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解锁门口的指纹锁，领我进门，这里似乎是他的家，但却只有他一个人住。门口的拖鞋只有一双。见他没有为我取出鞋套或一次性的家居鞋，我没有进门。
“没事，进来吧，平常会有阿姨定时来打扫。”
许知言见我盯着沾了泥污的羊皮细跟鞋。
我摇摇头，我除了有洁癖，也还算是个有教养的女孩。没有客用的拖鞋，我便脱了沾了污的鞋子，嫩白的双足就这样踩着冰凉的木地板，踏进了许知言的家。
许知言低头看一眼，眼中似乎有些许笑意，我却不由得有些害羞：“不好意思。”
他轻笑一声，为我拿出了一双棉拖鞋，放在地上，大了许多：“穿这双吧，才买的，没穿过，别着凉。”
我才连忙穿上。
房子的装修延续了他卖给我的那套院落的古典素雅的装修风格，木质的结构，却一眼看出来用的是名贵的楠木，细节之处无不雕梁画栋。他的家和他一样，内敛的外表，收不住底子里透出来的那种权势或钱财养出来的气韵。
“苏小姐，请坐。”
许知言从橱柜里拿出一盒茶叶，倒入茶壶中，用热水冲泡。他真是个喜欢喝茶的人。
我规矩地坐在椅子上，心下琢磨着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说，他能帮我办成我的事，那他一定会有自己的条件。我的事不好办，那么，他要求的条件，我是否给得起？
我见他不疾不徐地坐在对面，不疾不徐地泡茶，刮沫、搓茶、遥香、入海……最终落蝶归一，将泡好的茶汤倒入杯中递给我。
“许先生，你说过会帮我办事。”
我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是的。“
“你没问是什么事。”
“不需要问。”
不需要问，是已经知道，还是说无论什么事他都能做到？我不喜欢打哑谜，我是个喜欢把话摊开了揉碎了讲的人。
“我想知道是谁在背后陷害我家，你能帮我查到吗？”
“可以。但是，苏小姐，知道了，又能如何？”
许知言抿了口茶，淡淡地说。
“后面的事，你可以帮我最好，你不能帮我，我也会自己搜集证据，送那些真正的罪犯去他们该去的地方。”
我轻声说。娇小的身体，稚嫩的语气，说出的话却是坚定的很。
许知言笑道：“你放心，苏小姐。送佛当然送到西，我答应帮你，岂有只帮一半的道理？”
“那，你的条件是什么？”
我知道，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在他眼里，肯帮我，必然是因为此刻的我对他来说有价值。
许知言默了半晌，没有立刻回答。
过了几分钟，他将茶杯放下，抬眼与我对视。
“跟我结婚。”
他用平静的语气，说出了最令人难以置信的话。
“为、为什么？”
我惊讶到语无伦次。算上今天，我与他才第二次见面，他断不可能是对我一见钟情，我没那么自恋。况且，以他的家境和外表，可想而知，不会缺大把的女孩往上贴。
“你知道的，像我这样的家庭，婚姻必须要谨慎。近些日子来，家里人催婚催得狠，我不想遂了他们的愿娶那个和我结了娃娃亲的女孩。我也不可能去外边随便找一个人恋爱结婚，我怕她们看上的只是我的钱，到时候她拖家带口都要我一个人养。门当户对的呢，也相亲过几个，不是我不满意，就是她们不满意。”
他又继续喝起茶来，铮铮有词地说。
“而你，苏小姐，我知道，你家现在是你做主，没有家人这方面的顾虑。并且，虽然你家已经破产了，但我知道你曾经也是锦衣玉食，不会在意许某这点小钱。最重要的一点，你的外貌和性格都很合我的意。鉴于你我是交易关系，”
他顿了顿，又解释道：“我不是说的那种交易，你知道的。鉴于你我之间这种契约，我帮你办事，你跟我结婚，所以想必你只看重我的能力，所以说在你的方面看来，我也是合你的意的，这也是你今天来此的目的。你说是吗，苏小姐？”
我为他的诡辩之术所折服。我咬了咬嘴唇，犹豫。
“你真的能帮我？”
许知言望着我，眼里充满狡猾的笑意。
“当然，童叟无欺。”
我不想再喝茶，淡得没味。让他去冰箱里给我拿瓶饮料。他意外地给我拿来一瓶草莓味优酸乳，我插上吸管，狠狠地吸一大口甜腻的乳品。
“好，成交。”
我深吸一口气。
许知言送我到家时已经是夜半。老苏和小姑都已经睡下，我蹑手蹑脚地推开门，小心翼翼地钻进自己的卧房。
