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矜站在镜子前,将抹胸的纱裙往上提了提,张开双臂检查。
汀也在她身后探头望着镜子,说:“没有刚才那件好。”
“再试一件。”楼矜向一旁的婚纱店店员点头致意,后者很快去抱了一条新的过来。
店员走过来的过程中,汀也问楼矜:“婚期安排在什么时候?”
“最快国庆,赶不上的话年底。”
“这么急?”
汀也不晓得苏向晓和楼矜的感情早就出了问题,还当他们是水到渠成。
苏家不是大户人家吗,哪有结婚排这么仓促的?
楼矜表情淡淡的:“嗯,他心急,那就简单点来。”
婚期是苏向晓给她设定的死线,关系也好、交易也罢,在那之前她要把一切不该带进苏家的东西斩断干净。
汀也皱了下眉头,没说什么。
但楼矜注意到她表情,反倒笑了。
小姑娘还给她抱不平,天真。
店员过来,将下一套婚纱放进她手里,层层叠叠、抱着沉甸甸的,楼矜握不住,汀也帮她挽起裙子下摆,抱在怀里。
楼矜没直接去换,而是望着镜子里抱着大片婚纱的汀也,裙摆逶迤落地,蓬松地罩在她身前,如同穿上了一般。
像小时候女孩子爱玩的贴纸小人,往上贴一件平面的衣裙,就是换上新装。
楼矜陡然发问:“汀也,你想过结婚吗?”
“咦?”
楼矜笑一笑,眨了几下眼睛,掩去眼神里方才一瞬的锐利,“最近不是恋爱了吗?”
“……嗯,是。”君樾貌似还没跟苏向晓说,是楼矜看出来的吧。
“但是结婚没想过。”汀也琢磨了一下,说,“现在也没有这个打算。”
“不婚主义?”
“也不算是。”没有那么坚决。
楼矜扬了下眉,“那是为什么?”
裙子有点重,一寸寸从她臂弯里往下坠,汀也往上颠了一下,将它重新抱好。
这个动作,将她深蓝色牛仔裤的一小截裤腿露了出来。
“我还没有工作呀。”汀也语气理所当然,温和地跟楼矜说,“还只是学生,怎么能判断得出来,我自己想要怎样的生活方式?”
她还要读书、工作、把所有想做的事情都尝试个遍,再考虑后半截人生往哪个方向去。
*
汀也将mapping的表格文件发给Evelyn,Evelyn回复了谢谢,半分钟后,发来了一段语音。
“汀也,我们组这边的summer intern下周就要来了,你看下周一要不要来趟公司,大家见个面?”
汀也想了一下,回复说,「没问题。」
她将方才工作用的一堆网页挨个删去,留着搜索引擎的界面没关。鼠标停顿了一会儿后,手指输入:雅思。
千盛资本这边她已经计划过两周离职,暑期不想再实习,她考虑学个英语。
大概浏览了一下考试内容后,她往手机里下了个单词APP。
就这么看了一下午资料,晚些时间,孟宜春给她打了个电话。
说是程清时期末考结束,他们家准备来盛亭市玩一圈。
汀也就笑:“盛亭市哪有什么好玩的呀。”
孟宜春说:“清时还挺想来的,她们小女孩都喜欢盛亭市。”
“来几天?”汀也知道孟宜春不会无缘无故地特地给她电话说,口吻还有些不易察觉的紧张“我带你们玩一下吧。”
孟宜春顿了顿,说:“下周一到,周三走。”
诶,和刚刚跟Evelyn说好的撞上了。工作日她虽然要远程工作,但分给实习生的活儿一般都没特别急,白天做不成,晚上加个班也行。
“我周一有事,周二周三来找你们吧。”汀也说。
孟宜春没料到她答应得这么爽快,兀自怔愣着:“嗯,如果你不想的话,也没……”
“没有不想。”汀也道,做个导游能有多辛苦,再者,她和孟宜春家人有过接触,觉得他们人都不错,“应该的。”
她也猜到孟宜春想自己多与她亲近。
晚上她把这事儿跟君樾一说,君樾没有异议。
“想去就去。”君樾对着电脑在审个文件,见她过来,耐心地听她说完,“不过,你母亲的丈夫知道你……?”
汀也皱了皱鼻子。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明说,不过我怀疑他猜到了吧,看上去也不介意。”汀也回忆了一下,说,“不过也可能就是比较体面,私底下介意,也没有当着我的面表现出来,这种事,确实多多少少会有一点……”
君樾手掌往她脑袋上揉了一把:“别想那么多。”
汀也反倒越想越有点不安起来:“之前我也就是短暂地见过他们,这要相处一整天的话,是不是还挺不方便的?而且我还没想到带他们去哪儿,说是哪里都行,但是他们以前来过盛亭市,标志性景点都看过了……”
君樾视线已经转回屏幕,听她念叨几句,难得话这么密,便说:“我陪你去吧。”
那边话音一时止住了。
“你?”
