？”
在奶奶面前她没那么跳脱，但也不会掩饰自己的想法。
程漾觉得脸颊有点热，磕磕绊绊地说：“因为他觉得需要，就约定了时间碰面。”
周末两个人都有空闲，在一起的时间就会久些，平常就算忙，也至少会在晚上一起出来散步。
这是裴亦舟提出来的，并且强制要求她答应，否则看腹肌、做点别的之类的一律免谈。
程漾低下头，小声了些说：“所以基本上每天都会见面。”
“挺好。”奶奶满脸笑容，又说了句，“我也支持。”
到了工作室，奶奶去和吴知妤交接工作，程漾就在一边当助理，帮着处理些琐碎的。
许久没和这么多人待在一块做事，程漾做起来也依旧得心应手，东走一下西走一下，一上午很快过去。
接近中午，奶奶召集人开会，程漾没打扰，安置好场面后就从会议室退了出来。
工位上空荡荡的，只剩下了几个新入职的正式员工和实习生。
一上午没吃零食，程漾有点饿了，绕过工位就打算出去买点吃的。
几步路走过去，快要到门口时，忽地有人叫住了她。
“诶。”
不怎么客气的语气。
程漾是看到对方伸出来挡住她的手后，才意识到这人是在叫她。而这人正是早上她才和爷爷提到过的、不敢进她家门的那位。
男生其实长得挺斯文乖巧，不吵架不面红耳赤时，看着还挺符合他大学生身份。
“有事吗？”
程漾没有记仇的习惯，之前的既然男生道了歉，那么就可以翻篇了。
男生点了点头，僵着脸，指了下面前的电脑：“就……有个问题想问下你。”
他拗不开面子，耳朵红了又自己捂了下，生硬地说：“你没空就算了。”
毕竟是工作室的事，程漾没说话，但还是走过去看了看。
男生翻译的是一份医疗手册，有几个地方自己做了记号，意思很明显，他翻的不满意，想向程漾请教一下。
花了几分钟了解大概，心里有了底，程漾抬了下下巴。
“可以把键盘推过来么？”
男生老老实实弄过来，程漾边修改边和人说：“专业术语不出错的情况下，这类翻译最主要的是准确，因为普及推广是重点，所以语言也偏向简单化，没必要选择太高阶的词。像你这里用的这几个，可以替换一下。”
程漾在键盘上熟练地敲了一行：“你看看，这样是不是顺眼多了？”
男生的目光还停留在她的脸上，被程漾问了之后才慌乱地看向屏幕，只是简单地改了改，但他原本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好像就确实看顺眼了。
“嗯。”男生离远了些，随便又指了一处，“那这里呢？”
程漾看了眼，微笑了下：“弟弟，这是人名。”
男生：“……”
“不是！我说的是这下面这行！”
程漾：“哦。”
来来回回交谈了几句，花了差不多二十分钟，程漾基本上把自己这方面积累的经验都交给了他。
教完了，程漾也没想着等人道谢，直接说了句“走了”就从工作室出来。
沿着人行道步行了几分钟，她进了一家便利店。
上学时她就是店里的常客，货架上的东西一清二楚，只是还没拿，门外响起欢迎的铃声，程漾看过去。
那男生和她对视了下后，也进来了。
没认为是跟着她过来的，程漾随便拿了几样就打算去结账。
但这次男生是十分确切地挡在了她面前。
程漾：“？”
就不能让人先吃点东西么？
男生说得支支吾吾：“刚才、谢谢。”
原来是道谢。
程漾标准笑了下，摆手道：“没事，反正帮你也是帮我奶奶。”
男生点头应下，但依旧没走。
程漾疑惑道：“还有事？”
“我能加……”
他的话没说完，程漾身边忽地多了个人影。
一身黑色西装，衬衫袖口解了一粒扣子，外套被随意地拎在手上，冷白的手腕上戴着的是程漾熟悉的机械表。
男生顿时愣在原地。
对方看起来和他年纪差不多大，但对视时，他却莫名地觉得有些难堪。
程漾看过去，脸上立即露出笑容：“今天这么早就下班吗？”
语气忍不住上扬了几分。
“昂，今天没那么忙。”
裴亦舟把手搭在她的腰上，自然地低下头问：“结账了？”
程漾摇了摇头：“没呢。”
裴亦舟帮她拿着东西，又挺漫不经心地问：“那还有想买么？宝宝。”
事情还挺巧，他到的时候外卖小哥正好就站在他家门口。
