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凌祁
凌祁。
这是她名义上的兄长，凌家家主唯一的儿子，也是她进入凌家主家的契机。
这个以实力为尊的世界，两分为人与妖界，妖吃人，人杀妖，乃为天性。妖族体格结实，实力强劲，而人则可以根据灵骨带来的天赋进行修炼。
人的天赋总可以分为两种：直接施展术法的；与通过媒介进行链接的。
这其中细分派别，又可以按照各种标准衍生出不同的类别。两者并没有明显的孰优孰劣，而是各有特点。
而凌家家传的术法，不允许通过媒介进行链接。
幼年时的凌祁学不得家族术法。
小家主幼时怪病不断，还竟然无法获得家族传承，在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家族里，性格莫测倒也十分正常。
而她，在明面上，是八岁才被从凌家分家角落里接来主家。她来后，凌祁倒是古怪的病愈了，前年已经去了天山塔学习修炼。
但照着那段记忆来说，她是在李家灭门后，被亲哥哥李弈藏在凌家。
要养一个已经被灭门之家的小姐，明显要承担风险，这大概就是她这几年不允许出入凌家的原因。
而这过于巧合的时间节点，让凌生怀疑凌祁病愈的真相。
但这时肯定不是追究这种前尘往事的时候，凌生仔细端详着凌祁陌生又熟悉的脸。
十八岁的年龄，他已经不是幼时一咳眼下三分红的病弱模样，依旧白皙的皮肤透着健康的淡粉色。
只是他保留了小时候的习惯，在这样闷热的天里，还是在一身白衣外披着同色的披风，倒将为捕猫而一身细汗的凌生衬得相对狂放。
两年的时光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小的痕迹，眉眼愈发清俊，轮廓也从年少的柔软稚嫩悄然多出了点棱角。
不变的是他的绿眼睛。
绿色有很多种，可以是温柔的，平和的；或是幽寂的，阴冷的。而他的眼睛现在是濯净的墨绿色，像远山上寂静而潮湿的树丛。
据说是因为祖上有点异域的血统，凌家大大小小众多人数，都有些类似的特征，但如此令人注目的，唯有他与家主。
在凌祁去天山塔以前，她们关系算是不错，凌祁对她甚至是凌家里最亲近的。
但她直觉里对凌祁总抱有一份微妙的慎重与审视，他的性格绝不随和；脸上不挂笑时，他看起来深沉而冷漠，是一条暗潮汹涌的河流。
而在那段记忆中，凌家在凌祁继承家族后，仍然保持着超然大族的势头，凌祁功不可没。
凌祁至少不能交恶，她想；而目前的禁足，或许可以靠他来打开局面。
凌生撤去了术法，猫啸叫一声，瞬间溜得无影无踪。
她摇头，没有表现出看到哥哥回来的欣喜。
“少了点生机，兄长。”
“确实少了，称呼变得这么正式。”凌祁依言点头，缓步走近，通过微弯的嘴角显露几分笑意，眼睛里却很沉寂：“你以前倒是很喜欢这类生物。”
“连猫都能在我院子里来去自如，”
“猫确实能给这院子添点生气儿，你想养它吗？”
“可我已经过了猫能满足的年龄了。”
凌生突然快步向前，用左手挽住凌祁的胳膊，藏在凌祁的披风里，眉头微蹙，显得有点气闷，她快速跳跃了话题：
“哥哥，天山塔真是只有什么天资卓越或者非富即贵的人才能进吗？”
凌祁看起来有点讶异于她的突然靠近。
这在凌生小时候也不是个常见的行为。
她一般像只机警的猫，撒娇时也总要隔一段距离，愿望不成就要跑得无影无踪。
他以反问回答她的问题：“既然如此听说，你还要进？”
“这样来说，能达到其标准者不过寥寥，又如何培养出如此多中流砥柱？它又凭什么在在曾经百几学院中脱颖而出，最富盛名？”
“看来禁足是真的让你很生气。”凌祁轻飘飘地绕开，没在话语里留什么态度或信息。
凌生并不气馁，拐弯抹角对他们而言已经是常态；而凌祁并不是会多管闲事的性格。
