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枝理低头看去,来的正好。

    她一脚踩下魇气,魇气显然没料到,竟然有灵识竟然这般强悍,敢不要命自己贴上来。

    他来不及躲避,就被素枝理引入体内。

    素枝理的身体顿时像是烧开了水的锅,灵识不断翻滚飞腾,而转灵符上的银纹开始转化,缓缓转变成黑红之色。

    魇气不断翻滚,素枝理本来透明的身体,从脚开始转化成黑色。

    素枝理双眼猩红,嘴唇紧抿,灵识所化成的汗珠不断从额角滑落。

    她现在只求魇气传播的能快一些,在辰时之前,能将这两张符箓解开。

    但又担心,自己撑不到符箓解开之前,就被魇气控制,又想要齐秉昭快来叫她。

    时间转瞬即逝,眨眼间已经过了两炷香的时间,而不过才红了三分之二。

    魇气自脚向上蔓延,很快,她的小腿已然被魇气侵占,变成黑色,魇气占据小腿后,快速往上侵占。

    而随之魇气而来的,还有心底的各种负面的情绪。

    素枝理不敢去想这些情绪,但眼前一直出现糟糕的幻象。

    她娘亲的去世……

    预言梦中被千万人指责……

    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好了。

    素枝理紧紧咬牙,心里不断想着这句话。

    随着魇气弥漫,她四周甚至出现了幻象。

    她娘亲站在她身边,“素枝理,你怎么这么没用?竟然让我传授的”

    第九张符箓掉下。

    而此时素枝理早已泪流满面,她的胸口以下,变成了黑色。

    快一点,再快一点。

    素枝理现在甚至没有能分出来去咬牙,她的灵识被魇气污染,灵识形成的身体,已然成了黑色。

    此时外界,坐在床上的素枝理眉头紧皱,脸上已然失去血色,周身魔气盘旋,与不远处被绑在椅子上的姜广记,所差无几。

    齐秉昭本在斋堂添柴火,眼神突然一泠,眨眼间已经到了素枝理门前,请敲门,问道:“小师妹,你怎么了?”

    房内没有一点声音。

    门内传来的魔气却愈发清晰。

    齐秉昭眉头紧皱。手正准备推开门,但一想到素枝理不暴露自己身份,手又放了下去,加大声音道:“小师妹,开门。”

    素枝理此刻深陷识海的魇气沼泽中,魇气弥漫,她已经成了一个黑人,甚至灵识已然无法呼吸,而面前的符箓,只剩下最后一笔。

    素枝理此刻已经被心中的愧疚占据,她现在只想报仇,手也将要离开书封。

    而就在这时,一丝熟悉灵识随着声音传来。

    是大师兄。

    素枝理一激灵,眼神瞬间清明,手掌紧紧贴在书封上。

    齐秉昭剑眉紧蹙,灵气环绕在周身,帮着压制房内的魔气,扬声叫道:“小师妹?”

    依旧没有回应。

    现在容不得他继续等下去了。

    齐秉昭手放在门边,道:“素枝理,我进来了。”

    他手刚用力,而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打开一条门缝。

    门缝中的素枝理白着一张脸,脸上虚汗不断,扯着一个阳光的笑,“大师兄怎么了,找我何事儿?”

    而随着门打开,刚刚还愈发严重的魔气,竟然一哄而散,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

    齐秉昭的大手握住门边,盯着她的眼睛,问道:“里面怎么了?”

    说着就要开门。

    素枝理可不敢让齐秉昭进来。

    就在齐秉昭要开门前,她刚清扫了识海中的灵识,恢复意识。若是叫他进来,看见镇灵小旗插得歪歪斜斜,只怕是略一思索就会知道,她刚刚又以身犯险了。

    素枝理紧紧抓住门两边,硬着头皮,乖巧道:“没什么。”

    齐秉昭质问:“那为何不让我进门?”

    “我……”素枝理嘴唇紧抿,眼睛看向门框,打了个哈哈,“那什么,我刚刚在实验除去魇气,房里有些乱,不方便。”

    齐秉昭脸色疏的一沉。

    相处一个月有余,他对素枝理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他道:“你知不知道,你在撒谎的时候,眼睛总会不自觉的盯着一样东西?”