看他腾不出手来，等着开门的空当，小哥好心地帮忙提着全家桶和披萨。
指纹解了锁，周知让把东西接了过来。
“谢谢。”
刚说完，对方又急急忙忙地赶去下一单，周知让转身准备回家，余光无意间瞥到他衣领处，汗水浸湿了一大块。
“诶，哥们你等会儿。”
周知让几步路走过去，从袋子里拿了一瓶矿泉水出来，笑起来爽快地说：“辛苦了。”
说完又加了一句：“谢谢你早到了这么久，要不然我都快饿死了，赶回来就等着这一口吃的。”
对方怔怔地看了看他，收下后又默默道了谢才离开。
周知让向来是外向的，对着人的背影摆了摆手，爽快地回应：“不客气！回头给你五星好评。”
于是对方又转过来，礼貌地向他道了一次谢。
周知让：“……”哥，我不是这意思。
提着东西进门，周知让把外卖在桌上铺开。
以前在学校这个点时，他一般都会撺掇裴亦舟和几个室友出去玩，尤其周末，拼死拼活也要扯人去点新鲜的地方转转。
他不是宿舍里最小的，但其他几个都比他成熟，或者说话少一点，对他的计划一般也没什么意见。
只是现在接近毕业，他又搬了出来，独处的时候未免就多了些。
叹了口气，想起来给他爸妈打个视频电话，找一下慰藉。
刚说一句一个人吃饭怪没意思的，那边就传来话：“现在知道家里冷清了？要你找个女朋友不找，还说忙，小裴不是比你还忙，也谈了。”
周知让：“……”早知道不打了。
同时又惊讶于他妈妈的消息灵通程度：“妈你怎么知道的？”
裴亦舟谈恋爱这事他记得自己还没和爸妈说。
那头哼了一声，道：“你把朋友圈屏蔽我了，小裴可没有。”
周知让：“…………”
耐不住唠叨，周知让直接分屏看了点别的，然而一跳转，就到了陌生的界面。
回忆了两秒才记起来，这是个把小时前他登录的贴吧。
当时他拿着找到的账号密码去裴亦舟办公室。
登进去荒废了几年的帐号后，裴亦舟直接就翻到了当年那条征集灵感帖子下的评论。
借着这个契机讲述自己故事的人不少，但唯一被采用写成歌的那条是一个昵称为“十九”的用户发的。
“你说程漾也在这下面留言过？这个该不会是她吧？”
周知让瞪大了眼睛凑过去看。
“十九”在同一楼里叠了好几层，按时间顺序，混在几百条评论里，她算不上显眼，甚至很可能一没注意就掠过去了。
她先发言问了一句。
【请问是讲什么都可以吗？】
周知让当时回答了她：【是的，感谢支持！】
被回复了之后，“十九”才继续评论。
【不知道能不能被看到，但就算被楼主征用了，她应该也永远也不会知道，这是我写给她的吧】
剩下的还有一大段没看完，裴亦舟就先关了屏。
“不是她。”
他语气很肯定，周知让也没疑惑，就问：“那再看看别的？除非程漾删了，不然这里应该都有。”
“算了。”
裴亦舟把手机放在了一边，轻呼了口气，又重复了一遍道：“不用了。”
周知让不理解：“为啥？说不定看了就能知道她有什么事了啊。”
手心撑在桌沿，压出一点红印，裴亦舟没答话，看了下窗外的灯光。
等了片刻，才轻声开口：“她会和我说的。”
周知让不觉得看心理医生就代表着有问题，但既然他们都是意外才知道的这事，那意味着程漾本身就不想透露，于是又小心问了句：“如果没呢？”
“不会。”
裴亦舟否认了他的假设，没有一点犹豫。
他顿了下，继续道：“她没说出来，是有她自己的顾虑，但不会一直隐瞒。”
“你就这么确定？”
“嗯。”
裴亦舟点了点头，说：
“她比我更相信我。”
最后这句话一直停在周知让的耳边，现在想起来都还能记起裴亦舟说时候的模样。
他看着挺平淡，脸上没什么情绪，然而眼神里透露出来的更多的是心疼。
“我和你讲相亲的事，你眼睛又看哪去了？”
听筒里的声音一大，周知让被拉了回来，立即正经起来：“听着呢，听着呢，母上大人。”
“你就给句话，打算什么时候带儿媳来见我。”
周知让敷衍回应说：“碰到合适的吧。”
“你的合适是什么标准？”
“不知道啊。”
周母气得想从手机另一端过来打人。
“不过妈，你放心，我最近对这事好像还挺有感触的，谈恋爱、结婚，你没必要为了这么做去做。别人都这样你也这样，不觉得一点都不酷吗？”
