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婉妤与蓝梓炎之间已冷战多日,两人谁也不肯先低头。蓝梓炎近日来早出晚归,看似忙碌,实则是将满腹的闷气发泄在了京师中那群新兵的身上,导致他们每日训练得苦不堪言,怨言四起。

    这日清晨,姜婉妤用完早膳,正闲坐榻上,边看书边品味着茶香。少许,竹沁带着蓝母身边的丫鬟进来,丫鬟匆匆而至,行了一礼后,道:“夫人,老夫人请您去后院叙话。”

    姜婉妤微微颔首,示意竹沁一同前往。两人来到后院蓝母的居所。只见堂前静谧,不见蓝母身影。丫鬟上前禀告:“夫人,老夫人此刻在祠堂祈福,请您稍候片刻。”

    姜婉妤只淡淡点头,便在堂前坐下。两盏茶的功夫过去,蓝母才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步入。她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仿佛经历了什么重大的事情。

    见到姜婉妤,蓝母轻叹一声,示意她坐。这时,丫鬟端着一盏花茶走了进来,恭敬地放在蓝母手边:“老夫人,请用些花茶提提神。”

    蓝母轻叹一声,神色恹恹道:“放下吧。”

    待丫鬟离去后,姜婉妤关切问道:“母亲可是昨夜没睡好?”

    蓝母抬手揉了柔太阳穴,才幽幽开口,“这几日我婆母频频入梦,她老人家似乎在责怪我这个做儿媳的,没能好好为蓝家开枝散叶。这不,我这几日天不亮便去祠堂请祖宗谅解。”

    姜婉妤闻言,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无奈,看来她这婆母又要作妖了,她面上不显,只道:“母亲,这祖宗入梦之事,或许只是您心中所虑。”

    蓝母闻言,轻叹一声,缓缓道:“婉妤啊,你这话说得轻巧。你可曾想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蓝家上下,都在看着我们这一房。若是不能为蓝家添丁,我这又如何能心安呢?”

    姜婉妤微微蹙眉,“母亲这是何意?”

    蓝母眼神中闪过一丝严肃,道:“蓝家如今子嗣单薄,你与梓炎成婚至今,却仍无子嗣之兆,祖宗会怪罪的。”

    “母亲,我与夫君尚年轻,况且成婚不过一年,想必祖宗会理解。”

    蓝母语气变得有些严厉,“你这是何意?难道等着祖宗找你入梦不成?”

    “母亲,我并非此意。”姜婉妤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我是说,夫君他公务繁忙,归家时日稀少,这子嗣之事,岂能只怪我一人?”

    蓝母闻言,脸色一沉,道:“你这是在怪罪梓炎不在家?你夫君在家的时候,你不是也抓不住吗?”

    姜婉妤心中一紧,想必是她和梓炎吵架争执将后院都惊动了,所以才会有今天这一出。

    蓝母见她理亏,又道:“既然你不喜,就不要独占地方,我知你心中不愿,但一时之间我也难以找到合适的女子,我看袅袅那丫头就不错,与梓炎青梅竹马,知根知底,定能为你分担一二。”

    姜婉妤闻言,心中大骇,“我和夫君成婚不到一年,婆母就往院子里塞人,此事恐怕不合适。”

    “哪个男人院子里不是三妻四妾,你身为阁老之女,如今更是蓝家儿媳,自当遵守三从四德,为蓝家开枝散叶,而不是整日与夫君吵架分房。既然你伺候不好梓炎,自有人能伺候他。此事我定了,就袅袅了。”

    姜婉妤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她早知婆母一直有意让张袅袅入主院,只是没想到会如此直白和她提出来。她回嘴道:“夫妻之间偶有争执乃是常事,况且此事我一个人做不了主,您和夫君商议吧。”

    蓝母一听这话,脸上露出一丝不悦,“此事不必与他商议,我自有打算。袅袅本就是为他而留,他们二人心知肚明。纳妾而已,府里备下喜字,稍后让袅袅搬过去便是。”

    姜婉妤听后,心中气极,“既然您都想好了,就不用过问我了,我先回了。”说完,她起身行了一礼,转身便走。

    蓝母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震惊之色,随即便怒摔茶盏,大声吩咐道:“来人,去张贴喜字,让袅袅那丫头搬进主院!”