“对,你不是紧张吗。”
“我没有紧张,我只是有点担心……”汀也意识到自己的辩白多么无力,挥了下手问另一个话题,“你不是很忙吗?”
君樾点开电脑日历看了一眼,“周二我下午和晚上有会,白天陪你过去不影响,中间开会了我再撤。”
“那也没多久啊。”也就只能陪她三四个小时。
“不是为了让你放松些吗?”君樾笑了下,“那到底要还是不要?”
汀也瞪了他一会儿,咬了咬牙,语气屈服:“……要。”
*
新的summer intern第一轮HR面,第二轮组内面,最终是Evelyn一锤定音选的人,顶着Tim的压力又招了个学商科的女生,不过Tim只是听了结果表情不善,也没做什么实质性的干扰。
见面后,互相加了微信,Evelyn、汀也带着新实习生转了一圈办公室,中午便一起吃饭。
吃的泰国菜,饭桌上聊了一会儿天,中间新实习生去洗手间,汀也就对Evelyn说:“Evelyn,我打算离职了。”
Evelyn在舀冬阴功汤,闻言动作都没停,说:“可以呀,准备哪天走?”
汀也笑起来:“我哪天都行,看你这边有没有比较着急的事,可以给你再分担一点再走。”
“那我可舍不得你走了。”Evelyn将汀也的碗拿过来给她舀汤,“我手头没有要紧的,而且不是刚来一个新的吗,你直接跟HR提吧,问她们那边手续要走多久。”
汀也接过Evelyn给她盛好的汤,说:“谢谢。”
“我要谢你。”Evelyn说着,抿着唇小幅度地笑了下,“要是没有你,招Ashley进来没有那么容易。”
Ashley是新来的那名实习生。
汀也没反应过来:“什么?”
Evelyn小声道:“选summer intern,Tim有一票否决权。”
汀也懂了,也朝她笑笑。
Ashley在这时回来,一边挤进软座,一边道:“怎么都这么开心啊?”
Evelyn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伸出手说:“碗给我,给你盛汤。”
“咦,这么好?”新来的女孩子高高兴兴地将碗递过去,“谢谢老板!”
*
孟宜春一家的盛亭之旅,汀也遍览各家社交媒体,给他们制定了一条城市漫步路线,有网红打卡点、有商场、有知名美食、有人文景观。
上午就出发,太阳也不算特别大,正午吃饭休息一下,等过了日头最猛那阵再出去。
汀也下车站稳后,君樾关上车门。
这附近不便停车,叫的出租车来。
出租车迅速驶远,孟宜春一家就在不远处的咖啡店屋檐下,见到汀也,几步上来打招呼。
程清时笑嘻嘻的,喊:“姐姐!”
望见君樾时,眼神怔愣一下。
孟宜春也说:“这位是……”
君樾笑着稍一欠身,柔和道:“郑君樾。我是汀也的男朋友。”
确实没错,但这身份还从未向外说过,汀也耳朵腾地红了,那三位倒是微笑起来,程清时更是两眼放光,对汀也说:“是不是就是上次那个!”
上次什么?君樾竖起耳朵。
汀也语焉不详地回答她:“是。”
程清时显然更加兴奋。君樾狐疑地看向汀也,汀也却只是抿住嘴巴,对他疑问的眼神视而不见。
*
一路上程清时都抱着汀也的手臂叽叽喳喳,盛亭市这一片的人行道又窄,两个人并肩同行已是极限,君樾反倒根本找不到和汀也说话的机会。
程清时挽着她故意脚程飞快,不一会儿就甩开其他人远远一段距离。
汀也听到她凑近一些,几乎靠在她肩膀上,压着嗓子道:“所以你真的是我姐姐嘛?”
啊,汀也有些惊讶,“你知道了?”
看她这模样,接受得相当自然。
“妈妈跟我讲了!”程清时两个圆圆的眼睛紧盯着她的脸,仔细打量,“我和你长得像吗?”
其实不太像,程清时更像她爸爸,很秀气的五官。
不过她年纪还小,大多女孩子都是长开后逐渐肖似母亲。
汀也看了她半天,说:“好像鼻子有点像。”
“我爸也这么说呢!”程清时眉开眼笑,“说我鼻子随妈,鼻头有点圆!”
她又冲着汀也皱皱鼻子,“但是你的就还好。”
汀也说:“那是瘦的。我年纪小的时候也是圆鼻头。”
程清时就揉着自己的鼻子说:“那我也要瘦一点才行。”
“不用。”汀也说,“你还要长身体。”
这话说的,程清时挽着她手臂向后仰了一下,给了她一个相当古怪的眼神,说:“现在讲话真像我长辈了。”
汀也在她身后探头望着镜子,说:“没有刚才那件好。”
“再试一件。”楼矜向一旁的婚纱店店员点头致意,后者很快去抱了一条新的过来。
店员走过来的过程中,汀也问楼矜:“婚期安排在什么时候?”
