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懿行踏进教室时，还能听到有同学在讨论转校生，新鲜劲持续的还挺久。
他的座位在里面靠窗最后一排，单人座。附中传统，座位是一月一调换，按月考成绩从高到低自己选位置，周懿行常年第一，懒得搬桌子，所以他选择成为这里的钉子户。
刚坐下，陈路昂就转了过来，“行哥，我跟你说——”戛然而止的话音，又很快拐着弯升高一个调响起，“我去，行哥你哭了？”
索性是班里这会儿很闹哄，附近座位的同学大多数都去别的区域扎堆八卦，陈路昂这一嗓子只引得他同桌耳朵一动。
纪瑶灵敏地转过来，语调难掩兴奋，“啊？谁哭了！周懿行哭了？我看看，怎么了？”
“他眼都红了，你看。”
“还真是，细看，眼睫毛也有点湿。”纪瑶有模有样地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
周懿行眉毛压低，往后靠了靠，毫不遮掩地表达他的嫌弃，“你俩，特别闲吗？”
陈路昂才不管他说什么，自顾自推测，“徐姐跟你说什么了？她动之以情把你动哭了？这么催人泪下的吗？”
周懿行无语，一脸漠然地看着他。
“你看，挺明显的。”纪瑶从桌兜里摸出把镜子举到周懿行脸前。
周懿行视线移向镜子，伸出食指按在自己眼下的皮肤，戳了戳，哦，确实有点红。
这才轻飘飘地解释，“风吹的。”
陈路昂还想继续推理，但被一道嘹亮的声音打断，“班主任来了，老班来了，粤姐来了！”
“啊？这不还没上课吗？”
聚众嬉闹的学生脸色一变、作鸟兽散，慌不择路往自己位置上奔，随手拿根笔翻开书装模作样起来。
面前俩人一惊，几乎是同时转回去，同时抓起笔，同时扶额假装思考，总之就是非常默契。
周懿行看着好玩，低头轻笑出声，悠哉悠哉地转着笔。
班主任名叫秦粤，教化学的，一头微卷长发，个子不很高但为人做事干脆爽朗，和学生们相处得很融洽。
她站到讲台上，曲指敲了敲桌面，“都别装了啊，离着二里地就听见你们嘻嘻哈哈了，还有以后通风报信的时候，注意控制一下音量，吓得我一哆嗦。”
“不好意思啊，老师。”下面一个男生挠了挠自己的脸，看着确实挺不好意思。
有几个人没忍住笑出了声，又连忙装咳嗽，咳得跟要过去了似的。
“行了行了，还没上课呢，想笑就笑吧，这咳得。”
秦粤话一出，大家都笑了起来，她也笑，接着道：“今天呢，咱们班要加入一位新同学，现在让我们欢迎新同学。”
说完，她看向门外，率先鼓掌，同学们也跟着拍手，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
裴心之立在外面，听见这动静，心里一咯噔，表情不由自主紧绷，有些懵。秦粤朝她点头，微笑示意，她便懵懵地迈出一只脚，踏进了实验A班的门。
她身影刚出现的那一刻，鼓掌声变得犹犹豫豫，也不整齐了，等她站定在讲台上，底下的同学看清她的样子后，稀稀拉拉的掌声再度激昂起来，也不知道戳中了同学们哪个兴奋点，大有越拍越响的气势其间还夹杂着一阵阵欢呼。
“收。”
秦粤喊了一声，班里渐渐安静下来，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看着讲台上染色体突变的转校生。
不是说是一个会打架的男的吗？
不是说是看似凶狠时则善良可爱的校霸吗？
讲台上站着的这位同学，明明是一个白白净净的小美女啊！
新奇、惊喜、激动、困惑，表情纷呈。
裴心之陡然觉得自己好像动物园里被围观吃橘子的大猩猩。
大家第一次看到大猩猩那么大两只手，慢慢撕掉小砂糖橘的皮再一瓣瓣掰开放进嘴里，忍不住会感叹真稀罕呀。
说不定还会想，这大猩猩吃个橘子比我都斯文。
不知道他们看着自己会想什么。
“新同学做个自我介绍吧，和大家认识一下。”秦粤笑道。
裴心之规规矩矩开口“大家好，我叫裴心之。”
她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如何，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生硬、冷酷……
她攥了攥手心，自我安慰，总比声音发抖好。
“我去，老王情报有误啊，什么男的、什么打架，这明明是天使啊！”纪瑶捧着心，视线直白又痴迷地黏上站在讲台上的人，“她好美啊！好喜欢！”
虽然陈路昂也被新同学震撼了一把，但是听着身边如此露骨的话，他不禁面露惊吓地看向纪瑶，“我靠，原来你喜欢女生吗？”
“无关性别与情欲，就单纯欣赏美，懂不懂啊你？”纪瑶鄙夷地瞪他，“庸俗、肤浅。”
前桌女生听见俩人的对话，也回过头表达对陈路昂无知的鄙视，“就是就是，肤浅、庸俗。”
吐槽完，俩人都不再理他，专心观察新同学。
“不过你觉不觉得美女可能不太好相处？”
“可能是气质？”
“不知道怎么说，也可能是因为浓颜美女特有的冲击力？”
......
