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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8.7.3

    “你还好吗?”

    戴红帽子的女店员关切的问。

    这无疑超过了两个陌生人之间的正常社交距离。

    她是面包店的店员。而被关心的人是这家店的熟客。

    于是,穿着白西装的金发男子 ——名为“七海建人”的上班族,用他平常的、略带疲惫的语调,把问题抛了回去:“你才是,看起来好像很疲惫。”

    看上去,精神状态比他这个加班加了一周的人还差。

    他说话的语调有点不自然。

    距离上一次关心人(被人关心),有多久了呢?

    店员看着客人眼底明显的青黑,哑然失笑。出于对成年男性自尊心的尊重,她接过了这个话茬。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左肩,无心的抱怨:“啊,您看出来了吗?最近总觉得肩膀很沉重,睡眠也很浅。”

    普通人所不能视的诅咒趴在店员的肩膀上,张牙舞爪。

    七海极快的扫了它一眼。

    诅咒对人的目光极其敏锐。幸好这只仅仅四级,不会对“巧合的对视”有所反应。

    “我的工作是:让有钱的人把钱给我保管。让那个人变得更有钱。大概是这样的。”某种冲动促使他在一个半陌生的人面前剖析自己的职业,“说实话,就算我不在了,也没有人会困扰。”

    “要是面包店没了,想吃面包的人会很困扰吧?”

    “但是不知为何,像我这种从人类的循环脱离的工作,反而报酬更高。仔细一想也是怪事吧。”

    刚刚步入社会的店员小妹妹有些茫然:“这算是炫耀吗?”

    回答果断:“不是。”

    七海的视线凌厉。

    他在给自己的接下来行为找一个理由。

    他在为自己重新回到那个看不得永世不见的世界,找一个理由。

    他在,用某种价值来规划前进的方向。

    “抱歉,这对我来说有点难懂。”店员讪讪的笑了,却没有往日七海见到的那般青春活力。

    明明距离被蝇头缠上,才过来两天。

    她的肩膀上,区区四级诅咒仗着普通人无法目视、祓除它,正快乐的挥舞着它右手的利爪,蚕食着美好而珍贵的生命力。

    丑陋而令人作呕。

    七海的视线渐冷,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可以请你往前走一步吗?”

    “嗯?”

    店员乖乖上前一步。

    五指伸直,手掌平摊,掌心向下,朝右方平行斩出。常人不可似的残秽被刀刃状的咒力斩断,血肉飞溅,又化为灰黑色的烟消散。

    “现在感觉怎么样?”七海问道。他似是无意地收回自己舒展的右臂,顺势提起身前的面包袋子。

    “我看看……”店员惊奇地活动自己的右臂膀,眼睛一亮,“咦?!好轻松!”

    “要是还觉得不舒服就去医院。告辞了。”

    “啊!等等——”

    客人早已推门离去,只留下一个背影。

    “那个!”

    七海无视了身后的挽留。

    店员踌躇两秒,最终下定决心,不管不顾地大喊道:“谢谢——”

    “请再来光临!”

    她高举右手,挥舞着,笑容灿烂如朝阳。

    谢谢……

    七海建人咀嚼着这个词,像是什么都没听见,兀自继续往前走。

    后面的絮絮叨叨还在继续。

    “奇怪?没听见吗?”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蓄力。

    “谢谢————”

    “请!下!次!再!来!”

    朝气蓬勃的声音,化为坚定的守护的信念,如春雨穿过人心的壁垒的细缝,点亮死水般空无的内心。

    我以为我是和“生存价值”无缘的人。

    七海建人掏出手机,点开联络人,从中翻出以为再也不会拨通的号码。然后,按下“拨号”键。

    “喂?我是七海。有话要和你说。”

    接到电话的五条悟有点惊喜。他刚刚从虎杖悠仁的葬礼上回来,正在愁学生们的训练工作。

    “你要回来了。”他肯定的说。

    “嗯,明天就可以去高专。”

    七海建人拎着轻飘飘又沉甸甸的面包袋子,仰头望向天空。

    他要回去了。

    回到那个经历了无数生离死别的咒术界。

    “噗嗤——”五条悟把手机放远,一手捂嘴,在那边吭吭直笑。

    五感敏锐的咒术师自然听见了他的笑声。历经风雨与磨难的心脏不会因此而生出任何恼怒,他的声音依旧平静:“你在笑什么?”

    但说的仿佛下一秒就会出现在话筒那边,然后暴打对方的狗头。

    70

    嘟……嘟……

    “喂?谁啊?”

    “玉津君,你去哪里了?”

    “嗯……七海?我在家里啊。怎么了?”

    “我在你家门口。”

    “欸?”

