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字迹工整的是顾朝时写的。

    ‘阿久,多日不见,你在元国可还安好?

    听闻你以大元长公主的身份阻断战争时,我与姨母在京都十分担忧。后祈王殿下与我讲起那段经历时,我方知其中凶险。你之大义,已在大宋传开。

    德元公主听闻此事,在极乐寺祷告十余日方出。我早知你身份异于常人,但听闻你的经历还是大为心疼。

    表兄说你们很快就会回来,我明知可能是托辞但仍心存希望。近来我每日都会去金轩阁打探你的消息,刘掌柜只说你安好。

    安好便好。

    表兄时不时会去你的宅院小坐,前几日我看到他出来时的眼眶是红的。京都很安全,只是我们都很想你。

    另外,祈王殿下已向陛下请旨为我们赐婚,但我总想着等你回来在定。你与梁公子的喜酒我未曾喝上,那我与祈王殿下的喜宴你总是要在场的。

    但我知此事难如登天,所以朝时只愿你与梁公子平安。

    顺颂时遂。’

    裴久看完有些怅然,自家的白菜终究是被野猪拱走了。

    她拿起下一封,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宋愿还会给她写信,打开信纸,上面只有几个大字。

    ‘刘十安你这个大骗子!’

    最下方还有一行极小的字,裴久凑近才看清。

    ‘你最好给本公主平安滚回来。’

    她没忍住笑出了声,女孩子果然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

    还没等她笑完,信纸就被人从后面抽走,梁潇时看到署名不由蹙了蹙眉。裴久伸手去抢被他拦住。

    “时间不早了,该睡觉了。”

    “可是还有这么多没看完!”

    梁潇时顺着裴久的手看到桌上厚厚一沓书信。

    “明天再看,你先换衣服,我出去看看阿肆姑娘的药怎么样了。”

    裴久:……可恶,被他拿捏住了。

    ……

    第二日卯时,天刚刚亮。梁潇时已经穿戴好衣物,裴久还在睡。他低头在少女额头落下一吻,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梁潇时到时,元济已在树下等着了。他看了眼院中的日晷,还不到卯时。

    “你来了。”

    “嗯。”

    “按理说我该叫你妹夫。”

    梁潇时:……

    “那得看阿久愿不愿意叫你兄长。”

    如果她愿意的话,来和元济谈的就不是梁潇时了。元济也明白这点,他默了默没再说这事。

    “十四日后是阿久的公主大典,那时是发起宫变的最好时机。鹰雀两师还有你们暗中的势力,加在一起足够对付元帝的虎豹两师和御林军。到时阿久会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玉牌交给你,凉都的情况你更了解,精细的计划需要我们共同商议。”

    “条件呢?”

    “让阿久假死,放她回大宋。还有,提前写一封承诺书,承诺在你在位之时,不得发起不义之战,攻打包括大宋在内的周边国家。”

    “你们只有这些要求?”

    “这些,是阿久的愿望。”

    “好,我同意合作。”元济仰头看向毫无生机的桂花树,“我会将宁都连同它周围的郡县赐给她做封地。”

    “若是你以后对她不好,她还能有个容身之地。”

    梁潇时看向这位一直隐在暗处的皇子,忽地发现他和裴久其实长得很像。

    “我昨日已经说过了,我会比任何人都对她好的。”

    ……

    司天鉴内,裴久支着下巴听满脸褶子的国师对4月28号的一顿夸奖。

    “殿下大可放心,大典当日正位星闪烁,这说明那日会有大人物出现。”

    男主那日会宫变,可不是有大人物出现吗?

    “星象上显示,28日后星云涌现,说明大元之后会国运昌盛,在发展上更上一层楼!”

    男主继位了,可不就发展的越来越好,这国师倒是有两下子。

    裴久蹙眉,做出一副被什么事情困扰住的模样。

    “殿下可是有什么不解之处?”

    “不瞒国师,我自从流落至宋国,便对玄学之术颇为感兴趣。我曾在一本游记上看到了一种名为异世穿梭的术法。书中详细记载了大元曾穿来过一名异世之人,后又莫名消失。作者猜测那位异世之人应是穿回了属于他的时空,但其中玄妙却没人知道。我十分好奇这术法,以至日日无法酣睡。不知国师大人是否知道其中的玄妙?”

    年迈的国师捋了捋胡子,面上的神情颇为犹豫,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看来国师是不知道了,我还是去寺庙问问吧。”

    裴久说着就要起身离开,国师忙叫住裴久。

    “臣倒是了解此事,不过此乃机密…”

    “国师放心,我身边又没有异世之人,只是为了解决自己心中的疑惑,自不会告诉别人。”

    “每年都会有一段时间天空呈不正常的粉红色,那是因为彗星临近,时空不稳的缘故,我们称这等异象位天合日,有缘的异世之人在此时的肉身死亡,灵魂自然会顺着命运线回到原本的时空中。”

    “那天合日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您大典那日,就是天合日开始之时。”

    ……

    “你的意思是我只要死在你大典那日,就可以回家了?”

