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操场的诅咒是三级即将进阶二级的存在，简称“准二级”。柔软如蛇一样的身躯盘在树荫下。像是长条状的蠕虫，又诡异地生长着类人的四肢。面部长着诡异的脓疱样的鼓起，皮肤上绘有不样的纹路。
刚刚步入咒术界没几天的少年人理论上无法敌对。七海如此判断，并抽出了自己的咒具。
“七海先生，我想试试。”水野莹犹犹豫豫。她自知这是一个无理的要求。
难得的一次任性，又在可控范围内，七海建人没有拒绝的理由。他同意了，握着咒具站在一边。
“一旦发现敌不过，立即后退，知道了吗？”
“知道了。”
“如果我发现你逞强，今后你就回五条那里。我不会再带你了。”
话音未落，水野莹浑身一个激灵，原本还有一点的轻率瞬间荡然无存。她悄咪咪的瞄了七海一眼。青年人带着的眼镜阻隔了他凌厉的眸色。确认此言非虚后，水野攥紧匕首——就是当初黑井秋给她的那一把，做了一次深呼吸。
“我上了。”
话音未落，少女的身形消失。
七海建人推眼镜的手蓦地一顿，目光搜索全场。大约六七秒后，少女自半空突然出现，腰部发力，同时借用重力势能向下发动攻击。锋锐的匕首刺入肥胖的身躯。原本以为锋锐坚硬的蛇鳞状皮肤被轻易的划开，裂口喷涌而出的鲜血散发着令人作恶的臭味。
疼痛顺着伤口向全身蔓延。诅咒嚎叫，翻滚，试图将身上烦人的虫子压倒在地。锋锐的鳞片向外竖起，挂为刀片进行攻击。一旦碰到，必定血流不止。
此时，七海已经做好上前支援的准备。一旦水野莹被压制、丧失反击能力，他会及时劈断诅咒的身躯。
然而，最危急的时候，少女的身形再一次消失。仅仅一秒半，她从蛇的右侧出现，刚好在蛇翻滚的方向上，匕首最锋锐的尖端恰好对准了蛇的皮肤。而她躯干微妙的处在安全距离内，握着匕首的左手和胳膊被鳞片划开浅浅的伤口。
所幸，刀伤的痛苦不会瞬间蔓延到全身。少女尽量忽视鲜血淋漓的左胳膊，咬牙没有缩回手。
找准角度，借助蛇自身翻滚的力道，刀刃再次全部没入。
一刺结束，少女又不见踪影，伺机而动。俨然有一套完善的攻防系统。
若非地上滴落的斑斑血迹暴露了她的存在，敌人恐怕会认为攻击者是幽灵。
令人摸不着头脑的移动方式，借力打力的攻击，以及速攻速退的打法。想必是有人根据她的术式和个人情况进行了专门的教导。
可惜，这不足以杀死一只伪二级——造成伤害的速度赶不上堵着的恢复速度。等咒力消耗到一定程度，咒术师就只能暂时撤退了。何况她还受了伤。
常规来说，应当如此。
但意外发生了。
匕首所造成的裂口无法正常恢复。筋肉蠕动，而血液喷涌，没有愈合的趋势。
纵使不甘心，诅咒张开的血盆大口无处可咬，最终挣扎着倒地，没了气息。
留下怨毒的咒力残秽，不甘愿的张牙舞爪。
水野莹在确定诅咒身亡后才扶着树干出现。她大口的喘着粗气，左手因为疼痛而颤抖，手中的刀上不断有鲜血滴落。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不是自己第一次杀这种生物了。匕首入肉的手感有种莫名的即视感。
鳞片没有割太深。水野莹按照生理课上老师教过的方法，用辅助监督塞给她的绷带进行了基础的止血工作。加上咒力覆盖创面后有止血的效果，暂时问题不大。
感谢桃宫小姐的先见之明。
“伤势如何？”
“没问题。”水野莹拉开袖口，切口上均匀的覆盖了一层咒力膜。鲜红的血肉在咒力的作用下闭合，仅有鲜血残留在伤口的缝隙处。
经验丰富的咒术师会习惯性的将咒力附着在双眼上，以此来目视“咒力”的存在。搜寻诅咒的一种高效途径是追随它们留下的咒力残秽。可惜残秽往往不会久存，具有时效性。
能够观察到咒力的双眸，此时却只能看见远处死去诅咒的满地狼藉。刚刚结束战斗的年轻术士身上理应染上自己的咒力，可水野莹身上清清爽爽。仿佛她并没有真实的存在。
显然，时间咒术尚未解开。
战斗未结束前，不解除术式是一个不错的习惯。七海建人没有表示什么——诸如要求看一眼伤口之类的，而是思索方才的战斗，眉头皱紧。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水野同学，你的咒具能借我看一下吗？”
