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自立国以来,历经五百年,以战统一辽阔的领土后,因兵强将勇而鲜有战乱。
新帝登基后轻徭薄赋,百姓安居乐业,皇朝日渐繁荣昌盛。
近十几年来,大梁从无大灾大难,民间皆称有神明在庇佑大梁,方才有如今的太平盛世,处处可见湛蓝苍穹,万象欣荣。
然而,身处一个村庄的宋怜睁开眼时,所见并非醉人的小桥流水人家。
此时风狂雨骤,阴云蔽日,天边炸雷不断。
而她,正死死攀着一根屋梁,背着一个颇为沉重的包裹,整个人双脚悬空,下方是奔腾咆哮着的泥洪。
泥洪中夹杂着巨大的石块和粗壮的断木,以及沿途冲毁的屋舍,和许多没来得及逃生的村民。
有的人还活着,高举双手绝望呼救,还没能说完整“救命”二字,便重新被泥洪吞噬。
有的人已然成为一具尸体,混杂在泥洪里的死物当中。
生命在天灾前,微渺如蝼蚁。
宋怜虽然脑中一片空白,除了自己的名字,什么都想不起来,但她晓得只要松手,她必死无疑。
一定要活下去,这是她心中唯一清晰的念头。
她挂在一个崩塌一半的屋顶上,被雨雾遮掩的前方,似乎还有诸多奔逃的人,他们趴在另一个屋顶上,尝试往对面高处跃去。
“姑娘!我有些害怕,你能否帮帮我?”
忽然,宋怜听到下方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她低头望去,看到一位头发花白的妇人眼含泪光地抬头看着她。
妇人抓着一根更矮的房梁,离脚下肆虐万物的泥洪仅一步之遥。
宋怜掂量了一下自己残存的力气以及妇人的体型,认为还能拉她一把,便使劲将腿也勾上房梁,腾出一边手,伸向下方的妇人:“抓住我的手!我拉你上来!”
那妇人闻之一怔,随后一脸了然,对宋怜微微笑了笑:“没想到姑娘如此快便忘了。”
“忘了何事?”宋怜缩回手,重新攀紧了屋梁。
她确实忘了很多事,就连她是如何来到此处的都记不起来了。
“忘了你要我自行了断。”妇人苍白的双唇有些颤抖,但她的眼中并无怨恨。
“我为何要让你去死?”宋怜蹙紧了眉头,甚是不解。
“罢了。”妇人看了眼下方的泥洪,最后抬头看向宋怜,嘴角仍带着笑,“我的儿,周祈年,便拜托姑娘了。”
正当宋怜要问周祈年又是何人时,那瘦小的妇人突然撒了手,落入了下方的泥流之中。
仅须臾之间,便消失无踪。
宋怜看向妇人消失的方向,心莫名狠狠一颤。
她隐约觉得,这是一个开端,她的双手要沾上鲜血的开端。
她深呼吸一口气,用力向上攀爬,双脚终于踩到了实处,随后手脚并用地朝前爬去,穿过层层雨雾,又有惊无险地跳到了另一个屋顶,终于看到了前方有许多人聚集的半山腰。
她的前面有十来个人在排队,等待着半山腰的人营救,而她的后面还有三个人。
“莫怕!跳过来!我会拉住你的!”有一个身材高大、满腮帮胡子的男人正在接应那些逃难的人,他稳稳地接住跳向他的人,每接住一个人,便扫一眼屋顶上剩下的人。
他在寻找什么,宋怜心想。
果然,那个男人朝这边喊了一句:“娘!”
然而宋怜前方的人无人应答他,她转头看了眼身后之人,他们皆是男人。
此处没有那个男人的母亲。
宋怜想起了妇人的面容,不知为何,她感觉那个男人便是妇人的儿子,周祈年。
突然,宋怜的身后传来断裂的声音和一声凄厉的惨叫,她再度回望,看到后面的三人只剩下一人,原本完整的屋顶崩塌了大半,她脚下的木板开始剧烈颤动摇晃。
泥洪破坏的范围变大了,犹如巨大的猛兽般无情吞食着一切。
“快点!这里也要塌了!!”
“不想死就赶紧跳啊!”
“前面的还在等什么!滚开!!”
