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2018.4.3

    河堤上,少年少女一前一后的走着。少女拉着行李箱,艰难的跟上身前少年的步伐。

    “顺平!”

    “……顺平?”

    “顺平~”

    “你给我适可而止啊!”

    被叫了个不停的少年猛的停下。他神色阴沉,回头看向身后惴惴不安的学姐,黑色略长的发丝扬起:“外出打工,结果只带了住宿费什么的——这种话谁信啊!半个月来一点消息都没有。而且,居然还两手空空的回来?不是说去打工了吗?存折上的钱怎么只减不增呢?”

    “而且,你根本就不缺钱吧!”

    “真的抱歉啦,顺平。”水野莹不好意思地双手合十。她认认真真的、饱含歉意的鞠躬。束起的马尾因为低头的动作从肩膀处滑下。

    还是没有具体的解释,只有一句听上去轻飘飘的保证:“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故意隐瞒的态度滋长了少年的愤怒。

    “哈,你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怒火中烧的少年拒绝理会道歉的青梅竹马——这么称呼她并不恰当。顶多算得上是亲近的异性朋友,仅仅一位的那种。

    两个人都是彼此唯一的朋友。

    五年前搬来川崎市就读中学的水野莹,刚好住在单亲家庭的吉野顺平隔壁。内向的少年与开朗的少女就此结下了不解之缘,在其中一方的不懈努力下成就了友谊。

    如果不是老妈要求要和隔壁的邻居处好关系,他才不会理会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呢。吉野顺平依旧愤愤不平。邻居突然消失的半个月里,他每天都在害怕这人会不会突然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就和……

    水野莹死因不明的父母一样。

    ——父母双亡是水野莹转学来里樱中学的原因之一。更大的原因是她五年前过世的外祖母。

    水野一家原本住在靠近新宿的郊区。一次全家前往新宿市中心的逛街过程中遇上了未公开详细内容的残忍案件。水野夫妇都在此次案件中丧生,留下水野莹一个小孩子被外祖母收养。

    那是一位祥和的老者。不幸在五年前过世了。再一次,孤零零一个人的水野莹拒绝了亲戚的收养——兴许是看出那些关系并不亲近的陌生人对“扫把星”的嫌弃——她在外祖母死后选择来到川崎。

    现在居住的这栋公寓是父母留给孩子的财产的一部分。

    共度的五年时光划过脑海,两个孤单的小孩彼此依偎着看电影的记忆历历在目。吉野顺平抿了抿嘴唇,神情缓和。

    眼尖的水野莹察觉少年内心一瞬间的松动。她顺杆子往上爬,亮晶晶的眼睛睁大,满脸期待的问:“顺平,要不就要吃蛋糕啊?我好歹也是做了半个月的糕点师,厨艺可是好了不止一点半点哦~”恢复正常的语气让吉野顺平忍不住火大。

    活泼的、跳脱的,尾音微微上扬。少女绽放笑颜,黑色长发被河风吹起,温柔的翡翠般眼眸里是粼粼水波。

    被那暖如旭阳的柔和电到,吉野顺平赶忙收回目光,黑色半长不短的头发遮住绯红的面庞。青春期少年结结巴巴的,在自己意识到之前就已经应下了“友人”的讨好。

    “刚好老妈馋了而已!”回过神来的黑发的青年活像炸毛的猫,故作矜持的解释自己一不注意的原谅,“……随便你,反正我也管不了你。”

    “好好好~提拉米苏怎么样?凉凉的,又不太甜,阿姨一定会喜欢的!”水野莹三步并两步上前,和吉野顺平并肩往公寓楼走。夕阳拉长他们的影子。

    “对了,谢谢你今天来高铁站接我。”

    “……唔。”

    偏向一边的脸上,红霞照亮少年的羞怯。

    8

    “水野……水野……水野莹。”

    “找到你了。”

