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清嘉慢慢品着杯中的茶,感受着那甘甜中透出来的一丝苦味,轻轻皱眉后将杯子放到一旁不再去碰。

    老夫人听了这话没什么反应,倒是坐在一旁的宗政津反应有些强烈。

    他不解的皱眉问道:“不过是一些钱财罢了,朝廷征税自然是为了大事、为了更多的百姓考虑,七娘你生意如今做得越来越好,只不过是分出一些罢了,何必想要如此……”

    他说不出“造-反”二字,紧紧皱着眉,十分不赞同的模样,还转头看向老夫人希望能够得到赞同。

    老夫人也不管,只装做听不见一般在旁边静坐,得不到回应,宗政津觉得有些挫败,可还是觉得蔚清嘉的想法过于偏激。

    蔚清嘉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也并不说话,早就知道他是什么性格,做些无谓的争辩也没用。

    宗政津见此也不气馁,还想着继续说些话叫蔚清嘉改变主意,但老夫人却不想听夫妻俩之间的吵架,干脆利落的说自己倦了,将二人给赶了出去。

    等回了后院进了蔚清嘉的屋子,宗政津沉默的看着她整理带回来的东西,心里百般思量,终于还是忍不住把心中的话给说了出来。

    “如今边境模糊,匈奴时有进犯,无数原本家住北方的百姓流离失所,被迫逃到南方生活。这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如今南方有朝廷镇守导致匈奴不敢进犯!仅是因为要征税这么一点小事就要否定朝廷做得一切,是否对不起那些努力想要活着的百姓?”

    他不说还好,一说起来就干脆想要说个痛快,直接站起身走到蔚清嘉身前,挡住了她整理东西的光,叫她被迫抬头看他。

    “我知道七娘你一直觉得小朝廷不好,甚至你心里也觉得当今圣上不好,但是你也无法否认圣上所做下的政绩吧!如今时局动荡,我们就更应该有一个认来做主心骨,来带领着我们平定局势,那我们只是付出一些钱财罢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说着,情绪上来有些控制不住。

    “若七娘当真舍不得这点钱财就忍心去看那么多百姓再度离家失所,是否……是否太过自私。”

    “我自私?”

    蔚清嘉听着忍不住笑出声来,跟着站起身来毫不示弱地与他对峙,甚至在气势上还要更压他一头。

    “匈奴不敢过来到底是因为这个懦弱没用的朝廷拿钱买的和平还是惧怕将士的蹄铁,你身为幽州持节都督想必比我更清楚!你所说的政绩是什么?是拿着本该上战场的士兵来修高楼吗?那一座座修建就只用来举办宴会的高楼他究竟还要修多少,你敢做出保证吗!”

    “逃过来的百姓是抱着安定的想法来得,但是这个朝廷回报给她们的是什么?是食不饱腹,是妻离子散,是要靠着在路边卖树根才能勉强活下来!”

    “宗政津,你说我自私,你知道我名下的生意养活了多少人吗?一旦我要拿出更多的钱,她们要怎么办?为了你口中的大业去死吗?”

    蔚清嘉说着说着突然感到一阵悲哀,看着宗政津还是想说什么的样子无力叹气。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宗政津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可是还是想再争取一下。

    “是,你说的这些我承认,可是……可是他是圣上啊,他身上留着明君的血脉,宗室也都认同他。而且、而且圣上并不昏庸的,我昨天递交上去的折子圣上这次就没给我打回来,必是要好好考虑了!”

    蔚清嘉敏锐从他的话里捕捉到关键信息:“你昨天又递折子了?吕博泰没再反驳?”

    宗政津一时情急把这件事给顺嘴说了出来,原本前段时间蔚清嘉回信给他叫他暂时不要递折子了,结果他昨天还是没忍住又交了一版。

    但如今反正也被她知道了,他干脆也不再藏着掖着,于是很利落的承认。

    “我是递了折子,也在朝会上认真叙说了折子内容,许多同僚都赞叹我的想法。虽然吕博泰还是很不屑一顾,但也没像之前几次那样直接反驳我。说不定他也觉得我这次的想法很周全完善呢?”

    不可能!

    蔚清嘉在心底干脆利落的否定,他交的折子她很早就看过,即便经过他多次修改,但是内核绝对不会发生大的变化,不过就是些白日做梦的想法。

    而吕博泰是什么人?

