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街酒肆。

    美人烧鸡店。

    “元先生。”

    拂开盈屋烟雾,暮辞萝向着那方远远道了声谢。

    “无妨。”

    见到来人,元某停住了执勺的动作,将手放至膝前揩了揩,回以一礼。

    “辞萝此来,是有一事相求。”

    “公主但说无妨,元某身为下属,自当尽力为之。”

    说话间,两人沏了壶茶,准备开谈,暮辞萝示意彩雀将那些残烛拿上来。

    元某接过细细端详了一番,面色渐显凝重。

    “敢问先生,可识得此物?”

    “凌花子。”

    “这—————”

    “凌花子乃秘药,由两种本草经当朝药师之手调制而成,燃时幽香阵阵,有安眠、宁神之效。”

    “再则…………”

    “再则如何?”见元某嗫嚅,烟儿上前一步,紧紧逼问。

    元某叹了口气,摇摇头,还是将此药药效向三人和盘托出。

    “此药,可落胎。”

    “什么?落胎!”

    落胎…………

    听见答案,暮辞萝暗自思忖。

    黑暗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游丝般地串在一起,从不见光的水底浮了出来。

    “应是,上一辈的恩怨罢。唉,缘孽难断难分、难断难分啊————”

    ———————

    “多谢先生,这些是刚刚来探访先生时,在路上买的些许零嘴,先生收下罢。”

    “多谢公————小姐赏赐。”

    “辞萝告辞。”

    “恭送公————小姐。”

    元某向暮辞萝递去了一个充满歉意的眼神。

    回宫的路上,彩雀一反常态地提起了之前的托元某探查的凌花子。

    “欸,彩雀,你说,那花,不会是我们可汗,让人唔————”

    “少胡说,那是上一任阏氏居住的宫殿,怎可能与可汗有关?再说,公主还在呢。”

    暮辞萝没有说话,三人默默地向阿哈拉宫城走去。

    ————————

    “怎么见了人还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不是喜欢吗,怎的见了人送的礼,反倒成了只不能言语的鹌鹑?”

    湘绣从柴房开门出来,摇着红圆扇,倚门笑看着元某。

    “这是午膳,你端过去吃了罢。”

    元某并不理会湘绣的调侃,小心翼翼地捧起暮辞萝送的谢礼,回了厢房。

    “可、可汗,公主,是呼延可汗…………”

    见呼延惭于出现,烟儿忙追上了暮辞萝,提醒道。

    “怕什么,我们是出来采买的,光明正大,你若怕了————”暮辞萝瞟了一眼身侧提起十分戒备的烟儿,淡淡道:“便回汉京去罢。”

    “奴婢安、安心得很。”

    “那便好。走罢,去会会你们的可汗。”

    ———————

    “暮辞萝?”  “你为何在此?”

    “合赫族律法中可有律例规定和亲公主不可上街?” 暮辞萝抬眼,对上目离泽的眼睛。

    ——————还是一如当晚。

    毫无惧意的一双桃花眼。

    目离泽笑笑,默许了暮辞萝的说法。

    “你们出来许久,想必还未进膳。谢欢,替可敦拿了包袱,去七百楼。”

    “是。”话音刚落,呼延惭于的贴身护卫————谢欢,一言不发地从彩雀手头接过了行李。

    “多谢。”

    ——————

    七百楼。

    没想到,她竟然喜欢吃这个。

    用膳途中,目离泽一直以一种令人害怕的热情眼神盯着暮辞萝,暮辞萝心里发毛,住了箸:“可汗怎么不吃,莫非是见了臣妾进食的样子,吓到了?”

    又来了。目离泽无奈地捏了捏眉心。

    “本王并无此意,只是,看王妃吃得香罢。”

    不知不觉中,对方已换了个称呼。

    “可汗,来,吃。”

    “谢护卫,来,吃。”

    暮辞萝正要把锅中第二块牛肉夹给谢欢,一双筷子便卡了过来,夺走了牛肉。

    “夫人赏赐,却之不恭。”

    目离泽说完,“阿呜”一口,将两块煮得烂熟喷香的牛肉一气吞下。

    “此味,甚美。”  “你说对吧?谢欢。”

    一向冷面的下属额头黑线直下,心中有了些不太美妙的预感。

    ————— 今晚约莫要加练了。他想。

    五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吃完了桌上的饭菜。

    待出七百楼时,已是日暮。

    夕阳昏黄地照在大地上,为旷野、草原与无边的尘土,染上不可言说的颜色。

    “真美啊…………”

    暮辞萝望着黄昏落日,突然有些想家。

    那些往事如狂风骤雨般扫过她的胸膛,逼得她眼眶湿润。

    她想沉瑛了。还有言和。

    父王…………

    女儿没有忘记,自己是汉京的公主,更是整个汉国的表率。

    她不会向过去妥协,永远不会。

    她肩负的任务,远比回家重要得多。

    “呼延,我想家了。”

    面前的女子艳若桃花,狐裘金钗不过为其凡俗点缀,此刻却泪凝于睫。

    呼延惭于侧首望着她,没来由地一阵心恸。

    “走。”不知何处来的勇气,他拉起对方的手,一把将对方送至马上,勒紧疆绳,纵马不断地向前狂奔。

    “我带你回家。”

    耳边风声猎猎,马背上,暮辞萝的心,不受控制地跳动了一下。

    残阳,微风,人间景色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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