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罗以娇也想到了。

    乡下的风言风语可不少,现在农村人口多,传得也快,出事传到隔壁镇上去都是有的,她都能想到要是被一群大婶给围住会问什么。

    像什么“回村住多久啊?”、“工作还要不要啊?”之类的。

    一个问题接一个的,她确实招架不住,嫂子梁娟赶紧拉着她离开是对的。

    罗以娇跟梁娟接触不多。梁娟性子稳重,话也不多,跟堂兄罗卫华夫妻两个都不是喜欢惹是生非的人,在罗以娇的记忆中也是老实人。

    青石镇离县里也就两个小时的车程,现在的路修得不好,到处都坑坑洼洼的,等以后重新规划了路段,铺上了水泥、沥青路后,从青石镇到县里也就不到四十分钟。

    罗以娇记得那时候大伯家里种的菜不少,吃不完的时候会叫两个堂兄给送到县里来,二堂兄罗卫华送来的时候,连家里留他吃饭都不大肯,生怕添了麻烦,还惦记着家里的活要回去干。三堂兄罗卫仁跟文慧这对夫妻就不一样了,罗卫仁送一回菜,半点都不惦记家里边,要在县城里吃饱喝好,等第二天才慢悠悠的坐车回家。

    谁更靠得住不用多说,罗永德和张英心里也有数,平时更器重大儿子夫妻俩个。

    想着,老房子到了。

    “到了。”梁娟说了声,拿钥匙开了院子门。

    罗以娇抬头看了看,一眼能看出来大门被加固过,角柱子都是新的木头,大门还是从前的,现在已经有些老旧了。

    修老房子耗费了不少精力,材料都是老爷子带着儿孙,又请了相熟的叔伯们帮忙才建好的,连院子的围墙都是去后山担的土来夯的。

    进了院子,正门上也挂了把锁,锁还是新换的,梁娟开了锁,罗以娇把提的袋子往堂屋随手一放,四处看了看。这几年他们逢年过节的时候都是住在新房子的,更早的时候是住在老房子的,好几年没来过,现在看着还是之前的样子,没什么变化。

    梁娟看她随手把袋子放在地上,也没说什么,只说道:“娇娇,我带你先去看看床单、被褥什么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罗以娇顺从点点头:“好。”

    房梁、瓦片什么的是罗永德带着两个儿子翻修的,里边的洒扫、换床单被套是张英带着两个儿媳妇弄的,张英也不知道罗以娇的喜好,就按现在大家都喜欢的样式给换上的。

    梁娟把被褥什么的从柜子里抱出来铺上,问道:“娇娇看看,喜欢吗?”

    房间很大,这一点罗以娇一进来就觉得很满意。

    她想要一个大房间,刚回村就实现了。

    但是唯一让她觉得美中不足的是大床上的大红色被套,除了是红色的,被面上还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花,看着就喜庆,但罗以娇忍不住眼前一黑。

    经历过以后的各种床品纺织,她只能说这个被套确实很符合这个年代的审美。

    见她一直盯着被套,梁娟笑着跟她说道:“这是妈去年才买的,一直放着没用,还是新的呢。”光她知道的,二弟妹文慧找婆母要了几回都没要到。

    罗以娇能说什么呢?大伯母都把新被套拿给她用了,要是她还不满就太不给人面子了,想通了后,她也扬起小脸,笑眯眯的说道:“大伯母真好。”

    当着面不好说,以后买了新的重新换过就行了。

    老房子里边从前的家具,能用的都搬去新房子了,坏了的没舍不得扔,都堆在老房子以前的杂物房里,桌椅板凳什么都有。其他房间都空下来了,家具最多的就是罗以娇住的那间房,除了有柜子,还有长桌。

    房间都看过了,梁娟跟罗以娇准备回新房子,锁了门,梁娟就把钥匙给了罗以娇,罗以娇接过来,随手放进裤兜里。

    她们回来,老爷子两个也睡了午觉起来了,罗明明靠在罗奶奶怀里喝着香香的麦乳精,门前多了两张桌子。

    现在的食品用料充足,麦乳精奶香味十足,离好几步都能闻到,梁娟小心看了眼罗以娇,见她对老爷子两个给罗明明冲麦乳精没什么反应,心里这才放心了点。

    罗以娇还没这么小心眼,连罗明明喝点麦乳精都去计较,营养品她是给老爷子两个买的,但老爷子两个愿意分点给谁她才不会插手。她反倒是挺有兴趣的凑了过去,笑眯眯的看着罗明明小嘴咕噜咕噜,那小模样别提多可爱了,让她忍不住伸手在罗明明脸颊上轻轻捏了捏。