    他出身贫寒,最初只是一个小少爷的书童,或者说是跟班也不为过。

    后来跟着那小少爷到了宗室一齐举办的书院念书,很快就搭上了更有地位权势的少爷,果断换了主子,甚至还反过来跟着新主子去欺凌那小少爷。

    而他也没跟这位新主子太久,他很快就得到了少爷父亲的赏识,一跃成为了门客,被带着游走周旋于各个宗室,深谙合纵连横之道。

    甚至更夸大些,直接推动小朝廷建立的就是这位吕博泰,吕相爷。

    这样一个唯利是图的人当然看不上宗政津那些一看就吃力不讨好的想法,可如今却一反常态的没有直接站出来全盘否定,这难道不是很奇怪吗?

    宗政津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甚至反而觉得自己终于有了能拿出来当作证据举证“圣上不是昏君”这一点。

    蔚清嘉满脑子都是揣度怀疑,哪里还想听他在这里喋喋不休,反正今日也不是固定同房的日子,干脆直接下了逐客令。

    “但是,七娘你走了很久……”

    蔚清嘉抬眸不解看他,宗政津慢慢息了声不再说话,静静的走出房间。

    刚一出房间就被曹焘和蓬宝两个“门神”给吓了一跳,险些摔下台阶,幸好及时稳住了步子,也没说什么,转身直接走出了院子。

    “他这是要去哪儿?”曹焘问端着茶想要进去伺-候的丫鬟。

    来上茶的丫鬟叫农月,虽然没被蔚清嘉带出去,但是对于这两位“门神”的来源,路慧语和禄蔓多少给她透露了一点,于是也没什么还瞒着的,干脆的就告知了。

    “还能去哪儿,去后头哪个姨娘院子里呗!”

    曹焘一听这话就猛地皱眉,明明娶了蔚清嘉做妻子,怎么还能随便去找一些姨娘,简直不知所谓!

    “欸你!”

    农月惊呼出声,一时不妨就叫曹焘将手中的托盘给抢了去,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直接闪身进了屋子,留她一个人双手空空站在外面。

    蔚清嘉在屋内还再不断推测着吕博泰此举的原因,他府上实在把控太严,她一直想安插人手进去但也没能达成目的,如今遇到事时就显得十分被动。

    曹焘端着托盘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她伏在案前与纸上不断地写写画画什么,不时皱眉将手中的纸团揉皱扔开。

    他将托盘放到旁边的桌子上,顺手捡起刚刚被扔到他脚边的纸团展开,上面的墨在揉皱的过程中有些晕开,但还是能看出纸上究竟写了什么。

    “吕博泰……”

    他念出声,引得蔚清嘉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但又很快收回视线,在心中慢慢思索。

    “这个名字,我从前听过。”

    他再度出声,蔚清嘉终于将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等着他细说。

    曹焘拿着那张纸略带思量,坐在蔚清嘉身边从她手中拿过笔来,又在纸上吕博泰的名字下方写下一个名字——徐昔。

    “徐昔?”

    蔚清嘉念出声来,努力从脑海中找到这个名字,但是却一无所得。

    “这可能是个假名,这个人和吕博泰曾经差点成为我的买主。”曹焘说得自然,将手中的笔放回面前的笔架上,笔架上满是毛笔,叫他艰难找了个地方才放回去。

    “我当时才被转手到阳里康府的奴隶主手上,因着不服管教又有多次逃跑失败的先例,被看管的极其严格,甚至在先头几个月都只是把我关在仓库,并不带我出去,生怕我看见了路线和环境而想要抓着时机逃跑。”

    “那段日子不过是日复一日,我甚至很少见光,直到那天……”

    “那天什么?”

    蔚清嘉听得入神,他一停顿就迫不及待询问出声,甚至身子也无意识的往前靠了一下,而正巧曹焘也觉得二人之间距离有些远,往前移了一下椅子。

    脖子上短暂的传来的柔软叫他不由愣神,下意识滚动了一下,想要出声说什么,可喉咙却短暂失声。

    屋子中安静了片刻,蔚清嘉不自在抿嘴,想往后靠靠,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但下一秒就被曹焘拉住手臂。

    他看着她的眼神很专注,像是眼中仅有她一人一般。

    “好像……真的是我弄错了。”

    “什么?”

    蔚清嘉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可曹焘眸子中的光却又火速熄灭了,渐渐松开了拉着她的手,整个人像是被霜打过的小白菜,散发着落寞的情绪。

    “没什么。”

    他很快调整好自己,朝蔚清嘉笑笑,看着她漂亮精致的眉眼间的不解和疑惑,将心中那迟来的了悟深深埋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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