“猫为什么有生机？”
凌生突如其来生出一股勇气，她抬头直视凌祁的眼睛：
“我想，这是因为猫是关不住的，他们是天生的冒险者，视野开阔，愿意为其承担未知的风险。”
凌祁没有回避的她的注视，瞳孔绿的很深，是那种透不了光的琉璃珠子。
他们俩默不作声的对视了一会儿，那种漫不经心的微笑又重新回到凌祁脸上，他拍拍凌生的脑袋：
“猫怎么想，可以等下辈子做了猫之后再告诉我；你的想法我倒是很清楚。”
这是答应了的意思。
凌生心中一松，霎时间像条鱼一般从凌祁的臂弯里滑走，她飞快向前走几步，又背着手回过身，清丽的小脸笑得阳光灿烂。
“下午欢迎来我院子里下棋。”
等到凌祁走后，凌生脸上的笑容霎时间落下，面无表情的一张脸，眉眼间透露出久违的轻松。
约凌祁来下棋，这是催促凌祁尽快和家主交涉的意思。她要赶上天山塔今年的招生，时间紧迫，没有再浪费一年的空余。
上午刚刚交涉完，下午她的活动范围就扩大到了凌家。
真不愧是凌家的大少爷，一声令下，关了她快一个月的院子就这么打开了。
许久没感受到如此截然反差的态度与效率，凌生一时间有点不适应。
但凌家早已在孩童时代被她探索的七七八八，她没什么出去逛的心思，只坐在屋里的圆桌旁等凌祁，一手托腮，神情恹恹地翻着书卷。
桌上是一副棋局：在以界域为导向的术法世族，围棋总是最适合孩子们的启蒙娱乐。
而凌家的祖传术法便是以棋局为核心。
虽然她学不得，但在幼童时期，她与凌祁最常进行的便是对弈。
屋外有杂乱的脚步声，旋即在门口停下，侍女苍兰从门前露出张焦急而欣喜的脸庞：
“小姐，大公子等会儿会来了！”
苍兰是她十四岁时，从外面主动选来的侍女。
那时她刚刚获得记忆，心中焦虑不安，又怕别人看出端倪，就使了法子辞退了当时的侍女，换来苍兰，为此还和表小姐有点摩擦。
苍兰身手利落，却头脑简单，个性天真，又跟了她这么个小姐，在她们圈子里不受待见也算合情合理。
大公子凌祁今早上进来她的院子，甚至苍兰现在才收到消息。
凌生叹口气，耐心地和她解释：“哥哥正在母亲那边，过会儿应该会来这边一趟。”
苍兰显得更加兴奋：“可正好！小姐和大公子兄妹情深，您和他说说情，大公子一定能帮您去天山塔的！”
是这样了，在凌家，上到家主，下至侍女，所有人对她都抱有习以为常的想法，认为她就应该一辈子待在凌家的领域里。
自从上回成功溜出家门，家里对这方面的看法更甚，也对她无时无刻想出去的“顽劣脾性”有所见证。
只有苍兰不会。
她心思简单，但一心向着凌生，也不会遮掩。
凌生情不自禁地微笑，她可以带苍兰一起去天山塔，离开这冷冰冰的凌家。
对术法的施展还有许多可以提高的地方，凌生把心思重新放到书卷上，找两句话宽慰苍兰：
“我明白，这两天就能有个结果，别担心。”
苍兰喜笑颜开，福身退下了，只留她一人在屋内。
凌生花了点时间消化书卷，又仔细盘算她当前的情况来。
关于那段记忆。
那并不是事无巨细的编年史，而是破碎的片段，应该是前世印象深刻的几段，导致关于真相的线索零零碎碎，理不清头绪。
关于天山塔。
在特殊记忆中，凌生是十八岁去的天山塔，并没有关于缘由、方法的描绘；如今她提前得知，想要提早两年去，便受到了阻碍。
这是所谓命运在保证事情如记忆那般发展吗？
可她两年来的行迹已经受到了记忆的影响，定与之前有所不同，也没见有什么明显的阻碍。
在记忆中，那个凌生的性格从年少的天真，成长为最后的良善大义，明显没有受到特殊记忆的影响。
凌家也没什么能供她学习有关封印术法的机会，她所有的本领都是在进入天山塔之后学习的，到最后才会以身祭阵，完成封印。
但记忆中也没有关于封印的内容，关于这一切，都需要去探查，才有改进的空间。
还有她的左手......