    啪嗒啪嗒,间或有一声“咚”,又差点“噗通”。隔音良好的门阻断了人急行撞家具的声音。

    还是个孩子啊。清晰的从话筒里听见一系列动静的七海建人头疼的揉揉眉心,贴心的挂断电话。

    咔嗒——

    门后探出一个乱糟糟的头。青年——六月刚过二十岁生日——挠了挠自己打结的黑发,黑色的眼睛困得睁不开,只能眯成一条缝。他身后没有光,厚重的窗帘把明亮严严实实的挡在窗外。

    他眼底的青黑之浓重,让七海建人没忍住蹙眉。

    “七海?”

    他注意到邻居严肃的神色,连忙想要解释——

    “玉津君,昨天晚上,你又干什么了?”

    一副家长质问孩子晚上不好好睡觉玩游戏的口吻。

    原本隐隐作痛的良心瞬间痊愈。玉津敛去不安,理直气壮的顶嘴:“我做什么是我自己的事,和您没关系。”

    七海建人张嘴欲言。说教的话未出口,又被玉津到豆子一样噼里啪啦的话堵在嘴里。

    “非常抱歉啊,我已经成年了。六月份的时候,不是吗?啊,对了,抱歉。我忘了。那天你加班,没来参加生日宴。”

    两个人的庆祝,于是成了一个人的独酌。

    自知理亏的七海建人闭了嘴。

    玉津是他的邻居——曾经是和他合作过的关系不错的辅助监督的养子。不过,养了四五年,玉津十三四岁的时候,收养关系就断了。

    别人的私事他人不好过问。要不是七海和那个人接触的比较多,经常会在任务上以“咒术师”和“辅助监督”的身份见面,七海也不会知道这么多详情。

    自从七海四年多前选择过普通人的生活,两人就没再联系了。最后一次是那人以私人身份向他推荐了这个住址。

    原本纳闷对方出格的举动,等上门观房时他立即明白了那人的深意。隔壁的小孩就是那人抛弃的养子。

    不算什么麻烦事,户型和地址又挺合心意。价格理想,离上班地点也近。七海建人没多思考,买下了这一户公寓。

    没想到,这孩子竟然有咒术师的天赋。

    七海言简意赅:“我要回去了。”

    玉津心领神会,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回高专?”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可能是从昨晚到现在滴水未进的原因。

    “啊,是。”

    气氛死寂了几秒。

    “虽然行为举止还像个孩子,但年龄上你成年了。”七海建人推了推眼镜。此时玉津才注意到对方的打扮不同寻常。平日里贴身的西服和领带照旧,却稍微宽松了些许。对剧烈运动的束缚不那么强了,只隐约能看见绑在身上的皮带。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对方这段时间的举动,玉津已经猜想到“七海要回去做诅咒师”的可能。

    相应的,他也提前做出了安排。

    “等赚够了钱会回来吗?”玉津平静的问出了他最关心的事情,“不是说过吗?等赚够钱就去东南亚哪个物价低的国家养老,找个悠闲的地方待着。”

    “当然。”七海点头。

    他这次回去一是为了赚足钱,二是为了调查那位辅助监督的事情。

    那人叫“黑井秋”,是前段时间叛逃的人。现在踪迹全无,人消失到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去了。高专的人手不够,无法全力搜捕,看在这人没再搞事的份上暂且不去管。

    等老鼠从下水道里爬出来,迎接他的就不是现在松松垮垮、近似于无的搜寻了。

    当初得知黑井叛逃的消息后,七海第一反应是:不可能。当年与他合作的青年,无论是品格还是心性都极佳。温和有礼,冷淡克制。工作的时候一丝不苟。偶然的怠惰也控制在不影响大局的范畴内。

    不可思议。

    养子不愿意成为咒术师就不勉强;自己工作忙碌,会借职位的便利替孩子安排能帮忙守护的人。虽然不知为何断绝了收养关系,但对前养子的事情依旧上心。

    这样的人怎么会叛逃?

    此外,辅助监督叛逃的次数屈指可数,犯下大错后成功逃离的更是前所未有。“黑井秋”也算是名留青史,深深地让人意识到:速来实力排在最底端的辅助监督们也是有反杀能力的。

    屠杀的时候不能总是从辅助监督开始搞。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

    “是么。”

    玉津的声音把七海的思绪拉回现实。

    两人聊了没两句,玉津的困意又上来了。他打了个哈欠,靠在门上,身上的家居服松松垮垮,裤子里塞了小段衣摆。

    不修边幅。

    东京的夏天挺热的,冷风源源不断的从屋子里渗出。配上晦暗的灯光,显得有些阴森。

    大概是主人畏热,屋子里一年到头都冷冰冰的。夏天空调开的低,冬天不开暖气。还一天到晚不开窗通风。

    七海建人本来还想说教,想了想,又住了嘴。

    “我走了。”他说。

    “好~”青年拖着调子,像向长辈撒娇的小孩,“回来别忘了伴手礼。”

    这就是养成的快乐吗?

    七海建人回忆五条领着伏黑惠在高专转悠的情景,有点感慨,嘴上不忘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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