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想说些什么，宋奶奶就端着热腾腾的粉上来了。
老人家一碗一碗地放到他们俩面前，并放好筷子，边说：“等久了吧，快吃吧。”
宋奶奶慈祥地摸摸她的头，笑着转身离开。
人刚走，舒难就拿起筷子，但是不吃，第一时间看向沈遇白，眼睛亮晶晶的。
她对他说：“尝尝。”
似乎很在乎他的评价。
那一刻他真正感受到了食物的力量，好吃的东西确实能给人带来好心情。
“这是渔粉？”
“嗯，”舒难补充，“无骨的。”
色香味俱全，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
舒难先前不觉得饿，现在倒是有点了。
沈遇白吃了一口，舒难看着他向自己投来的赞扬的表情开心地笑了。
“好吃。”他由衷赞叹。
“是吧。”得到肯定，舒难心满意足地动起了筷子。
“你喜欢吃鱼吗？”
舒难听见沈遇白这样问她。
因为嘴里还含着没咬断的粉，她只能在碗里猛点头。
好不容易咬断咽下，她抬起头来，冲着他说：“特别喜欢。”
沈遇白很少见到她外露这么强烈的情绪，用了特别这个词，那应该就是很喜欢了。
舒难说完就意识到了不对，刚刚那一秒她好像把另一个自己放出来了。
很少有人在意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所以有点莫名其妙地有些激动和话多了。
她干咳一声，想要掩饰尴尬。
没想到这一咳给自己呛到了，加之渔粉她一直点的都是有些辣的，这一咳就停不下来了，甚至咳出来了眼泪，实在难受。
舒难把筷子放下，想趴下平息一下，这时手边多了一杯水。
她谢谢都说不全，拿起来就喝。
好不容易好点，她脸已经被呛得通红，有些狼狈。
“谢谢。”
舒难接过沈遇白递过来的纸巾，不忘道谢。
“不客气，”沈遇白看着她，有些感慨，“看来吃饭也要注意安全啊。”
舒难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句话有点好笑，憋也憋不住，一时破功，就这样笑了起来。
“笑什么？”
沈遇白有些奇怪，但被她感染，自己也不自觉地弯起来嘴角。
“没什么。”舒难重新拾起筷子，“只是想到了好笑的事情。”
听她这么一说，沈遇白也想起来一件事，问：“你先前去后厨是去干什么了？”
舒难夹粉条的手指一顿，认真回想了一下他说的是什么，然后说：“噢，那个，你不是不吃香菜吗？我告诉宋奶奶说不加。”
沈遇白点点头没再说话。
两人开始安静地吃饭，期间不小心肢体接触了一下，原因是两人要拿同一瓶醋。
舒难先碰到的，但是她率先松开了手。
有种奇怪的感觉在她心间乱撞。
是不是生病了。
就在她愣怔的时候，沈遇白已经给她倒了点，并问她：“够吗？”
她下意识点头，得到回应，沈遇白才收回去添自己的。
这时，舒难看见他手边的手机亮屏了。
有人给他发了信息，他拿起来看，然后修长的手指快速在屏幕上点了起来。
应该是有什么事，舒难往外看了眼，天也不早了。
她没说话，但加快了吃东西的速度。
很快见底，舒难抬头，看见沈遇白已经吃完了，正在看着她。
“我去结账。”
舒难拉开椅子走了出去。
她付了钱，宋奶奶找零给她，并告诉她常来，她应下，回到原位的时候沈遇白已经不在了，就连她的书包也被他帮忙拿出去了。
舒难走出小店，看见沈遇白正在榕树下捣鼓她的自行车。
发现她来了他抬头看她。
“上来。”
舒难没太明白，走到他身旁的时候听见他又说了句：“我带你。”
“我后面坐着不舒服。”
看舒难待在原地不动，沈遇白随便编了个借口解释。
舒难回想起他坐后座的样子，好像是有点委屈了。
毕竟她带人家也得让人家舒服了才行，而且他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意思拒绝。
