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外的嘈杂声逐渐大了,蔚清嘉从久违的梦中缓慢睁眼,坐起身时眼前似乎还是曹焘那副难得的温和浅笑模样。

    她很久不曾梦到过他,或者应该说只在最恨他的那个晚上梦见过他一次,在梦里她恨不能将他扒骨拆肉,可是醒来的时候却一无所有。

    那天面对她的提问,曹焘表现得沉默,他似乎在最后叫住她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蔚清嘉深吸口气,是她对曹焘还是抱有了不该有的期望,他本质是个什么人她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

    “嫂子!嫂子你起了吗?”

    宗政治活泼的声音从马车外响起,驱散了蔚清嘉的思绪。

    “什么事?”

    “还不是你那个奴隶,整日阴沉着脸不理人,刚刚还把我给丢下来了!嫂子你可得为我做主!”

    宗政治原本自己就有一辆马车,可他为了叫禄蔓好生养伤就主动跑去和曹焘一起,又不是租不起新的,偏他非要这般,如今又跑来和蔚清嘉告状。

    放在平时蔚清嘉才不会管他们这些事,可如今她刚做了梦心情不好。

    “叫他自己下马车跟着跑去!”

    “啊?”

    宗政治吓了一跳,敏锐察觉出蔚清嘉此刻心情十分不好,乖觉的没多嘴问为什么,回了马车向曹焘传达蔚清嘉的话。

    曹焘沉默的颔首,一言不发的就下了马车,留宗政治如坐针毡的坐在马车里不知如何是好。

    如今快到了城里,马车行进的并不快,曹焘身上的伤在铜力镇养得好了一些,并不费力的就走到了前面的马车旁。

    “还在生气?”半响,他终于开口。

    马车里的人不言,曹焘低头显得有些无措。

    “我那日没回答是还没想好怎么说,不是不想告诉你,事情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说清楚的,我当时也是在想要怎么告诉你。”

    “真的!”

    见马车里的人还是没有回答,曹焘又恳切地补了这么一句。

    马车里面终于在此刻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响,曹焘还以为是蔚清嘉终于愿意理他了,面上带上的笑意在看见掀开帘子的人刹那消失的无影无踪。

    脸上包裹的像粽子一样禄蔓掀开小心掀开帘子一角,只露-出来一只眼睛小心翼翼的看着面如阎王般的曹焘,伸-出手指朝后面的马车指了指。

    “那个,娘子今天坐的是后面的马车……”

    因为她坐二公子马车实在是不习惯,娘子今早特意与她换的,禄蔓也不想站出来戳穿曹焘,可同样在马车里的路慧语实在不敢,这才叫她出来。

    曹焘缓缓回头,就见后面的马车上蔚清嘉正掀着车帘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还不上来?”

    蔚清嘉只这么说了一句就放下了帘子,还没等她坐好,马车前面就是一沉,帘子被掀开,夹杂着一阵寒风。

    “不坐等着我请你?”

    蔚清嘉没好气的看着弯腰憋屈站在马车里的曹焘,本来马车里就暗,他这么一站,马车里更是暗到什么也看不清了。

    “我怕你还生我气,马车都不叫我坐。”曹焘说着还小心的觑她的脸色。

    蔚清嘉无语皱眉,他身上的伤还是为她受的,就算看在这一点上,她也不至于叫他一直在马车外面跑,早晚会叫他上来,谁知道他蠢到连她坐了哪个马车都不知道。

    曹焘别的不提,得寸进尺绝对是一把好手,蔚清嘉只是叫他坐,他就直接坐到了她的身侧,见她看来也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只要蔚清嘉表露-出一点不赞成对方模样,他就做出委屈的样子来,叫蔚清嘉终于放弃了。

    看来宗政治那傻小子说得废话也不是毫无用处,曹焘心里暗暗想。

    “现在可以说了吧。”

    蔚清嘉还没忘记自己叫他上马车的原因,不再说些有的没的,直奔主题道。

    曹焘也正色起来,既然决定要对蔚清嘉坦白,那就不会再隐瞒。

    “你应该还记得,在巩康成起事前你曾去参加过一场魏亭夫人举办的宴会,在那场宴会上,你们这些宾客得知杨昶不日就会撤兵的消息。”

    蔚清嘉点头,她当然记得这件事,就是从这时起养成了他动不动就往自己床上躺的习惯。

    “在那场宴会中,有一个不起眼的人你也许不曾注意。她是魏亭手下的一个普通百夫长的夫人,和於小霜甚至巩康成全部都是老相识,后来被这位百夫长相中赎回,才有了良家身份。”

    “那时我和你都以为是於小霜向巩康成透露了杨昶兵败的时机,可实际上是她。”