前方趴在屋顶上的人不断地发出尖叫,半山腰上原本聚集的幸存者也放弃了接应剩下的人,拼命往更高的地方跑去。
只剩下那个男人,周祈年,他还在努力帮助那些人逃生。
有的人直接被身后的人推了下去,有的人跳不远,还没触碰到山坡,就摔进了屋顶和山坡之间,爬不了陡峭的山壁,只得重新爬上屋顶。
宋怜伏着身子,尽可能稳当地前行,后面的男人不断催促,他们每前行一点,身后的屋顶就多倒塌一寸。
倾盆大雨中,充斥着泥洪冲毁一切的声音,木板断裂的刺耳声音,人们恐惧的哭喊声,仿佛地狱之门大开,从此再无安宁。
前方已经没有人了,宋怜小心地站起来,走到屋檐最边缘,看向她面前两米远的周祈年。
他望着她的眼中似乎充满悲怆,伸向她的手上布满血淋淋的伤口,手在微微颤抖着。
“跳过来!”周祈年大声喊道。
宋怜冷静地屈膝蓄力,快速向前一跃,双脚离开屋顶的那刻,整个屋子轰然倒塌,被卷进了泥洪里,下方还在攀爬的人们仅短暂地叫喊了一瞬,便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兽口之中。
宋怜这一跃并不算远,仅凭她自己,绝无可能到达对面,周祈年见状,迅速将手中缠着树干的粗绳绕手几圈,攥着粗绳跳向宋怜,单手将她架进怀中紧紧抱住,两个人悬挂在了崩裂的半山腰上,下方是滚滚泥洪。
然而周祈年仅支撑了片刻,被抱着的宋怜就猛地向下滑了一截,因为方才在她身后的男人,此刻正死死握着宋怜的脚踝,他的脚已经碰到了洪流,身体有被其冲走之势,整个人拖拽着宋怜在摇晃。
“救命啊!快拉我上去!”男人凄厉地哭喊着。
男人的一边手滑了下去,拽掉了宋怜的鞋子,对死亡的恐惧令他用尽全力拉着宋怜另一边脚,宋怜使劲抱紧周祈年,觉得脚都快被扯断了。
“救我!求求你了!”男人的呼喊绝望又无力。
周祈年的双手在剧烈颤抖,身上诸多伤口仿佛被撕裂一般疼痛,他咬紧了牙关,感觉既要抱不紧宋怜,绳子亦在往下掉,恐是绳子绑住的那棵树支撑不了三个人的重量。
“放手!不然我们三个都会掉下去!”周祈年冲男人喊道。
男人拼命摇头,疯魔一般叫嚷:“不放!要么拉我上去,要么一起死!!”
话音刚落,一截树干横着砸向男人的双腿,男人的身体狠狠一晃,他死活不肯放开的手拽着宋怜又下滑了一大截,连带着将周祈年也扯下去不少。
周祈年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攥着绳子的手臂和脖颈皆因用力而青筋暴起,鲜血顺着他的手臂往下流。
他垂眼望了眼怀里的宋怜,恰好与她的目光相汇。
宋怜清澈的眸中竟看不出一丝恐惧,仿佛坚信自己会活下去一样。
她紧紧圈着周祈年的脖子,语气冷静得仿佛此刻只是吊在半山腰看风景:“我腰间有刀,需要用手。”
周祈年无须她多解释,从她凌厉的眼神中便明白她的意图,咬牙低声道:“抓住绳子。”
随即他低吼一声,抱着宋怜的手爆发出更强的力量,将她整个人向上抬。
宋怜极力向上伸手,终于抓到了那根粗绳,粗绳因为宋怜这一抓,大幅度地朝下一坠,然而她脚下的那个男人不管不顾,欣喜地扒着她的身子向上爬。
在周祈年力量的托举下,宋怜得以腾出另一边手,迅速抽出绑在腰间的那柄精小短刃,神色一凛,集所有力量于手臂,狠狠将短刃朝下甩去。
尖锐刀锋无声没入男人的血肉之中,男人双眼瞪圆,声息戛然而止,手中一松,当即落入泥洪中,不见了踪影。
宋怜因手臂甩动的动作而跟着滑落,周祈年及时再度将她抱紧,两人的脸离得极近,呼吸交缠。
宋怜眼中的厉色还未消散,她问道:“我杀了人,你会将我扔下去吗?”