    罗明明抬着大眼看她,搞不明白小姑姑为什么捏她。

    罗奶奶笑道:“你别逗她,让她先喝完。”

    “行。”

    罗明明有些认生,但小姑娘乖巧,梁娟之前做午饭的时候,她就在旁边安静的坐着,都不用罗以娇怎么盯着。

    梁娟一进门就去忙了,罗以娇端了根凳子在他们旁边坐下,罗奶奶先问了他们去看老房子的事,罗以娇一一都答了,等罗明明喝完麦乳精,罗以娇又逗了逗她,没两个小时就跟她混熟了,已经愿意让她抱一抱了。

    这是有她熟悉的人在旁边才行,要是没有就不给抱。

    傍晚,罗卫仁提了个桶回来,桶里边装了两条大鱼。

    鱼特别有精神,罗以娇刚蹲下就被拍了满脸的水,她抹了抹脸,退后了两步,问道:“爷奶,这鱼是哪里来的呀?”

    老爷子对这些知道得最清楚:“隔壁村有个水塘,年年农忙后都会打一回鱼养着,村里分一分,有多余的就拿出来换钱。他们那水塘水也好,鱼又肥又大,你要是晚回来几天就吃不着了。”

    现在日子比前些年好了,大家也敢偶尔打打牙祭,吃点荤腥了,尤其是农忙完,都需要补一补,不然身体也熬不住。罗以娇回来前,家里刚把粮食交了,剩下的存进了仓里不久。

    “哦。”罗以娇明白了,又继续跟桶里的鱼玩了起来,时不时伸手去点点,又被鱼拍水溅到身上,夏天嘛,没一会衣裳就干了,罗以娇也不在意。

    罗明明看她玩得高兴,也跃跃欲试,被罗奶奶拦下来了,罗以娇一个大人玩玩水没什么,罗明明丁点大的娃可不能受寒,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女同志年纪小,不注意受了寒,以后连骨头都痛,老话肯定是错不了的。

    罗以娇玩了会,觉得没什么意思就停手了。大伯母张英带着两个儿媳妇开始做晚饭了。

    梁娟杀鱼烧饭,她做事麻利,没一会就把鱼剁好了,把罗以娇看得一愣一愣的。她虽然也会烧饭,但她动作慢,梁兰兰同志以前就说过,她这样以后到了婆家肯定会被嫌弃。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罗以娇上辈子嫁人后,没少因为在家里手脚不够麻利被说。妇女同志们虽然已经顶了半边天,但还不够,在家里的时候还要求当老妈子,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还要会挣钱才行,不然你这个妻子就“不合格”。

    别说男同志大多觉得理所应当,就是女性长辈也一口一个“应该做的”教育家里的小辈,让她们要贤惠,没有想过,既然妇女同志都顶半边天了,都男女平等了,怎么只要求女同志付出,不要求男同志付出呢。

    受限于见识,一代代传下来的老旧思想已经根深蒂固了,不止让女性长辈们没有去思考对不对,就是生长在这些家庭中的下一辈也习以为常,罗以娇上辈子就是被这些话术给洗脑了,怕被婆家说,嫁过去以后诚惶诚恐,明明同样是拿工资的工人同志,好像要低人一等似的。

    其实现在看来,也不是个个都要有个“好手艺”才好嫁人,不说以后的新社会,就像现在,大伯母两个媳妇,一个勤快麻利,一个偷懒躲闲,也没见被大伯母骂。

    文慧分到了摘菜的活,端着小板凳坐在廊下,一边慢悠悠摘菜,一边还朝罗以娇看,想让罗以娇帮着一起摘菜。

    罗以娇侧头,装作没看见。她今天才刚回村,现在还属于客人呢,哪有让客人做事的!

    文慧见她不接茬,撇了撇嘴。文慧这样做不是一回两回了,之前她做事的时候看看人,其他的妇人姑娘们脸皮薄,大都会帮个手,她也能偷点闲,轮到罗以娇了,她跟没看见一样,也不知道她是真的不明白还是故意的。

    不过文慧也没多少时间磨蹭了,没一会里边就叫了两声,让她把摘好的菜端进去,如果只有梁娟这个嫂子在,文慧还敢继续磨蹭几下,但今天张英这个当婆母的也在,文慧只得赶紧摘菜,赶在里边催之前把菜摘好了。

