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寰言道：“宫里的刘谦已经拔除，宫外的纵尚现在奉旨在修整江南漕运。上次全城瘟疫案之后，陛下派人去查了刘谦背后养的势力，对方实力大减。此次我先去邱州，再去西凉城这一路藏息阁暗礁跟随护佑，没人跟着，我行事方便许多。对方不可能跟藏息阁一样遍地都是耳目，所以我此次出去回来，对方八成不知道我最近做了什么。只要藏匿掉我的踪迹，很多事就有了反击的余地。”
入夏，郭学林就随身带了一把墨绿色的小折扇。
他轻轻地一展一合把玩，若有所思道：“西境军跟户部的事，对方是想让蔚世子有来无回。若是对方在全城瘟疫案后耳目尽断，那他们就不知道你现在手上的筹码……你想在蔚世子来许都的时候跟那人一决高下？”
北寰言不言，眼眸低沉。
北寰舞在一边冷然道：“一决高下不太可能，对方安排的后手太多了。蔚巡生只是对方手上一颗棋子，可用可不用。对方最大的筹码不在西境。”
北寰舞难得跟郭学林搭话。
郭学林用折扇顶着下巴，略微思忖。
马车正好经过已经开始动工修建、矗立在许都四方的招灵台。
郭学林目光落在招灵台喃喃道：“郡主是觉得，对方最大筹码在这招灵台上？”
毕竟全城瘟疫案之后，北寰言棋失一招，丢了那批运往西域境外的硝石之后，纵尚上位拿出方案就是这招灵台。
对方利用南泽郡主南雪谋反一案，杀了那么多人，最后也是为了这招灵台。
北寰舞侧身把身后的车窗帘撩开一角，媚眼细细看去，眼眸里全是阴寒：“南境南泽郡主南雪、西境勤王府蔚巡生皆涉兵权。而我此次在西域黑市里发现了许多北境乌族商人活动的踪迹。南境、西境、北境皆有异动，东陵边境线岌岌可危……”
“西域黑市里有很多乌族商人的活动踪迹？！”郭学林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事，“乌族狼子野心，自东陵立国以后与乌族摩擦不断，他们无时不刻不想侵吞东陵。若郡主说的是真的，这次三境异动，那很有可能东陵要起战事了……这事阿言回禀陛下了吗？”
北寰言摇头：“这都只是我们依照眼前调查的推测，没有确凿证据，呈上去或许会弄巧成拙。毕竟边境线每年都有大大小小摩擦，这么些年也都守了下来，朝廷已经见怪不怪。我这般刻意去说，反倒容易中了对方的圈套。”
北寰舞也是这么想的：“或许对方就等着我们走这一步。”
郭学林知道北寰双子忌惮什么。
上次北寰双子故意放硝石往西去这件事就引得陛下疑心。
虽说陛下看重安王府，可陛下本就是夺嫡出身，心思诡诈至极，谁都不能保证陛下放北寰言西行不是试探。
郭睿明就是担心这个，才禁了郭学林的足，不让郭学林继续掺和这次浑水。
西境兵权一直没有收拢，陛下怕西境勤王府坐大有异心。
对方就是察觉了陛下的心思，这才怂恿陛下把前西宁将军住过的宅院赐给勤王府。
锦妃是对方漏在外面的一颗明面上的棋子，不足为惧。
北寰言现在想要查的是围绕西境勤王府设的局到底为何。
东陵边境线与许都正在修建的招灵台，怎么看都是两个不沾边的东西。
无论是地域还是作用。
对方到底在想什么，对方到底要干什么，即便是他们查了这么多还是没有头绪。
眼下北寰言小心行事，查到了西境军账簿与户部对不上，这便是对方在西境留下的一步棋。
这步棋子北寰言握在手里，隐而不发，其实是在等一个时机。
一个能让对方露出破绽，一击必中的机会。
三个人再无人说话，都若有所思靠在车壁上想着同一件事——西境勤王府的事他们查到一手埋伏，后面的对局便是你来我往、见招拆招的临场应变。他们到底要如何反制对手，才让对手漏出狐狸尾巴？
反击很快就要开始了。
*
很快马车行驶到城门下禁军值房营。
这是禁军大营办事处。