听说天山塔的藏书阁浩如烟海，可能也有相关的记载。
而她的亲哥哥李弈，目前也在天山塔学习。凌生没有直面这灭门惨案，对这血海深仇的理解还在责任这一层，这是理应她承担的一份，她最好能尽快联系上。
所以天山塔一定是关键。
太阳堪堪垂挂在远山的边缘，为其镶上一层淡金色的光边，云霞也被染成橘黄色；凌生终于在日暮时分等来凌祁的身影。
苍兰为她们端来茶水与吃食，脸上的欣色简直藏不住，眼睛不时间向她瞥一眼，不断示意凌生要记得计划。
凌生看得好笑，打发她赶紧回去；倒是凌祁在一旁饶有兴致地观看。
“你新换的侍女还挺有生机。”
“一点点。”他们一边下棋一边闲聊，凌生点点头：
“毕竟我在这里没什么朋友，之前的那个有点过于沉闷了。”
所以快点让我出去吧，凌生盯着盒里的棋子，思绪漫游天际。
凌祁点到为止，两人不再说话，一时间，屋内只剩下玉制的棋子与棋盘触碰时清脆的响声。
“你还记得泽洛吗？”
许久后，在沉默中，凌祁漫不经心地丢出个词来。
凌生心空一瞬，有点不太自然，这座城市的名字已经许久不曾在她耳边响起，但它承载着的不止两年前的那场出逃，还有“前尘旧事”。
她摸不清凌祁的用意，一时间警惕起来，抬头望向哥哥的脸，眉毛微微扬起。
凌祁的神色还算轻松，他正低着头观察棋局，纤长的睫毛遮住比夜色还要幽深的瞳孔，凸显出一种矛盾的、懒洋洋的专注。
他不像凌生，为了天山塔的事情心不在焉，也并不把心神全盘投注进这棋局。
相反，凌祁像是将所有置身事外，他出于一点微妙的兴趣，才将视线投注其中，所以任何事情都不能牵绊他的脚步。
他又不急不慢地下了一子，才将脸抬起来，桌前的烛火在他脸上分割出锋利的明暗光影，半张脸沐浴在光中，幽绿的眸子里倒映跳动的火焰；另外半张脸掩映在黑暗里，看不清神色。
“去天山塔后，回家时间很少；我列张单子给你。
“明天有要事，你自己去泽洛好好准备。”
“好好休息。”他走之前的一眼意味深长，让凌生陷入在复杂的情绪中。
可以去天山塔了。
时隔已久，她终于能够正大光明地踏出凌家的大门，凌生心中有些难言的兴奋。
困扰她许久的问题，突然在这个平淡的夜晚，轻飘飘地就这么解决了：这要多亏她地位超然的哥哥。
也让她生出些不甘的羡慕。
从前她并不在意这些，权势、地位就像蒙尘的宝物，提不起兴趣；而在她困顿时，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妙用，凌生对此的观感有点矛盾。
但再一次去往泽洛：荒败的古宅、古怪消失的生物、记忆里李弈的脸庞。这些纷繁杂乱的画面在她脑海闪过；不安与紧张在心中纠结成理不清的线团。
她被这样复杂的想法包裹着，静静地沉入了睡眠。
这是她名义上的兄长，凌家家主唯一的儿子，也是她进入凌家主家的契机。
这个以实力为尊的世界，两分为人与妖界，妖吃人，人杀妖，乃为天性。妖族体格结实，实力强劲，而人则可以根据灵骨带来的天赋进行修炼。
人的天赋总可以分为两种：直接施展术法的；与通过媒介进行链接的。
这其中细分派别，又可以按照各种标准衍生出不同的类别。两者并没有明显的孰优孰劣，而是各有特点。
而凌家家传的术法，不允许通过媒介进行链接。
幼年时的凌祁学不得家族术法。
小家主幼时怪病不断，还竟然无法获得家族传承，在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家族里，性格莫测倒也十分正常。