加之她是路痴，其实她已经不记得他家往哪走了，或许让他骑更快些。
经过多方面考虑，舒难说服了自己，选择了大家都方便的方法。
于是她拿过书包背上，坐了上去。
由于她穿的是校服裙子，所以只能侧着坐，这个姿势不怎么安全，她犹豫着抓上了沈遇白的校服衣摆。
“抓紧，”沈遇白收回目光，“出发了。”
已经尽量保持距离，但车子启动的时候，舒难还是不自觉地攥紧了他的衣摆。
自行车再次驶过灵舟大道，路过灵舟河，舒难看着眼前美景出了神。
灵舟城是一座三线城市，有点山，但也正因为如此，它风景很好，空气也很好。
泠江几乎贯穿了整座城市，是灵舟城的生命之源，大家都很爱护，环保工作做的特别好。
落日余晖，映得河面金灿灿的，似有星星闪烁。
橘黄色的太阳掩面躲藏在云层之间，像云朵面包上被咬了一口的蛋黄。
微风徐徐，舒难伸出手，不知是想抓住风，还是已经溜走的夕阳。
时间飞逝，又一天过去了，但对舒难来说，这一天却无比漫长。
眼前的建筑物变得眼熟起来，虽然舒难是路痴，但是她无比肯定，这绝不是回沈遇白家的路。
而是回她家的路。
这条她走了十几年都还没走出去的路，她再清楚不过了。
舒难连忙戳了戳沈遇白的肩膀，提醒他：“你走错了。”
“没走错。”
沈遇白的语气坚定得很。
“可是这是回我家的路呀……”舒难陷入自我怀疑，“你肯定走错了。”
沈遇白说：“那我就更没走错了。”
直到自行车在自家院子停了下来，舒难才意识到，自己的第六感没有错。
今天的一切，都是他有意为之。
“是这吧？”
沈遇白看了眼门牌号，问她。
“你不是说你对灵舟不熟吗？”舒难感觉自己被忽悠了。
“是不熟，”沈遇白把自行车还给她，摇摇手机，“有导航。”
“今天就送我到这吧，你快回去吧。”他说。
舒难觉得一切都太轻易太顺利了，她不太好意思，于是问了句：“你是故意的对吗？”
听上去像质问的话，但是她却说的温柔，毫无攻击性，毫无气势。
沈遇白承认：“是。”
“为什么这么做呢？”她追问。
如果是别人的话，早就千倍万倍地向她讨回来了，当然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而他非但没有千倍万倍的讨回去，反而还故意用简单的方式解决掉她认为的难题。
她是送他回去了，可是只送了一半，反而让人给送回了家；她是请他吃饭了，可是她觉得他未必不想吃西餐，而是故意选择她负担得起的。
沈遇白答：“没有为什么。”
四周忽地变得很安静，几秒钟后，他又开口问她：“你欠我的人情已经还完了，现在可以不忧心了吗？”
他再次将她看穿，她心里装着事的样子就那么明显吗？
是不忧心了，是不用时刻惦记着应该还什么了，但是舒难开心不起来。
她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事。
可是思来想去，都没有。
她一直以来都觉得别人对她好她就要加倍的还回去，更重要的一点是，别人施与她的好，她总会觉得欠别人点什么，所以必须还点什么。
一换一，等价交换。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她认为这并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但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在这件事上并没有等价，他甚至有些吃亏。
沈遇白知道她没明白，他没再说什么，倒是舒难先开口了：“那你怎么回去？挤公交？”
因为有前车之鉴，舒难觉得他看上去也是会挤公交的样子。
但这回沈遇白的答案却和她想的不一样，他说：“会有人来接我。”
或许只是为了让她放心。
千言万语，舒难又说了一句谢谢。
沈遇白笑了：“你是复读机吗？”
“嗯？”舒难回头。
“没什么。”
舒难不信，但她也没再问，推着车走进去。
这时一群毛孩子从院子里蜂拥而出，把舒难挤了出来，站到了最边边。