周知让想了想，继续说：“就合适的人，其实只有等真正碰到了才知道。”
“有些人一开始合不来，处着处着就勉强搭伙过日子了；有些人开始好，后面鸡毛蒜皮的事都能吵起来，还有一种，从心动到谈恋爱，或者到更远，只会越来越了解对方，越来越喜欢，甚至，怎么说，光看见对方都会高兴。”
“嗯，最后一种才是我想要的。”
周母奇了怪了，凑到屏幕面前问：“你看电视剧看多了？”
周知让笑了下，说：“没，看兄弟谈恋爱总结出来的。”
-
进入六月后，事情越来越多，奶奶一连着去了好几天工作室。
又一周末老人家还赶过去时，程漾从卧室里跑出来，要求跟着一起去。
“奶奶你等我一下，我换衣服马上下来。”
被问的还没开口，反而是老爷子先回绝了：“你去做什么？别给你奶奶添乱。”
程漾一边扎头发一边下楼梯，不满地回应说：“我什么时候添过乱了！听吴姨说，昨天爷爷您因为有人说了奶奶，在工作室和人大吵了一架，我去至少可以和平解决问题。”
爷爷看了她一眼，气定神闲道：“那上次是谁把人家说的到现在都不敢进咱们家门的？”
程漾：“……”
她也没想到吴姨的那位儿子被她说了一顿后，还真老老实实地工作起来，甚至还帮着处理了一些份外的事。
只是好几次奶奶想让学生带着她儿子一起来家里坐坐，然而男生知道程漾也在后，死活也不肯上门，放下礼品后就走了。
爷孙俩互相伤害了完了，最后各退一步，老爷子去公园下棋，程漾则负责把奶奶送去工作室。
“我们走了，爷爷。”
“嗯。”
老爷子看着她们出门，最后还是没忍住提醒了句：“路上小心点。”
“知道啦。”
没选择坐车，程漾和奶奶牵着手散步走过去。
夏日清晨，阳光正好，街道两边的店铺铺上一层浅金色的光，被树叶切割成一块一块的碎影落在悠长的人行道上。
好不容易有了独处的时间，奶奶看着她，眉眼柔和了些，又笑了笑。
程漾看过去，问：“奶奶您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了么？”
她提醒着老人家往平整的地方走，手也一直没放开。
奶奶乐意被她牵着，边看路边回应她前面的话道：“想到了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瘦瘦小小的人。”
奶奶比划了下：“现在已经比我高这么多了。”
“您喜欢我小时候啊？”程漾抿了下唇，“那我再变回去。”
她往下蹲了些，靠在奶奶的肩膀上，惹得老人家发笑。
奶奶在她背上轻轻拍了几下，像是小时候哄她睡觉一般，又问：“在家里待了几个月了，感觉怎么样？和以前比还适应吗？”
她一直都尊重程漾的想法，说话也是中立的态度，娓娓道来，只听她怎么说。
“好像还挺适应的。”程漾笑了下，“可能因为您和爷爷还有弟弟都在我身边，我想不适应都难。”
“不过我后面除了接稿，应该也会尝试着去做一些别的，比如去学一下西语、做游戏本地化、接一些同传、交传工作，而且也有点想去□□动，像是滑雪、普拉提之类的。”
程漾一口气说了挺多，到了末尾才稍微延迟了下：“可能……可能说不定还会重新考研，奶奶您觉得怎么样？”
气息在这时停滞，她侧过脸，假装不经意地看过去。
小心翼翼，又带着点犹豫。
“可以啊。”
几乎是一锤定音，奶奶很赞同地点了点头。
“有什么想要做的，就尽管去做，不要留遗憾，不然到时候像我和你爷爷这么老了，心有余而力不足，免不了后悔。”
意料之外的肯定，程漾好一会儿没说话，半响，才回答说：“好。”
看到路过的小情侣，老人家的话题自然而然地从程漾的工作过渡到另外一边。
“漾漾，那个男孩子是叫裴……裴亦舟，是吗？”
“嗯？”
不知道她怎么提到了这里，程漾的思绪一下子没跟上，只听到名字后下意识地往周围扫了眼。
没发现人后，才清楚了奶奶刚才问的是什么。
“嗯，是。”程漾莫名紧张起来，“怎么了吗？”
奶奶也是经历过少女悸动的人，瞧见她的反应，笑了笑，说：“你和他每天都见面？”
程漾有些意外：“您知道？”
“他不是经常站在咱们家门口等你？”