    黑井秋站在公寓楼前。他感知到有生物在暗中观察,并且毫不掩饰自身黑暗的气息。前咒术师自然很熟悉这样的目光——来自垂延欲滴的诅咒。

    “呀,意外发现。”他眯了眯眼睛。

    然后,他头也不回的直接翘了水野莹的公寓门,意料之中的看见满屋的咒力残秽。书桌左侧最底层的抽屉里正源源不断地冒着咒力,感知上与盯着他的那只诅咒同源。

    在黑井秋打开抽屉之前,干枯的老者的手攥紧了他的胳膊。披着黑斗篷的类人型诅咒不知何时进入了这间公寓。兜帽下,湛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不速之客。眼眶里不断有金色液体流出,滴落在木地板上。沾上液滴的地方迅速风化,形成一个浅浅的坑。

    黑井秋听到诅咒难辨性别的年轻声音:“汝,所为何事?”

    老者的四肢,成年人的躯干,青年的脸,少年的嗓音,与历经千百年时光的思想。令人叹惋的是,稚子般纯粹污垢的金色眼睛浸满了浓浓的恶意。

    金色之下,似乎有时针摆动。

    这可真是麻烦了。黑井秋瞥了眼自己的右臂。从接触部位开始,皮肤肉眼可见的干枯、老化,并迅速向周遭蔓延。习惯操控咒骸替代本身出行的祖咒师肉疼的断臂保帅,面色迅速阴沉下来。

    稍稍,久违的活动一下吧。

    为了不在现场留下过多的痕迹,把小姑娘给吓着了,黑井秋利索的打开窗户跳了出去。与此同时,他操控着体内的细胞,迅速增殖分化出了一条手臂。

    9

    拉着行李箱,打开门,入目的却是今生今世都不想再见的人。少女瞬间面色阴沉。偏偏毫无自知之明的来者还笑盈盈的朝户主小姐挥了挥手。

    啪——

    门被重重的关上。

    水野莹把行李箱往旁边一推,撸起袖子去了厨房。她目不斜视的路过坐在沙发里的黑井秋,把注意力更多地放在地上莫名多出的几个小窟窿上。

    其他家具倒是没什么变化。

    确定家里没有因为不明生物们的械斗而产生财产损失后,水野莹勉勉强强松了口气。这里可是父母留给她的房子,她不想破坏丝毫。

    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的黑井秋乐得轻松,不久前和不知名的特级诅咒的对峙让他有些头疼。他花了不少口舌来让这个执着的存在暂时退让,还不得不立下一个没有实际效果的束缚。

    “汝,不得让水野莹成为咒术师。”

    “若是没能办到,将永生永世接受**的追杀。”

    逃跑能力在线的黑井秋异常的不满自己身负束缚,为此决心挖掘水野莹的“秘密”。如果有成为咒术师的潜力就留下培养,如果没有……

    那就是一只猴子罢了。

    反正,他手握一个早已完善,但碍于懒癌未曾实施过的方案。

    黑井安排好了计划,却不知道最终入套的究竟是哪一方。至少现在,他信心满满,并准备好好休息。远在异地的咒具师放缓了对咒骸的操控,对身体下达了休眠的命令。本体也疲惫的昏昏欲睡。

    于是黑发黑眸的“人”窝在沙发里陷入了沉睡,一直到水野莹洗干净手,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并不高挑的少女试图居高临下的低头俯视沙发里躺着的青年。

    “……吃蛋糕吗?”犹豫半天后,水野莹平静的说出这句话。懒得去深究面前无良的青年刚刚在自家干了些什么的事儿了。

    实际上是一种逃避。

    不知情便当做未发生,愚蠢的举动。

    “提拉米苏啊。”

    不请自来的客人玩着手中的银叉,灵敏的嗅觉通过气息辨别出少女制作的美食:“啊啊,真棒。果然来找小莹是正确的选择。”他开了话头,聊天自然而然就进行了下去。

    “卷钱逃跑的老板有什么资格出现在他可怜的打工人眼前?”初入社会就被顶头上司骗的女高中生重重的把盘子放在餐桌上。精致的切好了的小方提拉米苏蛋糕稳稳地放在磁盘中央,少女发泄怒火的大力一击没有破坏其完美的外表。