被冷落的陈路昂转身寻求周懿行安慰。
周懿行正在琢磨徐姐交代的阅读理解，连眼神都没分给他半点，冷冰冰地吐出几个字，“转回去。”
陈路昂：嘤。
从裴心之站上讲台那刻，底下就窃窃私语不断，但也听不清大家在讨论什么，她又不好意思往下看，因为她现在是被众人审视的对象，她只是随便往下瞟一眼就会和人对视，很尴尬。
她只能将目光落在后黑板，余光又发现一个手撑着脑袋没看她的人，所以目光便在后黑板和不看她的人之间转来转去、转来转去......
猛地目光凝滞，裴心之睫毛微颤。
刚才根本不搭理她的人，突然抬起脑袋，隔着一间教室的距离，两人视线相接。
裴心之条件反射般移开目光，突然想起什么，又慢吞吞移回来。
他还在看她，只是姿势变了，从单手撑脸变成了双手托脸，表情从容无波，姿态散漫。
的确是刚才见到的人，拥有一双漂亮眼睛的人。
一阵风悄悄溜进来，推了推白色窗帘，又拨开那人额前的碎发，裴心之看到那双漂亮眼睛被风恼地眯起随后再度望向自己，浅浅弯起一点弧度。
他是在笑吧。
裴心之这样想。
她无意识眨动眼睛，又听到有人叫自己，扭脸，看到唇齿开合的秦粤。
她问自己有没有什么爱好，可以分享一下，让大家多多了解新同学。
心脏轻轻一跳，然后她听见自己说：“喜欢，漂亮的......”
“嗯？什么？”秦粤像是没听明白。
再看看底下同样神色疑惑的同学，裴心之倏地反应过来，张了张嘴巴，胡乱找补，“石膏娃娃，我喜欢涂石膏娃娃。”
许是千料万料没料到是这样的回答，秦粤反应了几秒，才又开口，“啊~那是会画画吗？”
裴心之点点头。
“那咱们班的黑板报可有救了，”秦粤赞许道。
底下的同学也纷纷应和。
秦粤看了眼腕表，“好，让我们再次欢迎裴心之同学加入咱们实验A班。”说完，再次鼓掌。
班里又是噼里啪啦一顿响。
“我看看啊，”秦粤单手撑着讲台，在教室里巡视一圈，“陈路昂。”
“啊？”陈路昂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弹射起立。
“你往后挪一个，跟周懿行坐一块儿，”她继续安排，“裴心之你就先坐纪瑶旁边吧。”
陈路昂思维加载缓慢，旁边的纪瑶“腾”的站起身，朝讲台招招手，笑得明朗，“嗨，这儿！”
“好，那就先这么着吧，”秦粤一拍手，大功告成，“下节是......”