    罗奶奶在旁边什么都看得真切,但她什么都没说,要她说磨一磨二媳妇的性子也好。

    天黑的时候,大伯罗永德等人陆续回来,他们回来没一会,两个叔祖、叔伯带着两个小辈也到了。

    罗老爷子兄弟姐妹好几个,上边的都走了,他现在是最年长的了,两个叔祖小几岁,叔伯们看着跟大伯年纪相仿,两个小辈大点的男同志跟两个堂兄是同一辈,小点的姑娘年纪跟罗以娇差不多,叫罗珍。

    罗珍性子活泼,坐着没一会就跟罗以娇说上话了,悄悄跟罗以娇说着村子里有哪些地方、叫什么,两个人还约好以后多一起玩。

    刚来就交到了朋友不现实,毕竟为人还不了解,但是有个说得上话的人,罗以娇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让罗珍以后多来老房子找她。

    提到老房子,罗珍神情一变,突然小声跟她说起来:“你要是住到那边去,那你要小心点。”

    罗以娇心头一跳:“怎么了?”

    一瞬间,罗以娇心里想了许多。

    罗珍还是那副小心的语气:“就你们旁边住的那户人家,男的叫罗勇,女的叫施大芳,两口子经常闹得旁边都不清净。”

    罗以娇正想再问问怎么闹、怎么不清净了,里边已经烧好饭了,叫他们进去吃饭了。

    她们只得停了下来,上桌吃饭。

    等吃完饭,天已经黑了,城里已经用上了电,但农村还没有普及,村里人现在用的都是煤油灯。

    煤油灯的光昏黄,照到的地方也有限,罗以娇还有些不适应,但看其他人说着话,麻利的收拾着,显然早就习惯了。

    时候不早了,两个叔祖也要回家了,隔房的堂兄举着个火把给他们引着路,罗珍走在最后,跟罗以娇挥了挥手。

    罗以娇第一天回来,按罗永德的意思就在家里先住着,两个老人也担心她一个住进老房子会害怕,罗以娇没同意。今天二嫂陪她看过了,老房子的床单被褥,房门、锁,连水什么都有,住进去完全没问题,还让他们别担心。

    她不肯留下来,罗永德只好让罗卫华送她过去。

    罗以娇下乡是带了手电筒的,只是之前忘了带在身上。

    罗卫华对村里每个角落都熟悉得很,连火星子都不用带,闭着眼都能找到路,但顾虑着罗以娇没这么熟,罗卫华去拿了个火把来。

    罗以娇跟堂哥们都不大熟,路上也没说两句话,等把罗以娇送到老房子,让她把手电筒找出来,罗卫华在老房子转了一圈,这才放心跟她说了声,让她夜里把门关好才走。

    罗以娇道了谢,等罗卫华走了,她把门先关严实,又在角落里找了两个煤油灯点着。两个煤油灯的光亮堂不少,有了光,罗以娇心里就安定了。

    现在,她一个人住进了大房子了!

    夜里已经晚了,罗以娇也没怎么收拾,烧了点水擦了擦身上就睡了,她今天赶路坐车,中午都没好好睡会,倒下没一会就睡着了。

    睡到半夜,各种打砸声、吵闹声把她给吵醒了。

    老房子隔音差,罗以娇还听见周围邻居睡嘟囔了句:“...又打起来了。”

    谁?谁打起来了呀?

    罗以娇睡到一半被吵醒,打了打哈欠,又仔细听了会,只知道声音是从隔壁发出来的,但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突然她想到了今晚罗珍悄悄跟她说的话。

    所以,现在打起来的就是罗珍口中的罗勇和施大芳?

    吵闹声持续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逐渐消停,罗以娇也是这会儿才迷迷糊糊的睡下,她头一天被吵醒,睡觉没睡安稳,第二天就起来晚了。

    她才回村,什么米面粮油都没买,早上罗以娇烧了点水,吃了两包饼干稍稍填了填肚子就过了。

    等吃过早饭,罗以娇这才把院子门打开,刚出门站在廊下伸了伸腰,隔壁住的人家正准备出门,一男一女挑着担子,拿着工具,一转身就看见罗以娇。

    罗以娇扬着小脸,朝他们一笑,正要跟他们打个招呼,又觉得有些熟悉,隔壁、一男一女,昨晚上的动静?

    她年纪小,说话也口无遮掩的,开口的话就变成了:“啊,你们就是昨晚打架的罗勇叔和大芳婶吧?”

    虽然是疑问句,但罗以娇心里已经断定了是他们。

    这种事在家属院里是见不到的。

    工人同志们都要脸,家属们也好面子,别说打架了,就是家里发生了点丑事都恨不得捂得严严实实,生怕让人看了笑话,被人指点,闹大了厂里领导还会出面调解,严重的还会写一份书面报告贴在公告栏,那就是在整个厂丢脸了,还会给领导们留下不好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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