    黎绒一双杏眼睁得极大,满脸都写着开心。

    “如果国师没有骗我的话,应该是这样的。不过万一这些都是他胡诌的,你可能就会…”

    裴久皱着眉思考着,异世之说确实是她之前在天极的藏书阁中看到的。不过国师口中回家的方法又没有资料证明,万一是错的,黎绒不就真正的死在这里了吗?

    “我愿意试试,只要能回家再凶险我也要试试。”

    见裴久依旧皱着眉,黎绒小声解释。

    “如果要我一直生活在这里的话,还不如死了。阿久,你应该也能感受到对不对,这里…太冷了。”

    尊卑礼数、王权勋贵,在这里,规则、王法不过是上位者的游戏。黎绒看着元亦不把宫女、内监放在眼中,不把平民百姓当人看,她又怎么会喜欢上他、怎么会爱上他。

    “我怕自己会被这里同化,阿久,我真的很想我妈妈,让我走吧。”

    裴久默了默,在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明白黎绒的感受,但她不想回,也回不去了。

    “好,我帮你。”

    梁潇时与元济商议好一切后回到内殿,就看到一直盯着鱼缸的裴久。这鱼缸是梁潇时特意叫梁五去找的,不久前才送到。里面只有两只小金鱼,此刻正在里面游荡。

    梁潇时上前揉了揉裴久的小脑袋。

    “在想什么?”

    “元亦的软肋是黎绒。”

    裴久的声音闷闷的,并没有发现敌人秘密的惊喜。今日一整日元亦都没有来找她,外面的动静那么大,足以确认元亦对黎绒的珍视。

    就像他那日说的,他的宝贝丢了。

    黎绒就是这位疯子帝王唯一的弱点。

    “你在想要不要利用她。”

    “元亦没那么好对付,如果不抓住他的软肋,我们未必能赢过他。”

    如果这一仗输了,所有人都得死。

    裴久和梁潇时清楚的知道,公主大典之后,元亦拿到玉牌。他依旧不会放过裴久的,他追杀了她这么多年,怎么会相信裴久会和他和平共处。

    多疑的帝王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会威胁到他帝位的可能。

    殿门被人敲响,梁潇时打开门看到了门外的刘承恩。

    “有人给少主递信。”

    裴久从梁潇时身后探出头来,她先一步伸手接过密信,随后又拍了拍梁潇时的肩膀,示意他先进去。

    因着元济的到来,裴久最近很少和刘承恩交谈。

    殿门再次被关上,裴久一边打开信件一边引着刘承恩往院中走。信是裴幼生写的,约她天黑后在冷宫见面。

    “刘叔知道我与元济合作的事情了吧?”

    裴久不动声色的合上信封。

    “是。”

    刘承恩点头。

    “您从我记事起,不,是从我出生起就在我身边的。时间过得真快,15年的时间感觉一眨眼就过去了。”

    “少主…”

    裴久打断他,“没有您我活不到现在,我记得我小时候总生病,庄子又偏僻,有一年大雪,我忽然发起了高热,是您冒着风雪将大夫背回来的。”

    “温念晚为了转移元亦的注意力,在我14岁那年将我的身份揭开,也是您冒死将我带到宋国的。”

    “我以前从没问过您,但现在宫变在即,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说着她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身旁这位在这个世界对她如同父亲般角色的男人。

    “您…算了”

    刘承恩眸色深沉,眼中的漠然情感她从小看到大,裴久不自然的避开他的视线。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有些事,不用问也能知道答案。元亦说的没错,刘承恩的忠心无人可比,但她从来不是他的主子。

    裴久到冷宫的时候天才刚刚黑下来,她穿着夜行衣在皇宫中游走,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元亦纳的那几位妃子本就是为了平衡朝局,他宫变时几乎杀光了皇宫内的所有人,所以如今的冷宫空荡荡的并没有人住。

    裴久就坐在冷宫里唯一一棵树上,借着茂密的树叶隐藏自己的身形。裴幼生来时也同样穿着一袭黑衣,他刚在东墙处露了个头就被裴久发现了。

    裴久看着他利落地跳进墙内,观望一番后也朝着这棵树走来。

    眼看着这人就要上树,这树上可挤不下两个人,裴久连忙出声阻止。

    “哥。”

    树下的黑衣人身形一顿,抬眼朝树上看来。茂密的树叶中忽地跳下一个瘦弱一些的黑衣人。她缓缓摘下脸上的黑纱露出一张明艳的脸。

    “你躲树上干嘛?”