而她，在明面上，是八岁才被从凌家分家角落里接来主家。她来后，凌祁倒是古怪的病愈了，前年已经去了天山塔学习修炼。
但照着那段记忆来说，她是在李家灭门后，被亲哥哥李弈藏在凌家。
要养一个已经被灭门之家的小姐，明显要承担风险，这大概就是她这几年不允许出入凌家的原因。
而这过于巧合的时间节点，让凌生怀疑凌祁病愈的真相。
但这时肯定不是追究这种前尘往事的时候，凌生仔细端详着凌祁陌生又熟悉的脸。
十八岁的年龄，他已经不是幼时一咳眼下三分红的病弱模样，依旧白皙的皮肤透着健康的淡粉色。
只是他保留了小时候的习惯，在这样闷热的天里，还是在一身白衣外披着同色的披风，倒将为捕猫而一身细汗的凌生衬得相对狂放。
两年的时光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小的痕迹，眉眼愈发清俊，轮廓也从年少的柔软稚嫩悄然多出了点棱角。
不变的是他的绿眼睛。
绿色有很多种，可以是温柔的，平和的；或是幽寂的，阴冷的。而他的眼睛现在是濯净的墨绿色，像远山上寂静而潮湿的树丛。
据说是因为祖上有点异域的血统，凌家大大小小众多人数，都有些类似的特征，但如此令人注目的，唯有他与家主。
在凌祁去天山塔以前，她们关系算是不错，凌祁对她甚至是凌家里最亲近的。
但她直觉里对凌祁总抱有一份微妙的慎重与审视，他的性格绝不随和；脸上不挂笑时，他看起来深沉而冷漠，是一条暗潮汹涌的河流。
而在那段记忆中，凌家在凌祁继承家族后，仍然保持着超然大族的势头，凌祁功不可没。
凌祁至少不能交恶，她想；而目前的禁足，或许可以靠他来打开局面。
凌生撤去了术法，猫啸叫一声，瞬间溜得无影无踪。
她摇头，没有表现出看到哥哥回来的欣喜。
“少了点生机，兄长。”
“确实少了，称呼变得这么正式。”凌祁依言点头，缓步走近，通过微弯的嘴角显露几分笑意，眼睛里却很沉寂：“你以前倒是很喜欢这类生物。”
“连猫都能在我院子里来去自如，”
“猫确实能给这院子添点生气儿，你想养它吗？”
“可我已经过了猫能满足的年龄了。”
凌生突然快步向前，用左手挽住凌祁的胳膊，藏在凌祁的披风里，眉头微蹙，显得有点气闷，她快速跳跃了话题：
“哥哥，天山塔真是只有什么天资卓越或者非富即贵的人才能进吗？”
凌祁看起来有点讶异于她的突然靠近。
这在凌生小时候也不是个常见的行为。
她一般像只机警的猫，撒娇时也总要隔一段距离，愿望不成就要跑得无影无踪。
他以反问回答她的问题：“既然如此听说，你还要进？”
“这样来说，能达到其标准者不过寥寥，又如何培养出如此多中流砥柱？它又凭什么在在曾经百几学院中脱颖而出，最富盛名？”
“看来禁足是真的让你很生气。”凌祁轻飘飘地绕开，没在话语里留什么态度或信息。
凌生并不气馁，拐弯抹角对他们而言已经是常态；而凌祁并不是会多管闲事的性格。
“猫为什么有生机？”
凌生突如其来生出一股勇气，她抬头直视凌祁的眼睛：
“我想，这是因为猫是关不住的，他们是天生的冒险者，视野开阔，愿意为其承担未知的风险。”
凌祁没有回避的她的注视，瞳孔绿的很深，是那种透不了光的琉璃珠子。
他们俩默不作声的对视了一会儿，那种漫不经心的微笑又重新回到凌祁脸上，他拍拍凌生的脑袋：