    蔚清嘉脑海里努力回想着曹焘口中所说的这样的人,可尽是徒劳,那日人太多,对一个百夫长夫人却是毫无记忆。

    “那百夫长将她娶回去后对她其实并不好,他是个老鳏夫,膝下儿女尽是不缺的,将她娶回来后又嫌弃她的出身。儿女待她如奴仆,丈夫也对她动辄打骂,所以她一点也不想那个百夫长回家。”

    “所以她就将消息传给了巩康成,只为了再挑起战事,让那百夫长回不去?”蔚清嘉不可思议的接道。

    曹焘点头:“但是於小霜在其中也不是完全无辜,她得知来的人是巩康成后,就想了法子传信给他,借着旧情叫他娶自己的女儿,没想到他求娶的竟然会是你。”

    “那这些与你当时去算计他有什么联系?”

    他说得这些蔚清嘉也都清楚,甚至后面的事情她比他还要更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求娶你,最初是为了挑衅我,但是在见到你一面后,他是真的想对你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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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节刚过,天气却仍是冰寒一片,但因着过年而耽搁的事端却终于热火朝天的忙碌了起来。

    而对蔚府来说,头一桩大事莫过于蔚清嘉的婚事。

    “七娘快来比量一下这身布料,这颜色花样都鲜活亮堂,正衬你的好样貌。”

    蔚老太君手里拿着布在蔚清嘉身前比量着,葵娘站在一旁笑得喜不自禁的模样,拿了一匹鹅黄-色的布料也在一旁纠结。

    “老祖宗,这颜色也好,七娘还是个小姑娘呢,正穿得活泼才叫人喜欢!”

    “是!是!这颜色也好!”

    蔚老爷子是没什么主见的,只在一旁死盯着蔚清嘉点头赞美。

    “诶呀,你们这些都是妇人眼光,这颜色才漂亮,保准我那好女婿见之不忘!”

    蔚锦荣拿着月白色布料上前一步,推开前面那两匹碍事的料子,得意满满的肯定道。

    新一轮的争执又重新展开来,自从巩康成给蔚府下了帖子邀请蔚家人去参加酒会,这几个人就把蔚清嘉给叫到了正院,像是个娃娃一样精心琢磨着到时候的打扮。

    原本是叫了冉贞来的,可她冷着脸说话又不好听,直接叫遣了回去,换了葵娘来。

    “唉,果真还得是亲娘呢!我瞧着着鹅黄-色最是合适不过,到那时雪也将将化了,到处都露-出斑驳来,可不是就得这样的颜色显眼好看呢!”

    蔚老太君最后拍板定下了主意,蔚锦荣想了想这样的场景,觉得也有道理,于是才将自己手里的料子扔到了一旁去。

    在旁边当了一早晨木人的蔚清嘉总算是得了空坐着歇歇,就听得面前的几人开始闲聊。

    “叫我说,这说是酒会,其实也就是想看看我们七娘究竟是什么天线模样,不过是顾忌着女儿家的名声才出此下策。我们家干脆也别带别的女娘了,就七娘去,免得到时候人多叫人看走了眼。”

    蔚锦和在旁边说着,可话音刚落就被蔚老太君给否了。

    “断断不可如此,这酒会可不是一般的酒会,满庐州的权贵、曹家人、还有巩康成的那些心腹可全都是要来的,正好要带着我们家女娘们去叫人好好相看,各个都得个好姻缘才好呢!”

    说道曹家人,蔚老太君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朝在一旁安静浅笑的蔚清嘉语重心长道:“七娘啊,你和曹家家主的事……唉,瞧我老了,你们之间什么都没有,能有什么事,能有什么关系呢?是吧?”

    蔚清嘉笑着点头,毫无意见的模样叫蔚老太君笑了,伸手从自己头上取下根玉簪。

    那料子看起来很是一般,可最关键的是,在那玉簪上头,可这蔚家家族的印记——一条正试图去跃龙门的鲤鱼。

    “七娘可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啊。”

    蔚老太君将簪子放到蔚清嘉手里,浑浊但眸光清明的眸子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回了献仙院,蔚清嘉将那根簪子放到匣子里,抬眼从铜镜中看自己的时候,忽地发现今日的镜子角度好似有些不对。

    她仔细的推开桌子上杂乱的首饰和匣子,果然在镜子下发现了一张被折叠地极薄的丝绢,若是她没这么敏锐必然是发现不了的。

    蔚清嘉将丝绢打开,上面只用狂放但并不潦草的笔迹写了六个字——“放心去,相信我”。

    字如其人,蔚清嘉似乎能透过字迹看到他写字时的自信和张扬。

    笑意微微扬起,对几日后宴会似乎也从抵触变得微微期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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