    他声音冷冷,不带任何感情。素枝理打了个寒颤,她还未反应过来,齐秉昭已经大力拉开房门,大踏步走入其中。

    糟了!

    谎言被当场戳破,事已至此,素枝理可不敢随着他一同进门,她僵硬站在门边,低着头。

    她根本不敢看现在齐秉昭的脸色。

    也不知道一会儿作何解释。

    他明明都提醒过两次了不可以身犯险,但她依旧做了。

    事急从权,她不得不……

    或许,她会前几天那般,再受惩戒?

    素枝理深呼吸一口气,要不,不管他怎么说,就咬定了什么都没发生。

    齐秉昭环视四周,与前几天离开素枝理房间之时,并无不同。

    那股魇气来的快,消失地也快,似乎并我没有存在过。

    齐秉昭拉过一张椅子,换手坐在椅子上,“嗯,收拾的还挺干净。”

    素枝理瞬间睁开眼睛,不可置信看向齐秉昭。

    他旁边姜广记身旁的旗子不知什么时候被插好,残留在他身边的魇气和魔气也消失不见。

    这……

    这谁干的。

    她刚开门的时候,可没收拾这些啊。

    素枝理松了口气。

    齐秉昭请点椅子扶手,“咚咚”的敲击声让素枝理的心又提了起来。

    齐秉昭一向温润如风的脸此刻没什么表情,冷冷道:“说说吧,怎么回事儿?”

    素枝理吞咽了口口水。

    她是不喜欢被质问。但若是被亲近之人关心的质问,她不得不去面对。

    她低头,道:“就是刚刚,姜广记有些失控。”

    嗯,现在这个时候,甩锅就对了。

    齐秉昭敲敲椅子,冷声道:“抬头,看着我说。”

    素枝理背后汗毛都快竖起来了。

    她现在灵识耗空,刚刚又被魇气折腾了一顿,眼下被齐秉昭一质问,情绪顿时绷不住,豆大的眼泪直直从眼眶里滚落,僵硬抬起头,红着眼看着齐秉昭,哽咽道:“我……我刚刚压制了他身上的魇气。”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明明都哭成了泪人了,但还是坚持看着齐秉昭。

    一向恬静,胜券在握的小脸被泪水护住,眼里满是委屈,她小心翼翼擦着泪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齐秉昭的心像是被狠狠抓了一把,疼的身体都跟着打颤。

    童年被责备,冷漠对待的记忆浮现在心头。

    他闭了闭眼睛,压去脑海里的记忆。

    小师妹一向乖巧,能犯什么大错呢。

    齐秉昭脸色缓和,快速起身上前,拉着素枝理到椅子上坐下,替她擦眼泪,柔声道:“小师妹,抱歉,是师兄着急了,别哭了好不好?”

    他柔声哄着,像是一阵春风吹进了干涸的大地。

    素枝理哭的更凶了。

    明明是她做错了事儿,大师兄却跟她道歉。

    她娘亲要是知道她今天利用魇气破开封印,非得狠狠教训她一顿不可。

    她好想她娘亲。

    齐秉昭有些手足无措,二师妹和三师弟,从来没哭过。

    他蹲在素枝理身边,不断替她擦眼泪。

    过了一炷香,素枝理泪水才缓缓停了下来,齐秉昭递过一杯茶水来,“喝点水润润。”

    素枝理脸色一红,她都这么大了,哭的这么惨,都被别人看去了。

    她不好意思接过茶杯,抿了一口,闷声道:“大师兄,抱歉。”

    齐秉昭知道她是为了刚刚说谎而道歉,心里早就不生气了,但还是忍不住调侃道:“怎么突然道歉?”

    素枝理低头,耳尖瞬间通红,嗫嚅道:“刚刚,让你担心了。”

    齐秉昭没说话,现在他也不忍心再苛责什么了。

    他叹了口气,“你明明知道……罢了,日后小心一些。”

    素枝理宁肯他多骂自己几句。

    但齐秉昭只是又替她倒了杯茶水,匆匆去收拾早饭了。

    齐秉昭走后,素枝理整个人都软了下来,没力气,没精神,她起身躺在云梦床上刚躺下就听见耳边传来一声轻轻的童声,“我刚刚干得漂亮吧?”