浴后，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月色发呆。手机开机。因为在离开芳兰之后，齐淼一个接一个地打来电话，惹人心烦，我索性便关了机。打开手机发现，他给我发了足足三十二条消息。内容大抵是“你去哪里了”、“你怎么不等我”、“到家了吗”、“到家了给我发条消息”之类的话。但我觉得，其中，还是那句“对不起”最像人话。
对不起什么？对不起曾经背叛了我，如今又丢下了我？
年少恋爱时小打小闹可以不作数，但如今，齐淼，你知不知道齐寅飞，你家的湘城银行，到底都对我家做了什么？如果真相如此，岂是一句“对不起”便可以概括？
我左滑删掉他的消息，闭上眼睛。又想到许知言，心烦意乱。
许知言说，要与我结婚，只是协议结婚，不必具有事实婚姻。等过那么一两年，稳了他家里人的心，就算再协议离婚，有了前车之鉴，他家人想必也不会再催他结婚。在这期间，如他所说，我仍旧拥有恋爱自由，但必须要做得隐秘体面，至少面子上大家都过得去。
他还不忘补充一句：“当然，我不会要求我们之间存在什么亲密又恶心的称呼与举动，在你的朋友圈，可以不必公开我的存在。”
想起许知言说出这句话时，认真的模样，仿佛是一个成熟的生意人，提出了一个无比幼稚的计划。我不由得感觉好笑。
不过他不知道，这个买卖对我来说是无本万利。家里出了这样的事，让本就在国外清心寡欲的我更没了这种世俗的情感需要。别说恋爱，我就连跟人说话都懒得说了。
也许待所有事情解决之后，我会带着老苏离开湘城，再次开启我的新生活。但在那之前，除了为沈小琴洗清冤屈，我别无二心。
毕竟在几个月前，我还是一个无忧无虑、自命清高的留学生，被家人奉若掌上明珠，以为只要我喜欢，我可以选择任何人，任何事。如今，却要靠出卖自己的“身份”来获取别人的帮助。
在这无数个无人可依的日子里，我以为我早已习惯了坚强。但几滴冰凉的眼泪，还是从轻闭上的眼睫之间悄然滑落。是，我委屈，我迷茫，我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但也只能仅此而已。
不过一纸契约罢了，又不是和他做真正的夫妻。苏雪回，别矫情了。你家都这样了，有人肯帮你，你付出的不过只一个身份的代价，你还有什么可挑剔？
就算这个许知言提出更过分的要求，想到你家的遭遇，想到沈小琴，你有底气不答应吗？
苏雪回，你长大了，必须要坚强。
冬夜渐冷，萧瑟的冬风刮得窗外的紫竹沙沙作响。
我带着一心杂乱思绪浅眠。
“没事，进来吧，平常会有阿姨定时来打扫。”
许知言见我盯着沾了泥污的羊皮细跟鞋。
我摇摇头，我除了有洁癖，也还算是个有教养的女孩。没有客用的拖鞋，我便脱了沾了污的鞋子，嫩白的双足就这样踩着冰凉的木地板，踏进了许知言的家。
许知言低头看一眼，眼中似乎有些许笑意，我却不由得有些害羞：“不好意思。”
他轻笑一声，为我拿出了一双棉拖鞋，放在地上，大了许多：“穿这双吧，才买的，没穿过，别着凉。”
我才连忙穿上。
房子的装修延续了他卖给我的那套院落的古典素雅的装修风格，木质的结构，却一眼看出来用的是名贵的楠木，细节之处无不雕梁画栋。他的家和他一样，内敛的外表，收不住底子里透出来的那种权势或钱财养出来的气韵。
“苏小姐，请坐。”
许知言从橱柜里拿出一盒茶叶，倒入茶壶中，用热水冲泡。他真是个喜欢喝茶的人。
我规矩地坐在椅子上，心下琢磨着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说，他能帮我办成我的事，那他一定会有自己的条件。我的事不好办，那么，他要求的条件，我是否给得起？
我见他不疾不徐地坐在对面，不疾不徐地泡茶，刮沫、搓茶、遥香、入海……最终落蝶归一，将泡好的茶汤倒入杯中递给我。
“许先生，你说过会帮我办事。”
我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是的。“
“你没问是什么事。”
“不需要问。”
不需要问，是已经知道，还是说无论什么事他都能做到？我不喜欢打哑谜，我是个喜欢把话摊开了揉碎了讲的人。
“我想知道是谁在背后陷害我家，你能帮我查到吗？”
“可以。但是，苏小姐，知道了，又能如何？”
许知言抿了口茶，淡淡地说。
“后面的事，你可以帮我最好，你不能帮我，我也会自己搜集证据，送那些真正的罪犯去他们该去的地方。”
我轻声说。娇小的身体，稚嫩的语气，说出的话却是坚定的很。
许知言笑道：“你放心，苏小姐。送佛当然送到西，我答应帮你，岂有只帮一半的道理？”
“那，你的条件是什么？”
