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的机场，亮如白昼的灯光，照亮了行色匆匆的男女。
陌生的男女拖着笨重的行李箱，在反光的光滑地砖上来来去去。匆忙，疏离，面无表情地擦肩而过。
这里是一个合理无视任何人的场所。你看见了很多人，而你假装什么也没看见。提着你的箱子，专注于你的路，就好像和你擦肩而过的不过是一根根大厅里的立柱。
我坐在等候区硬邦邦的椅子上，无所事事地盯着前方匆匆而过的人，脑子里冒着这些无聊的念头来打发时间。
飞机晚点了。一群人和我一样百无聊赖地坐在大厅椅子上，等待着广播里喊出那辆飞机的班次。
我们已经等了一个小时。
我把接机牌抱在胸前，靠着椅背，旁边有人在睡觉，有人在电脑上噼啪打字。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接通电话，付旸的声音在那头响起。
“你在哪？”
电话那头听起来很空旷，他也没有压低音量，那么想必他在室外。是在结束实验后的教学楼外吗，通往食堂的操场边，或者已经站在了食堂门口？
我压低声音，虽然对话仍然不可避免地会被周围几个无所事事的陌生人听见。“我在机场接人。你没看到我给你发的消息吗？”
那边沉默了一阵，大概是在翻看手机。
“好吧，我以为我们会一起吃晚饭。”一个沮丧的声音。
“没办法，导师走不开，临时让我来的。”我有点愧疚，因为放了他的鸽子。
我们已经一周没见了。他在忙一个实验的收尾，废寝忘食了一周。我则在改我的毕业论文。我们约好周五见面，但某位新来的教授恰好要乘周五的飞机来学校，而导师的会议一如既往地没有准时结束。
什么人会把行程定在周五晚上呢？第二天就是周末，这样匆忙赶来的意义何在？坐飞机大老远抵达，然后等上两天，才能开始工作。为什么不干脆周一再来？毫无意义的选择，但浪费掉了我这个宝贵的周五的晚上。
“你那边还要多久？”
这下我比他更沮丧。“天知道。我已经等了一个小时，从机场到学校还得两小时，我只希望回去的时候宿舍还没关门。否则又要看楼管大妈的白眼，就好像这宿舍是她家开的。”
他在那边轻笑。“要我去陪你吗？”
“不不，等你过来飞机早到了。”
“给自己买点吃的，晚上别饿肚子。”
“好。”
我挂了电话，才意识到自己脸上不自觉地带着微笑。多么丢人，一个人对着手机傻笑。但那到底是甜蜜的笑，礼貌的微笑，还是愧疚的笑？或者三者都有吧。
然后我意识到什么才是最丢人的。
我的前方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男人。准确的说，从我现在的视角看过去，只能看见浅灰色休闲裤和一双干净得仿佛刚擦过的褐色皮鞋。
目光上移，我看见了蓝色棉质衬衫，然后才是那张略显疲惫的、俊朗的、三十余岁的男人的脸。
我很快认出了这张脸。我见过他，在导师发给我的照片上。
我的接机对象，新来的经管院教授，年轻的海归博士，顾立涵。
“顾老师？”我慌乱地站起来，接机牌差点掉了下去。他在这多久了？飞机什么时候到的？
他点头，仿佛读出了我的心思。“刚到。”
“顾老师好，我叫叶昕，邱教授的研究生。抱歉，刚刚没听见广播。”
“没事。”他的表情始终介于礼貌和冷漠之间，无法分辨这个人到底有没有生气。他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东西，让初次见面的人觉得不太舒服。
“走吧。”他挥了挥手，仿佛是在召唤某个家养的宠物，然后提着行李箱，走在前面。
步伐太快，我只能勉强跟在后面。仿佛是察觉到我的吃力，他明显放慢了脚步。但直到我们坐上一辆出租车，他始终没有回头。
这个人刻意保持着距离。我想明白了那个让人不舒服的东西是什么，也明白了他不会因为接机这种小事而生气。因为他不在意。他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就是他这种明显的不在意，让我有种被冒犯的感觉。
出租车驶向学校。我告诉他路程有两个小时，他言简意赅地说谢谢。之后我们再没有任何对话。我坐在副驾驶座，漫不经心地听着电台节目。
五分钟，十分钟。他实在太安静了。我假装不经意地偏过头往后瞥了一眼，发现他闭着眼睛，斜斜地靠在车窗旁，竟然睡着了。我小声告诉司机，把电台关掉。
这是我和顾立涵的第一次见面。高大 ，帅气，年轻，和外表一样漂亮的履历，教授的得意门生，前途无量。
但我看到的是这个人的另一面。客气，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这个人不讨厌，但显然十分不好打交道。我决定和他保持距离，就像他对我做的那样。
