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嬉笑着瞥了眼,饱胀得像大白虫子的馒头碎在脚边摔成泥,嫌弃地挪了挪步子,“几日不见,阿南的脾气都大了,你说是不是啊,言晚。”

    宋言晚不应声,掸了掸衣服上的残渣闭目养神。凌寒就是见不得他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他猛地一扯铁链,宋言晚立刻跟着往前倾。

    “咳咳……咳”

    宋言晚剧烈咳嗽着,手指费力塞进链条和脖子的空隙,才勉强吸上两口气,整张脸憋得通红,额间的青筋暴起。凌寒玩腻了,松了手上的力道,放他靠着墙壁缓和,像在展示自己的玩物一般问“阿南,你知道他脖子上为什么这么红吗?”

    辛寻南整个精神都集中在言晚身上,无暇顾及一旁发疯的凌寒。

    他跟着蹲下身子,抬手掐住宋言晚的下颚来回摆动,审视自己的成果,颇有成就感地说:“这链子的长度只够他坐在这里,再远一点就会像刚刚一样随时会窒息而亡,就像这样你看”,说着凌寒再次扯了住铁链,“他脖间这大片的红色显然是尝试挣脱过,我的设计是不是非常精妙?”

    凌寒一脸求表扬的样子让辛寻南深深地犯着恶心,毫不留情道:“无耻。”

    “无耻?”凌寒咂巴着嘴回味她的语气,“阿南,你从未用这种口吻同我说过话。”

    他的手指在宋言晚脖间的伤处慢慢摩挲着,每过一处红色便加深一分,如山间最盛的杜鹃花一般艳丽。凌寒轻啧一声,“这白里透红的模样,的确讨人喜欢,可惜了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阿南,你想带他出去吗?”

    “我不想走。”宋言晚拍开他的手冷声道。

    “你要什么?”辛寻南直言。

    凌寒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眸中不禁腾起冷意,她们倒是默契得很。他扯下宋言晚脸上的布条,“他连正眼看你都不愿,你还要带他走,愚蠢!”

    猛然撤去眼上的遮挡物,宋言晚下意识地抬手挡住光亮,缓缓抬起眼皮瞧见辛寻南关切的眼神立刻撇开头,哑着声音道:“我不需要,你赶紧走。”

    “真是舍己为人。”凌寒阴阳怪气。

    他擦了擦手,拉起辛寻南一手揽住腰间,使了点力把人怀里带着。两人之间不过半拳,辛寻南奋力肘击,凌寒吃痛稍稍往后退了半步。不过一瞬便再度收紧手臂,她毫无防备地栽到他怀中,紧紧贴着胸口。他抚摸着顺直的长发,贪婪又高傲地觑着宋言晚。

    凌寒屈指勾起辛寻南的下巴,目光在她的脸上来回游走,最后眷恋地停在红润的唇瓣上。他俯身凑过去,仅一毫之差戛然而止,指腹轻柔滑过后松开自己的手,挑衅地看着平静如死水的宋言晚。

    “都说舒梁皇室皆爱游戏人间,瞧瞧他这副样子还真是不假。阿南,你为了这样的人冒险进宫,不值。”凌寒挑拨着。

    辛寻南没有理会凌寒,默默拉开距离,“值与不值我自会判断。”

    “滚出去,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不等凌寒回答,沉默的宋言晚忽然爆发怒目看着辛寻南,“走啊!”

    “宋言晚!”辛寻南咬牙狠道。

    宋言晚缓缓闭上眼睛往后一靠,将一切都隔绝在外。辛寻南不可置信地站在半丈远的地方望着他,双脚像被钉在地上般迈不开步子。一旁的凌寒冷眼看着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忽然就觉得很没有意思。

    按照设想宋言晚应当泪流满面,求着自己放辛寻南离开,而辛寻南也更应该心甘情愿地留下来换宋言晚出宫。

    可不仅没有发生,反而冲着不同的方向发展,难道是因为自己在,所以他们演了出戏来哄骗自己?如是想着,凌寒默默退出殿外,顺带替他们关上大门,而后紧紧贴住耳朵听着里头的声音。

    “我说你让你滚,你听不明白吗!”宋言晚厌恶地推开辛寻南。

    “你不要太过分了,宋言晚。”辛寻南也毫不示弱地还击,只听见里头有一声闷响,透过门缝隐约能瞧见宋言晚捂着胸口喘着粗气,缓了一阵他起身站到另一侧,扭过脸躲着紧追不放的辛寻南。

    “辛大小姐,在下只是同你开了个玩笑。想与你结亲的人那么多,何必缠着在下?”

    啪,新鲜的指痕跃然脸上,白皙的皮肤瞬间染上绯红,他不在意地笑了笑,伸出手揽过辛寻南附在她耳边小声道:“阿南,走吧。”

    “我定要带你出去。”

    “听话,别再来了,凌寒与我有约在先,今日不会为难你。”宋言晚松开辛寻南,手指顺着她的脸庞滑过,啧啧感叹道:“肤如凝脂,可惜皇宫里都是你这样的,实在没什么特别。”

    辛寻南羞愤地拍开他的手,余光瞟着门口映着的黑影,上前一步抵住宋言晚的肩膀,“我答应了宋伯父一定会带你回去。”

    “不要冒险。”

    “我不特别,那谁特别?”她刻意道,又是一拳狠狠砸在他脸侧,“宋言晚,我要你活着,相信我”

    “阿南!”宋言晚低呼。

    辛寻南忽然退后,脸上洋溢着笑,高声喊道:“凌寒,进来吧。”

    猛然听见自己的名字,凌寒愣了下旋即走进来,瞧见宋言晚脸上的巴掌印乐得压不住嘴角。他往辛寻南身边凑了凑,“想通了?”