同学们非常默契地接上，“英—语—”
“OK，那你们准备准备上课吧，”说完，她轻拍裴心之的后背，带着人一块儿往外走，“咱们先去拿你的教材。”
等裴心之抱着一沓摞到她下巴的书回来的时候，她的座位已经空出来了，但跟她同桌的女生并不在，刚才被点名的男生也已经挪到后面，此刻脑袋都快伸到桌洞里了。
而他同桌正仰头喝水，校服袖子滑下露出一截冷白的腕骨，乌黑的额发扫着眉骨，鼻梁挺直，走近了才发现原来他左眼下还有一颗小巧的泪痣……泪痣？
她脑子里闪过几个模糊的画面。
泪痣的主人似有所觉，微微偏过头，裴心之被他的目光蛰了下，偷偷摸摸观察被发现，本能地逃避。
她抽出张纸巾准备擦桌子，但发现桌子已经被人擦干净了，还残留一点清亮亮的水光，于是把书包挂在一侧，将书和学习用品一点点拿出来又慢慢摆进桌兜，总之装作一副很忙的样子。
因为看人家被发现而心虚，因为不想对上其他同学好奇打量的目光。
裴心之甚至干了她以前从来不干的事，把每一本书都摊开一笔一画写上自己的名字，装无可装了上课铃还没响，她同桌也还没回来。
“你去问问呗。”
“你怎么不去？”
“怂呗。”
“谁怂了，去就去。”
裴心之一时也不好判断自己到底是自作多情了还是鉴于多年的各种前车，反正在她瞥到斜前方扎堆的男生时不时向她这个方向看过来时她就难自控地生出些不自在和慌张。
当其中一个男同学作势朝这边走来时，她紧急避险般侧过身体恰好对上后边靠窗的人，视线落在人家脸上，可能是因为他刚喝过水，也可能是因为他皮肤白皙，唇瓣似乎比窗外的樱花还要莹润粉嫩。
就这么走神一下，大脑没来得及管住嘴巴，裴心之脱口一句，“请问，你刚刚是对我笑了吗？”
周懿行先是微扬起一点脑袋，然后眼睛才离开题册看向面前的人，眼底是惯常的随意平静，坦然点头，“嗯。”
刚抽完游戏卡池从桌洞里钻出脑袋的陈路昂愣在一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语言系统彻底失控，“为什么？”
裴心之长得好看，是非常客观毋庸置疑的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半开扇的双眼皮，瞳仁漆黑水灵，面无表情时显得有些冷漠锐利，但稍微夹杂某种情绪看向你的时候，总好像是要引着你沉溺深海。
周懿行直视她，没有立刻回答，安静几秒，他歪头指向自己，有点无辜道：“你不是看我了吗？”说完像是有些困惑，又轻轻弯了弯眸子。
他左眼下那颗泪痣变得更加灵动，裴心之略一晃神，迎上他的目光，干脆破罐子破碎，“我们见过的，对吧。”
他的座位在里面靠窗最后一排，单人座。附中传统，座位是一月一调换，按月考成绩从高到低自己选位置，周懿行常年第一，懒得搬桌子，所以他选择成为这里的钉子户。
刚坐下，陈路昂就转了过来，“行哥，我跟你说——”戛然而止的话音，又很快拐着弯升高一个调响起，“我去，行哥你哭了？”
索性是班里这会儿很闹哄，附近座位的同学大多数都去别的区域扎堆八卦，陈路昂这一嗓子只引得他同桌耳朵一动。
纪瑶灵敏地转过来，语调难掩兴奋，“啊？谁哭了！周懿行哭了？我看看，怎么了？”
“他眼都红了，你看。”
“还真是，细看，眼睫毛也有点湿。”纪瑶有模有样地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
周懿行眉毛压低，往后靠了靠，毫不遮掩地表达他的嫌弃，“你俩，特别闲吗？”
陈路昂才不管他说什么，自顾自推测，“徐姐跟你说什么了？她动之以情把你动哭了？这么催人泪下的吗？”
周懿行无语，一脸漠然地看着他。
“你看，挺明显的。”纪瑶从桌兜里摸出把镜子举到周懿行脸前。
周懿行视线移向镜子，伸出食指按在自己眼下的皮肤，戳了戳，哦，确实有点红。
这才轻飘飘地解释，“风吹的。”
陈路昂还想继续推理，但被一道嘹亮的声音打断，“班主任来了，老班来了，粤姐来了！”
“啊？这不还没上课吗？”
聚众嬉闹的学生脸色一变、作鸟兽散，慌不择路往自己位置上奔，随手拿根笔翻开书装模作样起来。
面前俩人一惊，几乎是同时转回去，同时抓起笔，同时扶额假装思考，总之就是非常默契。
周懿行看着好玩，低头轻笑出声，悠哉悠哉地转着笔。
班主任名叫秦粤，教化学的，一头微卷长发，个子不很高但为人做事干脆爽朗，和学生们相处得很融洽。
