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行女儿的救赎12
“这位小姐，烦请留步。”
汀烟应声回头，叫住她的是一位中年女子，汀烟觉得眼熟，但还未想清楚对方是谁时，恍眼瞥到了对方身后的店铺，便定住了身，显得有些恍惚。
“果真是您！”中年女子为自己的眼力见感到欣喜，连忙朝汀烟走近。
“您的画终于修复好了，本是打算近日给您送到府上去的，没成想倒先遇着您了！”
汀烟疑惑，不知道什么画，也坦言自己没买过画。
中年女子将她带入店里，命人将那副已经打包好的画又拆出来：“这画啊，被买下好久来，当时就该给您送去的，结果在重新装订的时候被工人不小心给弄坏了，我又费了好大功夫寄去给原作者修复，这一来一回就给耽搁到现在来，不过好在总算是完成了我的使命。”
随着包装一层一层褪去，那副曾被汀烟欣赏、又被宋黎儿嘲讽她不配欣赏的画作，在一个完全未经意料的时刻，以一种令她蹙眉疑惑又全然懵怔的情况下，再次出现在她眼前。
“等一下！”汀烟连忙止住对方继续拆包装的动作，“我想你们搞错了，我不曾买过这副画，事实上，这还是我第二次看到它。”
中年女子笑着打断她：“我想这也是我第二次见到您，我的眼力和记性这么不错，这副画的属家也不会错，何况我这还有转账单。”
她说着走到柜台从一叠被铁夹夹住的票据里找出一张来，递给汀烟，汀烟接过，只见上面除开收款数额，另附一行小字“该画送货上门，地址：翠屏路叁号方家；收货人：方家小姐”。
都是机打字，汀烟除了能确定这画是给她的，却看不出别的任何信息。谁会给她买下这画呢，知道她喜欢这画的无非当日一起逛街那几位。秦齐初？或者宋黎儿？汀烟在心里呵笑，让那两位买画赠她，不若痴想是当日的过路人突发好心。
所以，这画……汀烟心里浮现着一个答案，却又不愿去承认她心想着这种答案。她怕痴人说梦，也怕承受不住，承受不住那些她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愧疚、担忧、抑或思念。怕那些复杂到她无力调节的情绪又被这副画勾出来。
“请问，我能知道这副画是谁为我买下的吗？”她试探着询问。
“也许您自己能知道答案。”对方暧昧地看她一眼，并未明确回答她，叫人又动作麻利地将画包起来。
汀烟拿着画回到家，坐在桌边思考了很久，叹了口气，这才又亲自将画从包装里拆里出来。这是一副热烈又大胆的画，画面中奔跑着回头的女子惊慌中又露出坚毅，汀烟仔细欣赏这副画的每个细节，忽然发现画作的右下角有一点鼓胀，并且很是规则，她抿抿唇，将画翻到背面，小心翼翼取下背板。
竟真的有一张纸条。
是一张对折的纸条。
她忽然心跳剧烈起来，怀着近乎朝圣的心态慢慢将纸条展开。
“你很好，无需自惭形秽，世道苍凉，女子已不易，愿你所有的选择都遵从本心。”
汀烟并未看过顾曳的字，并不能从字迹认出是否是他留的纸条，可莫名地，她就是知道一定是他。
因为只有在他身上，汀烟才体会到过这种“你可以做自己，无需改变就很好”的感觉。又试问，除了她的父亲方杞山，又还有谁会在意她的选择是主动地遵从内心，还是被动的被世俗裹挟着走呢。
即便是父亲，也是更希望她可以早日嫁去秦家，以期那施舍般的高高在上的庇护的。
这一刻，汀烟心底最深处的“不愿”和“叛逆”第一次得到了抚慰和治愈。短短两行字，却给了她莫大的力量。
只是她不仅伤害了他，甚至连一个弥补的机会都不再有。
汀烟带着这张纸条的信念，第一次主动去约见了秦齐初，但碰面时，宋黎儿也跟着在。这倒也好，汀烟直接了当表明来意。
她将那幅画也带上了，抱着画像抱着立身为本的底气。
秦齐初听说她要退婚，竟并未一口答应，哪怕宋黎儿还挂在他手上，他也顾左右而言他。汀烟呵笑一声，一下子看透他是个什么人了，哦不对，早在上辈子就看透了他。
她故意挑拨问：“宋小姐如此死心塌地地跟这你，你还不愿退婚，可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宋黎儿早在秦齐初说不行时，就垮下了脸色。如今听受如此话语，只觉是重重的耳光往脸上在仍，当即便甩开了秦齐初的手，气愤离去。