普普通通并不过分的要求，水野莹没有拒绝的可能。她把刀上的血甩了甩，然后刀锋朝自己，把刀柄递了过去。
一入手，七海就感知到了熟悉的咒力。
咒具中储存的是水野莹的咒力，而将普通的刀刃改造成容纳咒力的咒具的那份力量，毫无疑问来源于他的邻居。
它是玉津的作品。
“恕我冒昧，水野同学，这把刀是从何而来？”
“欸？这个？”水野莹有点羞于启齿，“是黑井先……黑井秋给我的。”
沉默猝不及防的降临。夏日午后的暑气比正午少了几分焦躁，多了几分沉闷。
水野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只能尴尬的低下头，也不敢要回自己的刀。
过了几秒，又像过了几年般漫长。七海吐出一口浊气，把刀递了回去。
“谢谢。”他冷静的道谢，“我们开始吧。体育馆就拜托你了。”
“好哒！”
77
“有谁来，救救我……”
昏暗的体育器材室内，少女麻木的蜷缩在角落里，半阖的眼睛失去焦距，泪水无助的顺着面庞滑落。
“救救我，救救我……”
她不断的喃喃。
浓郁的负面情绪招惹了不详的存在。
一只断臂手裂开它位于掌心的嘴，五指做脚，穿墙走壁朝少女移动——
匕首突然出现，自上而下贯穿诅咒。它发出无声的戾啸，全身不自然抽搐。指尖蓦得弯曲一百八十度朝后攻去，来者却带着她的刀消失不见。
没了敌人，诅咒无处发泄最后的气力。
反正逃不过死亡的结局。
水野莹单手持刀，用脚踢了踢断臂，果真是死透了的。
“好累啊。”她气喘吁吁，左臂阵阵发冷。切割而成的伤的后遗症出现了。大脑反应过来前，身体感受不到疼痛。可一旦神经将信息传输到神经中枢，蚀骨的疼痛就开始蔓延。
用术式的“时间暂停”效果缓解无果后，她妥协的不再浪费咒力，沿着墙壁往建筑物深处走去。
诅咒存在不自然的动向——里面一定有什么在吸引它。
体育馆大门后是宽阔的运动场地。场地前后左右各有一个门，彼此相对。分别是一扇大门和三扇通往侧廊的门。水野现在是在右侧侧廊里，右边的墙上有通往休息室、更衣室的门，以及通往二楼的楼梯。
走廊的末端是器材室。借还的器材都在里面存放着。
水野莹站定在门口，转动门把手。咔啦咔啦的声音从锁眼里传出来。
门上锁了。
少女没有多想，松开手，转身准备离开。不知道这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对于关在黑暗中的少女宛如天籁。
“救救我！”
门里面爆发出一声满含期冀的求救声，紧接着是铁门从里面被拍打的声音。
“我被关在里面了，求求你，救救我！”
熟悉的嗓音有点哽咽。
水野莹猛的回头，手掌贴在门上：“里菜？”
声音戛然而止。过了好久，才传出一句弱弱的、不敢置信的自语：
“你是，莹？”
一墙之隔，水野莹看不见友人此时无光的眼睛，那仿佛是阴霾天的夜晚，零星的光被灰蒙蒙的烟雾遮盖；她也听不见爱内里菜胸腔里涌动的怨愤，强而有力如江水滔滔。
关切扰乱了水野莹的思维。她尝试用话语安抚爱内里菜，却不知这只是徒劳。
“再等一下下，我马上联系人来开门。”
“……嗯。”
“我会陪着你的，不要害怕。”
“……嗯。”
“发生了什么事情？是桧山他们吗？”
里面不回话了。
恰好桃宫接通了电话。水野注意到了朋友不正常的沉默，但没时间询问。她听着耳旁辅助监督温和的问候，深吸一口气。
“桃宫小姐，体育馆里有人滞留。我需要器材室的钥匙。”
“好，我知道了。”
简简单单的对话很快结束。
水野莹背靠冰冷的金属门，颓废望天。长久以来积累的疲惫在此时此刻涌上心头，强迫她去思考自己一直以来刻意忽视的事——再也无法回归的生活中的其他人，在她离开之后会怎么样。
怎么会这样呢？
用“一个人在世界上总是渺小的，不会对别人造成影响”来欺骗自己的少女，被世界的冷酷无情硬生生的从一个人的角落里拽了出来。
而器材室门里，意味不明的话语幽幽传来。
“莹，你知道吗？一年级的风气比我们当年还差。吉野顺平可是被欺负得好惨。”