她站到讲台上，曲指敲了敲桌面，“都别装了啊，离着二里地就听见你们嘻嘻哈哈了，还有以后通风报信的时候，注意控制一下音量，吓得我一哆嗦。”
“不好意思啊，老师。”下面一个男生挠了挠自己的脸，看着确实挺不好意思。
有几个人没忍住笑出了声，又连忙装咳嗽，咳得跟要过去了似的。
“行了行了，还没上课呢，想笑就笑吧，这咳得。”
秦粤话一出，大家都笑了起来，她也笑，接着道：“今天呢，咱们班要加入一位新同学，现在让我们欢迎新同学。”
说完，她看向门外，率先鼓掌，同学们也跟着拍手，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
裴心之立在外面，听见这动静，心里一咯噔，表情不由自主紧绷，有些懵。秦粤朝她点头，微笑示意，她便懵懵地迈出一只脚，踏进了实验A班的门。
她身影刚出现的那一刻，鼓掌声变得犹犹豫豫，也不整齐了，等她站定在讲台上，底下的同学看清她的样子后，稀稀拉拉的掌声再度激昂起来，也不知道戳中了同学们哪个兴奋点，大有越拍越响的气势其间还夹杂着一阵阵欢呼。
“收。”
秦粤喊了一声，班里渐渐安静下来，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看着讲台上染色体突变的转校生。
不是说是一个会打架的男的吗？
不是说是看似凶狠时则善良可爱的校霸吗？
讲台上站着的这位同学，明明是一个白白净净的小美女啊！
新奇、惊喜、激动、困惑，表情纷呈。
裴心之陡然觉得自己好像动物园里被围观吃橘子的大猩猩。
大家第一次看到大猩猩那么大两只手，慢慢撕掉小砂糖橘的皮再一瓣瓣掰开放进嘴里，忍不住会感叹真稀罕呀。
说不定还会想，这大猩猩吃个橘子比我都斯文。
不知道他们看着自己会想什么。
“新同学做个自我介绍吧，和大家认识一下。”秦粤笑道。
裴心之规规矩矩开口“大家好，我叫裴心之。”
她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如何，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生硬、冷酷……
她攥了攥手心，自我安慰，总比声音发抖好。
“我去，老王情报有误啊，什么男的、什么打架，这明明是天使啊！”纪瑶捧着心，视线直白又痴迷地黏上站在讲台上的人，“她好美啊！好喜欢！”
虽然陈路昂也被新同学震撼了一把，但是听着身边如此露骨的话，他不禁面露惊吓地看向纪瑶，“我靠，原来你喜欢女生吗？”
“无关性别与情欲，就单纯欣赏美，懂不懂啊你？”纪瑶鄙夷地瞪他，“庸俗、肤浅。”
前桌女生听见俩人的对话，也回过头表达对陈路昂无知的鄙视，“就是就是，肤浅、庸俗。”
吐槽完，俩人都不再理他，专心观察新同学。
“不过你觉不觉得美女可能不太好相处？”
“可能是气质？”
“不知道怎么说，也可能是因为浓颜美女特有的冲击力？”
......
被冷落的陈路昂转身寻求周懿行安慰。
周懿行正在琢磨徐姐交代的阅读理解，连眼神都没分给他半点，冷冰冰地吐出几个字，“转回去。”
陈路昂：嘤。
从裴心之站上讲台那刻，底下就窃窃私语不断，但也听不清大家在讨论什么，她又不好意思往下看，因为她现在是被众人审视的对象，她只是随便往下瞟一眼就会和人对视，很尴尬。
她只能将目光落在后黑板，余光又发现一个手撑着脑袋没看她的人，所以目光便在后黑板和不看她的人之间转来转去、转来转去......
猛地目光凝滞，裴心之睫毛微颤。
刚才根本不搭理她的人，突然抬起脑袋，隔着一间教室的距离，两人视线相接。
裴心之条件反射般移开目光，突然想起什么，又慢吞吞移回来。
他还在看她，只是姿势变了，从单手撑脸变成了双手托脸，表情从容无波，姿态散漫。
的确是刚才见到的人，拥有一双漂亮眼睛的人。
一阵风悄悄溜进来，推了推白色窗帘，又拨开那人额前的碎发，裴心之看到那双漂亮眼睛被风恼地眯起随后再度望向自己，浅浅弯起一点弧度。
他是在笑吧。
裴心之这样想。
她无意识眨动眼睛，又听到有人叫自己，扭脸，看到唇齿开合的秦粤。
她问自己有没有什么爱好，可以分享一下，让大家多多了解新同学。
心脏轻轻一跳，然后她听见自己说：“喜欢，漂亮的......”
