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三月,今年的天暖和得比往年要早许多,春雪消融,处处莺歌燕舞,叫人心情也不由得开阔许多。

    因着巩康成宴会受伤一事,与庐州和谈的事暂且撂下,为防曹家和庐州联手突袭,大军全都紧急退回冀州,让庐州人全都松一口气,也能够闲下来盘算着开春踏青的事了。

    每年的三月十七都是庐州城内特定的踏青日子,这习俗流传已久已经追溯不到所谓源头,但是却已然成为所有人的共识,算是一个独有的重大节日。

    蔚清嘉这些日子都忙着查账,倒是忘记了踏青节的到来,还是正院送来许多布料首饰才叫她想起来这件事来。

    “老太君说了,这些布料您不用挑,都是留着您日后做衣裳的,您踏青那日的衣裳自有最好的绣娘给您绣,早就准备上了!”

    来送衣裳那丫鬟是生面孔,长得娇俏可人,尤其一双眼睛,总是叫蔚清嘉不由自主生出一种亲切感来,说话时的语调也让她感觉有些熟悉。

    “你叫什么?”蔚清嘉有些好奇。

    “奴婢叫司红,原是在花房做事的。”

    司红很喜欢笑得模样,蔚清嘉一见她笑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就又涌上心头,但到底也没弄清楚是为什么。

    她坐在桌前不断思索,君荔已经手脚麻利的把人送走,又反身回来收拾那些布料与首饰了,她走路时都带着风,面上带着明显的骄傲与得意。

    “你在外莫要一直这般,免得旁人轻瞧了你去。”蔚清嘉嘱咐了一句。

    “看轻?有娘子和姨娘在,谁敢看轻我,看轻我们献仙院的人!”

    君荔瞪大眼睛看着蔚清嘉,好像她说了一句什么不可思议的话,这样的表现叫蔚清嘉暗自皱眉,不再言语,挥手任由她忙活。

    自从蔚清嘉被正院表现出明显的优待,葵娘也受到了蔚老太君的单独召见后,君荔就开始有些飘飘然,这已经不是蔚清嘉第一次提醒她,但是却见效甚微,这让蔚清嘉不由失望。

    本来她想法子将君荔从庄子调到自己身边就是为了身边能有一个信得过的人,可如今她冷眼瞧着君荔和葵娘越走越近,性子也越来越急躁,不管自己怎么提醒也不知改过,这是在与她的初衷背道而驰。

    蔚清嘉微微叹气,心中思量着从二等丫鬟里提一个上来的事。

    三月十七当日一早,屋外树上栖着的喜鹊不停的叫,欢快的叫声叫屋内一众人也都带着喜气,几个丫鬟笑着闹着,把握着既不会叫主子厌烦也能逗主子一笑的尺度。

    蔚清嘉就在这轻松的气氛中任由丫鬟装扮,她比去年长得开些,身量也变得更加高挑,穿着打扮也更倾向于含苞待放的青春感。

    正院一直藏着掖着的衣裳首饰也终于在早晨给送了来,青绿淡粉双色百褶裙搭了一个飘羽披肩,上好的粉玉首饰也是罕见的一整套。

    即便蔚清嘉心中早有准备也不免被正院这次出手的大方程度给吓了一跳,那粉玉入手也不觉冰凉,反而是温热的,叫人爱不释手。

    等她将这一身穿上,那更是叫屋里的几个丫鬟都看直了眼。

    “实在是太美了……”

    年纪尚小的丫鬟喃喃自语着,一不注意就嘟囔出了声,叫周围人反应过来后都纷纷笑起来。

    有对妆面有研究的丫鬟自告奋勇,在蔚清嘉额间贴了一枚小小的粉色花钿,更显得她整个人散发着柔弱的美丽。

    踏青的地方并不统一,能去哪里遇到什么人全都凭借缘分,因此今日并不需要去正院请安一起出发,反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马车,随意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娘子今日要去哪里?”乌璇乖巧的跪坐在蔚清嘉脚边,在矮桌上泡茶,笑意洋洋地问蔚清嘉。

    “我看不如去碧波亭,哪儿向来人多,踏青就要热闹些才好嘛!”

    君荔兴致勃勃的坐在一旁提议,将乌璇泡好的茶随意提起来给蔚清嘉倒了一杯。

    蔚清嘉没动那茶,也没应和君荔的提议,反而看向了乌璇。

    自己辛苦泡的茶被旁人拿了她也不恼,只是重新拿了个杯子又倒了一杯放在蔚清嘉手边,然后才认真思索了一会道:“去千秋湖如何?碧波亭娘子去年就去过了,今年也该去看看不一样的景观,而且婢子听说千秋湖边开了大片的迎春,漂亮极了。”

    “千秋湖?那地又偏又远,想看花不如去宝康平坡,那儿的花开的才叫一个漂亮。”

    君荔第一时间就叫嚷着反对,可乌璇不与她争辩,只乖巧的看向蔚清嘉。

    “就去千秋湖吧,热闹的地方看多了,去人迹罕至处说不定能有更多的景色瞧。”

    坐在外面的马夫听见了指令应了一声,驱车动了起来。

    君荔有些不开心的瘪起嘴,悄悄瞪了一眼在一旁的乌璇,不过一个二等丫鬟,也不知是用什么法子讨了娘子的欢心!

