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婚嫁礼仪繁琐,单是三书六礼便要花上小半年不止。

    但为免夜长梦多,曹显化繁为简,拘着新任司徒不过半月就过完一道道礼仪。

    随后又将一箱箱珍贵的宝物抬进甄府,硬是用一朵又一朵红花,将甄府布置得红艳艳一片。

    把这婚礼的前奏办得空前盛大,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是日冬至,离吉日已不过五日。

    濮地也有为讨吉利,新人礼成前三日不得见面的说法。

    所以,趁着还可相会,曹显做了安排,打算与元老夫人一同到甄家过一次平常百姓的小年夜。

    也算是让背井离乡的甄家父女家中不至过分冷清。

    “万万没想到阿伏姑娘的手如此灵巧。”杨嬷嬷将甄伏裹起的一摞饺子倒入热开的高汤里,布满褶皱的慈目完成了两道月牙,嘴巴里是对甄伏包出饺子精致程度的赞不绝口。

    因甄伏在濮国并无多的亲朋好友,为不显得她的出嫁过分冷清,曹显刻意在简化了的程序上添加许多体面的礼仪。

    又因甄府本来的下人就不多,主事的管家温霖也没办过这般盛大的宴席,为免临了出差错,杨嬷嬷就顺理成章地承下了为甄伏筹备出嫁事宜的活计。

    是以,她这段时日都住在甄府,与甄伏的感情也愈发浓厚,是不是便要或是揶揄或是夸张地赞叹几句。

    “可不是?”一旁为甄伏打下手的温霖将擀面的手停下,也附和,“从前只知姑娘文武双全,可退敌万万,哪知这入了厨房,也是一把好手呢。”

    温霖也还没表露出多少惊人的长处,倒是这忠于主子,很会附和讨喜主子这两点在杨嬷嬷的带领下展露无遗。

    “你们可别夸了。”甄伏听得咯咯笑了几声,便将才片好的熏肉取来一块,递在杨嬷嬷嘴边,撇嘴佯怒,“这满桌的吃食要是做砸了,你们也得吃个干净,不然呀,就是啪/啪地打脸了。”

    眼前这一老一少将上述夸赞话语重复了半日之久,甄伏几乎已经听不下去了。

    若不是了解曹显的作风,便要以为是他下了什么密令,让杨嬷嬷和温霖来日日讨她欢心。

    “好好好,都吃了都吃了。”杨嬷嬷被甄伏故意鼓起的小圆腮帮子逗得直乐,也顺着她的话头往下回应,惹得几人又是一阵哄笑。

    “说什么这么乐呵呢?”不知何时已经拄着拐杖立在了膳房之外的元老夫人朝众人唤来。

    她脸上也满是慈蔼,眉眼扫过屋内众人,言语里也满含欢喜:“大老远便听得你们有说有笑了。”

    “在夸姑娘心灵手巧呢。”才将大锅合上的杨嬷嬷见主子来了,便快速转过身来,朝元老夫人和一旁的甄大人福了福身子,脸上的笑意仍挂着。

    一同行礼的甄伏听罢,有些羞恼地扯了扯杨嬷嬷的衣袖,小脸耳根微微发烫。

    大约是马上要嫁入曹家,甄伏忽有了丑媳妇见公婆的羞怯,如今是只要见了元老夫人便有些手脚不知往哪处摆的意味,怪难堪的。

    元老夫人看出她的窘迫,忍俊不禁,也不避讳地与一旁的甄实初说笑:

    “这丫头平日里胆子比林将军的还大,眼下要做新妇了竟终于有了几分女儿家家的姿态。

    看来,甄老是早该同意你家姑娘进我曹家门的。”

    甄实初闻言一愣,虽知元老夫人不过是嘴上讨巧,并无针对之意,但心底却想给还没过门的闺女争气,便道:

    “人情亦如高汤,天时地利,火候尚足,才能恰到好处,如今,不是刚刚好吗?”

    毕竟是六国无敌手的使臣,甄实初的嘴巴便如称杆,轻易撬动了元老夫人的揶揄,引得她朗声大笑:

    “是啊,差一点都不可,如今确实刚刚的好。”

    说罢,她便摆手免去众人礼节,抬脚往屋内走去,望着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色,啧啧舌:

    “我那孙儿蹉跎了这些年,也算是老天保佑,得了个这么好的依靠。”

    言语间,她抬头扫过甄伏不知是被火气还是害羞而涨得通红的脸,又是一笑:

    “也不知我那孙儿到底在忙的什么,都这么晚了,还不来陪陪这媳妇儿?”

    “祖母是在说孙儿吗?”众人谈笑间,曹显的声音自外闯入,也是盈满喜悦,“祖母从前都让孙儿以公务为重,如今有了孙媳妇儿,这小等了半个时辰,便无端责怪起来了?”

