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也不常看君樾做饭,难得看一次,发现也挺有意思。

    君樾的强迫症在烹饪一事上暴露得淋漓尽致,他大抵在处理食材之前脑内就有了规划,需要用到同一个工具的,放在一起制备,完毕后立即清洗,再进行下一部分的内容,从始至终不需要多余的台面。

    连锅也是,炒完即洗,用不着就收起。厨房像一个智能生产线。

    汤锅开始噗噜噜地煮鱼汤,君樾回过身,发觉汀也直直地盯着自己脸上,眼睛微微弯起。

    一秒,两秒,这样长久的凝视下他率先投降了,轻声说:“怎么看个不停?没事做就来帮忙。”

    这个反应,汀也大为惊奇地笑出声:“你还会害羞啊。”

    君樾顿了一下,端起刚才做好的猫饭,说:“我去喂猫。”随后就立即离开了厨房。

    汀也在他身后笑了好一会儿。

    *

    等君樾喂完猫回来,汀也还好整以暇地坐在岛台上玩手机。

    君樾说:“你出去,等开饭我叫你。”

    “不要。”汀也挑衅,“我就待在这里。”

    “……”君樾看了她一会儿,说,“昨晚说要想想,现在想好了?”

    汀也理直气壮道:“没有。”

    “嗯。”君樾也气定神闲,“那你想着吧。”

    天气闷热,厨房里又开了火,君樾随手解开袖扣,将袖子挽到手肘。

    他是麦色肌肤,小臂肌肉很结实,青筋凸起。

    汀也看着他动作,见他笑意敛起,莫名地感觉到紧张,原本撑在身后台面上的手下意识收回来几寸,放在身侧。

    君樾说完话后也没走,就这么立在她面前,忽然上身前倾,手撑在了她身体双侧,略低了头直视着她。

    这个姿势侵略意味十足,他难得在她面前展示出这么强的压迫感,汀也下意识放低声音:“……你做什么。”

    君樾沉着眉眼看了她一会儿,问:“晚饭前想得出来吗?”

    汀也睁大了眼睛,睫毛抖个不停,还硬撑道:“不、不能。”

    她还要再考虑几天,不想让君樾太得意。

    ——就算他现在使美男计也不行。

    君樾笑了一声。

    “行,挺聪明,钓着我呢。”

    他往她手背上轻轻拍了一下,撤身退开了,“那就对你哥有点防备心。”

    他刚一收手,汀也立刻从岛台上跳下来了,嘟嘟囔囔地骂了他几句,溜得飞快。

    *

    后来叫她吃饭,她踢踢踏踏半天来到餐桌前,坐下后只吃饭,不作声,搛菜时拿眼风偷偷瞟他。

    君樾被若有似无的视线来回地扫,面色波澜不惊,说她一句:“专心点。”

    汀也咬住筷子头顿了一会儿,说:“你这不对啊。”

    君樾问:“怎么?”

    汀也皱了皱鼻子,视线偏移一些:“难道不是你……那个什么,在等我的回复吗?你应该听我的话,讨好我才对吧?”

    怎么还是这副架势!

    君樾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

    “那你想怎么样?”

    这还真问住她了。

    饭是君樾烧的,之后碗是君樾洗,桌椅也是君樾收拾干净。

    她好像提不出什么指令?!

    *

    话都说了,总不能下不来台。

    汀也想到一句比较万能的句式,清了清嗓子,对君樾说:“和这些都没有关系,你这是态度问题。”

    君樾作洗耳恭听状。

    “比如说,你就没有养花。”

    君樾指出:“这花今天下午才插瓶。”

    汀也思考了一会儿:“所以它们就交给你了,你要记得醒花完后要修剪养护。”

    “行。”汀也,猫,现在还算上花,他要养的东西不少,“还有什么吩咐?”

    *

    汀也没找到预想中手握主导权的感觉,纠结地皱起眉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她本来是艳丽的长相,流露出这副尤其困惑的表情显得特别好玩,君樾忍着笑说:“怎么了?”

    汀也觉得君樾讲话像陷阱一样,顺着他的话走,很容易栽坑里去。于是她把问题抛了回去:“你觉得还有什么?我暂时没想到了。”

    “听你的,我怎么想不重要。”

    君樾忽而凑近一些,眨了两下眼睛,对她说,“如果你希望我更主动一点,可以直接说。”

    汀也恼火道:“我没有这样想!”

    而且君樾怎么可以突然呈现出这么——不守男德的模样!

    她用筷子敲了一下碗边,说:“好好吃饭!”

