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又降了场雪。北地一片白茫,像勤民种下的棉花,在腊月又一次迎来了丰收。在赤那的带领下,阙沙兵倾巢而动,欲在援兵赶来之前,将宋知声等人一网打尽。

    阙沙兵越过围栏,高举大刀,奔跑着,叫号着,很快便将夫诸孱弱的防线冲溃。

    帐内,宋知声一众还在商议抵抗阙沙的对策。

    白鹤最先听见,他竖起耳朵,警觉道:“什么声音?”

    池鹤春起身,掀开帘子一望,白地里出现许多黑点,他们终是来了,少年沉声道:“是阙沙,他们攻进来了。”

    钟离昧离开台子,从柜中拿出一对子午鸳鸯钺,换做以前,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要用它来对付阙沙。她将鸳鸯钺置于台上,多年未用,它依旧无比锋利,“别商量了,再待在这儿说下去,剩下的邬飞军恐怕也要保不住。”

    颜辞镜伸出手,掌中出现一支做工精良的判官笔,这是黄龙特地做来赠予他的,一直没机会用,没想到竟能在今日派上用场,他抬头看向自己的伙伴,“不如我们五人杀出去,起码要让将士们知道,我们是一体的。”

    厮杀声越来越近,宋知声几乎没有思考,拍案而起,“杀出去!跟赤那拼了!”

    他们相继出账,冲入白茫,兵分五路,与阙沙杀作一团。

    阙沙兵四面涌来,看势态,他们已经将这包围了。

    少年背负一杆金枪,很快,几个阙沙兵围了上来。池鹤春表现的很平静,冷不丁的瞧了枪一眼,归一枪兴奋极了,发出利器的鸣音,它迫不及待的想要尝尝新鲜血液的味道。

    一个士兵率先对他发动攻击,“呵哈——”刀直直向左肩劈来。

    少年双腿下蹲叉开,右掌内收,枪篡一甩,枪尾直捣腹部,像竹竿挑起刚洗涤好的被单,将那士兵一杆击飞。

    没等少年收枪,另一个阙沙兵紧接着袭了过来,池鹤春斜眼往后一瞥,身后站着的阙沙兵高举着大刀,蠢蠢欲动。

    大刀上的银环相互碰撞,叮呤叮呤,听的人身心俱躁。

    来了,身后的刀以极快的速度砍来,少年往旁处一闪,前后两位阙沙兵砍作一团,池鹤春脚一跨,跃至两人身后,以枪入背,将两人刺穿,一击毙命,减少他们的痛苦。

    见状,阙沙士兵一拥而上,池鹤春紧握金枪,往里注入一股极其刚猛的灵力,伴随着刺眼金光,四周的阙沙兵化为齑粉。

    接着有数十个阙沙兵赶来,均被池鹤春一枪毙命。

    前夜,白鹤端坐在台前,一夜未眠,画了五百三十七张杀符,在今日派上了用场。

    阿絮收了剑,在迎面袭来的阙沙兵即将要砍上他的那一刻,将杀符贴在士兵脑门上,几乎是瞬间,阙沙兵圆头一热,里面脑花炸的七荤八素,活像一道阙沙传统美食——杂烩汤。

    鹤大厨炸的不过瘾,索性将五百三十六张杀符一次性全掏出来,蓄势起跑,像婚礼上的新郎,见到灰甲便发上一个大红包,没过一会儿,手里的杀符发完了。傻鹤的灵力跟符一起离开本体,用了七七八八,他剩的不多了。

    没收到“新婚大红包”的阙沙兵大怒,逮着他就砍,这鹤忘了自己有剑,光顾着跑,他哪里跑得过阙沙兵?大刀一个起落,将他袖子砍去,他成了“断袖”。

    白鹤大叫一声,抽出自己腰间的薄剑,“蛮子兄,男人袖子可不兴砍!”说完,连衣带肉一剑削去人家半只手臂。

    笑着朗声道:“真砍啊,要连着手臂一起砍。”

    “啊!啊!”士兵气极,仰天大叫独臂痛锤胸脯,随着一声怒号,刀起剑落,士兵头还没来得及低下,便随着号叫离开身体,飞往血色的盐海。

    子午鸳鸯钺两手各一,左为阴雌,右为阳雄。乃鹤鸣原黄龙道人所制,近身格斗,世无敌手。

    此刻,钟离昧红衣染血,宛若一朵盛开的血色睡莲,亭亭立于斑斑白雪中。

    周身,是尸山血海,阙沙兵尸体交叠,埋在新落的薄雪下。

    睡莲离开此处,飞往另一个灰甲聚集之地。

    子午鸳鸯钺离开玉手,割阙喉,擒沙头,挂了阙沙命,勾兵魂至冥君台。

    所过之处,灰甲瞬倒,雪埋英魂他国土。

    颜辞镜惯是个会享受的,抓住一个夫诸兵,命他突破重围,替自己进帐拿椅子。

    他在人家临走时,特意交代,“喂!不要凳子!要椅子!有靠背的!”

    那可怜的夫诸士兵拼了半条命闯入帐中,背上椅子,又拼上半条命,把椅子送到他眼前。他倒好!让人站好,扇子一扔,抛人家手里,懒洋洋道:“劳烦给我扇下风。”

    士兵边大口喘粗气,边大手擦臭汗,边扇边骂,“你不装会死?”当然,他只敢在心里偷偷说。

    判官笔,穿喉点穴挑筋脉,还能刺臀戳眼,当然,排在后面两样他颜辞镜是不愿做的,用他的话说,(佯装痛心疾首)“这有伤文人风骨啊!文人风骨!”(话落倒地,眼角流出泪水,右手高举抓日)

    阙沙兵每每经过,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藏着袖中的判官笔,或穿或点或挑,在阙沙兵反应过来之前,一笔判入冥王殿。

    在阙沙士兵眼中,颜辞镜用的邪术,一伸手,将人魂魄抓去。众人害怕不已,不敢再近其身。

    见状,颜辞镜前倾着身子,鼓励道:“怎么不上了?上啊!你们是阙沙的勇士!”

