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心之咬着杯沿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脸上就差直接贴上四个大字——难以置信。
她刚刚说完“明天见”的人，只是隔了二十分钟就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还是在裴总一个星期之前就开始铺垫的“马上要成为一家人了，所以一起吃个饭，好好认识一下”的饭局上。
“小行。”周阿姨站起来叫了推门而入的少年一声
裴胜则也跟着站起身，笑容和蔼可亲，“小行来了，快坐吧。”又可亲地看向裴心之，“心心，这就是跟你说过的周阿姨家的哥哥。”
她爸似乎很想让她喊声哥打个招呼，但她现在身体僵硬，没办法把杯子从嘴边拿开，好在周懿行似乎也没兴趣听她叫哥。
他目光只在裴心之脸上短暂停留一瞬，又看向裴胜则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算打招呼，就走到他妈妈旁边坐下。
俩人隔着桌子面对面。
周絮给儿子倒杯水，问他，“怎么来晚了？给你发消息也不回，我还担心你路上怎么了呢。”
周懿行道：“忘拿东西了，所以回去了一趟。”
裴胜则把菜单转到周懿行那边，“心心点了几个她喜欢吃的菜，小行你也看看有没有你喜欢吃的，尽管点，今天叔叔请客。”
裴心之悄悄看他。
周懿行没什么表情，包厢的灯亮白但并不刺眼，将他的瞳色照的更加清透，他客气地笑笑，道：“不用了，我不饿，”笑意并不达眼底，看着温和有礼却又不可向迩。
裴心之一怔，这是今天第三次看到他笑了，每次都不同。
周懿行似察觉到向他投来的目光，他偏过头，裴心之便偏头躲开，捧着快见底的杯子装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啊，老爸示好被拒了，周懿行会不会一会儿把巧克力糖砸在自己脸上啊？
虽然两个月前裴总就开始委婉地跟自己传达他沉寂了几十年的情感似乎要开始复苏，一个月前又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告诉了自己令他情感复苏的对象是一位温柔有趣的女士并且姓周，两个星期前又突然以自己小时候有段时间痴迷于许愿有一个兄弟姐妹作伴为引讲周阿姨有一个儿子，成绩优秀、品德美好，比自己大一些。
其实在她第一次听老爸小心并且略有不好意思地向自己透漏他要恋爱这件事情，裴心之是有些不知所措的，大脑也有短暂的空白，但她很快调整好，表现出一副很惊喜的样子并表示会支持老爸。
毕竟每个人都应该有爱与被爱的权利和机会，即使他们的身份、地位、背景各不相同，甚至即使他们曾经犯下过错或遭遇过不幸......即使他是一位独自照顾孩子十几年的单亲爸爸。
不过裴心之得承认，再听到这个消息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她的内心都感到空荡又沉重，会突然觉得失落又难过，就好像自己被落下了，孤零零地被落下了。
但那样也没关系，在爸爸成为爸爸之前，他是他自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最重要的，裴心之也并不想老爸再为她牺牲什么放弃什么，尤其是出于爱而牺牲爱。
周懿行呢？
“真的好巧，没想到两个孩子不仅在一个学校还会在一个班。”
“我忙忘了，只给心心办妥了转学的事，都忘了问问她考完学业测试分到几班。”
他会想什么呢？
“小行比心心大几个月，是哥哥，平常在学校要照顾心心一点。”
“两个孩子要互相照顾。”
他都不说话，只是脸上漾着丁点笑意，配合着大人们的喜悦，身处其间又游离在气氛之外，看起来温和又夹杂着淡淡的悲伤。