    ——

    “蓝家老夫人此举也太过分了,您和将军成婚不足一年就开始往房里塞人,我早就看那个张袅袅不是个好东西。您怎么不拦着点儿?”竹沁一边扶着姜婉妤往主院走一边骂道。

    姜婉妤目光如水,她微微摇头,道:“她是梓炎的母亲,我能怎么拦着?”

    “那现在怎么办?张袅袅今晚可就住进来了。”竹沁一脸担心。

    姜婉妤微微抬头,望向远方的天空,然后道:“不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吗?你把张袅袅安排得离书房近些。”

    竹沁先是一惊,而后又“扑哧”一笑,眼中满是钦佩,“小姐你太坏了!”

    ——

    “把这里好好打扫干净,省得落人埋怨。”

    蓝梓炎和蓝恩刚走进书房院子里便听到竹沁这意有所指的话,待看到这小院里正挂着红绸,贴着喜字,两人皆是面面相觑,一脸的疑惑。

    “竹沁,你这干什么呢?”蓝恩眉头微皱,率先发问。

    竹沁回头看见那主仆二人,一脸的不待见,阴阳怪气道:“这不是在打扫屋子嘛,好给新人腾地方。”

    “什么新人?”梓炎皱眉,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悦。

    “张袅袅啊,哦,不,张姨娘。老夫人说了,今天就是您和张姨娘的大喜之日。我们家小姐也说了,这地做喜房好,离您近,方便伺候。”竹沁故意加重了“姨娘”二字,声音中带着几分嘲讽。

    一听说姜婉妤不仅同意了还让人住进书房这个院子,梓炎更是火上眉梢,还没等发作,回头那边张袅袅就带着丫鬟走进来了,走到梓炎身侧,低垂着头福身行礼,脸上带着几分羞怯。

    “张姨娘来了。”竹沁没好气道。

    “闭嘴。”梓炎冲着竹沁喝道,然后冲着正干活的丫鬟仆人没好气说,“把这些都撤了。”随后转向张袅袅,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你跟我来。”

    张袅袅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便紧随梓炎而去。

    竹沁看着两人的背影,自言自语问:“不搬了?”

    蓝恩撇嘴说她:“搬什么搬?你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转身指挥着那些正在布置院子的仆人们,“快点,快点,都扯下来。”

    竹沁瞪它,“说我干什么?又不是我让她来的。”说完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蓝恩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喊着院子里的下人们快点动手。

    ——

    梓炎和张袅袅一同站在后院蓝母处。

    蓝母高坐主位,看着一脸不善的儿子,又看看垂头委屈的袅袅,她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对袅袅说:“袅袅啊,你先回避一下,我有话要与梓炎单独谈谈。”

    张袅袅紧咬着下唇,微微颔首,准备转身离去。然而,就在此时,梓炎却冷冷地开口:“不用回避,有话当面说。”

    梓炎看着蓝母,道:“母亲,我不会纳袅袅为妾,我只拿袅袅当做妹妹看待,别无他念,往后,也请母亲不要再有此等心思。”

    不待蓝母说话,梓炎眼睛往袅袅那侧看去,却没有转头,道:“袅袅,今日之事是母亲处事不当,属实委屈了你,我保证此事不会传出府外。我是你表哥,以我的身份,以后你嫁人自不会低嫁了。”

    此话,说得张袅袅震惊地抬起头,那双含泪的眼眸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她不信这种话会从梓炎的嘴里说出,她爱慕梓炎,她想嫁给他,哪怕为妾。她掩饰自己的失落与不甘,强忍着泪水,眸中含情,对梓炎道:“表哥,袅袅不委屈,袅袅愿意。”

    梓炎没有回头,紧接着冷声道:“我不愿意。”

    蓝母的心也不禁为之一颤,她怎么也没有料到,自己的儿子会这般绝情。

    张袅袅似是难以接受梓炎冷漠的话语,脸色瞬间苍白如纸,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声音哽咽道:“表哥,袅袅是真心待你,我一定回好好服侍你,不像那个姜婉妤——”