操场的诅咒是三级即将进阶二级的存在，简称“准二级”。柔软如蛇一样的身躯盘在树荫下。像是长条状的蠕虫，又诡异地生长着类人的四肢。面部长着诡异的脓疱样的鼓起，皮肤上绘有不样的纹路。
刚刚步入咒术界没几天的少年人理论上无法敌对。七海如此判断，并抽出了自己的咒具。
“七海先生，我想试试。”水野莹犹犹豫豫。她自知这是一个无理的要求。
难得的一次任性，又在可控范围内，七海建人没有拒绝的理由。他同意了，握着咒具站在一边。
“一旦发现敌不过，立即后退，知道了吗？”
“知道了。”
“如果我发现你逞强，今后你就回五条那里。我不会再带你了。”
话音未落，水野莹浑身一个激灵，原本还有一点的轻率瞬间荡然无存。她悄咪咪的瞄了七海一眼。青年人带着的眼镜阻隔了他凌厉的眸色。确认此言非虚后，水野攥紧匕首——就是当初黑井秋给她的那一把，做了一次深呼吸。
“我上了。”
话音未落，少女的身形消失。
七海建人推眼镜的手蓦地一顿，目光搜索全场。大约六七秒后，少女自半空突然出现，腰部发力，同时借用重力势能向下发动攻击。锋锐的匕首刺入肥胖的身躯。原本以为锋锐坚硬的蛇鳞状皮肤被轻易的划开，裂口喷涌而出的鲜血散发着令人作恶的臭味。
疼痛顺着伤口向全身蔓延。诅咒嚎叫，翻滚，试图将身上烦人的虫子压倒在地。锋锐的鳞片向外竖起，挂为刀片进行攻击。一旦碰到，必定血流不止。
此时，七海已经做好上前支援的准备。一旦水野莹被压制、丧失反击能力，他会及时劈断诅咒的身躯。
然而，最危急的时候，少女的身形再一次消失。仅仅一秒半，她从蛇的右侧出现，刚好在蛇翻滚的方向上，匕首最锋锐的尖端恰好对准了蛇的皮肤。而她躯干微妙的处在安全距离内，握着匕首的左手和胳膊被鳞片划开浅浅的伤口。
所幸，刀伤的痛苦不会瞬间蔓延到全身。少女尽量忽视鲜血淋漓的左胳膊，咬牙没有缩回手。
找准角度，借助蛇自身翻滚的力道，刀刃再次全部没入。
一刺结束，少女又不见踪影，伺机而动。俨然有一套完善的攻防系统。
若非地上滴落的斑斑血迹暴露了她的存在，敌人恐怕会认为攻击者是幽灵。
令人摸不着头脑的移动方式，借力打力的攻击，以及速攻速退的打法。想必是有人根据她的术式和个人情况进行了专门的教导。
可惜，这不足以杀死一只伪二级——造成伤害的速度赶不上堵着的恢复速度。等咒力消耗到一定程度，咒术师就只能暂时撤退了。何况她还受了伤。
常规来说，应当如此。
但意外发生了。
匕首所造成的裂口无法正常恢复。筋肉蠕动，而血液喷涌，没有愈合的趋势。
纵使不甘心，诅咒张开的血盆大口无处可咬，最终挣扎着倒地，没了气息。
留下怨毒的咒力残秽，不甘愿的张牙舞爪。
水野莹在确定诅咒身亡后才扶着树干出现。她大口的喘着粗气，左手因为疼痛而颤抖，手中的刀上不断有鲜血滴落。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不是自己第一次杀这种生物了。匕首入肉的手感有种莫名的即视感。
鳞片没有割太深。水野莹按照生理课上老师教过的方法，用辅助监督塞给她的绷带进行了基础的止血工作。加上咒力覆盖创面后有止血的效果，暂时问题不大。
感谢桃宫小姐的先见之明。
“伤势如何？”
“没问题。”水野莹拉开袖口，切口上均匀的覆盖了一层咒力膜。鲜红的血肉在咒力的作用下闭合，仅有鲜血残留在伤口的缝隙处。
经验丰富的咒术师会习惯性的将咒力附着在双眼上，以此来目视“咒力”的存在。搜寻诅咒的一种高效途径是追随它们留下的咒力残秽。可惜残秽往往不会久存，具有时效性。
能够观察到咒力的双眸，此时却只能看见远处死去诅咒的满地狼藉。刚刚结束战斗的年轻术士身上理应染上自己的咒力，可水野莹身上清清爽爽。仿佛她并没有真实的存在。
显然，时间咒术尚未解开。
战斗未结束前，不解除术式是一个不错的习惯。七海建人没有表示什么——诸如要求看一眼伤口之类的，而是思索方才的战斗，眉头皱紧。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水野同学，你的咒具能借我看一下吗？”
