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溜过去几秒,空气中只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陈微然被他牢牢握住,温暖铺在手背上,她也没想着要挣扎。

    可又不甘心就此败下阵来,明明是他自己想多了误会,弄得像她说错话了需要哄他一样。而且她自己已经低了半个头,他还在仗势欺人。

    但这话题不小心被她捅到了敏感的风口,不知道是不是暴露了他们潜意识里的担忧。

    这也怪不得她,留学生的校园恋爱,过早谈太多未来,透支期待,反而压力大。

    这也是她长久以来不做计划的原因。

    可是昨天在从机场回他家的几个小时车程中,明确地印证了先前的判断,他已经把她写进所有计划里了。

    似是他一直在补偿感恩节那场误会,总在细枝末节处被他用安全感灌溉。

    呆在舒适区的人,总会有恃无恐。

    “我没说错啊,我们就是只在一起一个月而已。”她忽然抬起头,企图用一场玩笑糊弄过去,“谁知道你哪天会不会再去喝场酒打个桌游,又一眼看上谁......”

    刚才陈微然冲过来抱他,他就捕捉到了那急切眼神中掩盖的认真,这种认真在她身上并不常见,当下就知道她只是不小心说错话了。

    她的心思远没有在外人眼里那样复杂。相识两个月,他自诩学习能力很强,她那点演技糊弄糊弄生人兴许还有用,他有这个自信能一眼识破。

    正幻想着听到两句软话,没想到迎面踢来个皮球,他心里已经被气笑了,又不极力遮掩,故作不满,立刻反击,“我哪次背着你和别人喝酒?倒是你,我复习考试的时候,你没少夜夜笙歌?我反倒挑起我了?”

    说这话的同时,他整个身体逐渐向前逼近。陈微然感到压在膝盖上的力度越来越重,双手被挤在中间,微微有些痛感的时候,她顿觉大事不妙。

    不会玩脱了吧。

    眼珠和大脑飞速运转,放假前的一幕幕被物理距离隔在了大洋对岸,但时隔不久,仍令她记忆犹新,垂下眼没敢直视他,也终于不得不挤出实话,“我和你开玩笑的。真的,我刚刚是想说......”

    他的气息近在咫尺,她甚至能看清他根根睫毛向上扬着,露出那双凌厉的眼睛。

    “想说什么?”他其实可以不用再问一次,步步紧逼的气氛之下,她愈发心虚。

    “我想说,我刚刚在你房间里随便转了转。哦,我不是故意偷看你书架上的东西的,但是也不是什么太隐私的东西,就是那些奖牌照片还有音乐剧的票根......”她顿了顿,说话间身体不自觉向后仰着躲闪。

    不料她退一寸,梁以恒就前进一寸,直到她那腹肌发抖使不上力,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梁以恒忽然伸出一只手,揽在她的肩膀下方,她坦然地靠了上去。结果被他压得更低了。

    膝盖上的双手晚了一步,没来得及抽出来,又被他剩下的那只手握住。

    “音乐剧票根怎么了?”他狡黠一笑,“我下午才和我外公说我坚定地要跟你走,你就编故事糊弄我?你这样做合适吗?”

    “我没编!”听前半句话时心下还在窃喜,后半句也是真让她急了,“我只是觉得,你我都不是头脑发昏的人,尤其是你。然而只花了一个月,就互相打开了自己已经走过的人生。我觉得这件事情很奇妙,这是我本来打算你回来以后,就和你说的话。结果先说了别的,我也没憋住想感叹这个而已。以后我们的人生也会很长很宽,没必要非要在今天把每一步都定死。”

    他伏在她身上耐心地听完,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虽然身体没动,眼神倒是变得柔和了不少。

    没有马上作出评价,而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她又补了一句,“你也一定知道,你对我而言就是特殊的。”

    他终于开口,“当然。你对我而言也一样。”

    “那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没有不满意啊。”他笑得更加放肆,“就是想听你说点好听的而已。”

    然而计谋得逞,他也丝毫没有从她身上挪开的意思。

    陈微然撇撇嘴,又觉得自己吃亏了,半开玩笑半计较起来,“那该你了,我说了那么多,你也该说点好听的。”

    他替她把滑上去的衣领拉平,不对,那衣服是他的。衣领随着她混乱的呼吸起起伏伏的,他又将歪到侧面的四叶草吊坠摆正,眸光闪闪,认真道,“先欠着吧,留着以后再来和你说。”

    “为什么要留着以后?我就要现在听。”

    他不想解释太多,伴随着厚重的呼吸,附在她耳畔道,“现在先办正事。”

    凭他们之间的默契,她只需一秒变猜到是什么正事。

    其实下午刚睡醒的时候,整个人被严严实实地包裹在松软的被子里,她伸伸腿舒展全身,迷迷糊糊有过这个想法。睡前觉得房里闷热,只随意搭了个被角,他一定中途回来过,还帮她塞好了被子,下巴和脖子间的缝隙都被被角塞住,和他在阿灵顿时的手笔简直一模一样。

