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远洲下楼给何唱晚倒水,被父母拦下来说话,说的无非是他和何唱晚的事。

    “你们俩相处得这样好,就算之前因为钱才结婚,难道你们之间没有一点感情值得让你们维系这段婚姻?”杨一楠实在不理解现在年轻人的思路。

    程远洲乏了。

    不想和他们车轱辘反复讨论这件事。

    他和何唱晚之间做主导的从来都不是他。

    “如果你开不了口就我来。”程天祥说。

    “你来?”程远洲眸色严厉下来了,“你准备做什么?”

    程天祥:“她是升和千金,你们的婚事如此马虎,甚至连像样的婚礼都没有,就算何唱晚喜欢你,何润成能看得上你吗?”

    “你看到的只有她的背景。”程远洲凉凉地笑了一声。

    程天祥也笑,语气带上嘲讽:“你这话说的有意思,难道你和她结婚不是看她的背景?”

    程远洲捏紧茶杯:“我为什么求到她头上,您不是比谁都清楚?”

    “我逼你这么做了?”程天祥让他好好回忆,“如果你觉得自己能够置身事外,不论我怎么可怜,你都应该拒绝我们的捆绑。现在我们帮你弥补这份婚姻上的不足,又有什么错?”

    杨一楠感觉父子俩要吵起来了。

    但是她在他们父子之间说话向来不顶什么用。

    更别说牵扯到公司。

    “我再说一遍,也是最后一遍。何唱晚是我一个人的事,婚姻是我和她的婚姻,如果离婚,对不起她的人是我,我永远不会把这份责任归咎给你们。”程远洲脸色一沉再沉。

    杨一楠快糊涂了:“那你今晚带她来难道不是因为喜欢她,才介绍给我们认识?”

    “妈,我不想骗人。”程远洲老实道,“我带她来,是因为她应该享受我们的感谢。我带她正式面见你们,是我在这段关系里对她的尊重,因为她同样以此尊重我。不是我爱她。”

    说完这个话,程远洲就扔下他们上楼了。

    他把水杯放在床头,坐在床边看何唱晚,伸手帮她把额头乱着的发丝拨开了。

    “如果我们,”他低哑开口,“只是正常的结婚…”

    过了很久很久,何唱晚都没有听见他的后话。

    这一夜,程远洲始终搂着她,握着她的手,拇指摩挲她手背上的青筋骨骼。

    她也不知他什么时候睡着的。

    又或许一夜未睡。

    -

    年关逼近,画室报名冬季课程的学生又多了起来。

    程远洲批完学生们的作业,拿手机看时间,发现母亲发了消息过来。

    杨一楠:【你今年不用去山上了,要不要问问阿晚,年三十来我们家这边?】

    杨一楠:【我总觉得上次我们没做好,她一定能感觉出来。】

    程远洲按了按眉心。

    这根本不是做没做好的事。

    是本质问题。

    他的家人从一开始就把自己摆在了低人一等的位置上。

    他们认为只要他哄着何唱晚,让她满意就行了。但他不是工具人,所以他从那个时候开始,对何唱晚的任何回应都不是纯粹的。

    现在他只想等到跟何唱晚和平离婚的那天,摆脱所有束缚,让自己的人生重头开始。

    【她有自己的安排。】程远洲只能如此回复。

    杨一楠发来语音:“你去问一下嘛,不然我来?总不能连客气一下都没有。”

    【我问。】

    程远洲敲下两个字发送,丢开手机后靠椅背,仰面闭上眼睛,做好心理准备,给何唱晚拨电话。

    “在做什么?”她接通了,听起来心情不错地问道。

    程远洲说:“随便忙忙。”

    “找我有事?”何唱晚知道他没事,是不会打电话给她聊天的。

    程远洲手指在桌面上轻点。

    “还有两天过年。”他说。

    “喔对,”她像是想起什么,“过年我不能和你一块儿了,我得待家里,可能需要处理家里的私事,所以也不方便带你回去。”