沈遇白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看得皱起了眉头。
为首的小孩是郭子昱。
其他小孩都是街坊邻居的孩子，来找他玩的。
推倒了舒难郭子昱也没管，又向前跑去，直到直接撞上了沈遇白。
这回撞疼了郭子昱倒是停下来了，其他小孩也发现了情况不大对，原本吵吵闹闹的，现在都安静了下来，看向了郭子昱这边。
“谁啊？！”小男孩的声音格外尖锐。
“你看看我是谁呢。”
沈遇白说话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他记得这个小屁孩。
郭子昱抬头看他，一下子就想起来了，不堪回首的记忆涌上心头，他一时有些气愤：“是你！”
都是他害得他被舒难在大庭广众下打屁股，隔天去了学校，班里的同学都嘲笑他，说他在办公室被姐姐打了。
羞羞脸。
他羞愤得好几天在他那帮小兄弟面前抬不起头来。
“嗯，”沈遇白点头，整个人看上去吊儿郎当的，“是我。”
郭子昱不说话了，沈遇白继续说：“你撞疼我了，给我道歉。”
郭子昱震惊，他明明叫都没叫一声，实在看不出来哪疼了。
很快，他捕捉到一个词，他对这个词敏感得很，尤其从这个人嘴里说出来。
道歉，又是这个词。
郭子昱觉得他简直是故意在自己的雷点蹦迪。
但是他又很聪明，总觉得这个人不好惹。
于是他把矛头转向了舒难：“你为什么要把他带到我们家来，不许他来！不许他来！”
舒难刚要说些什么，沈遇白就挡住了郭子昱的视线。
这个男的好高，郭子昱只能仰视他。这让他更生气了。
沈遇白看着郭子昱气得鼓起来的脸，笑意更甚，他好心地同他商量起来：这样吧，你不给我道歉就算了，你给你姐姐道歉。”
这时舒难已经把自行车停好来到了沈遇白身旁。
“对不起，”她第一时间道歉，看向沈遇白，“你没事吧？”
沈遇白摇摇头。
郭子昱实在是太没有礼貌了，对她这样就算了，对别人还是怎么蛮横无理，舒难实在无语，但还是走到他眼前耐心地跟他讲：“给人家道歉。”
她语气不算凶，但却听得郭子昱来了气。
“你们两个合起来欺负我！我要告诉奶奶！告诉奶奶说你又欺负我！”他又推了一把舒难，冲她吼道，“我才不道歉！一个也不道！你帮他你就不是我们家的！你不许住我家！你走开！”
他使出的力气大得惊人，舒难没设防，被他推得有些站不稳，幸好沈遇白在后边堪堪扶住了她。
郭子昱一通乱吼，吼完就撒腿跑了，不知道和他那群朋友跑到哪去玩了。
看着郭子昱一犯事就跑的模样，舒难只觉得脑袋大，但是也习惯了，只是在外人面前有些丢脸而已。
她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那天下午，那个回忆对她来说了也挺不堪的。
她又条件反射的道歉：“不好意思，我……”
“我没事，你不用道歉。”沈遇白提前预判，他轻叹了口气，轻声问，“为什么从我认识你开始，你就一直在说谢谢和对不起呢？”
舒难想起来他对她说过，她没有义务承担别人的过错。
她垂眼，叹了口气：“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那也不要轻易讲这两句话。”
沈遇白和那天不一样，他没有生气，反而语气有些前所未有的温柔。
似乎只有她的情绪回到了那天。
舒难抬眼看他，听见他问：“记住了？”
她本能地点头。
沈遇白不信：“重复一遍。”
舒难乖乖重复：“不轻易说谢谢和对不起。”
“还有呢？”
还有？
舒难想了下，试探性说：“不要替别人承担过错。”
“嗯，”沈遇白莫名欣慰，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以示鼓励，笑道，“不过，谢谢还是要说的。”
舒难点点头。
“好了，回去吧。”他边说边倒退着走，最后转身离开。
舒难看着他潇洒的背影说了句路上小心。