陌生的男女拖着笨重的行李箱，在反光的光滑地砖上来来去去。匆忙，疏离，面无表情地擦肩而过。
这里是一个合理无视任何人的场所。你看见了很多人，而你假装什么也没看见。提着你的箱子，专注于你的路，就好像和你擦肩而过的不过是一根根大厅里的立柱。
我坐在等候区硬邦邦的椅子上，无所事事地盯着前方匆匆而过的人，脑子里冒着这些无聊的念头来打发时间。
飞机晚点了。一群人和我一样百无聊赖地坐在大厅椅子上，等待着广播里喊出那辆飞机的班次。
我们已经等了一个小时。
我把接机牌抱在胸前，靠着椅背，旁边有人在睡觉，有人在电脑上噼啪打字。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接通电话，付旸的声音在那头响起。
“你在哪？”
电话那头听起来很空旷，他也没有压低音量，那么想必他在室外。是在结束实验后的教学楼外吗，通往食堂的操场边，或者已经站在了食堂门口？
我压低声音，虽然对话仍然不可避免地会被周围几个无所事事的陌生人听见。“我在机场接人。你没看到我给你发的消息吗？”
那边沉默了一阵，大概是在翻看手机。
“好吧，我以为我们会一起吃晚饭。”一个沮丧的声音。
“没办法，导师走不开，临时让我来的。”我有点愧疚，因为放了他的鸽子。
我们已经一周没见了。他在忙一个实验的收尾，废寝忘食了一周。我则在改我的毕业论文。我们约好周五见面，但某位新来的教授恰好要乘周五的飞机来学校，而导师的会议一如既往地没有准时结束。
什么人会把行程定在周五晚上呢？第二天就是周末，这样匆忙赶来的意义何在？坐飞机大老远抵达，然后等上两天，才能开始工作。为什么不干脆周一再来？毫无意义的选择，但浪费掉了我这个宝贵的周五的晚上。
“你那边还要多久？”
这下我比他更沮丧。“天知道。我已经等了一个小时，从机场到学校还得两小时，我只希望回去的时候宿舍还没关门。否则又要看楼管大妈的白眼，就好像这宿舍是她家开的。”
他在那边轻笑。“要我去陪你吗？”
“不不，等你过来飞机早到了。”
“给自己买点吃的，晚上别饿肚子。”
“好。”
我挂了电话，才意识到自己脸上不自觉地带着微笑。多么丢人，一个人对着手机傻笑。但那到底是甜蜜的笑，礼貌的微笑，还是愧疚的笑？或者三者都有吧。
然后我意识到什么才是最丢人的。
我的前方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男人。准确的说，从我现在的视角看过去，只能看见浅灰色休闲裤和一双干净得仿佛刚擦过的褐色皮鞋。
目光上移，我看见了蓝色棉质衬衫，然后才是那张略显疲惫的、俊朗的、三十余岁的男人的脸。
我很快认出了这张脸。我见过他，在导师发给我的照片上。
我的接机对象，新来的经管院教授，年轻的海归博士，顾立涵。
“顾老师？”我慌乱地站起来，接机牌差点掉了下去。他在这多久了？飞机什么时候到的？
他点头，仿佛读出了我的心思。“刚到。”
“顾老师好，我叫叶昕，邱教授的研究生。抱歉，刚刚没听见广播。”
“没事。”他的表情始终介于礼貌和冷漠之间，无法分辨这个人到底有没有生气。他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东西，让初次见面的人觉得不太舒服。
“走吧。”他挥了挥手，仿佛是在召唤某个家养的宠物，然后提着行李箱，走在前面。
步伐太快，我只能勉强跟在后面。仿佛是察觉到我的吃力，他明显放慢了脚步。但直到我们坐上一辆出租车，他始终没有回头。
这个人刻意保持着距离。我想明白了那个让人不舒服的东西是什么，也明白了他不会因为接机这种小事而生气。因为他不在意。他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就是他这种明显的不在意，让我有种被冒犯的感觉。
出租车驶向学校。我告诉他路程有两个小时，他言简意赅地说谢谢。之后我们再没有任何对话。我坐在副驾驶座，漫不经心地听着电台节目。
五分钟，十分钟。他实在太安静了。我假装不经意地偏过头往后瞥了一眼，发现他闭着眼睛，斜斜地靠在车窗旁，竟然睡着了。我小声告诉司机，把电台关掉。
这是我和顾立涵的第一次见面。高大 ，帅气，年轻，和外表一样漂亮的履历，教授的得意门生，前途无量。
但我看到的是这个人的另一面。客气，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这个人不讨厌，但显然十分不好打交道。我决定和他保持距离，就像他对我做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