    这下不用问了。

    程远洲语气释然:“嗯。”

    “你什么时候回家?”何唱晚看一眼表时间。

    “等下就走。”程远洲从办公桌后离开,走到窗前看外面天色,“晚点见。”

    –

    年三十这天上午,夫妻两人在家门口分道扬镳,程远洲先走,然后何唱晚再驱车离开。

    进门就见沈欢宜和母亲吴慧娴说着话。

    “稀客呀,”何唱晚脱下身上大衣外套,边上仆人接过,她换着拖鞋说,“没想到在这样的日子里还能看见沈小姐。”

    沈欢宜颔首:“打扰了。”

    吴慧娴见此不太高兴:“欢宜一个人孤苦伶仃,所以我和你爸商量让她来家里。”

    “嗯,人多热闹。”何唱晚没有丁点意见,“反正都是一家人,沈小姐不要客气。”

    吴慧娴眨了眨眼睛。

    “何太太,”沈欢宜小声说,“要不我还是不在这里了。”

    “说的什么话,”吴慧娴握住她的手,“你在这里,不需要看任何人脸色。”

    何唱晚饶有兴致挑眉。

    “晚儿,”吴慧娴说,“你上去看看你弟弟他们在做什么,欢宜一来,他们就跑到楼上去,一点儿礼貌都没有,都不知道是和谁学的。”

    醉翁之意不在酒,这话听着就是借兄妹俩,说何唱晚把弟弟妹妹给带坏了。

    她笑容拿捏得恰到好处,故作不知:“小屿和常羲都没成年,妹妹年纪又小,都是真性情,哪有什么学不学的。”

    吴慧娴张嘴欲说教。

    “我去看看。”何唱晚不动声色打断,“沈小姐别介意,弟弟妹妹没坏心。”

    “我没有。”沈欢宜道。

    何唱晚上了二楼后,才将脸上的笑意敛下去了。走到何常羲的房门外敲了敲,无人回应,她转开门把手,房间里面没有人。接着她来到何屿的房间敲。

    “谁呀?”里面传来何常羲烦躁的声音。

    何唱晚:“是我。”

    眼前的门悄悄打开了。

    何常羲只露了半张脸,小心翼翼地探了个头出来,问:“只有你一个人吧?”

    “你还想谁来。”何唱晚迈进房间。

    笔记本电脑屏开着,兄妹俩竟然在打游戏。

    “看见爸爸了吗?”她刚在楼下没看见何润成。

    “有个人找他,去楼上开视讯了吧。”何屿猜测,问道,“你刚刚才回来?”

    “嗯。”何唱晚说,“大过年都在下面呢。你们两个倒好,躲在房间里玩儿。”

    “你没看见下面多了个什么人啊?”何屿没好气说。

    “就是,”何常羲和哥哥一唱一和,“听你们大人说话,哪有打游戏有意思。”

    小姑娘穿了一身喜庆的糖果红裙,和红色毛衣,盘腿坐在绵软的蒲团垫上,说话都舍不得将眼睛离开游戏屏幕。

    “该长大一岁了,爸妈肯定希望你们懂点事。”何唱晚适当透露,“他们这么做,有他们的道理。”

    “啧。”何屿不耐烦地把游戏手柄丢了开来,“别遮遮掩掩的,有什么话就说,你知道什么?”