我知道，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在他眼里，肯帮我，必然是因为此刻的我对他来说有价值。
许知言默了半晌，没有立刻回答。
过了几分钟，他将茶杯放下，抬眼与我对视。
“跟我结婚。”
他用平静的语气，说出了最令人难以置信的话。
“为、为什么？”
我惊讶到语无伦次。算上今天，我与他才第二次见面，他断不可能是对我一见钟情，我没那么自恋。况且，以他的家境和外表，可想而知，不会缺大把的女孩往上贴。
“你知道的，像我这样的家庭，婚姻必须要谨慎。近些日子来，家里人催婚催得狠，我不想遂了他们的愿娶那个和我结了娃娃亲的女孩。我也不可能去外边随便找一个人恋爱结婚，我怕她们看上的只是我的钱，到时候她拖家带口都要我一个人养。门当户对的呢，也相亲过几个，不是我不满意，就是她们不满意。”
他又继续喝起茶来，铮铮有词地说。
“而你，苏小姐，我知道，你家现在是你做主，没有家人这方面的顾虑。并且，虽然你家已经破产了，但我知道你曾经也是锦衣玉食，不会在意许某这点小钱。最重要的一点，你的外貌和性格都很合我的意。鉴于你我是交易关系，”
他顿了顿，又解释道：“我不是说的那种交易，你知道的。鉴于你我之间这种契约，我帮你办事，你跟我结婚，所以想必你只看重我的能力，所以说在你的方面看来，我也是合你的意的，这也是你今天来此的目的。你说是吗，苏小姐？”
我为他的诡辩之术所折服。我咬了咬嘴唇，犹豫。
“你真的能帮我？”
许知言望着我，眼里充满狡猾的笑意。
“当然，童叟无欺。”
我不想再喝茶，淡得没味。让他去冰箱里给我拿瓶饮料。他意外地给我拿来一瓶草莓味优酸乳，我插上吸管，狠狠地吸一大口甜腻的乳品。
“好，成交。”
我深吸一口气。
许知言送我到家时已经是夜半。老苏和小姑都已经睡下，我蹑手蹑脚地推开门，小心翼翼地钻进自己的卧房。
浴后，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月色发呆。手机开机。因为在离开芳兰之后，齐淼一个接一个地打来电话，惹人心烦，我索性便关了机。打开手机发现，他给我发了足足三十二条消息。内容大抵是“你去哪里了”、“你怎么不等我”、“到家了吗”、“到家了给我发条消息”之类的话。但我觉得，其中，还是那句“对不起”最像人话。
对不起什么？对不起曾经背叛了我，如今又丢下了我？
年少恋爱时小打小闹可以不作数，但如今，齐淼，你知不知道齐寅飞，你家的湘城银行，到底都对我家做了什么？如果真相如此，岂是一句“对不起”便可以概括？
我左滑删掉他的消息，闭上眼睛。又想到许知言，心烦意乱。
许知言说，要与我结婚，只是协议结婚，不必具有事实婚姻。等过那么一两年，稳了他家里人的心，就算再协议离婚，有了前车之鉴，他家人想必也不会再催他结婚。在这期间，如他所说，我仍旧拥有恋爱自由，但必须要做得隐秘体面，至少面子上大家都过得去。
他还不忘补充一句：“当然，我不会要求我们之间存在什么亲密又恶心的称呼与举动，在你的朋友圈，可以不必公开我的存在。”
想起许知言说出这句话时，认真的模样，仿佛是一个成熟的生意人，提出了一个无比幼稚的计划。我不由得感觉好笑。
不过他不知道，这个买卖对我来说是无本万利。家里出了这样的事，让本就在国外清心寡欲的我更没了这种世俗的情感需要。别说恋爱，我就连跟人说话都懒得说了。
也许待所有事情解决之后，我会带着老苏离开湘城，再次开启我的新生活。但在那之前，除了为沈小琴洗清冤屈，我别无二心。
毕竟在几个月前，我还是一个无忧无虑、自命清高的留学生，被家人奉若掌上明珠，以为只要我喜欢，我可以选择任何人，任何事。如今，却要靠出卖自己的“身份”来获取别人的帮助。
在这无数个无人可依的日子里，我以为我早已习惯了坚强。但几滴冰凉的眼泪，还是从轻闭上的眼睫之间悄然滑落。是，我委屈，我迷茫，我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但也只能仅此而已。
不过一纸契约罢了，又不是和他做真正的夫妻。苏雪回，别矫情了。你家都这样了，有人肯帮你，你付出的不过只一个身份的代价，你还有什么可挑剔？
就算这个许知言提出更过分的要求，想到你家的遭遇，想到沈小琴，你有底气不答应吗？
苏雪回，你长大了，必须要坚强。
冬夜渐冷，萧瑟的冬风刮得窗外的紫竹沙沙作响。
我带着一心杂乱思绪浅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