    阙沙兵后退数米,离颜辞镜远远的。

    颜辞镜高举双手,眉眼带笑,招呼他们过来,“来啊!来杀我!阙沙的士兵!你们是王者之师!快来杀我!”

    一旁扇风的夫诸士兵忍不住白他一眼,“这人是不是有病?”当然,他偷偷在心里说,没有让颜辞镜听见。

    阙沙兵再次后退数米,一脸惊恐的看着颜辞镜,他高举的双手仿佛是无常在招他们的魂。

    “算啦!算啦!你们不来,那只能我来找你们了。”颜辞镜起身,将一旁的夫诸兵一把推倒,一个趔趄,摔入椅中。他抬手布了个结界,对扇风兵说道:“待在这里,等我回来。”语毕,一个飞身,瞬间到阙沙兵身旁。

    判官笔至,起笔判人生死。颜辞镜速度极快,阙沙士兵无从逃窜,如圈中待宰羔羊,心急焦躁,乱作一团,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等主人的屠刀落下,方得解脱。

    忽然,颜辞镜发觉身旁多了个“屠户”,与他一同“宰羊”。偏头一看,是他!他不待在结界里?

    颜辞镜衣袖拂过阙沙灰甲,笔尖点人死穴,问道:“你怎出来了?”

    士兵撇嘴一笑,“大人,邬飞军从不躲在伙伴身后。”谈笑间,卸下数个阙沙人头。

    颜辞镜穿破夹在他们之间碍眼的阙沙士兵的人头,赞赏似的重重拍一下士兵的黑甲,笑道:“兄弟!好样儿的!”

    一个阙沙兵偷偷绕到颜辞镜身后,银刀削发,士兵大喊:“大人小心!”

    身后的阙沙兵却倒下了,颜辞镜脸上依旧平静,若无其事道:“无妨无妨。”手往后一摸,掌中多了几根断发。

    颜辞镜脸色大变,像是刚吃完在桶里闷上九九八十一天的大便,七彩色绽开,比宫闱密事还要精彩,鼻翼微耸,怒道:“天杀的蛮子!将本神头发还来!”

    失了头发的颜辞镜像破栏而出的疯牛,不分敌友,杀红了眼。

    可怜的士兵,拼上一条小命,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才不至于被颜辞镜误伤。

    时隔八日,宋知声再次对上敌国将领。只不过这一次,她的对手是赤那。

    单论武力,赤那远不及伊德尔,但赤那此人,比伊德尔要难缠的多。

    他故意在宋知声面前大肆围杀夫诸士兵,等宋知声看不过追上来时,他又领着阙沙众将士撤退,不与她起正面冲突。

    宋知声一来,他便退。她不来,他便杀。几个回合下来,宋知声马都跑疲了,还没碰到赤那的马屁股。

    夫诸人数上不占优势,赤那怎么做,目的只有一个,拖垮宋知声,待其疲怠,一举击杀。早在出征前,他便花费了大量时间来研究这位有名的夫诸长公主。以他对宋知声的了解,在这位公主面前围杀虐杀她的士兵,她一定会心疼不已,继而追上来阻止他。跟他想的一样,此法用在宋知声身上,屡试不爽。

    宋知声不是不明白他的狡猾,但她实在无法坐视不理。赤那杀的,是夫诸的子民,是宋氏的兵啊。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阿声!不要中了他的奸计!兵我来救!你尽管痛快的打!”

    宋知声回头望,是钟离昧,乌城的睡莲带着她的子午鸳鸯钺赶来了。

    鸳鸯钺飞来,在阙沙兵中旋一圈,画了个漂亮的血圈,伤口极细极深,一钺封喉。

    赤那骑着一匹墨色骏马,钺飞旋而来,马纹丝不动,赤那歪着脑袋,好奇的打量她,良久,才张口道:“你就是钟离昧?”

    阴阳钺同时离手,开合间取走阙沙士兵项上头颅。

    钟离昧回望他,眼神冷峻,“这么急着送人头?”

    赤那垂眸轻笑,目光一直未从钟离身上移开,“大人说笑了,贱命一条,怎敢脏您的手?”

    “你可高看我了,猪狗牛羊命,只要能取,我统统不嫌!”鸳鸯钺再次离手,这一次,它的目标是赤那。

    马蹄退后两步,赤那不紧不慢道:“别急啊大人,本王还没聊够呢。”

    数十位阙沙兵拦在赤那身前,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二王子无虞。

    钟离昧笑了,发自内心的笑。就算夫诸兵败又如何?有赤那这样的继承人,阙沙必将走向灭亡。

    “大人笑的这样明媚,您来时可有注意,这片土地上的邬飞军。”赤那展开双手,忘情的,陶醉的,幽幽的瞪大眼睛,笑的痴狂,“就要消失了啊!”

    “邬飞军?他娘的就是个笑话!这才几日?”赤那表情迷醉,好似他没在战场上,而是在欢乐场中,听笙歌赏燕舞,“七日,仅仅七日!什么天盛之国,王者之师!统统都是我赤那的手下败将!”

    赤那挺直身子,半眯着眼,手指钟离昧,嘲笑道:“包括你,废物就别跑出来丢人了,老老实实待在你的神府里,不好么?”

    “废物?”钟离昧被逗笑了,活了千年,第一次有人说她是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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