普普通通并不过分的要求，水野莹没有拒绝的可能。她把刀上的血甩了甩，然后刀锋朝自己，把刀柄递了过去。
一入手，七海就感知到了熟悉的咒力。
咒具中储存的是水野莹的咒力，而将普通的刀刃改造成容纳咒力的咒具的那份力量，毫无疑问来源于他的邻居。
它是玉津的作品。
“恕我冒昧，水野同学，这把刀是从何而来？”
“欸？这个？”水野莹有点羞于启齿，“是黑井先……黑井秋给我的。”
沉默猝不及防的降临。夏日午后的暑气比正午少了几分焦躁，多了几分沉闷。
水野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只能尴尬的低下头，也不敢要回自己的刀。
过了几秒，又像过了几年般漫长。七海吐出一口浊气，把刀递了回去。
“谢谢。”他冷静的道谢，“我们开始吧。体育馆就拜托你了。”
“好哒！”
77
“有谁来，救救我……”
昏暗的体育器材室内，少女麻木的蜷缩在角落里，半阖的眼睛失去焦距，泪水无助的顺着面庞滑落。
“救救我，救救我……”
她不断的喃喃。
浓郁的负面情绪招惹了不详的存在。
一只断臂手裂开它位于掌心的嘴，五指做脚，穿墙走壁朝少女移动——
匕首突然出现，自上而下贯穿诅咒。它发出无声的戾啸，全身不自然抽搐。指尖蓦得弯曲一百八十度朝后攻去，来者却带着她的刀消失不见。
没了敌人，诅咒无处发泄最后的气力。
反正逃不过死亡的结局。
水野莹单手持刀，用脚踢了踢断臂，果真是死透了的。
“好累啊。”她气喘吁吁，左臂阵阵发冷。切割而成的伤的后遗症出现了。大脑反应过来前，身体感受不到疼痛。可一旦神经将信息传输到神经中枢，蚀骨的疼痛就开始蔓延。
用术式的“时间暂停”效果缓解无果后，她妥协的不再浪费咒力，沿着墙壁往建筑物深处走去。
诅咒存在不自然的动向——里面一定有什么在吸引它。
体育馆大门后是宽阔的运动场地。场地前后左右各有一个门，彼此相对。分别是一扇大门和三扇通往侧廊的门。水野现在是在右侧侧廊里，右边的墙上有通往休息室、更衣室的门，以及通往二楼的楼梯。
走廊的末端是器材室。借还的器材都在里面存放着。
水野莹站定在门口，转动门把手。咔啦咔啦的声音从锁眼里传出来。
门上锁了。
少女没有多想，松开手，转身准备离开。不知道这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对于关在黑暗中的少女宛如天籁。
“救救我！”
门里面爆发出一声满含期冀的求救声，紧接着是铁门从里面被拍打的声音。
“我被关在里面了，求求你，救救我！”
熟悉的嗓音有点哽咽。
水野莹猛的回头，手掌贴在门上：“里菜？”
声音戛然而止。过了好久，才传出一句弱弱的、不敢置信的自语：
“你是，莹？”
一墙之隔，水野莹看不见友人此时无光的眼睛，那仿佛是阴霾天的夜晚，零星的光被灰蒙蒙的烟雾遮盖；她也听不见爱内里菜胸腔里涌动的怨愤，强而有力如江水滔滔。
关切扰乱了水野莹的思维。她尝试用话语安抚爱内里菜，却不知这只是徒劳。
“再等一下下，我马上联系人来开门。”
“……嗯。”
“我会陪着你的，不要害怕。”
“……嗯。”
“发生了什么事情？是桧山他们吗？”
里面不回话了。
恰好桃宫接通了电话。水野注意到了朋友不正常的沉默，但没时间询问。她听着耳旁辅助监督温和的问候，深吸一口气。
“桃宫小姐，体育馆里有人滞留。我需要器材室的钥匙。”
“好，我知道了。”
简简单单的对话很快结束。
水野莹背靠冰冷的金属门，颓废望天。长久以来积累的疲惫在此时此刻涌上心头，强迫她去思考自己一直以来刻意忽视的事——再也无法回归的生活中的其他人，在她离开之后会怎么样。
怎么会这样呢？
用“一个人在世界上总是渺小的，不会对别人造成影响”来欺骗自己的少女，被世界的冷酷无情硬生生的从一个人的角落里拽了出来。
而器材室门里，意味不明的话语幽幽传来。
“莹，你知道吗？一年级的风气比我们当年还差。吉野顺平可是被欺负得好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