    素枝理往声音方向看去。

    玄盛高昂着头,一脸骄傲,像是等着被夸奖的小狗。

    一看就知道,刚刚是它干的。

    看来他也不是全无用处。

    素枝理拍了拍他的头,微笑道:“多谢。”

    若不是他,她现在恐怕还在被齐秉昭责备。

    玄盛道:“你怎么这么狼狈?干嘛非得救他?”

    素枝理翻着素十梦经凭空出现的下半段,漫不经心道:“相救。”

    玄盛还想再问,此时齐秉昭已经端着饭菜走近,它不得不隐去身形,藏了起来。

    齐秉昭跟素枝理在她房里吃过饭,检查了姜广记一番,未发现有遗漏,便去处理自己门中事物了,从未再提刚刚的事情。

    素枝理也不再说,就当是从未发生,打开《素十梦经》后半段,开始看起来。

    素枝理闷头在房中,一边看书,一边运转灵识,看了三天,看的昏天暗地。也不过看了一半。

    她算是知道为什么娘亲要把后半段封印起来了。

    以她识梦期的灵识,根本不足以驾驭这些绘梦方法。

    若是一个处理不当,灵识只会瞬间被抽空,而被强行离开梦境。

    不过,她现在也能深入理解姜广记的梦境了。

    现在,只差入梦。

    素枝理看向姜广记,他比前几日更消瘦了三分,皮肤贴在骨头上,像是披着人皮的骷髅。

    现在卫栋不在,只有齐秉昭修为最高,能打晕姜广记。

    这么想着,素枝理磨蹭到齐秉昭书房前,轻轻敲了敲门,“大师兄,你在忙么?”

    书房内,齐秉昭正在看着书,写着笔记,听见声音,合上书把书放进身后书架,抬头道:“没有,你进来吧。”

    素枝理推门进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齐秉昭的房间。

    房间内并没有想宁为玉一开始说的那般,堆放着什么名贵的东西,墙上挂着山水画,墙边靠着一排的书架,上面放满了书籍,最上面摆放着一柄长剑,房间布置妥帖雅致,可见主人对此很有讲究。

    她绕过客厅,左边便是书房,书房内最中央摆放着一张梨花木大长桌,刚一走进,便闻见一股墨香。

    齐秉昭身着一声素白练功服站在桌前,桌上放着一堆的卷轴和宣纸,毛笔未干,似是刚处理完工作,神情却一如既往的轻松温柔,他问道:“怎么了?”

    素枝理收敛了心神回答,但她也是第一次有求于人,不知如何开口,想来想去,如实回答,“大师兄,我打算今晚再帮姜广记清理灵识,能请你帮我护法么?”

    齐秉昭一向温柔的眼眸,突然泛起阵阵波动,不过很快,就被他隐藏了下去。

    这是素枝理第一次主动有求于他。

    小师妹虽然每天都在睡觉,但课业从未让他费心,向来是做的比他定的要好。

    一个月来,两人除了课业,便没其他的交流。

    小师妹独立,也从未要他帮忙过。

    如此省心,但也莫名有了一定的距离感,感觉他们之间并不熟悉,恍惚见总有种错觉,她表面上与他们相处甚好,实际上便没什么留念,可以说走就走。

    不过,从她与陈玄梦境相连后,小师妹好像转变了态度,昨天能在他面前那般哭泣表露自己的情感,这是好的现象。

    现在她来有求于他,想来也是察觉了他身上的不同。

    齐秉昭温和道:“自然可以。”

    素枝理听齐秉昭轻松应下,松了口气,连忙道:“大师兄放心,此事定然不是白费功夫,到时候若是万仙盟给了奖赏,我定然给你发工钱,不会让你白干活。”

    齐秉昭抿唇一笑,“好,那我就期待那天早日到来了。”

    他说完,手一挥,桌上的物品便快速归位,与素枝理一同往她房间走去。

    姜广记这两天,一直保持一个姿势,若不是嘴巴更加干瘪,现在如枯树皮一样,还真找不出什么变化。

    齐秉昭按素枝理的吩咐,出手打晕了姜广记。

    素枝理已经燃好舒神香,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她躺在云梦床上,闭上了眼睛。

    齐秉昭同时闭眼,灵识笼罩她的房间,隔绝外界一切纷扰。

    “哗啦”一阵嘈杂的铁链震动之声响过,素枝理再次有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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