她其实不知为何自己会这样问,只是被内心的欲望驱使,想要一探这男人的答案。
若她为了活下去而双手沾满鲜血,他会如何待她?
周祈年因颇感意外而蹙了蹙眉,沉声道:“不会。”
宋怜微微扬唇,轻声道:“那便好。”
周祈年移开眼,避开她的注视:“抱紧了。”
宋怜依他的话照做,双手圈住他的脖子,双腿也缠住了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胸口前,听到了他砰砰的心跳声。
许是因为身处险境,心跳得很快。
周祈年拉着绳子,另一边手攀上山壁,爬上了半山腰的平地。
他将宋怜放下,解开手中缠着的粗绳,掌心和手腕已被磨得血肉模糊。他紧紧抿着唇,不敢多看一眼下方的惨状,只觉眼前一切皆已褪色。
骤雨渐停,泥洪减缓了速度,浓厚的雾气被风吹散,视野清晰许多,却愈发显得四周苍凉寂寥,死气沉沉。
山下的村庄遭倾泻的泥洪掩埋大半,前不久的山崩地裂,现已化作寂静无声。
宋怜坐在地上,浑身都在滴水,她望着被灾难肆虐毁灭的村庄,心中却无甚波澜。
只是胸口隐隐有些沉闷。
她似乎知道这一切会发生,但又想不起来,为何自己会有这种感觉。
“你方才是否有看到一个......”
她听到周祈年说话,转头看他,却见他欲言又止,有水在他的脸颊滑落,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罢了......”周祈年低头苦笑一声,转身跌跌撞撞地离去。
“等等。”宋怜喊住了他,光着一边脚追上去。
就在她平安落地的那一刻,她脑中混沌的记忆碎片开始汇聚。
她终于想起了一些事情,其实也就三件事,然而每一件都甚是离奇。
第一,世界末日要来了,她一定要活下去。
第二,末日来临之前,她要让一个叫周祈年的人爱上她并听命于她。
第三,她刚刚好像让周祈年的母亲自行了断,而方才那个妇人真的死了。
宋怜觉得此事有些难办,苦恼地拽了拽背上的包裹。
她朝前方那人的背影问道:“你,是周祈年吗?”
新帝登基后轻徭薄赋,百姓安居乐业,皇朝日渐繁荣昌盛。
近十几年来,大梁从无大灾大难,民间皆称有神明在庇佑大梁,方才有如今的太平盛世,处处可见湛蓝苍穹,万象欣荣。
然而,身处一个村庄的宋怜睁开眼时,所见并非醉人的小桥流水人家。
此时风狂雨骤,阴云蔽日,天边炸雷不断。
而她,正死死攀着一根屋梁,背着一个颇为沉重的包裹,整个人双脚悬空,下方是奔腾咆哮着的泥洪。
泥洪中夹杂着巨大的石块和粗壮的断木,以及沿途冲毁的屋舍,和许多没来得及逃生的村民。
有的人还活着,高举双手绝望呼救,还没能说完整“救命”二字,便重新被泥洪吞噬。
有的人已然成为一具尸体,混杂在泥洪里的死物当中。
生命在天灾前,微渺如蝼蚁。
宋怜虽然脑中一片空白,除了自己的名字,什么都想不起来,但她晓得只要松手,她必死无疑。
一定要活下去,这是她心中唯一清晰的念头。
她挂在一个崩塌一半的屋顶上,被雨雾遮掩的前方,似乎还有诸多奔逃的人,他们趴在另一个屋顶上,尝试往对面高处跃去。
“姑娘!我有些害怕,你能否帮帮我?”
忽然,宋怜听到下方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她低头望去,看到一位头发花白的妇人眼含泪光地抬头看着她。
妇人抓着一根更矮的房梁,离脚下肆虐万物的泥洪仅一步之遥。
宋怜掂量了一下自己残存的力气以及妇人的体型,认为还能拉她一把,便使劲将腿也勾上房梁,腾出一边手,伸向下方的妇人:“抓住我的手!我拉你上来!”