    辛寻南挤出几滴眼泪,倔强地看向宋言晚,瘪着嘴道:“从今以后,我与他恩断义绝,他的事情不要再找我。”

    凌寒一愣,理智告诉他两人在作戏,可看辛寻南决绝的样子又不像假的,一时理不清头绪。他迟钝点头,连她已经离开都没有注意到。等真正回过神来,他还站在被铁链束缚的宋言晚面前,欲言又止。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宋言晚望着他慢慢离去的背影低眉浅笑。

    离开偏殿,凌寒接过帕子擦去手上沾染的锈迹,望着辛寻南离开的方向面色沉重。郑义跟着瞧过去,又退回到凌寒身后吞吞吐吐。

    “有话便直说,你何时也变得这般畏首畏尾。”

    “老奴只是好奇,陛下明明不愿放皇后回去,可为什么没有阻拦?”郑义吞吞吐吐地说。

    凌寒收回视线,哑然失笑。几日后丰都将齐聚各国使臣,届时宫中必定设宴,同时也意味着是宋言晚逃出去的最佳机会。凭借辛寻南的密探,想必早已摸清夜宴流程,而聪明如她自然也不会轻易错过这个机会。

    若说是与宋言晚有约在先放她回去,不如说是凌寒有意试探。他想知道宋言晚在辛寻南心中的分量,究竟有几何?他比任何人都希望今日辛寻南出了这个门,就再也不要回来,可他知道这样的可能微乎其微。

    接下来的几天凌寒似乎都很开心,连带着宫里的下人们都有了笑脸。他时不时地会来关照一下宋言晚,陪着说上半个时辰的话,多数时候都在讲辛寻南对他的态度。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宋言晚从一开始的偷偷吃醋变成无所谓,凌寒也渐渐失去炫耀的乐趣。

    他隔三岔五就差人送来从外面买的吃食,最常见的还是醉仙楼的桑落酒……不过回回来送的都是小九,他看着倒是比之前胖了些。

    小九半跪着打开食盒夹起鱼酢送到宋言晚嘴边,小心地望着身后那些看管的人,用极细小的声音说道:“姐姐让我带句话来,今日陛下设宴款待,宫中人多,亥时请公子跟着小九一道出去。”

    “她可好?”

    “公子放心,姐姐一切都好。”

    话音刚落,门外的侍卫不耐烦地闯进来对着小九吼道:“一个犯人还需亲自喂他,赶紧把东西放下出去。”

    小九赶忙放下东西跟着他出去,一道往侍卫手里塞了点碎银子,讨好道:“看管犯人辛苦,小小心意还请大哥笑纳。”

    侍卫和小九一走,又空了下来,在这宋言晚只能凭着门外的动静来分辨时间,每当三三两两的宫女经过这里,就意味着到戌时了。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凌寒设宴接待来使的事,还说在宫外守孝的皇后今日也要回来。很快她们的声音远去,整个偏殿再度沉寂,宋言晚的脸上露出久违的微笑。

    信仁殿一众朝臣和周边各国的来使推杯换盏,歌舞换了一遍又一遍。孟安的阿达尔摇摇晃晃地上前要敬酒,凌寒不悦蹙眉但推辞不开,只好敷衍地抿了一口。本想着就此结束,谁料阿达尔忽然转向一旁的辛寻南,半个身子伏在桌前,“皇后娘娘,小臣敬您一杯。”

    辛寻南望向已经黑了脸的凌寒征求他的意见,他点头默许,心里却给这个阿达尔狠狠记了一笔。得了允许,辛寻南这才起身与阿达尔碰杯。许是阿达尔的确喝得太多,他刚一抬起手那杯盏就从手中飞出去,酒液直奔着辛寻南的衣服而去。

    惊扰之下,阿达尔自知犯了错,当即清醒过来跪在地上,满脸歉意道:“小臣唐突,望陛下、娘娘勿怪。”

    凌寒虽心中郁闷,但到底是外国的使臣,又与孟安结了亲事,只好忍气吞声挤出笑脸,“不妨事,皇后先下去歇息吧。”

    “是。”辛寻南福了福身子由宫女扶下去。

    酒醉清醒的阿达尔瞅着凌寒愈发黑沉的脸色,心里一阵后怕,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要和皇后喝酒。他暗暗掐了下大腿,清楚的痛感袭来,碎碎念着谨言慎行。好在闹了这么一出后,他确实安静了不少,就是有其他人劝酒,阿达尔也不敢再多碰一下,凌寒对他的表现满意极了。

    约莫过去半刻辛寻南还没回来,凌寒望着身侧空荡荡的座位再也笑不出来,他找了个借口安抚好众使臣后,带着一队人径直往东宫去。偏殿大门敞开,看管的侍卫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凌寒烦躁地踹了几脚,厉声问:“人呢?”

    “什么人?”侍卫捂着脑袋哼唧,迷迷糊糊地看见金色龙纹图样猛地跪倒在地,哆哆嗦嗦着回道:“属下罪该万死。”

    “死万次都不够,还不快去追!”郑义扶着气极的凌寒,“陛下气大伤身,宋公……宋氏被关多日体虚气弱定跑不了多远。”

    “查!我倒要看看在这宫里谁敢吃里爬外。”凌寒抽出手臂,大步往前。郑义跟在后头大气不敢出一个,整日提心吊胆地过活实在有心无力,暗自想着等这事一了便告老还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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