    想来因为连日来在匆忙的行程中奔波,已经几乎三天没有过了,她对这频率不大满意,但又考虑他今天恐怕也没心情,便没再提起。

    现在他忽然有了兴致,她却惦记起茶几上那塑料袋里的梅花糕。

    这东西在上海并不常见,至少她好几年没吃过了,上次还是去南京玩的时候吃到的。印象中外皮酥脆,内里软糯,还有浓郁的馅料,主要是甜度得当,合她的口味。她很好奇眼前这只,和记忆中的味道是否一致。

    于是在一股股暖流在颈间翻滚的时候,她趁意识尚存,停止嘤咛,略带委屈叨叨了句,“那个梅花糕还是要趁热吃好吃。”

    梁以恒平日里的温柔此时被欲望赶到了九霄云外,听了她这跳戏的话,很是不满,清晰地告诉她:“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说罢将她的下巴连同视线转正,又低声质问了一句:“怎么这么不专心?”

    她假意回答他的问题,“因为不能在这儿啊!你妈妈一会儿就下班了。”

    “我妈下班也回不来,一会儿直接饭店见了。”尽管事实如此,他还是起身把她打横抱起,“我也没打算在这,肯定要带你回房里。”

    绕过长长的走廊,她缩在他怀里听着坚实的心跳和喘息声,全身又起了反应。

    还没来得及躺好,衣服先掉到了地下。

    随后整个人陷进了丝滑的床单上,半推半就间肌肤在上面滑来滑去,他有些不耐烦,索性把她固定住。

    不知过了多久,窗帘的缝隙已经略显昏暗,她却意犹未尽,只觉得是冬至将近,天黑得早。

    于是拦住了他逐渐加快的节奏,“你这么快就想结束?你妈妈不是不会回家吗?”

    他听到这话懵了一瞬,抬起埋在她耳边的头,她又接了一句,“还是,这两天没睡好吗?”

    然后抬起手正准备捏他的下巴,忽然被打翻,落在一旁。

    他缱绻的眸光瞬间蒙上一股寒意,“你可别后悔。”

    随即便是一记重击,刺激冲遍全身。她没心思思考后不后悔了。

    再看手机的时候已经是六点整。

    她慌慌张张从浴室出来,“六点多了,吃饭要迟到了,你妈妈中午说,晚上订的包间是六点。”

    相比之下梁以恒则泰然自若地帮她拿了她要的那件针织衫,“没关系,他们最后一节一般是自习,我妈很啰嗦,喜欢拖堂。”

    见她系好扣子,又拉她到客厅,把装着梅花糕的袋子打开,递到她手中,“你那么想吃,吃完再走。回来的时候应该摊位也还在,还可以买个别的口味。”

    “好啊。”陈微然接过,果干和小元宵挤在一起,点缀了颜色,也点缀了味道。

    轻轻咬了一口,刚回国的她,眼中流露得尽是满足。

    “凉了吗?要不要微波炉给你打一下?”他又问道。

    “不用了,这样吃也挺好吃。”

    “那你先吃,我去拿车钥匙。”

    “哦。”

    梁以恒走向门口的角柜,忽然看见不知什么时候,原来空着的位置多了个橡皮鸭子。

    捏了一声,鸭子发出吱哇的叫声。

    “这个可以带回去,给你洗澡的时候玩。”

    没等陈微然说话,门外忽然传来门铃声。

    然而象征性响了一下,便是按密码的声音。他猜测不会是赵霞,她应该没空折回来。

    连续的八次按数字的声音之后,门锁嗞的一声开了。

    赵佳雯的声音和身影同时杀了进来。

    她先是礼貌地和陈微然打了招呼,面对梁以恒的时候,声音则加了几分不耐烦,“你不记得是六点吃饭吗?”

    “我知道啊。你怎么来了?”梁以恒对表姐的破门而入有些不满,把鸭子放回原位,不小心又捏了那鸭子的肚子。

    “我怎么来了?我不来你打算还在这玩鸭子?快走了。你几岁了?当着你女朋友玩这个?不怕人家嫌弃你幼稚把你甩了?”

    “晚几分钟而已。”梁以恒漫不经心地拿起车钥匙,短暂思索两秒,即使赵佳雯来了,还是决定自己开车,“我妈一般都要在学校磨蹭一会儿。你先过去,我随后就到。”

    赵佳雯见到一向守时的表弟今天这副懒散的模样,既纳闷又无语。她迟疑一番,把自己和赵霞今天都特地提前下班这类话咽了回去,怕陈微然觉得不好意思。但也不妨碍把怒气发在表弟身上,“我已经把姑妈接到饭店去点菜了,她说你信息不回电话不接,叫我回来看看是怎么了。我以为你今天太累,倒时差睡着了,原来是在这晃晃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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