是吧，也不太开心吧，也会情绪低落吧。
明明是自己的妈妈，和妈妈两个人度过了只有彼此相互陪伴的安稳时光，突然有一天这样的默契相依被打破，长久以来的稳定开始动荡，本来只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妈妈似乎也将不再存在。
“我去下洗手间。”周懿行站起身，对大家说，在他转身关上门的那一刻，裴心之看到他落下的嘴角。
“我去看看他，”大概五分钟后，周阿姨也站起身。
“好，”老爸点点头。
包厢一下就剩父女俩，裴胜则给自家闺女又盛了一碗浓白的鱼汤，“心心，你少喝那个凉饮料，刘阿姨上周还跟我说你又肚子疼了。”
“爸，那是痛经，大家都这样，”裴心之接过来喝一口，替自己辩解。
“刘阿姨跟我说你们小姑娘生理期肚子不痛才比较健康，”裴胜则以从保姆刘阿姨那获取的信息，自信反驳裴心之，“你多吃点热乎的吧。”
“好吧，”瓷碗很小，裴心之三口就喝完了，她放下碗擦擦嘴，“我也去下洗手间。”
这么一小会儿，富丽堂皇的大包厢就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裴总了。
从洗手间出来，裴心之心血来潮想去大厅看看鱼，那个超大鱼缸里有一条特别漂亮的楼兰，她以前来这儿吃饭都会去观赏几眼，刚才来的着急都没顾得上看。
去大厅得穿过一个回廊，走近了听到熟悉的声音，裴心之不禁停下脚步，天人交战一番，决定暂时丢弃一下羞耻心，她靠在墙边临时改主意观赏竹子。
“我可以自己住，反正房子不是还有几个月才到期吗。”
“但妈妈不放心你啊，老房子隔音不好，新搬来的邻居不讲道理又胡搅蛮缠，即使没有你裴叔叔，妈妈也计划再找别的房子，而且你每天早早地就要起来去学校，晚上又那么晚才放学，自己一个人吃饭也不方便，万一出点什么事......”
“下个学期我申请住校就行了。”
周絮犹豫良久，终是点头，她声音很低，略像是在乞求，“......好，但这几个月能不能先住在你裴叔叔家，让妈妈照顾你，”她握住儿子的手，眼底是心疼和恳切，“小行，无论怎样，妈妈永远都是你的妈妈，我对你的爱永远都不会变......”说着，她又忽然沉默下来，像是想到什么，轻声开口，“对不起小行，我一会儿再跟你裴叔叔沟通一下，我们先不住在一起，是我们考虑失妥了，心心应该也会不舒服，我们并不想让你们有压力。”
无聊数石子的裴心之动作一滞。
安静片刻，裴心之重新听到了周懿行的声音，“妈，你们再好好确认一下裴心之的心意，如果她愿意接受我们住进她家里，不会感到不舒服难以忍受，”他停顿一下，像是妥协，“那我不会再有意见。”
周絮仰头，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半晌才道：“我们会的，谢谢你，小行。”
“你们沟通的时候要完全地把她当成一个和你们平等的独立个体，尊重她的意愿。”
周絮含笑看着他，突然发现她儿子已经长得很高很高了，“你放心，我们当然会这样做的。”
“我下学期还是会申请住校。”
“好，不过放假的话你能过来陪陪妈妈吗？你们学校两星期才休息一天，就只有一天呀，妈妈会很想你。”
周懿行看着妈妈脸上的笑，忽然有些难为情，他抬头看向别处，手绕到脑后摸摸后脖颈，含糊不清地“嗯”一声。
周絮温柔地注视着周懿行，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踮起脚抬手在儿子脑袋上揉了揉，“哎哟，我儿子真可爱。”
周懿行耳尖一红，万般无奈地喊她一声，“妈—”
周絮若无其事回应，“怎么了？”
周懿行耷拉下眉眼，叹一口气。
裴心之盯着竹子下铺的鹅卵石，刚才数到第几颗来着？
吃完饭，几人起身离开，裴心之走在最前面，周懿行稍落后她一步的距离，裴胜则和周絮走在后面又被餐厅经理叫住寒暄几句。