    千秋湖说是人迹罕至其实并不算夸张,因为它几乎算是庐州城最北边的边远地区,一路上几乎是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偏远,经过的人或马车也逐渐变少。

    等终于到了地方,君荔第一个冲下马车,殷勤的伸-出手扶着蔚清嘉安稳下来,还朝着跟在后面的乌璇翻了个白眼,蔚清嘉余光正好看到这一幕但也只当作不知。

    她信步顺着小路往湖边走去,地上还尚有些未融化的积雪,薄薄地堆在刚萌生出来的嫩绿的草叶上,路边的迎春开得并不算热烈,而是怯怯的开了一半,另一半仍是嫩生生的花苞状态,却别有一番美丽。

    湖面在阳光下闪着粼粼的波光,倒映着碧蓝的天空,真也应了那句水田交接。

    蔚清嘉在湖边站定,目光扫过此般开阔的景色,连带着自己心中那些郁气也一扫而空一般。

    “这儿也没什么好看的啊……”

    君荔站在后面小声嘟囔,用脚狠狠的踩着草叶,直至烂掉才罢休。

    蔚清嘉收回心神转头,君荔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泄愤的动作被发现,连忙上前一步自告奋勇要回马车上拿些点心。

    “去吧,不着急,路上小心些。”

    “是。”君荔笑着应了,这才转身跑走。

    “娘子……”乌璇上前一步。

    蔚清嘉缓缓摇头示意她不用说话,淡淡从地上转移开视线,转步朝不远处坡上的小亭子走去,可等走近才发现小亭子的周围被人挂了一层薄薄的纱帘,里面隐约坐着一个人影。

    “娘子,里面好像有人。”

    乌璇有些担心的说了一句,原以为千秋湖没人来,可不料竟有人比她们还早到些。

    “没事,去看看别处还有没有亭子。”

    蔚清嘉也有些惊讶的停住脚步,况且看那影子似乎也不是一位女子,还是不要随便上前,免得惹出事端才好。

    “娘子既然来了,不如进来歇歇脚?”

    她转身要走,可这时身后的亭子里的人竟然出声说了句话,蔚清嘉瞬间顿住脚步回头去看,隔着纱帘,似乎刚刚还看不清脸的模糊人影瞬间清晰起来。

    “娘子?”

    “我去看看。你在这看着,若是君荔来了,就想法子支走她。”

    乌璇对蔚清嘉的指令不理解,但还是果断干脆的应了,并不多嘴问什么。

    蔚清嘉一步步朝着坡上走去,离亭子的距离变得越来越近,里面的人影也越来越清晰。

    她抬手要去掀开纱帘,但是里面站着的人却抢先一步将帘子掀开,露-出那张实在俊俏又不显女气的脸来。

    曹焘一手做邀请状,另一只手却已经拉上了蔚清嘉的手腕将她带进精心布置的亭子中,将她按在位置上坐下,自己才松开她的手坐到对面。

    “你不是走了?”

    蔚清嘉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明明半月前曹家的兵马刚刚撤离,作为主帅的曹焘怎么会在今日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还不是走之前有人恋恋不舍的对我说什么,踏青节马上就要到了,还没有人真正陪她一起踏过青,那小可怜的模样就差求我了,我总不好那么心硬,真就撇下她一个人过节。”

    曹焘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叫蔚清嘉不由红了脸——是气的。

    “你这人胡说八道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改!我哪里恋恋不舍、那里小可怜了!我明明只是陈述你没体验过庐州的踏青,为你惋惜罢了!”

    若不是话是蔚清嘉自己亲口说的,还真要被曹焘这若有其事的模样可糊弄过去了。

    “再说,踏青节上,若男子要邀请女子同游,都是要送女子些小物件,女子同样回礼方才算同意。你就这样把我扯进来,可还不算与我同游。”

    蔚清嘉认真给他科普道。

    “谁说我没送?”

    “嗯?”蔚清嘉有些疑惑,并不记得今日他有给过她什么。

    “你这身衣裳可是我一笔一笔画出来的,还有这首饰,也是我画出来叫人打得,怎么样?还不错吧!”

    曹焘可不是默默无闻做事的人,他做了什么事必然是要叫那人知道自己的付出的。

    蔚清嘉是真的有些惊讶了,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裙子,又抬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首饰,她还道这次正院怎么那么大方,原来是曹焘的手笔。

    “现在轮到你送我东西了,你要回什么礼呢?”

    曹焘不知何时从对面的位置挪到蔚清嘉身边,双眼紧紧盯着蔚清嘉,专注地看着她的脸,却忽地被她眼中自己的倒影转移了注意力。

    那双眼中的自己的倒影太过渺小,好像下一秒就能溺死在她流转的眼波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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