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比很快就发现,给哈蒂莱恩教授弄到一小桶葡萄酒这回事说着容易做着难。

    她盘算一下自己赚到的那两枚银币和几十枚铜币,在傍晚时分来到酒窖。

    无数横放的巨大酒桶从酒窖地面排到天花板,一股刺鼻的红酒味道传入鼻端,露比并不擅长喝酒,只是闻到这股属于红酒的独特味道,她就觉得自己的脑子开始迷糊起来。

    看守酒窖的是一个面容浑圆,身材肥壮的大婶,看到她身上的治疗师魔法袍眼前一亮,连忙眯着那双细长的小眼睛,笑容可掬地扭着身体迎了上来。

    “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看来,你又是来给你队伍里的那些男人们买酒?啊,这当然可以,漫长而无聊的航行之中,红酒可是一种不可缺少的东西——是的,一杯红酒是种最完美的享受,对于他们那些贪酒的男人来说尤其是这样哩!”卖酒的大婶似乎在她来这里的时候正在用餐,见她进来就把手往自己的围裙上擦了擦,满不在意地去抓一边的陶制小酒壶。

    露比强迫自己不要去看那双油腻的手掌,以及那条已经被擦得脏兮兮,完全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围裙。

    “对了,亲爱的治疗师小姐——看你的装扮应该是?我是负责管理仓库和酒窖的达特夫人,我的丈夫受到船长的器重,非常乐意为你们这些年轻的佣兵们提供帮助,如果你和你的队友们还有什么需要的物品可以随时来找我——对了,亲爱的,你其实是想要来买酒对吗?不要感到紧张,我们在荆棘冠号上储存了许多种类和口感都相当不错的红葡萄酒,但我想你在挑选红酒之前应该很需要这个。”

    “啊?哦……”露比愣了一会儿,才从那沾满油脂和污垢的陶制酒壶中转回目光,犹豫了好一会儿都不敢将它从对方手里接过来,“我需要味道更重,更加甘醇的那一种,最好酿造的时间久一些,呃,还有更容易喝醉的种类。”

    “你想要那种酿造多年的红酒?那可就需要付出更高的价钱了,只有酿造了几年的葡萄酒才会有这样的完美口感,喝一杯以后就会让你看到天堂,”达特夫人眼前一亮,“但我们这里确实有符合你要求的,比如这一种!”

    热情地解释过之后,她不由分说,带着露比来到酒窖最深处的一只酒桶前,小心翼翼地从酒桶中倒出一小杯深红色略显粘稠,如同丝绸一般流动地泛着光芒的酒液。

    一股扑鼻的酒香传来,达特夫人的笑容更加真切了些,甚至还自豪地挺了挺胸脯。

    “博鲁赫域尼尔森庄园的葡萄,你知道它有多出名对吧?那地方可不容易进去,这点红酒还是船长因为一次成功的交易才从庄园主哪里得到的,在这里放过至少五年,口感和香味都完美得不像话,也是我们这里卖得最好的,每一个来到商船的的人都喜欢来一杯这个,至于价格嘛——四个银币,装满你手里的那只酒壶,因为我丈夫的缘故你将得到完美的折扣,对于一种最好的葡萄酒来说,这价格并不算太贵不是吗?”

    “啊,这……”露比想到自己那少得可怜的积蓄,“还有和它差不多,酒液纯净,但价格比它低一些的葡萄酒吗?”

    “价格更低的种类可就没有这样的质量了,亲爱的……等等,你竟然不是来自红龙佣兵团?”达特夫人惊讶极了,仔细看看才发现少女的魔法袍上并没有属于红龙佣兵团的纹章,脸色立刻就变得不大愉快了,“他们才刚刚从我这里买走了不少红酒,还直接买了最贵最好的那一种——这种是符合你要求的红酒里最便宜的,如果你连这种都买不起的话……”

    达特夫人向她摆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赶客姿势。

    “四个银币啊,”露比想到自己那入不敷出的钱包,再想到安塞西亚在那之后可能会因为某些事情而痛苦,她需要为了它提前做些准备,就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了起来。

    既然已经决定了养着安塞西亚这只猫,保证它的身体健康也就成了她的责任。露比看着那只趴在自己肩上好奇打量个不停,却一直在打喷嚏打个不停的大橘猫,沉默了一会儿,才犹豫着轻声开口:“请问,这条船上还有哪里是需要别人帮工的吗?”

