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寰言解释:“才查出来的,我看从永延十三年开始西境军账簿与户部账簿少了四十万两之多。”

    北寰舞道:“西境这盘棋,怎么看都还没跟许都这盘棋,连在一起。”

    “是啊。”北寰言道,“现在西境这盘棋,只跟锦妃想要夺嫡有关。却怎么也没办法跟南泽谋反案,江南漕运沉船案,还有纵尚联系在一起。”

    “西境这一步棋放出来,根本就不知道是对方特地放出来牵扯我们注意力的,还是本来就有大用。”北寰舞抱着手,摸着下巴,“我觉得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先查清楚跟朝廷有关西境军军饷的事,你觉得呢?”

    北寰言点头:“我已经让景叔去帮我调西境皇商总会的账簿了。只是稍微对下,就知道西境军是不是有问题。”

    “若是西境军没问题,那这问题就出现在许都内。”北寰舞轻笑道,“若是出在许都内,那这事就能跟我们查的案子有牵扯,我们就有插手的理由了。”

    两人正在说话,景雀叩门进来说皇商总会那边很快就会把账簿送来。

    百花楼管事钟文进来说蔚世子带着姚小将军已经到了西街口了。

    北寰言道:“劳烦景叔去门口帮我接下蔚世子。”

    景雀点头,转身出门。

    北寰舞道:“我先去帮你对账,我觉得西境军账簿的问题应该出在户部,你觉得呢?”

    北寰言没有答话,但是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你先去,我看看蔚世子到底要跟我说些什么。”北寰言道,“我必须确认蔚巡生这人的心思,才能安排下面的事。”

    *

    只是片刻功夫,蔚巡生就到了。

    姚子安在外面拉着凌信说话,蔚巡生一点都不见外进来看见北寰言,就直接脱了靴,上了北寰言坐着炕头。

    不仅如此,景雀留蔚巡生用饭,他也厚着脸皮的答应了。

    北寰言不想看蔚巡生,这人浑身上下写着两个字:无赖。

    “何事?”

    北寰言随便拿了一本卷宗放在桌上看着。

    “怎么,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蔚巡生坐姿桀骜不驯,盘着双腿,身子却是后仰的,双手撑在身后,笑眯眯地望着北寰言。

    北寰言抬眼看了蔚巡生一眼。

    这人话说轻挑,眼神里却没有半点戏虐的样子。

    这人来找他有事,却又不想明说,挑衅的意味何其明显。

    北寰言垂眸,继续看手上的卷宗,蔚巡生不想说,就让他憋着好了。反正他手上的事挺多,没空跟他打哑谜。

    蔚巡生看北寰言软硬不吃,顿时没了兴趣,调戏这事,当然是有人调有人接,才有意思。顿时也觉得无趣,但他又看见北寰言在看卷宗,不由得凑过去,道:“你在查什么?告诉我,兴趣我能帮你一二?”

    北寰言见他凑过来不说事,忍不住蹙眉望回去,顺便也把手上的卷宗转了个圈,推到蔚巡生身前,给他看。

    “你在找什么人?”蔚巡生问。

    北寰言道:“找得到,就不用在这里看了。”

    “说来听听,”蔚巡生不依不饶,“兴许我能帮上忙?”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帮我忙?”北寰言望着蔚巡生。

    蔚巡生双手撑着脸,笑眯眯地回望北寰言,言语轻挑回道:“当然不是为了这事。”

    北寰言看不了为蔚巡生这幅无赖样,低头继续看卷宗:“还有什么事?”

    “是你引我去查束茗身世的?”蔚巡生问。

    北寰言抬眼:“束茗是谁?”

    蔚巡生挑眉,眉宇间全是疑惑。

    “藏息阁不是号称知晓天下事,怎么连束茗是谁都不知道?”蔚巡生挑眉。

    最近能跟身世挂上钩的,只有北寰舞嘴里那个蔚巡生娶的世子妃,那个盲女。

    “我在黑市见你的时候,站在你身边的姑娘?”北寰言问。

    “如何得知?”蔚巡生看样子很是好奇。

    北寰言道:“最近你身边就多了这么一个人,难道你说的不是这个姑娘?”

    “嚯?这就是大理寺少卿的本事?”蔚巡生眯起眼,“是不是凡事给你个线索,你就能把事情给全都还原了?”

    北寰言不想跟蔚巡生白费口舌:“你还有什么事?”

    蔚巡生朱唇轻启,缓缓吐出一个名字:“锦妃。”

    “你的病与她有关?”

    北寰言没有跟蔚巡生说实话,因为他不知道勤王府现在对许都的态度是什么。

    他不想因为这件事让蔚巡生对他也产生怀疑。

    蔚巡生盯着北寰言许久,才缓缓道:“你来西境查案子,也是因为锦妃?”