那妇人闻之一怔,随后一脸了然,对宋怜微微笑了笑:“没想到姑娘如此快便忘了。”
“忘了何事?”宋怜缩回手,重新攀紧了屋梁。
她确实忘了很多事,就连她是如何来到此处的都记不起来了。
“忘了你要我自行了断。”妇人苍白的双唇有些颤抖,但她的眼中并无怨恨。
“我为何要让你去死?”宋怜蹙紧了眉头,甚是不解。
“罢了。”妇人看了眼下方的泥洪,最后抬头看向宋怜,嘴角仍带着笑,“我的儿,周祈年,便拜托姑娘了。”
正当宋怜要问周祈年又是何人时,那瘦小的妇人突然撒了手,落入了下方的泥流之中。
仅须臾之间,便消失无踪。
宋怜看向妇人消失的方向,心莫名狠狠一颤。
她隐约觉得,这是一个开端,她的双手要沾上鲜血的开端。
她深呼吸一口气,用力向上攀爬,双脚终于踩到了实处,随后手脚并用地朝前爬去,穿过层层雨雾,又有惊无险地跳到了另一个屋顶,终于看到了前方有许多人聚集的半山腰。
她的前面有十来个人在排队,等待着半山腰的人营救,而她的后面还有三个人。
“莫怕!跳过来!我会拉住你的!”有一个身材高大、满腮帮胡子的男人正在接应那些逃难的人,他稳稳地接住跳向他的人,每接住一个人,便扫一眼屋顶上剩下的人。
他在寻找什么,宋怜心想。
果然,那个男人朝这边喊了一句:“娘!”
然而宋怜前方的人无人应答他,她转头看了眼身后之人,他们皆是男人。
此处没有那个男人的母亲。
宋怜想起了妇人的面容,不知为何,她感觉那个男人便是妇人的儿子,周祈年。
突然,宋怜的身后传来断裂的声音和一声凄厉的惨叫,她再度回望,看到后面的三人只剩下一人,原本完整的屋顶崩塌了大半,她脚下的木板开始剧烈颤动摇晃。
泥洪破坏的范围变大了,犹如巨大的猛兽般无情吞食着一切。
“快点!这里也要塌了!!”
“不想死就赶紧跳啊!”
“前面的还在等什么!滚开!!”
前方趴在屋顶上的人不断地发出尖叫,半山腰上原本聚集的幸存者也放弃了接应剩下的人,拼命往更高的地方跑去。
只剩下那个男人,周祈年,他还在努力帮助那些人逃生。
有的人直接被身后的人推了下去,有的人跳不远,还没触碰到山坡,就摔进了屋顶和山坡之间,爬不了陡峭的山壁,只得重新爬上屋顶。
宋怜伏着身子,尽可能稳当地前行,后面的男人不断催促,他们每前行一点,身后的屋顶就多倒塌一寸。
倾盆大雨中,充斥着泥洪冲毁一切的声音,木板断裂的刺耳声音,人们恐惧的哭喊声,仿佛地狱之门大开,从此再无安宁。
前方已经没有人了,宋怜小心地站起来,走到屋檐最边缘,看向她面前两米远的周祈年。
他望着她的眼中似乎充满悲怆,伸向她的手上布满血淋淋的伤口,手在微微颤抖着。
“跳过来!”周祈年大声喊道。
宋怜冷静地屈膝蓄力,快速向前一跃,双脚离开屋顶的那刻,整个屋子轰然倒塌,被卷进了泥洪里,下方还在攀爬的人们仅短暂地叫喊了一瞬,便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兽口之中。
宋怜这一跃并不算远,仅凭她自己,绝无可能到达对面,周祈年见状,迅速将手中缠着树干的粗绳绕手几圈,攥着粗绳跳向宋怜,单手将她架进怀中紧紧抱住,两个人悬挂在了崩裂的半山腰上,下方是滚滚泥洪。
然而周祈年仅支撑了片刻,被抱着的宋怜就猛地向下滑了一截,因为方才在她身后的男人,此刻正死死握着宋怜的脚踝,他的脚已经碰到了洪流,身体有被其冲走之势,整个人拖拽着宋怜在摇晃。
“救命啊!快拉我上去!”男人凄厉地哭喊着。
男人的一边手滑了下去,拽掉了宋怜的鞋子,对死亡的恐惧令他用尽全力拉着宋怜另一边脚,宋怜使劲抱紧周祈年,觉得脚都快被扯断了。
“救我!求求你了!”男人的呼喊绝望又无力。
周祈年的双手在剧烈颤抖,身上诸多伤口仿佛被撕裂一般疼痛,他咬紧了牙关,感觉既要抱不紧宋怜,绳子亦在往下掉,恐是绳子绑住的那棵树支撑不了三个人的重量。
“放手!不然我们三个都会掉下去!”周祈年冲男人喊道。
男人拼命摇头,疯魔一般叫嚷:“不放!要么拉我上去,要么一起死!!”