裴心之一思考什么东西就很容易陷入自己的世界，对外界模糊又迟钝，她心不在焉地踏出餐厅大门，后脚刚沾上地，突然被一股大力扯了回去，鼻尖撞上什么坚实的东西，鼻子一酸，眼眶就蓄满了泪水，人也瞬间清醒了。
“看路，”头顶传来一道沉冷又显出几分急切的声音。
在人行道上骑电动车还骑得很快的大叔以赶着投胎的速度掠过去的同时，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了一句。
但周懿行无暇理会纯种傻逼了，因为裴心之一抬头，眼睫上挂着的泪珠就滚了下来。
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特别可怜。
周懿行一时不知所措起来，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慌乱怼到裴心之脸上，又问，“为什么哭？听到他骂人了？还是我刚才声音太大？我没凶你，就是......吓到我了。”
裴心之眼泪汪汪地摇头，“鼻子。”
下一秒，就感到鼻子那里有热流涌出。
“流血了，”周懿行心脏骤紧，擦眼泪的纸慌忙移到鼻子上，“仰头，不对，低头。”
裴心之听话照做，周懿行又拉着她的手举起来。
裴胜则和周絮一出来，就看见俩孩子手忙脚乱，一个弯腰低着脑袋，一个蹲在地上仰着脸。
走近一看，周絮最先反应过来，“怎么流鼻血了？先进餐厅处理一下。”
裴胜则跟在旁边，担忧地絮絮叨叨，“不会是鱼汤喝多了吧？里面药材还挺多，补过头了？闺女，不好意思啊。”
周懿行拎着裴心之的书包跟在后面，神色懊恼，“应该是因为撞到我肩膀了。”
周絮陪裴心之进洗手间处理，周懿行和裴胜则在外面等着，餐厅经理端了杯热水也来关切一番。
从洗手间出来，裴心之的鼻子塞着小纸团，鼻尖还红红的，眼睛周围也红红的，鬓角碎发湿湿的黏在脸颊，脸上还有晶莹的水迹。
裴胜则看着闺女这样又心疼又有点好笑，忙迎上去把水递给闺女，“还疼不？要去医院看看吗？”
裴心之接过来，一饮而尽，然后指着自己，“爸，我这样是不是有点搞笑。”
裴胜则违心道：“怎么会呢？”
裴心之毫不留情戳穿他，“我看见你嘴角抽了一下。”
说完，阔步朝前，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然后小脸一皱，太丢脸了。
“心心没事儿了吧？小行跟我说是因为撞到他肩膀了，我看小行肩宽腿长的，长得挺结实。”
“没事儿，刚才在里面也跟我说了，洗了一下就不流血了，我就是看还有点血丝，才让塞了个纸团。”
“那就好。”
俩人往外走着，周絮突然说：“心心，特别可爱。”
裴胜则立马骄傲起来，“是吧。”
“刚才在洗手间处理鼻血，她跟我说了好多话。”
......
“你是不是想跟我说话？”裴心之揪着自己书包带子，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地，努力假装没注意到周懿行看过来的目光，但还是破功。
周懿行本来和她隔了三级台阶，此刻直接跨上两个，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缩短，他站在她面前，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还疼吗？”
裴心之下意识往后仰了仰身体，认真感受了一下，诚实道：“只疼一点了。”
她忽而笑起来，如远山弯月，“谢谢你刚才拉住我，”又将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比划出一点距离，道：“不然我现在都不会只疼一点了。”
周懿行神情稍滞，眉心微动，正欲开口，裴胜则和周絮出来了，“今天晚上我没喝酒，就让小胡先回去了，我开车送你们，然后我再跟心心回家......”
