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说,何唱晚平常基本和他们没什么交集。今天过来的具体原因倒不是要和这些人搞关系,他们还不配。而是何父,近日想给她挑个男人,她嫌烦,散散心。

    利港名门子弟不少,奉承追求何唱晚的不在少数。

    但她瞧不上。

    你看,类似冯业声,他们实在无趣得很,也庸俗得很。

    冯业声也没想到何唱晚真的配合着喝了酒,还喝光了,程远洲何德何能。

    他更生气:“你的诚意我看到了。你再跪下来,求我,我就给你36亿。”

    程远洲刚从地上起身,听这话浑身都僵住了。

    如此羞辱人,在场的人无不是看好戏的姿态。

    冯业声所说的“跪”可不是刚刚意外跪了何唱晚的跪,而是失去尊严的跪。

    程远洲白着脸问:“只要我跪下就可以?”

    冯业声示意不远处的侍者,准备拍摄接下来的画面,不明着回答程远洲:“你也没其他路了。你不混这行,但肯定从你父亲口中听说过明日投资。不是我夸大其词,如果我不开口,整个利港,没人敢越过我帮助你。”

    包间里静得针落可闻。

    无人附和冯业声。

    冯业声察觉气氛不对,发现其他人都望着何唱晚。他头皮一麻,连忙自打嘴巴赔罪:“除了何大小姐,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何唱晚笑意不达眼底。

    程远洲也望向了她,她分明看的是冯业声,可眼底和这些人一样透着戏谑他的戏谑。

    无所谓,只要能救公司。

    程远洲手指抓住了腿上西裤的布料,指骨因用力而泛白。

    无所谓吗?

    程远洲你是不是喝多了要给人下跪?

    这些人耍了你一个晚上,你还在奢望什么?

    包间里有摄像头,还有人拿手机拍,要是真的跪了,这些画面早晚会传得到处都是。

    他们会威胁你。

    一直羞辱你。

    “男人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跪老婆。”何唱晚开口,“可别跪不相干的人。”

    程远洲按了按太阳穴清醒。

    “唉哟,我说何大小姐,这是干什么呀?”冯业声可惜错过了一场好戏。

    何唱晚微笑,身子倚靠着一侧扶手:“你也是男人,不懂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道理?”

    “就他?”冯业声笑出声。

    一个三流画家。

    破画一万块都没人要。

    冯业声说:“程远洲,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跪下喝了这瓶酒,不论你是躺着出去还是竖着出去,我都投资给你。”

    冯业声把一瓶烈性洋酒往桌中间放了放。

    女士们喝的是红酒,男士们喝的威士忌,不过在场之人没碰过这瓶烈的。

    一个人全下肚,十有八九得横着进医院。

    大概看透了这些人,摇尾乞怜的游戏也懒得再玩,程远洲不见方才恭维,嘴角浮现嘲弄的笑,口吻和之前大相径庭:“各位玩得愉快,我就不奉陪了。”

    他转身要走,冯业声没达到目的,激动之下喊住程远洲。

    冯业声:“想想你的残疾父亲,植物人哥哥,没什么屁用的老妈,确定不求我?”

    程远洲停下了脚步。

    他的身影就伫立在何唱晚的余光范围内。

    光线明亮,男人身形优越,比例极佳,正常时候他身上的气质就该是生人勿近的,像这会儿,往那儿一站,挺拔如青松,高不可攀。

    陪酒女孩们敢在他醉了的时候对他动手动脚,难免不是他刻意示弱,满足这些人的恶欲。

    何唱晚微微一笑说:“既不想投资,还吊着人家干嘛。”

    饶是对方不能得罪,冯业声也忍不住皱眉:“何大小姐,你今天怎么老跟我作对?”

    不知哪家的千金听冯业声的口气,好意踢了下他,提醒他不要忘记这位是谁。

    “这话我倒要问问你。”何唱晚讥诮道,“几日前刚送我价值不菲的钻石,对我表达爱意,转眼却在背后说我目中无人,不过区区姿色。怎么一边当我的舔狗,一边还要骂我这个主人。我思来想去,莫非冯少是我的辱追?”

    冯业声:“……”

    往何唱晚面前送礼物的人不计其数,都想给她个好印象,刷刷脸获取好感。

    这些话是冯业声喝多了,和狐朋狗友说大话时喷出来的。

    狐朋狗友之一此刻也在场。

    冯业声愤愤地瞪过去,该公子哥仰头望天,开玩笑,在何唱晚面前刷好感又不止是送礼。

    告密也算。

    何唱晚面色稍严:“各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莫要把事做绝才好。”

    “说得是。”有个千金举杯敬何唱晚,“我们也只是赏冯少面子,过来给他表弟撑个场面。”

    何唱晚没喝:“这儿是冯少表弟开的?”