    他一边揶揄,又一边朝甄大人与元老夫人行了礼,便径直入内,随后又与甄伏点了点头,才将手中酒酿放下:

    “先前你便说想尝尝林其家中埋在地里的桂花酿,我今日忙完朝事,亲自去挖了出来,也你尝尝。”

    “哟,这可是林将军的宝贝呀。”杨嬷嬷看着斤重装的酒罐,双眼瞪圆,遐思中似在回忆这酒酿的味道。

    “你真去夺人所好了?”听罢一脸震惊的甄伏当即蹙眉看向曹显:“你这样不好吧?”

    “我只取了一半,剩下的还留着给他呢。”曹显先是朗声自辩,随即眸色一转,凑近甄伏,在她的耳边,戏谑低语:“只说了是弟妹要尝尝,若是要不到,我以后可没有好果子吃,他就拱手相送了。”

    甄伏被他不正经的语气唬得一愣,忙推了推他,躲开他毫不避讳的气息,又小心地以余光扫过长辈们暧/昧的眼神,低低嗤了他一声,便赶忙转身,继续专心准备众人的晚膳。

    这一日的晚膳并不算丰盛,只以平常人家菜食为主,少了宫廷的庄严,倒是多了不少烟火气,给宴席添了不少温馨和气。

    主仆不分,同时上桌,这席面的氛围便更为欢松,直到戌时,才散了宴。

    见夜已深,元老夫人便在杨嬷嬷和侍卫的陪护下,元回了宫中。

    甄实初也回屋歇息去了。

    唯余甄伏与曹显二人还留在庭院中,依偎相坐。

    这一日的天气正好,不至于过冷,亦没有飘雪,一派晴色。

    一轮圆月挂于夜空中,皎洁如玉,倾泻的光辉将甄府的大院照得明暗相交,恰到好处。

    风不时挑/逗已落尽枯叶的树枝,颤颤巍巍,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旖旎多情,撩人心弦,又惬意无比。

    “那日你是如何说服我阿耶的?”甄伏乌澄的双眸倒映着焰焰火光,举着一根木枝翻搅着面前的碳火,里头的地瓜发出诱人的香气,像是漫不经心地一问。

    初一那日,曹显以赏玩花灯闹市之由,将甄伏带离甄府。

    随后,元老夫人便紧接而至,带着数十车金银财宝来寻甄实初下聘。

    两位长辈将一切谈妥后,又一同前往明月桥,那里林其一众早已布置了一场盛大的求婚,在等着她。

    这怎么看都像是早早已经布局好的一切,是他曹显的手笔。

    “那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曹显侧头看着甄伏紧贴在他胸前的莹白的小脸,眉尾满足地翘起,语气自负,“还需说服吗?”

    甄伏一听,猛地侧抬起头看他,一脸不信,仿佛他真的说了大话一般。

    曹显见状,唇角便勾了起来,被她毫无攻击力的嗔怒逗得乐不可支。

    他伸手拿下她手里的木枝,又将她的两只手扯到怀里,不遗余力地为她搓热手心,似思量了许久,才说道:

    “大约是盘龙山那事,我终于通过了岳父大人的考验吧。”

    “考验?”甄伏狐疑问他。

    “不管是刘宁还是陆司徒的目的皆在挑拨你我关系,陆司徒想要你性命,刘宁则想合情合理将你带走。”

    他抿了抿唇,又继续道:

    “我与甄大人都绝不能让你落在险境之中,所以便约定,不管如何,都是甄大人进山,而我为他铺好退路。”

    “呵,你倒是与阿耶有了许多不可告知我的秘密。”甄伏撅起樱唇,又瞪了他一眼,便扭过头不看他,鼓起的小腮帮透着不悦。

    “就这一次,再没有下次了。”曹显低笑,又一把拥过她,算是很真诚地承诺着。

    “那初一闹市那次,你不也是早设计好,与阿耶在后头看我一脸震惊的嘛?”甄伏抬头又是一瞪,嘟哝道。

    “那不是为了给你些惊喜?”曹显浅笑,勾了勾她娇俏的鼻尖。

    甄伏仍有不满,久久盯着他,双眼不。。

    直到曹显脸上松快的笑意退去,她才倏地探手环上他的腰,扬起小脸认真说道:“往后任何事情都不可以瞒着我。”

    她又收紧了双臂,“尤其是危险之事,绝不能瞒着我,答应我,好吗?”

    曹显盯着她晶亮的眼眸,蹙了蹙眉,良久才颔了颔首。

    得到了他的回应,甄伏像才终于放心地将脸埋在他的衣襟上,低低地嘟哝:

    “我所剩的亲人不多了,你们不能离开我。”

    她的声音细细软软小心翼翼,曹显心头一颤,猛地拢紧她,是无声的回应……

    “主公,主公。”忽然,白黍从外闯入,急急忙忙,毫无平日里规矩端方的仪态。

    树下两人皆是一惊,随即双双抬头看去。

    “何事?”被扰了氛围的曹显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冷眼看向慌忙跪地的白黍。

    “八百里加急战报。”白黍好不容易捋顺一口气,语速急切,“刘天子已领雍国十万大军兵临晋地,三日前已连下三城,直逼我濮地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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