“爸！”
几个人都看向裴心之。
她说：“今晚让阿姨和周懿行先去我们家住吧，本来吃完饭就不早了，我又因为鼻子耽误好久，”她看一眼手表，“都十一点多了，我们明天还要上学，六点多就得到校，咱们家开车到这儿就十来分钟......”因为大家都看着她，没人说话，她声音越来越小。
最后补充了一句，“如果阿姨和周懿行愿意的话。”
她刚刚说完“明天见”的人，只是隔了二十分钟就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还是在裴总一个星期之前就开始铺垫的“马上要成为一家人了，所以一起吃个饭，好好认识一下”的饭局上。
“小行。”周阿姨站起来叫了推门而入的少年一声
裴胜则也跟着站起身，笑容和蔼可亲，“小行来了，快坐吧。”又可亲地看向裴心之，“心心，这就是跟你说过的周阿姨家的哥哥。”
她爸似乎很想让她喊声哥打个招呼，但她现在身体僵硬，没办法把杯子从嘴边拿开，好在周懿行似乎也没兴趣听她叫哥。
他目光只在裴心之脸上短暂停留一瞬，又看向裴胜则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算打招呼，就走到他妈妈旁边坐下。
俩人隔着桌子面对面。
周絮给儿子倒杯水，问他，“怎么来晚了？给你发消息也不回，我还担心你路上怎么了呢。”
周懿行道：“忘拿东西了，所以回去了一趟。”
裴胜则把菜单转到周懿行那边，“心心点了几个她喜欢吃的菜，小行你也看看有没有你喜欢吃的，尽管点，今天叔叔请客。”
裴心之悄悄看他。
周懿行没什么表情，包厢的灯亮白但并不刺眼，将他的瞳色照的更加清透，他客气地笑笑，道：“不用了，我不饿，”笑意并不达眼底，看着温和有礼却又不可向迩。
裴心之一怔，这是今天第三次看到他笑了，每次都不同。
周懿行似察觉到向他投来的目光，他偏过头，裴心之便偏头躲开，捧着快见底的杯子装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啊，老爸示好被拒了，周懿行会不会一会儿把巧克力糖砸在自己脸上啊？
虽然两个月前裴总就开始委婉地跟自己传达他沉寂了几十年的情感似乎要开始复苏，一个月前又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告诉了自己令他情感复苏的对象是一位温柔有趣的女士并且姓周，两个星期前又突然以自己小时候有段时间痴迷于许愿有一个兄弟姐妹作伴为引讲周阿姨有一个儿子，成绩优秀、品德美好，比自己大一些。
其实在她第一次听老爸小心并且略有不好意思地向自己透漏他要恋爱这件事情，裴心之是有些不知所措的，大脑也有短暂的空白，但她很快调整好，表现出一副很惊喜的样子并表示会支持老爸。
毕竟每个人都应该有爱与被爱的权利和机会，即使他们的身份、地位、背景各不相同，甚至即使他们曾经犯下过错或遭遇过不幸......即使他是一位独自照顾孩子十几年的单亲爸爸。
不过裴心之得承认，再听到这个消息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她的内心都感到空荡又沉重，会突然觉得失落又难过，就好像自己被落下了，孤零零地被落下了。
但那样也没关系，在爸爸成为爸爸之前，他是他自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最重要的，裴心之也并不想老爸再为她牺牲什么放弃什么，尤其是出于爱而牺牲爱。
周懿行呢？
“真的好巧，没想到两个孩子不仅在一个学校还会在一个班。”
“我忙忘了，只给心心办妥了转学的事，都忘了问问她考完学业测试分到几班。”
他会想什么呢？
“小行比心心大几个月，是哥哥，平常在学校要照顾心心一点。”
“两个孩子要互相照顾。”
他都不说话，只是脸上漾着丁点笑意，配合着大人们的喜悦，身处其间又游离在气氛之外，看起来温和又夹杂着淡淡的悲伤。
是吧，也不太开心吧，也会情绪低落吧。