“猫怎么想，可以等下辈子做了猫之后再告诉我；你的想法我倒是很清楚。”
这是答应了的意思。
凌生心中一松，霎时间像条鱼一般从凌祁的臂弯里滑走，她飞快向前走几步，又背着手回过身，清丽的小脸笑得阳光灿烂。
“下午欢迎来我院子里下棋。”
等到凌祁走后，凌生脸上的笑容霎时间落下，面无表情的一张脸，眉眼间透露出久违的轻松。
约凌祁来下棋，这是催促凌祁尽快和家主交涉的意思。她要赶上天山塔今年的招生，时间紧迫，没有再浪费一年的空余。
上午刚刚交涉完，下午她的活动范围就扩大到了凌家。
真不愧是凌家的大少爷，一声令下，关了她快一个月的院子就这么打开了。
许久没感受到如此截然反差的态度与效率，凌生一时间有点不适应。
但凌家早已在孩童时代被她探索的七七八八，她没什么出去逛的心思，只坐在屋里的圆桌旁等凌祁，一手托腮，神情恹恹地翻着书卷。
桌上是一副棋局：在以界域为导向的术法世族，围棋总是最适合孩子们的启蒙娱乐。
而凌家的祖传术法便是以棋局为核心。
虽然她学不得，但在幼童时期，她与凌祁最常进行的便是对弈。
屋外有杂乱的脚步声，旋即在门口停下，侍女苍兰从门前露出张焦急而欣喜的脸庞：
“小姐，大公子等会儿会来了！”
苍兰是她十四岁时，从外面主动选来的侍女。
那时她刚刚获得记忆，心中焦虑不安，又怕别人看出端倪，就使了法子辞退了当时的侍女，换来苍兰，为此还和表小姐有点摩擦。
苍兰身手利落，却头脑简单，个性天真，又跟了她这么个小姐，在她们圈子里不受待见也算合情合理。
大公子凌祁今早上进来她的院子，甚至苍兰现在才收到消息。
凌生叹口气，耐心地和她解释：“哥哥正在母亲那边，过会儿应该会来这边一趟。”
苍兰显得更加兴奋：“可正好！小姐和大公子兄妹情深，您和他说说情，大公子一定能帮您去天山塔的！”
是这样了，在凌家，上到家主，下至侍女，所有人对她都抱有习以为常的想法，认为她就应该一辈子待在凌家的领域里。
自从上回成功溜出家门，家里对这方面的看法更甚，也对她无时无刻想出去的“顽劣脾性”有所见证。
只有苍兰不会。
她心思简单，但一心向着凌生，也不会遮掩。
凌生情不自禁地微笑，她可以带苍兰一起去天山塔，离开这冷冰冰的凌家。
对术法的施展还有许多可以提高的地方，凌生把心思重新放到书卷上，找两句话宽慰苍兰：
“我明白，这两天就能有个结果，别担心。”
苍兰喜笑颜开，福身退下了，只留她一人在屋内。
凌生花了点时间消化书卷，又仔细盘算她当前的情况来。
关于那段记忆。
那并不是事无巨细的编年史，而是破碎的片段，应该是前世印象深刻的几段，导致关于真相的线索零零碎碎，理不清头绪。
关于天山塔。
在特殊记忆中，凌生是十八岁去的天山塔，并没有关于缘由、方法的描绘；如今她提前得知，想要提早两年去，便受到了阻碍。
这是所谓命运在保证事情如记忆那般发展吗？
可她两年来的行迹已经受到了记忆的影响，定与之前有所不同，也没见有什么明显的阻碍。
在记忆中，那个凌生的性格从年少的天真，成长为最后的良善大义，明显没有受到特殊记忆的影响。
凌家也没什么能供她学习有关封印术法的机会，她所有的本领都是在进入天山塔之后学习的，到最后才会以身祭阵，完成封印。
但记忆中也没有关于封印的内容，关于这一切，都需要去探查，才有改进的空间。
还有她的左手......