    她的话尚未说完,梓炎已经眉头紧锁,厉声打断:“放肆,你不可直呼她的名讳,你应该称她表嫂。”

    袅袅被梓炎的厉声训斥惊得愣住,那双原本满含深情的眼眸此刻充满了不可置信。她长这么大,表哥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如今,却为了一个外人对她如此疾言厉色。她的心仿佛被刀割一般,疼痛难当,泪水更是汹涌而出。

    蓝母见状,心中不忍,叫丫鬟进来,吩咐道:“把袅袅带去我屋子里。”张袅袅被丫鬟搀扶着离开时,回头望了梓炎一眼。那一眼,充满了无尽的哀怨与不舍。

    等张袅袅出去了,蓝母转向梓炎,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你对她吼什么?今日之事,确实是我安排的,你清楚我早有此意。”

    梓炎叹了口气,“母亲,我早就与您说过,我不会接受袅袅。至于主院的事情,您以后还是不要插手了。”

    蓝母闻言,脸色骤变,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梓炎,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嫌我老婆子手伸得长了?但凡那个姜婉妤能好好过日子服侍你,早日为你诞下子嗣,我又何必如此费心给你纳妾?我思前想后,觉得袅袅是最合适的人选。”

    梓炎无奈道:“母亲,子嗣一事需顺应天意。至于纳妾,别说袅袅,谁都不要。”

    蓝母听罢,惊怒交加,她快步走到梓炎面前问:“那你想如何?你和姜婉妤成婚以来肚子一直没动静,反而你俩的吵架声是一次比一次动静大,既然她不合你心意那就换下一个,不能可一棵树吊死吧?还是你已经有了合心意的。”

    蓝母眼中满是忧虑地看着梓炎,声音柔和了几分:“梓炎,不是做母亲的一直逼你,也不是我丧你,你和京中的权势子弟不一样,你常年在北地打打杀杀,音讯全无,我在家是提心吊胆,夜不能寐,就怕哪一天......”蓝母说到这也是双眼含泪,不禁用帕子擦拭眼眶。

    梓炎心中一软,也渐渐理解了母亲的担忧与苦心,他跪下,低头叩首:“慈母倚门情,游子行路苦。甘旨日以疏,音问日以阻?。母亲,是儿不孝,让您如此担心。但请母亲相信,我自有分寸。”

    蓝母见状,心中五味杂陈,她泪水滑落,一只手拍打着梓炎的肩膀,“你呀,这世上哪有不为儿女操心的母亲?我知你心在疆场,不逼着你承欢膝下,可是你也要体谅我这个做母亲的,我也要为你的以后想啊!”

    说完,坐到主位继续啜泣,她继续道,“我知道,你也是想为蓝家争口气,蓝家祖上有罪,幸而皇恩浩荡没有牵连无辜,但是蓝家也一直为人诟病。你也是争气的,我为你骄傲,所以我不怪你,可......可是......唉,都怪我,要不是我逼着你娶姜家女,也就不会闹成今天这样了。”

    “儿子未能深知母亲的辛劳,实乃儿之过。然而,母亲,儿还是那句话,儿不纳妾,至于和姜家女的事,儿会妥善处理。”梓炎微微低头,言辞恳切,但眼神却坚定如铁。

    蓝母闻言,心中虽仍有不甘,但看着梓炎那坚定的眼神,她知道自己再劝也无济于事。她轻叹一声,点了点头,道:“你......罢了。”

    梓炎蹙眉深思,语气中带着一丝决断,“至于袅袅,她或许不适合再留在蓝府了。”

    蓝母闻言,眉头紧锁,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悦:“她自小便跟在我身边,你让她去哪?”

    “母亲,她年纪不小了,是该为她找个好归宿的时候了。”

    她无奈地点了点头,道:“罢了,此事我会看着办的。”

    梓炎和蓝母谈完后,天已渐深,他步履深沉地回到了主院,望着主屋的灯火,他站了片刻,最终转身走向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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