明明是自己的妈妈，和妈妈两个人度过了只有彼此相互陪伴的安稳时光，突然有一天这样的默契相依被打破，长久以来的稳定开始动荡，本来只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妈妈似乎也将不再存在。
“我去下洗手间。”周懿行站起身，对大家说，在他转身关上门的那一刻，裴心之看到他落下的嘴角。
“我去看看他，”大概五分钟后，周阿姨也站起身。
“好，”老爸点点头。
包厢一下就剩父女俩，裴胜则给自家闺女又盛了一碗浓白的鱼汤，“心心，你少喝那个凉饮料，刘阿姨上周还跟我说你又肚子疼了。”
“爸，那是痛经，大家都这样，”裴心之接过来喝一口，替自己辩解。
“刘阿姨跟我说你们小姑娘生理期肚子不痛才比较健康，”裴胜则以从保姆刘阿姨那获取的信息，自信反驳裴心之，“你多吃点热乎的吧。”
“好吧，”瓷碗很小，裴心之三口就喝完了，她放下碗擦擦嘴，“我也去下洗手间。”
这么一小会儿，富丽堂皇的大包厢就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裴总了。
从洗手间出来，裴心之心血来潮想去大厅看看鱼，那个超大鱼缸里有一条特别漂亮的楼兰，她以前来这儿吃饭都会去观赏几眼，刚才来的着急都没顾得上看。
去大厅得穿过一个回廊，走近了听到熟悉的声音，裴心之不禁停下脚步，天人交战一番，决定暂时丢弃一下羞耻心，她靠在墙边临时改主意观赏竹子。
“我可以自己住，反正房子不是还有几个月才到期吗。”
“但妈妈不放心你啊，老房子隔音不好，新搬来的邻居不讲道理又胡搅蛮缠，即使没有你裴叔叔，妈妈也计划再找别的房子，而且你每天早早地就要起来去学校，晚上又那么晚才放学，自己一个人吃饭也不方便，万一出点什么事......”
“下个学期我申请住校就行了。”
周絮犹豫良久，终是点头，她声音很低，略像是在乞求，“......好，但这几个月能不能先住在你裴叔叔家，让妈妈照顾你，”她握住儿子的手，眼底是心疼和恳切，“小行，无论怎样，妈妈永远都是你的妈妈，我对你的爱永远都不会变......”说着，她又忽然沉默下来，像是想到什么，轻声开口，“对不起小行，我一会儿再跟你裴叔叔沟通一下，我们先不住在一起，是我们考虑失妥了，心心应该也会不舒服，我们并不想让你们有压力。”
无聊数石子的裴心之动作一滞。
安静片刻，裴心之重新听到了周懿行的声音，“妈，你们再好好确认一下裴心之的心意，如果她愿意接受我们住进她家里，不会感到不舒服难以忍受，”他停顿一下，像是妥协，“那我不会再有意见。”
周絮仰头，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半晌才道：“我们会的，谢谢你，小行。”
“你们沟通的时候要完全地把她当成一个和你们平等的独立个体，尊重她的意愿。”
周絮含笑看着他，突然发现她儿子已经长得很高很高了，“你放心，我们当然会这样做的。”
“我下学期还是会申请住校。”
“好，不过放假的话你能过来陪陪妈妈吗？你们学校两星期才休息一天，就只有一天呀，妈妈会很想你。”
周懿行看着妈妈脸上的笑，忽然有些难为情，他抬头看向别处，手绕到脑后摸摸后脖颈，含糊不清地“嗯”一声。
周絮温柔地注视着周懿行，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踮起脚抬手在儿子脑袋上揉了揉，“哎哟，我儿子真可爱。”
周懿行耳尖一红，万般无奈地喊她一声，“妈—”
周絮若无其事回应，“怎么了？”
周懿行耷拉下眉眼，叹一口气。
裴心之盯着竹子下铺的鹅卵石，刚才数到第几颗来着？
吃完饭，几人起身离开，裴心之走在最前面，周懿行稍落后她一步的距离，裴胜则和周絮走在后面又被餐厅经理叫住寒暄几句。
裴心之一思考什么东西就很容易陷入自己的世界，对外界模糊又迟钝，她心不在焉地踏出餐厅大门，后脚刚沾上地，突然被一股大力扯了回去，鼻尖撞上什么坚实的东西，鼻子一酸，眼眶就蓄满了泪水，人也瞬间清醒了。
“看路，”头顶传来一道沉冷又显出几分急切的声音。