“最快国庆,赶不上的话年底。”
“这么急?”
汀也不晓得苏向晓和楼矜的感情早就出了问题,还当他们是水到渠成。
苏家不是大户人家吗,哪有结婚排这么仓促的?
楼矜表情淡淡的:“嗯,他心急,那就简单点来。”
婚期是苏向晓给她设定的死线,关系也好、交易也罢,在那之前她要把一切不该带进苏家的东西斩断干净。
汀也皱了下眉头,没说什么。
但楼矜注意到她表情,反倒笑了。
小姑娘还给她抱不平,天真。
店员过来,将下一套婚纱放进她手里,层层叠叠、抱着沉甸甸的,楼矜握不住,汀也帮她挽起裙子下摆,抱在怀里。
楼矜没直接去换,而是望着镜子里抱着大片婚纱的汀也,裙摆逶迤落地,蓬松地罩在她身前,如同穿上了一般。
像小时候女孩子爱玩的贴纸小人,往上贴一件平面的衣裙,就是换上新装。
楼矜陡然发问:“汀也,你想过结婚吗?”
“咦?”
楼矜笑一笑,眨了几下眼睛,掩去眼神里方才一瞬的锐利,“最近不是恋爱了吗?”
“……嗯,是。”君樾貌似还没跟苏向晓说,是楼矜看出来的吧。
“但是结婚没想过。”汀也琢磨了一下,说,“现在也没有这个打算。”
“不婚主义?”
“也不算是。”没有那么坚决。
楼矜扬了下眉,“那是为什么?”
裙子有点重,一寸寸从她臂弯里往下坠,汀也往上颠了一下,将它重新抱好。
这个动作,将她深蓝色牛仔裤的一小截裤腿露了出来。
“我还没有工作呀。”汀也语气理所当然,温和地跟楼矜说,“还只是学生,怎么能判断得出来,我自己想要怎样的生活方式?”
她还要读书、工作、把所有想做的事情都尝试个遍,再考虑后半截人生往哪个方向去。
*
汀也将mapping的表格文件发给Evelyn,Evelyn回复了谢谢,半分钟后,发来了一段语音。
“汀也,我们组这边的summer intern下周就要来了,你看下周一要不要来趟公司,大家见个面?”
汀也想了一下,回复说,「没问题。」
她将方才工作用的一堆网页挨个删去,留着搜索引擎的界面没关。鼠标停顿了一会儿后,手指输入:雅思。
千盛资本这边她已经计划过两周离职,暑期不想再实习,她考虑学个英语。
大概浏览了一下考试内容后,她往手机里下了个单词APP。
就这么看了一下午资料,晚些时间,孟宜春给她打了个电话。
说是程清时期末考结束,他们家准备来盛亭市玩一圈。
汀也就笑:“盛亭市哪有什么好玩的呀。”
孟宜春说:“清时还挺想来的,她们小女孩都喜欢盛亭市。”
“来几天?”汀也知道孟宜春不会无缘无故地特地给她电话说,口吻还有些不易察觉的紧张“我带你们玩一下吧。”
孟宜春顿了顿,说:“下周一到,周三走。”
诶,和刚刚跟Evelyn说好的撞上了。工作日她虽然要远程工作,但分给实习生的活儿一般都没特别急,白天做不成,晚上加个班也行。
“我周一有事,周二周三来找你们吧。”汀也说。
孟宜春没料到她答应得这么爽快,兀自怔愣着:“嗯,如果你不想的话,也没……”
“没有不想。”汀也道,做个导游能有多辛苦,再者,她和孟宜春家人有过接触,觉得他们人都不错,“应该的。”
她也猜到孟宜春想自己多与她亲近。
晚上她把这事儿跟君樾一说,君樾没有异议。
“想去就去。”君樾对着电脑在审个文件,见她过来,耐心地听她说完,“不过,你母亲的丈夫知道你……?”
汀也皱了皱鼻子。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明说,不过我怀疑他猜到了吧,看上去也不介意。”汀也回忆了一下,说,“不过也可能就是比较体面,私底下介意,也没有当着我的面表现出来,这种事,确实多多少少会有一点……”
君樾手掌往她脑袋上揉了一把:“别想那么多。”
汀也反倒越想越有点不安起来:“之前我也就是短暂地见过他们,这要相处一整天的话,是不是还挺不方便的?而且我还没想到带他们去哪儿,说是哪里都行,但是他们以前来过盛亭市,标志性景点都看过了……”
君樾视线已经转回屏幕,听她念叨几句,难得话这么密,便说:“我陪你去吧。”
那边话音一时止住了。
“你?”