    君樾嗯地点头,从容不迫地恢复了平时的状态,还问她要不要舀一碗汤先凉着。

    汀也说可以吧,君樾就从橱柜里再拿一个碗,给她盛上鱼汤,稳稳地搁在她面前,指节分明。

    汀也的视线在他手指上停留了片刻,忽然间垂下眼睛,不去看了。

    *

    后面两周汀也请了假,又去和孟宜春见了几回。她之前在Tim那边跟的项目走到尽调后期,她作为实习生可以负责的任务早已完成,目前没有什么重要工作。

    “等暑期实习生报道后我就打算走了。”她跟孟宜春随口说着。

    和成人后才得以相认的生母,能说的话题实在不多,她的工作近况算是一个。

    “那暑假要出去玩一玩吗?”

    这话像邀请,汀也说:“到时候看看吧,也可能得学个英语。”

    上回白素娥放了话要供她留学,她还没应下,但无论如何自己的确有出国的打算,英语先学起来总是没错的。

    孟宜春不勉强。

    “自己出去放松一下也挺好的,云南、贵州那边,趁着天气还没彻底热起来,现在时间正好。”

    汀也笑了笑,“那我得赶紧提离职了。”

    *

    对孟宜春是这么说,但暑期才刚刚拉开序幕,她没做好规划前,千盛资本那边尚且不知道她的离职打算。

    汀也依旧是尽职尽责地做sourcing,写memo,整理research。

    其他组的summer intern陆陆续续开始出现,办公室工位告急,Evelyn跟汀也说,反正你也早就不需要手把手培训,之后没什么事就远程办公吧。

    不通勤当然开心。

    只有一个问题。

    她和君樾还处于一个若即若离的微妙阶段。

    汀也一开始远程办公,平日里基本用不着出门,原本印象中早出晚归的君樾,忽然间在家时间也多了起来。

    她问了一次,回答是“我本来就是灵活办公”。

    到底是本就是灵活办公,还是看她在家就非要多呆在家刷存在感?

    汀也很怀疑。

    *

    这种怀疑,也就是一个念头而已,在君樾神态自若地邀请她出门散步时冒出来了一瞬,随后就在夏天的晚风和热闹的马路中烟消云散。

    天黑得晚,近七点还是半白的。这一片附近热闹,越到晚上越熙熙攘攘,周遭经过的路人都像是随时准备好被街拍一样,每一个都有一套可以发上小红书的ootd公式,她和君樾穿得松散,反而格格不入。

    她穿的黑色T恤,米白色运动裤,踩了一双板鞋。

    君樾穿的白T,黑裤子,运动鞋。

    不知道怎么回事,色系倒像是约好了一样。

    “你不忙吗?还有闲心出来散步。”

    汀也走在他前面一点的位置,略回着头问他。

    君樾垂眸盯着汀也走路时晃动的手,道:“忙也不能一天到晚坐牢,这点时间还是有的。”

    每次她手心朝后翻出来时,他都有上前牵住的冲动。

    “你也会觉得工作是坐牢?还以为你是那种工作狂。”

    “‘那种’是哪种啊?你把话说清楚。”

    “嗯……就是发自内心热爱工作,工作就是享受的那种?”汀也脚步快,这么几句话走出一大截了,回过身和他说话,倒退着走路。

    “……真的会有这种人?”

    “以为你就是这种。”

    “我不是。”君樾干脆利落地说,“没那么高尚,我也有想骂人的时候。”

    “我上班在心里骂领导,你还能骂谁啊?”都已经是项目的最高负责人了,这位现在的头衔是越乾CEO啊。

    叹了口气:“股东。甲方。投资人。”

    汀也笑了一下:“那你藏得蛮深的。”

    君樾不像是会骂人的模样。

    她一边说一边走,君樾面色突然一变,喊了句“当心”,长臂一伸将她揽到身前,拢住了她的后脑。

    汀也没来得及反应,惊讶地睁大眼睛,随后感受到一辆电瓶车从她方才的位置疾驰而过。

    尽管被他及时拉进怀里,车子也几乎擦过她的身侧,风声猎猎。

    汀也惊魂未定,缓了两秒才皱起眉头:“这是人行道啊!怎么能往这开?”

    她第一反应是生气,一时间忘了自己还离君樾很近,打破了这些天他们心照不宣保持的界限。

    君樾顺着她的头发捋了捋,动作很熟练,平时在家撸猫的手法:“好了,没事了。”

    汀也安静了一会儿,见他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小声说:“松开啦。”

    *

    沿着梧桐树道走,街道两旁都是香气扑鼻的面包房和咖啡店,走到电影院,汀也想起最近一部好评如潮的片子她还没来得及去看,转头问君樾:“你的时间够不够一场电影?”

    “这是邀请吗?”

    汀也停顿了一下。

    “如果是呢?”

    “那么我今晚就是全世界最有空的人。”

    汀也偏开头,没忍住嗤地笑出来一声,拿起手机买票:“行,无业游民就应该看电影。”

    怎么就成无业游民了,能不能有点浪漫的说法,君樾感觉好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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