    “是。”冯业声老实了。

    “没意思。”何唱晚起身,“以后这种场合不必叫我了。”

    她绕过程远洲,走了出去,清冷的木质幽香袭进程远洲鼻腔。侍者连忙开了门。

    始终等候在外面走廊里的两个保镖迎了过来。

    “守着,查他们的手机,删除这里的录像。”何唱晚脸色冰冷,脚步不停。

    保镖之一领了命,往包间的方向折回。

    和随后走出来的程远洲打了个照面。

    冯业声的话在耳边反复回荡,程远洲望着前面女人的背影,加快不算稳当的步伐。

    何唱晚迈进电梯。

    保镖按下关门键,她看见程远洲着急追过来的身影,微妙触感似乎还残留手腕处不肯消散,血液在静脉里湍急流动,蓬勃有力,整只手臂都暖暖的。

    何唱晚就说:“我不想再看见这里。”

    “好的大小姐,我稍晚就让人过来处理。”保镖道。

    不知包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惹恼了她。

    既是她开口,这破地方就没存在的必要。

    地上的彩带影响走路,门童叫来清洁工打扫,一边堆着笑脸招呼何唱晚,一边没好气地指挥清洁工。

    夜色喧嚣,保镖把劳斯莱斯开了过来。

    “何小姐!”

    何唱晚刚迈下一层台阶,追过来的程远洲跌跌撞撞地拉住了她身侧的手。

    何唱晚转身之余扶住了他。

    “对不起。”程远洲站稳,慌忙收回了自己的手,“何小姐有时间给我吗?”

    何唱晚打量他:“你这样,有清醒给我吗?”

    “我很清醒。”程远洲一分一秒都不想等了,将公司目前的困局以及自身优势告诉她,实则这些他都不太懂,是父亲让他这样说的,“何小姐能不能帮帮我?”

    “你要我怎么帮你?”何唱晚温和问,“给你钱?”

    程远洲知道她。

    利港最有权势的千金。

    做事有手腕。

    如此年轻,却一点儿不输生意场上的男人。

    本就不相识,冒然问人借钱,还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说出去是让人瞠目结舌的程度。

    他虽然和她同届,但不是一个班级的,从没说过话,拿同学情分恭维冯业声的言辞不适合用在她身上,她显然和冯业声他们不是一路人,不好糊弄。

    “我会还。”程远洲保证。

    何唱晚说:“听你的意思,你是以个人名义向我借?”

    谁都不能保证,沸点有了投资能起死回生,这只是哥哥一直坚信的方案。

    如今沸点掌权人倒下了,他这个门外汉想要领导沸点,无疑是瞎子掌灯,毫无用处。

    “是。”程远洲在赌。

    何唱晚有些为难:“我很欣赏程先生画画的能力,也相信你有飞黄腾达的一天,不过你的画作全卖出去了,相当于丢掉自己的前途。几十个亿,你觉得我们很熟?”

    程远洲薄唇动了动。

    千言万语如鲠在喉了似的。

    因手头困难,不得不卖掉画作补贴医药费,是前几日做的决定。昨天被一个神秘人全部买走了。

    这事儿她竟知道?

    他程家虽够不上名门,但这次的事,仿佛一举一动都成了圈子里的笑话。

    他听何唱晚叹了口气,以为她要走,抓住了她的胳膊。

    不是完全清醒,但也的确是因酒精促使了他的行为,起码平常他是有分寸的一个人。

    程远洲说:“如果有其他路,我怎么会不走。”

    他是无路可走了。

    卖画是唯一选择。

    冯业声说得对,没有明日的投资,利港除了何家,谁还能花几十亿赌一把?

    36亿对何家来说,不过是洒洒水而已。

    何唱晚垂下眼皮子扫过胳膊,微妙异样浮现脸上。

    “手机呢?”她哑声问。

    程远洲不明所以,掏出手机解屏给她,反应过来自己举止不妥,放开她的胳膊。

    他手机还带着体温,烫着何唱晚的手心,屏保大概是他自己画的日出画,空白处有他本人“yz”署名,画面感真实得像手机直拍。

    进拨号界面,何唱晚输入自己的号码。

    “程先生回去想想如何借这36亿。”她把手机还给程远洲,“想清楚联系我。”

    程远洲看着她下了台阶,保镖为她开车门,她侧身坐进去前朝他这边望过来,微微一笑。

    -

    沸点的股东们等好久了。

    近乎一夜未眠,程远洲进会议室前喝了杯咖啡。实则自从哥哥出事之后,他就没有再睡好。

    有股东急问:“二少,投资的事谈得怎么样了?”

    程远洲缓缓摇头。

    在此之前,哥哥不是没找过明日谈投资。

    但被冯业声的父亲拒绝了。

    还顺带奚落了程父当年同样因去外地谈投资,而遭遇当地地震,不幸失去双腿的事。

    不久后冯父去世,哥哥也没再将目光投向明日,眼看国外投资有了眉目,没想到出了车祸。

    “我们的钱全打了水漂,现在及时止损吧。”有人抓了把头发,怒其不争地看向程远洲,“二少还是回去画画玩儿吧。”

    会议室里的人全寂了。

    程远洲知道他们心里在怨,他们之前去过医院,和轮椅上的父亲吵了一场。

    现在肯坐在这里,是父亲教他争取来结果。

    “各位再等等。”程远洲心里想的全是何唱晚,“何大小姐答应和我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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