秦齐初自然要去追，但临走前拧眉冲汀烟道：“你最近很是反常，还有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东西？”
汀烟直接站起来，视线直视他：“我的事情从此和你无关，还麻烦秦大少爷早点去哄佳人，毕竟脚踩两只，船是很容易翻的。”
秦齐初定定看她一眼，气哼一声拂袖而去。
宋黎儿虽说被气走，但心里仍在等秦齐初一个解释，是以，秦齐初很快将她追上。
宋黎儿不管不顾地和他闹起来，一字一句质问他把自己当什么了，不是口口声声只爱自己一个人吗，竟然不接受退婚，难不成你还想左拥右抱？
“好了好了，黎儿！”秦齐初强势将人抱住，轻声安抚，“我哪里是不愿退婚，我只是觉得自己刚刚坐上商会会长的位置，这个时候不方便节外生枝罢了，你也知道的，许多老骨子嫌我年纪轻、资历浅，正盯紧着我呢。”
“若我此时闹出退婚的事，保不齐影响我的声誉，岂不是正好留住把柄令他们攻击我？”
“再说了，我堂堂一个大丈夫，被她退婚算什么事？要退也是我退，哪轮得着她递退婚书？”
宋黎儿听完并不满意，她不服气道：“你当初和我说秦家和方家的联姻是受他们携恩所迫，现在他们自愿退婚了，你趁机答应，反而有了台阶不是吗？你若不是心里有她，难不成还觉得我的家世门第比不上她一个小小米行？”
秦齐初觉得头疼，拉住她的手耐心劝哄：“我的心你还不知道吗，我的心里只有你，好了，我们不提这件事了，我向你保证，我很快就会退掉这门婚事迎娶你的。”
汀烟将画郑重地挂上墙，她退后两步，仔细看这画，巧儿进来歪头打量她道：“小姐，你看这幅画的眼神不太对劲。”
汀烟回过神，下意识憋回了泪意：“怎么不对劲？”
“你看透过一幅画在看别的东西。”巧儿道。
汀烟抿抿唇，只搪塞：“看画都是这样的，看的是作者通过笔触想表达的精神世界。”
巧儿还想问什么精神世界，但外面突然出来哗声，似乎是什么“老爷回来了”，两人赶忙出去。
果真回来了，汀烟见父亲一脸劳累奔波后的疲倦神态，觉得心酸，又觉父亲回来了，她心更安了。
方杞山也如是，见着女儿了，疲惫感都轻许多了。
方杞山道事儿成了，说老友还是给了他面子，粮食的事算是能再抗一阵儿，他同时也叹：“汀烟啊，乱世如此，就算我有心想要稳住粮市，凭我一己之力又能撑到几时呢。”
汀烟想到那幅画，上前握住方杞山的手：“父亲，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女儿。”
她提出要接方杞山的班，要通过她自己将方氏米行立起来，不让它在这乱世里零落。
方杞山自然不同意：“囡囡，你知道的，为父一直不愿你抛头露面，倒不是想将你拘在这方寸小院，只是世道艰难，女子更难。我料到乱世迟早回来，却每想到这么快，若早些将你嫁去秦家，你也不会吃这些日子的苦头了。”
汀烟反手握紧他，诚恳道：“世道艰难，女子更难，若不能随心所欲，女儿活这一世才叫悲哀，况且，我已经退了秦家的婚书了。”
方杞山大吃一惊，汀烟赶紧安抚住他，并将秦齐初的恶性一一细数出来，方杞山听闻气得拍案而起，说着就要去找秦家理论，汀烟拦住他，担心重蹈上一世的悲剧。
“父亲您不用替女儿不平，早日看清秦齐初的为人于女儿还说反倒是幸事，况且我也并不难过，两家虽然有婚约，但我对他并无感情，他的背叛并不能伤害我，只有我们父女俩好好的，方氏米行好好的，我就什么都不求了。”
汀烟的一番说辞真真切切，方杞山思量再三，也觉靠人不如靠己，女子遇人不淑反倒是最可怕的，遂也同意汀烟经管米行。
有了方杞山的帮助，汀烟逐渐上手起来。
……
一晃两年而过，秦齐初这两年可谓是春风得意。
他不仅坐稳了商会会长的位置，秦家的资产脉络更是扩大一倍不止。
汀烟虽也成长道可以独当一面，但世道如此，又怎一个难字了得。虽艰难经营，但她一直遵守着父亲的意志，一切已众生百姓的温饱为首要，虽在行业里树敌不少，但也获得了许多认可，在混浊乱世里开出一条清流。