在奶奶面前她没那么跳脱，但也不会掩饰自己的想法。
程漾觉得脸颊有点热，磕磕绊绊地说：“因为他觉得需要，就约定了时间碰面。”
周末两个人都有空闲，在一起的时间就会久些，平常就算忙，也至少会在晚上一起出来散步。
这是裴亦舟提出来的，并且强制要求她答应，否则看腹肌、做点别的之类的一律免谈。
程漾低下头，小声了些说：“所以基本上每天都会见面。”
“挺好。”奶奶满脸笑容，又说了句，“我也支持。”
到了工作室，奶奶去和吴知妤交接工作，程漾就在一边当助理，帮着处理些琐碎的。
许久没和这么多人待在一块做事，程漾做起来也依旧得心应手，东走一下西走一下，一上午很快过去。
接近中午，奶奶召集人开会，程漾没打扰，安置好场面后就从会议室退了出来。
工位上空荡荡的，只剩下了几个新入职的正式员工和实习生。
一上午没吃零食，程漾有点饿了，绕过工位就打算出去买点吃的。
几步路走过去，快要到门口时，忽地有人叫住了她。
“诶。”
不怎么客气的语气。
程漾是看到对方伸出来挡住她的手后，才意识到这人是在叫她。而这人正是早上她才和爷爷提到过的、不敢进她家门的那位。
男生其实长得挺斯文乖巧，不吵架不面红耳赤时，看着还挺符合他大学生身份。
“有事吗？”
程漾没有记仇的习惯，之前的既然男生道了歉，那么就可以翻篇了。
男生点了点头，僵着脸，指了下面前的电脑：“就……有个问题想问下你。”
他拗不开面子，耳朵红了又自己捂了下，生硬地说：“你没空就算了。”
毕竟是工作室的事，程漾没说话，但还是走过去看了看。
男生翻译的是一份医疗手册，有几个地方自己做了记号，意思很明显，他翻的不满意，想向程漾请教一下。
花了几分钟了解大概，心里有了底，程漾抬了下下巴。
“可以把键盘推过来么？”
男生老老实实弄过来，程漾边修改边和人说：“专业术语不出错的情况下，这类翻译最主要的是准确，因为普及推广是重点，所以语言也偏向简单化，没必要选择太高阶的词。像你这里用的这几个，可以替换一下。”
程漾在键盘上熟练地敲了一行：“你看看，这样是不是顺眼多了？”
男生的目光还停留在她的脸上，被程漾问了之后才慌乱地看向屏幕，只是简单地改了改，但他原本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好像就确实看顺眼了。
“嗯。”男生离远了些，随便又指了一处，“那这里呢？”
程漾看了眼，微笑了下：“弟弟，这是人名。”
男生：“……”
“不是！我说的是这下面这行！”
程漾：“哦。”
来来回回交谈了几句，花了差不多二十分钟，程漾基本上把自己这方面积累的经验都交给了他。
教完了，程漾也没想着等人道谢，直接说了句“走了”就从工作室出来。
沿着人行道步行了几分钟，她进了一家便利店。
上学时她就是店里的常客，货架上的东西一清二楚，只是还没拿，门外响起欢迎的铃声，程漾看过去。
那男生和她对视了下后，也进来了。
没认为是跟着她过来的，程漾随便拿了几样就打算去结账。
但这次男生是十分确切地挡在了她面前。
程漾：“？”
就不能让人先吃点东西么？
男生说得支支吾吾：“刚才、谢谢。”
原来是道谢。
程漾标准笑了下，摆手道：“没事，反正帮你也是帮我奶奶。”
男生点头应下，但依旧没走。
程漾疑惑道：“还有事？”
“我能加……”
他的话没说完，程漾身边忽地多了个人影。
一身黑色西装，衬衫袖口解了一粒扣子，外套被随意地拎在手上，冷白的手腕上戴着的是程漾熟悉的机械表。
男生顿时愣在原地。
对方看起来和他年纪差不多大，但对视时，他却莫名地觉得有些难堪。
程漾看过去，脸上立即露出笑容：“今天这么早就下班吗？”
语气忍不住上扬了几分。
“昂，今天没那么忙。”
裴亦舟把手搭在她的腰上，自然地低下头问：“结账了？”
程漾摇了摇头：“没呢。”
裴亦舟帮她拿着东西，又挺漫不经心地问：“那还有想买么？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