    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因为锦妃,而是谋划这一切的人。

    “锦妃的事,我倒是没关注。”北寰言道,“我只是觉得给你那消息,能助你脱困罢了。”

    “哦?”蔚巡生似是明白了什么事,“你想让我自己破了锦妃这棋局?”

    蔚巡生很聪明。

    他知道北寰言不想掺和这件事,勤王府现在的事或许跟北寰言现在查的事情没有太大的关系,只是有诸多线索指向西境。

    “我眼下,确实没有那么多精力管你的事。”北寰言垂眸继续看着卷宗。

    “你说,”蔚巡生停顿了许久,才缓缓道,“我们两个人现在遇见的困境,会不会就是同一件事?”

    北寰言抬眸,认真地盯着蔚巡生看了好久,心里转了无数个念头,才道:“有可能,只是我还没找到关联点。”

    北寰言神情淡漠,但其实内心波涛汹涌。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蔚巡生再多说一点。

    只要蔚巡生再多说一点,他就知道蔚巡生是不是可以成为他们翻盘的重要点。

    蔚巡生笑得好看:“这还没关联点啊?”

    “嗯?”

    北寰言深吸一口气,压住内心几乎喷涌而出的渴望。

    “我这事从宫内指向宫外。而你的事,似乎也是从宫内指向宫外啊……”蔚巡生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若这事起源都是在宫里,那我们所追查的这两件事有关系可能性不说九成九吧,一成可能性也是有的吧?”

    北寰言被衣袖盖住的手缓缓蜷缩在一起,死死地握住。

    “没有证据的事……我一般不做猜想。”北寰言努力平静自己的心情,如果蔚巡生这么聪慧,他不介意再多说一点,“你说这事跟锦妃有关,如果真的与她有关,她无非也就是想要替陛下‘分忧’而已。可在宫里想替陛下‘分忧’的不止她一人。”

    北寰言望着蔚巡生。

    你听得懂吧?

    你一定听得懂吧?

    如果你听不懂,那你们勤王府的安稳日子就要到头了。

    蔚巡生望着北寰言,眼底晦暗的光变幻莫测。

    十息的沉静之后,蔚巡生转了话头:“你什么时候回去?”

    北寰言道:“过几日罢。”

    “临府可还有多的客房?”蔚巡生笑问。

    北寰言瞳孔微缩,他听懂了。

    “久闻临太傅学识渊博,我难得去一趟许都,怎么能不拜见呢?”蔚巡生一脸坏笑,“我攒了好些问题,想要问临太傅呢!”

    蔚巡生根本就不知道北寰言此时此刻内心狂喜。

    蔚巡生想要投诚。

    蔚巡生想要带着勤王府跟朝廷投诚。

    蔚巡生只是在这些天就已经看明白了这些事本质,他知道自己被利用了,所以他要去许都,他要去参加陛下的寿宴,他要去许都直接正面回应这些阴谋诡计。

    他要住在临府,他是在向他寻求庇护。

    蔚巡生见北寰言不答,继续道:“你先回去,收拾好客房。我们许都不见不散。”

    北寰言想要蔚巡生说得再明白点:“拉我下水对你有什么好处?”

    蔚巡生漫不经心笑着:“当然有好处了,以你之势,想要太子之位,信手拈来。若是有么军门的支持,这事不是更加顺理成章?姚蔚两家从来都不怕事,也更喜欢把筹码压在对的人身上。”

    他想助他起势。

    原来他们勤王府想投的是未来的太子……

    北寰言逐渐冷静下来:“我若是想当太子,回去的时候就恢复王姓便是了,又何必等到现在再起势?”

    蔚巡生似乎在诈他,听了北寰言的说辞,他轻然一笑:“是呢,可我就是想赖上你。言公子,我与你亲近,与我百利而无一害。”

    北寰言心中冷冷一哂,蔚巡生可真是个聪明的无赖。

    他故意说想助太子起势,试探他到底心中为何所想。

    确定了他不想当太子,只想当臣下的时候才彻底表露出他的心思。

    只要赖着他,他自然会想办法替西境开脱。

    北寰言气笑了:“这世上真有这么无赖的人。”

    “怎么样嘛,”蔚巡生真就一脸无赖的样子,“合作一下,对你也没什么坏处不是?我们哪有那么多谋反的心思啊,不过就是想平安活着而已。”

    “口说无凭。”

    北寰言怎么会就这么轻易相信了蔚巡生,他要蔚巡生拿出些诚意来。

    “好说——”蔚巡生挑眉,“我们走着瞧。”

    此番蔚巡生来找北寰言闲聊,透露了很多信息。

    现在,北寰言知道蔚巡生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这人虽然看上去羸弱不堪,其实能盘横全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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