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语音切成视频,程漾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上回还是在裴亦舟说准备洗澡的时候。

    不过那次不巧,还没撑到浴缸里放满水,手机就没电了。

    裴亦舟盯着屏幕看了会儿,才明白过来她想看什么。

    他走过去把门关了,低头忍了下笑,点了接通,问她:“不是要过来?打视频做什么?”

    工作之外的时候视频,裴亦舟都会听她的把镜头对准自己。

    眼下也一样,他说着话,喉结滚动,眼神却又都在程漾这边,怼脸的缘故,情绪变化都一清二楚,像是透过镜头直直地看向她。

    程漾在他笑起来的时候截了屏,说:“没做什么,就看看你,打完我就过去。”

    裴亦舟挑了下眉,很轻松道:“行。”

    于是程漾又和他说了一些望远镜的事情,东扯一点西扯一点,裴亦舟配合她,自然地回应她的话。

    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别的,只是根本没一个心思是在这些琐碎上面。

    直到几分钟过去,终于等到休息时,程漾才往他床上瞥了眼。

    “你不是还要换衣服吗?”

    她问得挺轻快,像是随便一说,杏眼亮晶晶的,还眨了下。

    意思很明显。

    裴亦舟莫名觉得有点躁动。

    他看了看卧室里的灯,边拿遥控器调了下亮度,边不怎么流畅地问她的意见:“过会儿再换?”

    声线又压低了些。

    灯在短短的半分钟间,由亮白切成了暖黄,最后“啪嗒”一下全部灭了,只剩下桌上开着的电脑和床头的台灯透着光。

    视频画面瞬间模糊了。

    裴亦舟的肤色本来就是偏冷白,周围一暗,他的五官轮廓更加分明。

    程漾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从他的眼眸扫到嘴唇,感觉到耳边渐渐发烫。

    她知道自己也被这么看着,脸上又热了几分。

    “等下再换么?”程漾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软了些。

    裴亦舟松了下领口,回答她:“嗯。”

    他就是随口推辞两句,想知道程漾打视频过来除了对他的身体感兴趣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事。

    只是他没想到程漾也抵不住了,很快就别过了脸,“哦”了一声,道:“好吧,那我看完了。”

    裴亦舟:“?”

    说着就和他摆了摆手,毫不犹疑地,压根没给裴亦舟说话的机会,“嘟”一下挂断了。

    忙音在卧室里回荡,裴亦舟对着手机看了两秒,愣了下,随后再次笑了起来。

    所以打这一通视频来纯粹就是为了看他换衣服是吧?

    他关灯是为了谁?

    不过裴亦舟想错了,程漾是打算结束了线上的,马上飞奔过去见真人,毕竟实物体验感总比电子的好。

    她披了件外套,和家里人打了报告,就飞快地出了门。

    按照说好的路线,程漾去了十字路口那边。

    到半路时,想起来给裴亦舟发条消息告诉他自己的位置,然而刚点开对话框,列表里的出版社工作群突然弹出来十几条。

    这个群是员工私底下建的,特意没拉上司,为的就是吐槽当社畜的生活。

    程漾和他们的关系都挺好,因此辞了职也没退。

    像是这样疯狂交流,十有八九是有有趣的事情讨论。

    给裴亦舟发了定位过去后,程漾点进去随便瞧了两眼,没多久就捕捉到熟悉的名字。

    【那个林意眠真的辞职了?都没看到她来上班了】

    【上次不是在餐厅里晕倒了么?可能身体不行吧,回家休息去了】

    【等等,她在我们群么?】

    【放心吧,不在,之前我拉她人家不愿意进来】

    【看样子我也该卷铺盖滚蛋了[加油][加油]】

    ……

    林意眠离开出版社的事只是个引子,后面话题一转,群里的人又开始说起其他的搞笑事,开头的几句很快被掩盖。

    指尖划动的速度慢了下来,程漾缓了缓,在群里回复了几条艾特她的。

    大概是看到她在线,安圆又在私底下戳了戳她。

    安圆:【啊啊啊,又有人走了,我的工作已经堆积如山了,想念你!!】

    程漾被她这么一连串尖叫逗笑。

    。:【那分点过来?我帮你做?】

    安圆:【如果可以,就好了QAQ我怕被主编发现骂惨】

    她接着又发了几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包过来,诉完了苦,又想起了别的。

    安圆:【对了,上次那个林意眠出事了,不是你帮她的嘛?然后等她醒了,我就告诉她是你给她喂的药,结果她居然连谢谢都没说,表情还很奇怪!】

    奇怪么?

    没立即回复,坐在出租车里,程漾往窗外看去。

    不远处的灯火正亮,街上熙熙攘攘。

    程漾退了出来,看到锁屏上的人,又觉得,好像有些事也没那么难以面对。

    她轻呼了口气,收回视线,回应:【没事,不用放在心上】

    -

    抵达后,程漾想着从小区哪个门进去,然而一下车,就看到了裴亦舟站在正门口。

    他没看手机,就这么望着她来的方向。

    简单的黑衣灰裤,清瘦的身材也正好撑得起来,衬得肩宽腿长,身上的少年感也根本压不住。

    见程漾下来后,他不自觉地扬了下嘴角。

    没等她迈开步子,裴亦舟就先走了过去,到了程漾身边,顺势扣住了她的手,低头问:“坐了多久车?”

    “二十多分钟。”

    程漾低头看了看他们之间紧扣的十指,心上似乎又被什么填得满当当的。

    “你在这里等我的吗?”她小声地问。

    裴亦舟侧过脸来看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漫不经心地回应道:“嗯,从门口进我家的路挺绕的。”

    程漾就来过他家一次,担心她会迷路是一方面,另一方是他看到共享定位之后,就没办法在家坐着了。

    程漾忽地站住了脚。

    裴亦舟不明所以:“怎么了?”

    程漾没回话,上前靠了一步,抬头亲了亲他。

    是很亲昵、但是不带别的意味的吻。

    他们小区这边不比程漾家那,这里住的大多是年轻人,因此这个点仍有成堆成堆的人在外面晃荡。

    在周围好几个人打量过来时,程漾才分开,笑了下,眉眼微弯,说:“没怎么,就是想亲你了。”

    裴亦舟:“……噢。”

    两个人牵着手绕过人群,往小区里面走。

    比起在家里待着,程漾在这一刻觉得,自己似乎更加喜欢这样简单散步的时候。

    她想起来问:“为什么把望远镜锁书房里?不是一般都会放阳台上么?”

    她记得裴亦舟家里阳台的位置还挺适合用来夜里看星星的。

    裴亦舟说得挺平常:“我爸他有时候会过来,不太想看到这些。”

    被这么提醒,程漾才记起来之前李云霁和她说过的,裴亦舟也有很多天体模型,但因为裴父的原因,也都锁在了柜子里。

    没让程漾猜下去,裴亦舟给了原因:“可能他看到这些会想起我妈,挺痛苦的,所以不怎么喜欢。”

    对待已经离世的人各人有各不同的看法,有人会从此隐藏在心,绝口不提,有人从此做任何事都带上她的痕迹,只为从生活的零碎之间留存住一点记忆。

    恰好裴父和裴亦舟是这相反的两种。

    裴亦舟能理解裴沉的做法,所以才会把东西收起来。

    听完了没多久,程漾突然问他:

    “你晚上还想睡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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