话音刚落,一截树干横着砸向男人的双腿,男人的身体狠狠一晃,他死活不肯放开的手拽着宋怜又下滑了一大截,连带着将周祈年也扯下去不少。
周祈年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攥着绳子的手臂和脖颈皆因用力而青筋暴起,鲜血顺着他的手臂往下流。
他垂眼望了眼怀里的宋怜,恰好与她的目光相汇。
宋怜清澈的眸中竟看不出一丝恐惧,仿佛坚信自己会活下去一样。
她紧紧圈着周祈年的脖子,语气冷静得仿佛此刻只是吊在半山腰看风景:“我腰间有刀,需要用手。”
周祈年无须她多解释,从她凌厉的眼神中便明白她的意图,咬牙低声道:“抓住绳子。”
随即他低吼一声,抱着宋怜的手爆发出更强的力量,将她整个人向上抬。
宋怜极力向上伸手,终于抓到了那根粗绳,粗绳因为宋怜这一抓,大幅度地朝下一坠,然而她脚下的那个男人不管不顾,欣喜地扒着她的身子向上爬。
在周祈年力量的托举下,宋怜得以腾出另一边手,迅速抽出绑在腰间的那柄精小短刃,神色一凛,集所有力量于手臂,狠狠将短刃朝下甩去。
尖锐刀锋无声没入男人的血肉之中,男人双眼瞪圆,声息戛然而止,手中一松,当即落入泥洪中,不见了踪影。
宋怜因手臂甩动的动作而跟着滑落,周祈年及时再度将她抱紧,两人的脸离得极近,呼吸交缠。
宋怜眼中的厉色还未消散,她问道:“我杀了人,你会将我扔下去吗?”
她其实不知为何自己会这样问,只是被内心的欲望驱使,想要一探这男人的答案。
若她为了活下去而双手沾满鲜血,他会如何待她?
周祈年因颇感意外而蹙了蹙眉,沉声道:“不会。”
宋怜微微扬唇,轻声道:“那便好。”
周祈年移开眼,避开她的注视:“抱紧了。”
宋怜依他的话照做,双手圈住他的脖子,双腿也缠住了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胸口前,听到了他砰砰的心跳声。
许是因为身处险境,心跳得很快。
周祈年拉着绳子,另一边手攀上山壁,爬上了半山腰的平地。
他将宋怜放下,解开手中缠着的粗绳,掌心和手腕已被磨得血肉模糊。他紧紧抿着唇,不敢多看一眼下方的惨状,只觉眼前一切皆已褪色。
骤雨渐停,泥洪减缓了速度,浓厚的雾气被风吹散,视野清晰许多,却愈发显得四周苍凉寂寥,死气沉沉。
山下的村庄遭倾泻的泥洪掩埋大半,前不久的山崩地裂,现已化作寂静无声。
宋怜坐在地上,浑身都在滴水,她望着被灾难肆虐毁灭的村庄,心中却无甚波澜。
只是胸口隐隐有些沉闷。
她似乎知道这一切会发生,但又想不起来,为何自己会有这种感觉。
“你方才是否有看到一个......”
她听到周祈年说话,转头看他,却见他欲言又止,有水在他的脸颊滑落,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罢了......”周祈年低头苦笑一声,转身跌跌撞撞地离去。
“等等。”宋怜喊住了他,光着一边脚追上去。
就在她平安落地的那一刻,她脑中混沌的记忆碎片开始汇聚。
她终于想起了一些事情,其实也就三件事,然而每一件都甚是离奇。
第一,世界末日要来了,她一定要活下去。
第二,末日来临之前,她要让一个叫周祈年的人爱上她并听命于她。
第三,她刚刚好像让周祈年的母亲自行了断,而方才那个妇人真的死了。
宋怜觉得此事有些难办,苦恼地拽了拽背上的包裹。
她朝前方那人的背影问道:“你,是周祈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