听说天山塔的藏书阁浩如烟海，可能也有相关的记载。
而她的亲哥哥李弈，目前也在天山塔学习。凌生没有直面这灭门惨案，对这血海深仇的理解还在责任这一层，这是理应她承担的一份，她最好能尽快联系上。
所以天山塔一定是关键。
太阳堪堪垂挂在远山的边缘，为其镶上一层淡金色的光边，云霞也被染成橘黄色；凌生终于在日暮时分等来凌祁的身影。
苍兰为她们端来茶水与吃食，脸上的欣色简直藏不住，眼睛不时间向她瞥一眼，不断示意凌生要记得计划。
凌生看得好笑，打发她赶紧回去；倒是凌祁在一旁饶有兴致地观看。
“你新换的侍女还挺有生机。”
“一点点。”他们一边下棋一边闲聊，凌生点点头：
“毕竟我在这里没什么朋友，之前的那个有点过于沉闷了。”
所以快点让我出去吧，凌生盯着盒里的棋子，思绪漫游天际。
凌祁点到为止，两人不再说话，一时间，屋内只剩下玉制的棋子与棋盘触碰时清脆的响声。
“你还记得泽洛吗？”
许久后，在沉默中，凌祁漫不经心地丢出个词来。
凌生心空一瞬，有点不太自然，这座城市的名字已经许久不曾在她耳边响起，但它承载着的不止两年前的那场出逃，还有“前尘旧事”。
她摸不清凌祁的用意，一时间警惕起来，抬头望向哥哥的脸，眉毛微微扬起。
凌祁的神色还算轻松，他正低着头观察棋局，纤长的睫毛遮住比夜色还要幽深的瞳孔，凸显出一种矛盾的、懒洋洋的专注。
他不像凌生，为了天山塔的事情心不在焉，也并不把心神全盘投注进这棋局。
相反，凌祁像是将所有置身事外，他出于一点微妙的兴趣，才将视线投注其中，所以任何事情都不能牵绊他的脚步。
他又不急不慢地下了一子，才将脸抬起来，桌前的烛火在他脸上分割出锋利的明暗光影，半张脸沐浴在光中，幽绿的眸子里倒映跳动的火焰；另外半张脸掩映在黑暗里，看不清神色。
“去天山塔后，回家时间很少；我列张单子给你。
“明天有要事，你自己去泽洛好好准备。”
“好好休息。”他走之前的一眼意味深长，让凌生陷入在复杂的情绪中。
可以去天山塔了。
时隔已久，她终于能够正大光明地踏出凌家的大门，凌生心中有些难言的兴奋。
困扰她许久的问题，突然在这个平淡的夜晚，轻飘飘地就这么解决了：这要多亏她地位超然的哥哥。
也让她生出些不甘的羡慕。
从前她并不在意这些，权势、地位就像蒙尘的宝物，提不起兴趣；而在她困顿时，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妙用，凌生对此的观感有点矛盾。
但再一次去往泽洛：荒败的古宅、古怪消失的生物、记忆里李弈的脸庞。这些纷繁杂乱的画面在她脑海闪过；不安与紧张在心中纠结成理不清的线团。
她被这样复杂的想法包裹着，静静地沉入了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