“对,你不是紧张吗。”
“我没有紧张,我只是有点担心……”汀也意识到自己的辩白多么无力,挥了下手问另一个话题,“你不是很忙吗?”
君樾点开电脑日历看了一眼,“周二我下午和晚上有会,白天陪你过去不影响,中间开会了我再撤。”
“那也没多久啊。”也就只能陪她三四个小时。
“不是为了让你放松些吗?”君樾笑了下,“那到底要还是不要?”
汀也瞪了他一会儿,咬了咬牙,语气屈服:“……要。”
*
新的summer intern第一轮HR面,第二轮组内面,最终是Evelyn一锤定音选的人,顶着Tim的压力又招了个学商科的女生,不过Tim只是听了结果表情不善,也没做什么实质性的干扰。
见面后,互相加了微信,Evelyn、汀也带着新实习生转了一圈办公室,中午便一起吃饭。
吃的泰国菜,饭桌上聊了一会儿天,中间新实习生去洗手间,汀也就对Evelyn说:“Evelyn,我打算离职了。”
Evelyn在舀冬阴功汤,闻言动作都没停,说:“可以呀,准备哪天走?”
汀也笑起来:“我哪天都行,看你这边有没有比较着急的事,可以给你再分担一点再走。”
“那我可舍不得你走了。”Evelyn将汀也的碗拿过来给她舀汤,“我手头没有要紧的,而且不是刚来一个新的吗,你直接跟HR提吧,问她们那边手续要走多久。”
汀也接过Evelyn给她盛好的汤,说:“谢谢。”
“我要谢你。”Evelyn说着,抿着唇小幅度地笑了下,“要是没有你,招Ashley进来没有那么容易。”
Ashley是新来的那名实习生。
汀也没反应过来:“什么?”
Evelyn小声道:“选summer intern,Tim有一票否决权。”
汀也懂了,也朝她笑笑。
Ashley在这时回来,一边挤进软座,一边道:“怎么都这么开心啊?”
Evelyn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伸出手说:“碗给我,给你盛汤。”
“咦,这么好?”新来的女孩子高高兴兴地将碗递过去,“谢谢老板!”
*
孟宜春一家的盛亭之旅,汀也遍览各家社交媒体,给他们制定了一条城市漫步路线,有网红打卡点、有商场、有知名美食、有人文景观。
上午就出发,太阳也不算特别大,正午吃饭休息一下,等过了日头最猛那阵再出去。
汀也下车站稳后,君樾关上车门。
这附近不便停车,叫的出租车来。
出租车迅速驶远,孟宜春一家就在不远处的咖啡店屋檐下,见到汀也,几步上来打招呼。
程清时笑嘻嘻的,喊:“姐姐!”
望见君樾时,眼神怔愣一下。
孟宜春也说:“这位是……”
君樾笑着稍一欠身,柔和道:“郑君樾。我是汀也的男朋友。”
确实没错,但这身份还从未向外说过,汀也耳朵腾地红了,那三位倒是微笑起来,程清时更是两眼放光,对汀也说:“是不是就是上次那个!”
上次什么?君樾竖起耳朵。
汀也语焉不详地回答她:“是。”
程清时显然更加兴奋。君樾狐疑地看向汀也,汀也却只是抿住嘴巴,对他疑问的眼神视而不见。
*
一路上程清时都抱着汀也的手臂叽叽喳喳,盛亭市这一片的人行道又窄,两个人并肩同行已是极限,君樾反倒根本找不到和汀也说话的机会。
程清时挽着她故意脚程飞快,不一会儿就甩开其他人远远一段距离。
汀也听到她凑近一些,几乎靠在她肩膀上,压着嗓子道:“所以你真的是我姐姐嘛?”
啊,汀也有些惊讶,“你知道了?”
看她这模样,接受得相当自然。
“妈妈跟我讲了!”程清时两个圆圆的眼睛紧盯着她的脸,仔细打量,“我和你长得像吗?”
其实不太像,程清时更像她爸爸,很秀气的五官。
不过她年纪还小,大多女孩子都是长开后逐渐肖似母亲。
汀也看了她半天,说:“好像鼻子有点像。”
“我爸也这么说呢!”程清时眉开眼笑,“说我鼻子随妈,鼻头有点圆!”
她又冲着汀也皱皱鼻子,“但是你的就还好。”
汀也说:“那是瘦的。我年纪小的时候也是圆鼻头。”
程清时就揉着自己的鼻子说:“那我也要瘦一点才行。”
“不用。”汀也说,“你还要长身体。”
这话说的,程清时挽着她手臂向后仰了一下,给了她一个相当古怪的眼神,说:“现在讲话真像我长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