沈遇白摆摆手表示听见了，没再回头。
老人家一碗一碗地放到他们俩面前，并放好筷子，边说：“等久了吧，快吃吧。”
宋奶奶慈祥地摸摸她的头，笑着转身离开。
人刚走，舒难就拿起筷子，但是不吃，第一时间看向沈遇白，眼睛亮晶晶的。
她对他说：“尝尝。”
似乎很在乎他的评价。
那一刻他真正感受到了食物的力量，好吃的东西确实能给人带来好心情。
“这是渔粉？”
“嗯，”舒难补充，“无骨的。”
色香味俱全，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
舒难先前不觉得饿，现在倒是有点了。
沈遇白吃了一口，舒难看着他向自己投来的赞扬的表情开心地笑了。
“好吃。”他由衷赞叹。
“是吧。”得到肯定，舒难心满意足地动起了筷子。
“你喜欢吃鱼吗？”
舒难听见沈遇白这样问她。
因为嘴里还含着没咬断的粉，她只能在碗里猛点头。
好不容易咬断咽下，她抬起头来，冲着他说：“特别喜欢。”
沈遇白很少见到她外露这么强烈的情绪，用了特别这个词，那应该就是很喜欢了。
舒难说完就意识到了不对，刚刚那一秒她好像把另一个自己放出来了。
很少有人在意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所以有点莫名其妙地有些激动和话多了。
她干咳一声，想要掩饰尴尬。
没想到这一咳给自己呛到了，加之渔粉她一直点的都是有些辣的，这一咳就停不下来了，甚至咳出来了眼泪，实在难受。
舒难把筷子放下，想趴下平息一下，这时手边多了一杯水。
她谢谢都说不全，拿起来就喝。
好不容易好点，她脸已经被呛得通红，有些狼狈。
“谢谢。”
舒难接过沈遇白递过来的纸巾，不忘道谢。
“不客气，”沈遇白看着她，有些感慨，“看来吃饭也要注意安全啊。”
舒难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句话有点好笑，憋也憋不住，一时破功，就这样笑了起来。
“笑什么？”
沈遇白有些奇怪，但被她感染，自己也不自觉地弯起来嘴角。
“没什么。”舒难重新拾起筷子，“只是想到了好笑的事情。”
听她这么一说，沈遇白也想起来一件事，问：“你先前去后厨是去干什么了？”
舒难夹粉条的手指一顿，认真回想了一下他说的是什么，然后说：“噢，那个，你不是不吃香菜吗？我告诉宋奶奶说不加。”
沈遇白点点头没再说话。
两人开始安静地吃饭，期间不小心肢体接触了一下，原因是两人要拿同一瓶醋。
舒难先碰到的，但是她率先松开了手。
有种奇怪的感觉在她心间乱撞。
是不是生病了。
就在她愣怔的时候，沈遇白已经给她倒了点，并问她：“够吗？”
她下意识点头，得到回应，沈遇白才收回去添自己的。
这时，舒难看见他手边的手机亮屏了。
有人给他发了信息，他拿起来看，然后修长的手指快速在屏幕上点了起来。
应该是有什么事，舒难往外看了眼，天也不早了。
她没说话，但加快了吃东西的速度。
很快见底，舒难抬头，看见沈遇白已经吃完了，正在看着她。
“我去结账。”
舒难拉开椅子走了出去。
她付了钱，宋奶奶找零给她，并告诉她常来，她应下，回到原位的时候沈遇白已经不在了，就连她的书包也被他帮忙拿出去了。
舒难走出小店，看见沈遇白正在榕树下捣鼓她的自行车。
发现她来了他抬头看她。
“上来。”
舒难没太明白，走到他身旁的时候听见他又说了句：“我带你。”
“我后面坐着不舒服。”
看舒难待在原地不动，沈遇白随便编了个借口解释。
舒难回想起他坐后座的样子，好像是有点委屈了。
毕竟她带人家也得让人家舒服了才行，而且他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意思拒绝。
加之她是路痴，其实她已经不记得他家往哪走了，或许让他骑更快些。
经过多方面考虑，舒难说服了自己，选择了大家都方便的方法。
于是她拿过书包背上，坐了上去。