    裴幼生跟着摘下面具,略显锋利的眉眼上下扫视了她一番。

    明明这人也想上树来着,裴久摸了摸鼻子,假装没看出他脸上的不自然。

    “这里位置好,能看到冷宫全貌。”

    说着,她忽地上手开始扒拉裴幼生。

    “你干嘛?”

    “柳大哥说你没事,我检查检查。”

    锤向他腰腹的拳头轻轻的,裴久围着人转了几圈,时不时凑近嗅嗅,确认没有血腥味才停下。

    “你是小狗吗?裴久。”

    裴久没理会这人的嘴贱。

    “元帝真的没有惩罚你,奇怪。”

    “怎么?你还希望他赏我一顿鞭子不成?”

    裴幼生懒散的倚在树干上,哪里有半分高手模样。

    “你有这么一张嘴,也不知何时才能给我找个嫂嫂。真是白白浪费这张脸了”

    “呵,才刚把自己嫁出去就开始考虑我的婚事了?小小年纪操心这么多事也不怕掉头发。”

    裴久抱臂注视着面前懒散得不行的人,琥珀色的眸子微闪。

    “我和那位决定在14日后动手,在这之前我会想办法让元亦把你调走。”

    这样不论宫变成功与否,皇城的血都不会溅到他身上。

    闻言,裴幼生蓦地站直身体,方才的懒散劲儿尽数消失。凌厉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裴久,裴久也不躲,一言不发的回视他。

    兄妹俩一个比一个犟。

    气氛一时凝固,良久,裴幼生率先移开视线,他侧头嗤笑了一声,咬着后槽牙道。

    “好样的,裴小久,有了亲哥就不认我了是不是?”

    裴久:……

    这人是怎么把主题偏成这样的,她试图解释。

    “我和那位只是合作,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元亦一定会想尽办法拿到我手里的玉牌,这个疯子不会放过我的,所以我只能选择冒险将他除掉。那位的目的是除掉元亦,得到皇位。我们的目的一致,合作是最好的选择。”

    说完这一切,裴久期待看向裴幼生,希望他能想明白一切,裴幼生也回视裴久,沉声发表自己的总结。

    “你和他合作,怕他见到我对多想,所以要将我送走。”

    裴久:……

    好家伙,她说这么半天,这人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兄长,这事我不能保证一定会成功,我们…我们都还太小了。所以你必须走…”

    “妹妹。”

    他很少会这么叫她,裴久闻言一顿,方才准备的一肚子劝说的话被堵在喉中。

    裴幼生微微弯下身,轻轻揉了揉裴久的脑袋。这动作一如当年,两人视线相对,他锋利的眉眼显出几分温柔。

    “哥哥说过会永远保护你的,哥哥不想食言。”

    王嬷嬷如愿在死前见到了裴幼生,她那时已经看不清什么了。只死死拉着梁潇时的衣袖,一遍一遍的重复着一句话。

    “她太…小了会…出事的,您…一定…要…带她…走。”

    “带…她…走。”

    王嬷嬷什么都知道,她知道裴久不是小小姐;知道裴久身体有问题;知道裴久不爱吃青菜,也知道裴久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想活。

    她知道裴久想死,所以她让裴久帮她报仇。她知道裴久是个守诺的孩子,答应她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裴久不想活,那她就给她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王嬷嬷死了,庄子内的哭声断断续续,裴幼生找了好久才在一处角落找到了裴久。她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靠坐在墙边双手紧紧抱着腿——这是会让她有安全感的姿势。

    那时的裴幼生还是个半大的少年,他蹲下身看着瘦小的妹妹。裴久没看他,视线一直落在远处的田野上。

    裴幼生想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却被裴久躲了过去。他悬在半空的手僵了僵,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裴久。”

    “你跟我回裴府好不好?”

    小裴久闻言侧头对上身前人的视线,少年凌厉的眉眼此刻显出几分温柔。他永远不会知道那时的小裴久在想什么。

    她在想,错了,对她来说这世上没有一处地方可以用‘回’字。

    ‘你跟我去裴府好不好?’

    他该这么说的。

    “你跟我回去,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当年的小裴久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她去裴府,只为完成王嬷嬷的遗愿。

    如今的裴久却知道这句话的分量,她眼中不自觉生出一片朦胧的水雾。

    “我也是你的哥哥,所以你们的计划也要加我一个。”

    “好不好?”

    裴幼生很了解裴久,小姑娘平时虽然总是笑眯眯的,面上看着对谁都和善,但心肠硬得很。若不用点苦肉计让她心疼一下,这事可就不好办喽。

    “好。”

    裴幼生避开她的视线,微微勾了勾嘴角。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他倒要看看,那个想抢他妹妹的王八蛋有什么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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