汀烟应声回头，叫住她的是一位中年女子，汀烟觉得眼熟，但还未想清楚对方是谁时，恍眼瞥到了对方身后的店铺，便定住了身，显得有些恍惚。
“果真是您！”中年女子为自己的眼力见感到欣喜，连忙朝汀烟走近。
“您的画终于修复好了，本是打算近日给您送到府上去的，没成想倒先遇着您了！”
汀烟疑惑，不知道什么画，也坦言自己没买过画。
中年女子将她带入店里，命人将那副已经打包好的画又拆出来：“这画啊，被买下好久来，当时就该给您送去的，结果在重新装订的时候被工人不小心给弄坏了，我又费了好大功夫寄去给原作者修复，这一来一回就给耽搁到现在来，不过好在总算是完成了我的使命。”
随着包装一层一层褪去，那副曾被汀烟欣赏、又被宋黎儿嘲讽她不配欣赏的画作，在一个完全未经意料的时刻，以一种令她蹙眉疑惑又全然懵怔的情况下，再次出现在她眼前。
“等一下！”汀烟连忙止住对方继续拆包装的动作，“我想你们搞错了，我不曾买过这副画，事实上，这还是我第二次看到它。”
中年女子笑着打断她：“我想这也是我第二次见到您，我的眼力和记性这么不错，这副画的属家也不会错，何况我这还有转账单。”
她说着走到柜台从一叠被铁夹夹住的票据里找出一张来，递给汀烟，汀烟接过，只见上面除开收款数额，另附一行小字“该画送货上门，地址：翠屏路叁号方家；收货人：方家小姐”。
都是机打字，汀烟除了能确定这画是给她的，却看不出别的任何信息。谁会给她买下这画呢，知道她喜欢这画的无非当日一起逛街那几位。秦齐初？或者宋黎儿？汀烟在心里呵笑，让那两位买画赠她，不若痴想是当日的过路人突发好心。
所以，这画……汀烟心里浮现着一个答案，却又不愿去承认她心想着这种答案。她怕痴人说梦，也怕承受不住，承受不住那些她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愧疚、担忧、抑或思念。怕那些复杂到她无力调节的情绪又被这副画勾出来。
“请问，我能知道这副画是谁为我买下的吗？”她试探着询问。
“也许您自己能知道答案。”对方暧昧地看她一眼，并未明确回答她，叫人又动作麻利地将画包起来。
汀烟拿着画回到家，坐在桌边思考了很久，叹了口气，这才又亲自将画从包装里拆里出来。这是一副热烈又大胆的画，画面中奔跑着回头的女子惊慌中又露出坚毅，汀烟仔细欣赏这副画的每个细节，忽然发现画作的右下角有一点鼓胀，并且很是规则，她抿抿唇，将画翻到背面，小心翼翼取下背板。
竟真的有一张纸条。
是一张对折的纸条。
她忽然心跳剧烈起来，怀着近乎朝圣的心态慢慢将纸条展开。
“你很好，无需自惭形秽，世道苍凉，女子已不易，愿你所有的选择都遵从本心。”
汀烟并未看过顾曳的字，并不能从字迹认出是否是他留的纸条，可莫名地，她就是知道一定是他。
因为只有在他身上，汀烟才体会到过这种“你可以做自己，无需改变就很好”的感觉。又试问，除了她的父亲方杞山，又还有谁会在意她的选择是主动地遵从内心，还是被动的被世俗裹挟着走呢。
即便是父亲，也是更希望她可以早日嫁去秦家，以期那施舍般的高高在上的庇护的。
这一刻，汀烟心底最深处的“不愿”和“叛逆”第一次得到了抚慰和治愈。短短两行字，却给了她莫大的力量。
只是她不仅伤害了他，甚至连一个弥补的机会都不再有。
汀烟带着这张纸条的信念，第一次主动去约见了秦齐初，但碰面时，宋黎儿也跟着在。这倒也好，汀烟直接了当表明来意。
她将那幅画也带上了，抱着画像抱着立身为本的底气。
秦齐初听说她要退婚，竟并未一口答应，哪怕宋黎儿还挂在他手上，他也顾左右而言他。汀烟呵笑一声，一下子看透他是个什么人了，哦不对，早在上辈子就看透了他。
她故意挑拨问：“宋小姐如此死心塌地地跟这你，你还不愿退婚，可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宋黎儿早在秦齐初说不行时，就垮下了脸色。如今听受如此话语，只觉是重重的耳光往脸上在仍，当即便甩开了秦齐初的手，气愤离去。