    碧色的眼眸平静如水,没有怒火掀起的波澜。

    “那位客人难道没有给你充足的小费吗?”黑井秋咽下一小口蛋糕,冰凉凉而顺滑的口感令他舒服地眯起眼睛。享受着这美好时刻的诅咒师不由得感慨,“吃小莹的甜点会有种幸福的感觉呢。”

    但是,还是比不上低劣的普通人濒死前的丑态毕露令他愉悦。绝望的人向突然出现的替死鬼伸手。可惜,来者给予了他们堕入深渊的最后一脚。

    希望点燃又破灭后会孕育出最深层的绝望。

    本体丧失了味觉嗅觉的黑井秋以此为乐——相较于咒骸才能体会到“美味”的不公平,本体就可以感知的“愉悦”更令人欲罢不能。

    身为黑市上小有名气的咒具商人,他偶尔会不顾后果的给客人一点“小小的玩笑”,然后信誉受损。但即使如此,依旧有诸多的人为了他高质量的咒具而选择与虎谋皮。

    昨日五条悟找上门来,大概是因为涩谷不正常的诅咒伤人频率。而恰好位于涩谷的黑井秋被列为了重点嫌疑人——当然,他就是犯人。

    而现在,有了心怡的猎物。

    眼前似乎对危险尚未察觉的少女,仍在喋喋不休的抱怨着。因为怒容而微微睁圆的眼眸中是纯粹的信赖,清澈如水面的碧色掺杂进太阳般的金光。

    “嘛嘛,不要生气了嘛~”黑井秋晃了晃指尖捏着的叉子,笑盈盈地道出自己的来意,“最初签劳动合同的时候不是约好了要干到四月五号的吗。时间还没到的话,中途离开我可是不会付任何报酬的哦。”

    “之前你制作甜点所用的材料费和场地使用费也记得要补交哦。”

    少女:瞳孔地震。

    无良大人的厚脸皮成功震惊到了女高中生。

    “……哈?!”水野莹不敢置信的拍案而起,“先不提,我做的那些点心都是你要求做的——为了开店而准备的。我可是一口都没有吃点心,所有剩下来的不都被扔掉或者被你吃掉了吗?”

    “可我也从来没有制止小莹去吃呀。”黑井秋无辜的耸肩,“我可是好多次邀请你一起吃的呢。明明是小莹一直在拒绝。”

    确有此事。一时气短的水野莹声音弱了下来,小声的嘟囔:“……这不是业界规定吗?不能吃店里的出售食品什么的。”

    “所、以、说、”黑井秋打了个哈欠,困呼呼的问,“小莹决定怎么做?”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笑嘻嘻的提议:“对了,隔壁的是你的青梅竹马吗?蛋糕是要给他们送过去的吧。嗯,如果是关系如此亲近的人,借钱把这份金额补上也不是不行。”

    被提及的吉野母子瞬间扰乱了水野莹的冷静。她早已将二人视为自己的亲人。决不允许他人侵害的重要之人。少女猛地抬头,刚好撞进对方不含半点笑意的眼中。黑井秋勾起的嘴角像是对水野莹不自量力的嘲讽。

    她别无选择。

    “莹,是和我走、继续帮工呢,还是付钱?

    黑发黑瞳的青年笑着,温和的语气和黑眼圈营造出颓□□年的外在形象。他一字一句,吐词清晰,随意的问题问出来却是像“生与死”的抉择。

    水野莹低下头,盯着提拉米苏蛋糕沉思片刻,然后沉重的点头。她没忍住攥紧胸口的衣领,五指下方的心跳一如既往地平缓。理智素来占据上风,此时也没有意外。

    不同意的话,这里所有的人都会死的吧。水野莹清晰地意识到这一事实,并对现实屈膝。她心中苦涩,面上却表现出一如既往的活泼:

    “行吧。但是,工资请给我加倍!不,请给我加三倍!!”她竖起三根手指,语气坚定。清澈的中没有一丝畏惧。既然已经决定了顺从,那就在底线内争取到最大的自由吧。

    这就是她的生存之道。

    健气满满,毫无负面情绪的青春期少女!

    “唔,行。”

    黑井秋诡异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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