在人行道上骑电动车还骑得很快的大叔以赶着投胎的速度掠过去的同时，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了一句。
但周懿行无暇理会纯种傻逼了，因为裴心之一抬头，眼睫上挂着的泪珠就滚了下来。
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特别可怜。
周懿行一时不知所措起来，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慌乱怼到裴心之脸上，又问，“为什么哭？听到他骂人了？还是我刚才声音太大？我没凶你，就是......吓到我了。”
裴心之眼泪汪汪地摇头，“鼻子。”
下一秒，就感到鼻子那里有热流涌出。
“流血了，”周懿行心脏骤紧，擦眼泪的纸慌忙移到鼻子上，“仰头，不对，低头。”
裴心之听话照做，周懿行又拉着她的手举起来。
裴胜则和周絮一出来，就看见俩孩子手忙脚乱，一个弯腰低着脑袋，一个蹲在地上仰着脸。
走近一看，周絮最先反应过来，“怎么流鼻血了？先进餐厅处理一下。”
裴胜则跟在旁边，担忧地絮絮叨叨，“不会是鱼汤喝多了吧？里面药材还挺多，补过头了？闺女，不好意思啊。”
周懿行拎着裴心之的书包跟在后面，神色懊恼，“应该是因为撞到我肩膀了。”
周絮陪裴心之进洗手间处理，周懿行和裴胜则在外面等着，餐厅经理端了杯热水也来关切一番。
从洗手间出来，裴心之的鼻子塞着小纸团，鼻尖还红红的，眼睛周围也红红的，鬓角碎发湿湿的黏在脸颊，脸上还有晶莹的水迹。
裴胜则看着闺女这样又心疼又有点好笑，忙迎上去把水递给闺女，“还疼不？要去医院看看吗？”
裴心之接过来，一饮而尽，然后指着自己，“爸，我这样是不是有点搞笑。”
裴胜则违心道：“怎么会呢？”
裴心之毫不留情戳穿他，“我看见你嘴角抽了一下。”
说完，阔步朝前，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然后小脸一皱，太丢脸了。
“心心没事儿了吧？小行跟我说是因为撞到他肩膀了，我看小行肩宽腿长的，长得挺结实。”
“没事儿，刚才在里面也跟我说了，洗了一下就不流血了，我就是看还有点血丝，才让塞了个纸团。”
“那就好。”
俩人往外走着，周絮突然说：“心心，特别可爱。”
裴胜则立马骄傲起来，“是吧。”
“刚才在洗手间处理鼻血，她跟我说了好多话。”
......
“你是不是想跟我说话？”裴心之揪着自己书包带子，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地，努力假装没注意到周懿行看过来的目光，但还是破功。
周懿行本来和她隔了三级台阶，此刻直接跨上两个，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缩短，他站在她面前，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还疼吗？”
裴心之下意识往后仰了仰身体，认真感受了一下，诚实道：“只疼一点了。”
她忽而笑起来，如远山弯月，“谢谢你刚才拉住我，”又将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比划出一点距离，道：“不然我现在都不会只疼一点了。”
周懿行神情稍滞，眉心微动，正欲开口，裴胜则和周絮出来了，“今天晚上我没喝酒，就让小胡先回去了，我开车送你们，然后我再跟心心回家......”
“爸！”
几个人都看向裴心之。
她说：“今晚让阿姨和周懿行先去我们家住吧，本来吃完饭就不早了，我又因为鼻子耽误好久，”她看一眼手表，“都十一点多了，我们明天还要上学，六点多就得到校，咱们家开车到这儿就十来分钟......”因为大家都看着她，没人说话，她声音越来越小。
最后补充了一句，“如果阿姨和周懿行愿意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