秦齐初自然要去追，但临走前拧眉冲汀烟道：“你最近很是反常，还有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东西？”
汀烟直接站起来，视线直视他：“我的事情从此和你无关，还麻烦秦大少爷早点去哄佳人，毕竟脚踩两只，船是很容易翻的。”
秦齐初定定看她一眼，气哼一声拂袖而去。
宋黎儿虽说被气走，但心里仍在等秦齐初一个解释，是以，秦齐初很快将她追上。
宋黎儿不管不顾地和他闹起来，一字一句质问他把自己当什么了，不是口口声声只爱自己一个人吗，竟然不接受退婚，难不成你还想左拥右抱？
“好了好了，黎儿！”秦齐初强势将人抱住，轻声安抚，“我哪里是不愿退婚，我只是觉得自己刚刚坐上商会会长的位置，这个时候不方便节外生枝罢了，你也知道的，许多老骨子嫌我年纪轻、资历浅，正盯紧着我呢。”
“若我此时闹出退婚的事，保不齐影响我的声誉，岂不是正好留住把柄令他们攻击我？”
“再说了，我堂堂一个大丈夫，被她退婚算什么事？要退也是我退，哪轮得着她递退婚书？”
宋黎儿听完并不满意，她不服气道：“你当初和我说秦家和方家的联姻是受他们携恩所迫，现在他们自愿退婚了，你趁机答应，反而有了台阶不是吗？你若不是心里有她，难不成还觉得我的家世门第比不上她一个小小米行？”
秦齐初觉得头疼，拉住她的手耐心劝哄：“我的心你还不知道吗，我的心里只有你，好了，我们不提这件事了，我向你保证，我很快就会退掉这门婚事迎娶你的。”
汀烟将画郑重地挂上墙，她退后两步，仔细看这画，巧儿进来歪头打量她道：“小姐，你看这幅画的眼神不太对劲。”
汀烟回过神，下意识憋回了泪意：“怎么不对劲？”
“你看透过一幅画在看别的东西。”巧儿道。
汀烟抿抿唇，只搪塞：“看画都是这样的，看的是作者通过笔触想表达的精神世界。”
巧儿还想问什么精神世界，但外面突然出来哗声，似乎是什么“老爷回来了”，两人赶忙出去。
果真回来了，汀烟见父亲一脸劳累奔波后的疲倦神态，觉得心酸，又觉父亲回来了，她心更安了。
方杞山也如是，见着女儿了，疲惫感都轻许多了。
方杞山道事儿成了，说老友还是给了他面子，粮食的事算是能再抗一阵儿，他同时也叹：“汀烟啊，乱世如此，就算我有心想要稳住粮市，凭我一己之力又能撑到几时呢。”
汀烟想到那幅画，上前握住方杞山的手：“父亲，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女儿。”
她提出要接方杞山的班，要通过她自己将方氏米行立起来，不让它在这乱世里零落。
方杞山自然不同意：“囡囡，你知道的，为父一直不愿你抛头露面，倒不是想将你拘在这方寸小院，只是世道艰难，女子更难。我料到乱世迟早回来，却每想到这么快，若早些将你嫁去秦家，你也不会吃这些日子的苦头了。”
汀烟反手握紧他，诚恳道：“世道艰难，女子更难，若不能随心所欲，女儿活这一世才叫悲哀，况且，我已经退了秦家的婚书了。”
方杞山大吃一惊，汀烟赶紧安抚住他，并将秦齐初的恶性一一细数出来，方杞山听闻气得拍案而起，说着就要去找秦家理论，汀烟拦住他，担心重蹈上一世的悲剧。
“父亲您不用替女儿不平，早日看清秦齐初的为人于女儿还说反倒是幸事，况且我也并不难过，两家虽然有婚约，但我对他并无感情，他的背叛并不能伤害我，只有我们父女俩好好的，方氏米行好好的，我就什么都不求了。”
汀烟的一番说辞真真切切，方杞山思量再三，也觉靠人不如靠己，女子遇人不淑反倒是最可怕的，遂也同意汀烟经管米行。
有了方杞山的帮助，汀烟逐渐上手起来。
……
一晃两年而过，秦齐初这两年可谓是春风得意。
他不仅坐稳了商会会长的位置，秦家的资产脉络更是扩大一倍不止。
汀烟虽也成长道可以独当一面，但世道如此，又怎一个难字了得。虽艰难经营，但她一直遵守着父亲的意志，一切已众生百姓的温饱为首要，虽在行业里树敌不少，但也获得了许多认可，在混浊乱世里开出一条清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