“嗯？什么？”秦粤像是没听明白。
再看看底下同样神色疑惑的同学，裴心之倏地反应过来，张了张嘴巴，胡乱找补，“石膏娃娃，我喜欢涂石膏娃娃。”
许是千料万料没料到是这样的回答，秦粤反应了几秒，才又开口，“啊~那是会画画吗？”
裴心之点点头。
“那咱们班的黑板报可有救了，”秦粤赞许道。
底下的同学也纷纷应和。
秦粤看了眼腕表，“好，让我们再次欢迎裴心之同学加入咱们实验A班。”说完，再次鼓掌。
班里又是噼里啪啦一顿响。
“我看看啊，”秦粤单手撑着讲台，在教室里巡视一圈，“陈路昂。”
“啊？”陈路昂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弹射起立。
“你往后挪一个，跟周懿行坐一块儿，”她继续安排，“裴心之你就先坐纪瑶旁边吧。”
陈路昂思维加载缓慢，旁边的纪瑶“腾”的站起身，朝讲台招招手，笑得明朗，“嗨，这儿！”
“好，那就先这么着吧，”秦粤一拍手，大功告成，“下节是......”
同学们非常默契地接上，“英—语—”
“OK，那你们准备准备上课吧，”说完，她轻拍裴心之的后背，带着人一块儿往外走，“咱们先去拿你的教材。”
等裴心之抱着一沓摞到她下巴的书回来的时候，她的座位已经空出来了，但跟她同桌的女生并不在，刚才被点名的男生也已经挪到后面，此刻脑袋都快伸到桌洞里了。
而他同桌正仰头喝水，校服袖子滑下露出一截冷白的腕骨，乌黑的额发扫着眉骨，鼻梁挺直，走近了才发现原来他左眼下还有一颗小巧的泪痣……泪痣？
她脑子里闪过几个模糊的画面。
泪痣的主人似有所觉，微微偏过头，裴心之被他的目光蛰了下，偷偷摸摸观察被发现，本能地逃避。
她抽出张纸巾准备擦桌子，但发现桌子已经被人擦干净了，还残留一点清亮亮的水光，于是把书包挂在一侧，将书和学习用品一点点拿出来又慢慢摆进桌兜，总之装作一副很忙的样子。
因为看人家被发现而心虚，因为不想对上其他同学好奇打量的目光。
裴心之甚至干了她以前从来不干的事，把每一本书都摊开一笔一画写上自己的名字，装无可装了上课铃还没响，她同桌也还没回来。
“你去问问呗。”
“你怎么不去？”
“怂呗。”
“谁怂了，去就去。”
裴心之一时也不好判断自己到底是自作多情了还是鉴于多年的各种前车，反正在她瞥到斜前方扎堆的男生时不时向她这个方向看过来时她就难自控地生出些不自在和慌张。
当其中一个男同学作势朝这边走来时，她紧急避险般侧过身体恰好对上后边靠窗的人，视线落在人家脸上，可能是因为他刚喝过水，也可能是因为他皮肤白皙，唇瓣似乎比窗外的樱花还要莹润粉嫩。
就这么走神一下，大脑没来得及管住嘴巴，裴心之脱口一句，“请问，你刚刚是对我笑了吗？”
周懿行先是微扬起一点脑袋，然后眼睛才离开题册看向面前的人，眼底是惯常的随意平静，坦然点头，“嗯。”
刚抽完游戏卡池从桌洞里钻出脑袋的陈路昂愣在一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语言系统彻底失控，“为什么？”
裴心之长得好看，是非常客观毋庸置疑的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半开扇的双眼皮，瞳仁漆黑水灵，面无表情时显得有些冷漠锐利，但稍微夹杂某种情绪看向你的时候，总好像是要引着你沉溺深海。
周懿行直视她，没有立刻回答，安静几秒，他歪头指向自己，有点无辜道：“你不是看我了吗？”说完像是有些困惑，又轻轻弯了弯眸子。
他左眼下那颗泪痣变得更加灵动，裴心之略一晃神，迎上他的目光，干脆破罐子破碎，“我们见过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