    “像你这样一个漂亮的姑娘,还会担心自己得不到金币吗?”达特夫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用暧昧的目光看了她一会儿,“我们的船长先生很需要像你这样的姑娘帮助他做些清闲的工作——只是一个双方愉快的交易而已,他会为了雇佣你而付出不低的价格——是的,他很迷恋治疗师的自然权能,也非常需要一个愿意陪他解闷的姑娘。”

    直接为一条船的船长工作听上去薪酬就不错,但对方的目光也让露比感到不适,就像是她又一次回到了尼菲海姆皇宫里,成为一个被待价而沽的商品一样,她甚至都不需要认真思考对方指的所谓交易究竟做些什么,工作的范围是哪个方面,就本能地选择礼貌拒绝。

    “多谢您慷慨的告知,达特夫人,不过这份船长的工作我需要考虑,我实际上也并没有那么着急得到钱。”倘若那种赚钱途径有可能来路不正就更加令人难受了。

    “啊,当然,我也只是给你提出一个最快的办法而已,”达特夫人哈哈一笑,若有所思地抚摸着自己长满肥肉的圆下巴,“据我所知,摩尔医师那边也需要一个帮工,但他可是个抠门得要命,脾气还不好的老家伙,这份工作可比直接去帮助船长难做多了。”

    露比将这个消息记在脑中,打算回去和自己的队友们核实一下,点头向达特夫人道谢告别。她敢发誓她一定是在离开的时候听到达特夫人在自己身后小声抱怨个不停。

    重新回到甲板上那处四面漏风的临时驻地之后,时候已经入夜,海上的风浪也变大了不少,呜呜地在她耳边吹着,带来一阵阵难捱的凉意。

    露比将魔法袍宽大的袖子系在手上,又从一边拿了些旧稻草塞进袍子里,努力尝试着将自己身上每一处会露出皮肤的地方全用魔法袍和稻草遮住,这让她觉得自己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奇怪又滑稽的稻草人,无奈海上入夜的温差和潮湿让她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在不停冒着凉气,被仔细包扎好的魔法袍也没什么太明显的作用,那些冷风总能从一个小到令人忽略不计的缝隙通过,钻进她的身体。

    她给自己找了个避风的地方,抱住安塞西亚,犹豫片刻,又将它的身体塞进自己的魔法袍里,只给它露出个猫脑袋透气。

    那只猫乖乖趴在她胸前,身体僵硬得厉害,唯一值得庆幸的或许就是它的体温在凉夜里十分暖和,抱着它的感觉也足够舒适,她默默用下巴在它头顶蹭了蹭。

    “现在很冷啊,我没想到行驶在海上的时候竟然会冷成这样,你现在只是一只普通的猫,万一别冻坏了应该会很不舒服的吧?”

    “其实,也没有,反正……我又死不了。”安塞西亚小声回答了一句——一只主恶魔,哪怕是暂时没有恢复全部权能的主恶魔也并没有冻死这个概念,但他并没有选择将实话说出来,因为她抱住他的手心凉得像冰,人也瑟瑟发抖地蜷缩在一起,将他护在那些木箱子制造出的避风角落里,像是在试图用这样的姿势保护他不受寒冷影响。

    “只是死不了而已,应该会很无聊吧,”露比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着,“如果你想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至少也要让自己存在的时候舒服点儿不是吗?”

    “大概吧,我懒得想,”安塞西亚小声回答,这一次,他却觉得自己心中多了些许不确定的情绪,“不过,我以前从来都没有遇到过一个愿意保护恶魔的人类,你是第一个……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做。”

    “因为我们现在是在和对方合作的不是吗,”露比已经开始习惯这只毛茸茸的同伴时不时地就会出现的哲学家模式,像以往那样耐心地向它解答,“哪怕不算宠物,你现在也能算是我的同伴了,或者说,也是朋友——我们人类会保护我们认定的朋友,这也是我们愿意去做的。”

    “真是一些奇怪的人类行为……呃,算了,没什么,我懒得继续想了。”安塞西亚想用猫爪揉一揉脑袋,紧接着就发现自己全身都被她弄进那条被紧紧捆住的魔法袍里,和一堆稻草塞在一处,他微微抬一下爪子,就会准确地碰到她胸前的某个位置。

    对于那些人类女性来说,这或许是一种不大礼貌的行为吧?

    安塞西亚正在犹豫纠结,那个抱住他的人却像是没有留意到这些似的,甚至又将自己的身子缩得更紧了些。

    “懒得想就懒得想吧,就连我也不知道你想要弄明白的这些问题究竟有没有答案——啊,真羡慕你身上长着这么多毛,安塞西亚,你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像人类一样感到冷吧?”说到这里,露比又觉得自己这话有些奇怪,“到了这个时候我就很想念我以前的卧室和壁炉,哪怕到了冬天最冷的时候,那里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子,只是不小心的话就很容易烧伤地毯。”

    “你不是说等事情结束以后给我找个能好好睡觉的地方吗,记得在那地方给我弄个壁炉,”安塞西亚毫不客气地开始提出要求,“还有很多靠垫,越多越好,放满整个房间,我想要最软的那种!”

    “……好。”露比正想答应下来,就想到自己现在一穷二白,全身家当就只有两枚银币外加四十几枚铜币,不要说一屋子靠垫了,她连一个更软的丝绸靠垫都买不下来。

    “算了,办法总比困难多,应该不可能有一个自然之心是被穷死的……”她小声嘀咕着试图给自己信心,“等事情结束以后,我应该就不至于像现在一样,穷得买不起靠垫了吧?”

    正当她为一个靠垫胡思乱想的时候,安塞西亚露在外面的猫耳朵忽然一竖。

    “好像有奇怪的声音,就在船底下,”为了确保自己的判断无误,安塞西亚特意在原地多听了一会儿,又肯定地点点头,“有东西在跟着这条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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