    “时间合适了,他们会说。”何唱晚捏捏何屿的肩,“但愿你们到时候还能拿我当姐姐。”

    按照今日这个趋势,这一天应该不远了。

    但他们实在拖拉,何唱晚现在倒不介意帮他们加速一下这个过程。

    年夜饭是下午两点钟吃的。

    由于和弟弟妹妹沟通过,两人在饭桌上尚且配合。只是,如今弟弟妹妹越听她的话,吴慧娴就越会看不惯她,认为是她教唆弟弟妹妹这样对沈欢宜。

    不论多完美的亲情,在血缘面前统统不值一提。

    今日天色是暗的。

    饭后何唱晚想和沈欢宜单独聊聊,故而提议:“放烟花吧。”

    “好啊好啊。”何常羲第一个捧场。

    “沈小姐一块儿?”何唱晚邀请。

    沈欢宜脸色僵硬了一瞬,下意识看吴慧娴,吴慧娴也担心她一个人会受欺负,刚想说我陪你们,何润成开口说话了。

    “去吧,年轻人多在一块儿玩玩。”他看了看吴慧娴,眼里有了警告之意,“我肩膀好像扭到了,你过来帮我按一会儿。”

    等他们四个穿了外套出去,吴慧娴才不甘不愿地从他肩上拿开手,坐一旁。

    “你就不怕?”她问。

    何润成把玩着一件小古玩:“晚儿什么都知道了。”

    吴慧娴一怔。

    “她比较明事理,不会干出那样的事情来。”何润成说,“你也不要太过厚此薄彼了。”

    “能怪我吗?”吴慧娴拍拍心口,“欢宜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呀,我哪里忍得住,不知不觉就偏向着她了,你难道不是?”

    何润成沉默了一会儿,放下手里的东西:“也罢。我相信晚儿不会因这点小事记恨我们。”

    “她就算记恨,也不会和我们翻脸,别忘了她现在拥有的一切是谁给她的。”吴慧娴硬气道。

    何润成皱眉:“你搞清楚,即便认下欢宜,她也未必有晚儿一半的能耐。”

    吴慧娴反驳:“不试试怎么知道,我瞧着欢宜稳重聪明多了。”

    -

    天地昏得快要浑然一色。

    何唱晚录了几个烟花视频,就把手机揣回口袋里了。

    “沈小姐,”她转过脸看着对方,露出笑意,“我们一开始说的事,你弄清楚了吗?”

    沈欢宜一脸迷茫。

    何唱晚收回视线,继续看升空的烟花:“你要搞清楚,自己以什么身份站在这里,如果搞不清楚,就去问清楚。不要不明不白的被别人安排了。”

    “我…”又是这种凌人的气势,沈欢宜有点儿怕这样的何唱晚。她欲言又止看向何屿和常羲,岔开话题,“他们都不喜欢我。”

    “或许真相大白之后,你不需要做什么,他们就自动喜欢你了。”何唱晚道。

    沈欢宜感觉自己有点懂了:“你是觉得,你父亲想包.养我吗?”

    何唱晚:“……”

    何唱晚心乏。

    手机忽然响了。

    她咽下要讲的话,看来电显示是程远洲,便说抱歉,走开到一旁去接电话。

    烟花声儿很吵。

    程远洲把手机拿远些,隐约听见她声音,才又贴放耳边:“晚上回不回家?”

    “你想我晚上回家?”何唱晚扬眉梢。

    “随便问问。”

    程远洲这几个字敷衍极了。

    何唱晚才不相信他呢:“你准备回家?”

    “准备睡觉。”程远洲看了看旁边的枕头。

    “不是,你到底在哪个家呀?我们的家?”

    何唱晚被他弄糊涂了。

    程远洲笑笑:“不然呢。”

    “够快呀你。”何唱晚回头看了一下沈欢宜,突然没什么心思留在这里了,“我也想回家。”

    “我等你。”程远洲说。

    何唱晚暗示:“我喝多了。”

    喝多了还能这么清醒地说话呢?

    程远洲听破不说破:“那你早点休息,等明天酒醒了再回来。”

    “我现在就要回。”何唱晚咬牙切齿地笑,“老公,非要我拿刀架你脖子上是吧?”

    “大过年想谋杀亲夫?”程远洲从床上爬了起来。

    何唱晚懒洋洋道:“我只想上了亲夫。”

    程远洲捏着手机笑,也变得咬牙切齿起来:“等着。”

    挂掉电话,他拿上外套就匆匆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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