由于她穿的是校服裙子，所以只能侧着坐，这个姿势不怎么安全，她犹豫着抓上了沈遇白的校服衣摆。
“抓紧，”沈遇白收回目光，“出发了。”
已经尽量保持距离，但车子启动的时候，舒难还是不自觉地攥紧了他的衣摆。
自行车再次驶过灵舟大道，路过灵舟河，舒难看着眼前美景出了神。
灵舟城是一座三线城市，有点山，但也正因为如此，它风景很好，空气也很好。
泠江几乎贯穿了整座城市，是灵舟城的生命之源，大家都很爱护，环保工作做的特别好。
落日余晖，映得河面金灿灿的，似有星星闪烁。
橘黄色的太阳掩面躲藏在云层之间，像云朵面包上被咬了一口的蛋黄。
微风徐徐，舒难伸出手，不知是想抓住风，还是已经溜走的夕阳。
时间飞逝，又一天过去了，但对舒难来说，这一天却无比漫长。
眼前的建筑物变得眼熟起来，虽然舒难是路痴，但是她无比肯定，这绝不是回沈遇白家的路。
而是回她家的路。
这条她走了十几年都还没走出去的路，她再清楚不过了。
舒难连忙戳了戳沈遇白的肩膀，提醒他：“你走错了。”
“没走错。”
沈遇白的语气坚定得很。
“可是这是回我家的路呀……”舒难陷入自我怀疑，“你肯定走错了。”
沈遇白说：“那我就更没走错了。”
直到自行车在自家院子停了下来，舒难才意识到，自己的第六感没有错。
今天的一切，都是他有意为之。
“是这吧？”
沈遇白看了眼门牌号，问她。
“你不是说你对灵舟不熟吗？”舒难感觉自己被忽悠了。
“是不熟，”沈遇白把自行车还给她，摇摇手机，“有导航。”
“今天就送我到这吧，你快回去吧。”他说。
舒难觉得一切都太轻易太顺利了，她不太好意思，于是问了句：“你是故意的对吗？”
听上去像质问的话，但是她却说的温柔，毫无攻击性，毫无气势。
沈遇白承认：“是。”
“为什么这么做呢？”她追问。
如果是别人的话，早就千倍万倍地向她讨回来了，当然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而他非但没有千倍万倍的讨回去，反而还故意用简单的方式解决掉她认为的难题。
她是送他回去了，可是只送了一半，反而让人给送回了家；她是请他吃饭了，可是她觉得他未必不想吃西餐，而是故意选择她负担得起的。
沈遇白答：“没有为什么。”
四周忽地变得很安静，几秒钟后，他又开口问她：“你欠我的人情已经还完了，现在可以不忧心了吗？”
他再次将她看穿，她心里装着事的样子就那么明显吗？
是不忧心了，是不用时刻惦记着应该还什么了，但是舒难开心不起来。
她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事。
可是思来想去，都没有。
她一直以来都觉得别人对她好她就要加倍的还回去，更重要的一点是，别人施与她的好，她总会觉得欠别人点什么，所以必须还点什么。
一换一，等价交换。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她认为这并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但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在这件事上并没有等价，他甚至有些吃亏。
沈遇白知道她没明白，他没再说什么，倒是舒难先开口了：“那你怎么回去？挤公交？”
因为有前车之鉴，舒难觉得他看上去也是会挤公交的样子。
但这回沈遇白的答案却和她想的不一样，他说：“会有人来接我。”
或许只是为了让她放心。
千言万语，舒难又说了一句谢谢。
沈遇白笑了：“你是复读机吗？”
“嗯？”舒难回头。
“没什么。”
舒难不信，但她也没再问，推着车走进去。
这时一群毛孩子从院子里蜂拥而出，把舒难挤了出来，站到了最边边。
沈遇白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看得皱起了眉头。
为首的小孩是郭子昱。
其他小孩都是街坊邻居的孩子，来找他玩的。
推倒了舒难郭子昱也没管，又向前跑去，直到直接撞上了沈遇白。
这回撞疼了郭子昱倒是停下来了，其他小孩也发现了情况不大对，原本吵吵闹闹的，现在都安静了下来，看向了郭子昱这边。
“谁啊？！”小男孩的声音格外尖锐。
“你看看我是谁呢。”
沈遇白说话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他记得这个小屁孩。
郭子昱抬头看他，一下子就想起来了，不堪回首的记忆涌上心头，他一时有些气愤：“是你！”
都是他害得他被舒难在大庭广众下打屁股，隔天去了学校，班里的同学都嘲笑他，说他在办公室被姐姐打了。
羞羞脸。
他羞愤得好几天在他那帮小兄弟面前抬不起头来。
“嗯，”沈遇白点头，整个人看上去吊儿郎当的，“是我。”
郭子昱不说话了，沈遇白继续说：“你撞疼我了，给我道歉。”
郭子昱震惊，他明明叫都没叫一声，实在看不出来哪疼了。
很快，他捕捉到一个词，他对这个词敏感得很，尤其从这个人嘴里说出来。
道歉，又是这个词。
郭子昱觉得他简直是故意在自己的雷点蹦迪。
但是他又很聪明，总觉得这个人不好惹。
于是他把矛头转向了舒难：“你为什么要把他带到我们家来，不许他来！不许他来！”
舒难刚要说些什么，沈遇白就挡住了郭子昱的视线。
这个男的好高，郭子昱只能仰视他。这让他更生气了。
沈遇白看着郭子昱气得鼓起来的脸，笑意更甚，他好心地同他商量起来：这样吧，你不给我道歉就算了，你给你姐姐道歉。”
这时舒难已经把自行车停好来到了沈遇白身旁。
“对不起，”她第一时间道歉，看向沈遇白，“你没事吧？”
沈遇白摇摇头。
郭子昱实在是太没有礼貌了，对她这样就算了，对别人还是怎么蛮横无理，舒难实在无语，但还是走到他眼前耐心地跟他讲：“给人家道歉。”
她语气不算凶，但却听得郭子昱来了气。
“你们两个合起来欺负我！我要告诉奶奶！告诉奶奶说你又欺负我！”他又推了一把舒难，冲她吼道，“我才不道歉！一个也不道！你帮他你就不是我们家的！你不许住我家！你走开！”
他使出的力气大得惊人，舒难没设防，被他推得有些站不稳，幸好沈遇白在后边堪堪扶住了她。
郭子昱一通乱吼，吼完就撒腿跑了，不知道和他那群朋友跑到哪去玩了。
看着郭子昱一犯事就跑的模样，舒难只觉得脑袋大，但是也习惯了，只是在外人面前有些丢脸而已。
她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那天下午，那个回忆对她来说了也挺不堪的。
她又条件反射的道歉：“不好意思，我……”
“我没事，你不用道歉。”沈遇白提前预判，他轻叹了口气，轻声问，“为什么从我认识你开始，你就一直在说谢谢和对不起呢？”
舒难想起来他对她说过，她没有义务承担别人的过错。
她垂眼，叹了口气：“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那也不要轻易讲这两句话。”
沈遇白和那天不一样，他没有生气，反而语气有些前所未有的温柔。
似乎只有她的情绪回到了那天。
舒难抬眼看他，听见他问：“记住了？”
她本能地点头。
沈遇白不信：“重复一遍。”
舒难乖乖重复：“不轻易说谢谢和对不起。”
“还有呢？”
还有？
舒难想了下，试探性说：“不要替别人承担过错。”
“嗯，”沈遇白莫名欣慰，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以示鼓励，笑道，“不过，谢谢还是要说的。”
舒难点点头。
“好了，回去吧。”他边说边倒退着走，最后转身离开。
舒难看着他潇洒的背影说了句路上小心。
沈遇白摆摆手表示听见了，没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