北寰言拿着陈松给他的牌子，进入进军大营查看这五年之内往西境押运的军饷物资。
只是一天的功夫，北寰言就已经查清楚这件事的缘由。
他向禁军大营值守的将士们辞别，上了马车往临府走。
北寰双子与郭学林坐在马车上，商量对策。
“是户部里面出了问题。”北寰言先开口。
“先查出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郭学林道，“这么多军饷丢了肯定要有个理由。无论是人还是事，都应该有个起点。”
北寰舞侧目看见马车已经行进到朱雀大街，便道：“我去阁里了。哥哥先回罢。”
说罢她便下了马车，进了藏息阁。
北寰言看着北寰舞就知道她心里有数，知道从哪里开始查。
而他……有些难为……
若是明目张胆地查，恐怕会闹得人尽皆知。
现在对方明棋有一颗棋子是锦妃，那么锦妃身边一定有人给她出谋划策。
这就意味着宫里还有眼线，他不能就这样去户部查账。
郭学林知道北寰言忌惮什么。
他们现在虽然知道户部出了问题，但是户部哪个位置出了问题，谁出了问题他们一概不知。
想要不动声色地在这里埋一手棋等着对方来攻，就必须隐秘查这件事。
怎么才能不动声色地去查这件事呢？
北寰言眉宇微蹙，没有头绪。
倒是郭学林想了一会儿道：“其实也不难查，从那些世家子平日里在外的应酬花销就能知道大概。”
“世家子……”北寰言不善应酬，不明白郭学林说的是什么。
郭学林道：“世家子在外应酬，也有攀比的。可家中长辈官职在那管着，即便是有人上供，东西也不能超出官位。
“比如说，你现在官居四品，俸禄所有加一起折合成银子，一年也就是三百两银子。
“如果没有陛下额外赏赐，安王殿下手上的皇产，还有你母亲手上资产，你一年就俸禄这点银子可以花销。
“临太傅清廉，除了每月朝廷发的俸禄与陛下的赏赐便没有其他收入。
“但在朝官员，哪个没有自己的门生，哪个没有几个想要投靠、交好的官员？
“夏日冰敬、冬日碳敬、逢年过节的礼敬都是收钱的好路子。可即便送钱的路数再多，朝廷也有明文规定，不可超过千两银子。
“有些世家子家里家底雄厚，有在外做生意的叔叔伯伯可以帮衬，他们在官路上自然顺遂。
“可陛下上位以后有意遏制世家，朝廷上除了已经在位的官员，其他官员几乎都是从外地调任到御史台，从御史升到部里的。
“他们有能力，有野心，帝都根基薄弱，即便是想贪，也没有那么多门路。
“户部自古以来都是肥水衙门，掌管整个东陵经济命脉。我祖父当过户部尚书深知其中利害。
“陛下也清楚户部这位置，所以户部的现任官员，几乎全都是从帝都外调任而来。他们到底是外来官，在许都立足也不过就是几年光景，家里不可能如同世家一般雄厚。
“你只看户部哪个官员家儿子女儿出去排场，就知道他们家大人是什么情况了。”
北寰言没应酬过，似有犹疑：“会不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原由？这样查太不保险了……”
郭学林拿手中折扇遥遥点了下北寰言：“郡主的藏息阁每年都有搜集在朝官员的家中大小消息，方才郡主在藏息阁下车不就是去查这个去了？”
应该是。
北寰言点头。
“正巧，我新中恩科。有很多世家子送来拜帖找我去家中玩乐，”郭学林挑眉，“阿言若是无事，可随我一同赴宴，探查一二。”
郭学林所为的玩乐昨晚北寰言已经见识过了。
凌芷知道了又要跟他哭闹，他不想这么麻烦。
北寰言摇头：“我离开大理寺四月，寺里事多人少，陛下不得已才调任刑部陆休来大理寺任少卿。现在我既然回来，就应该回去尽大理寺少卿之责。”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郭学林道，“我记得有几家养的妓子，能歌善舞，很是有趣。”
北寰言颔首：“毕竟是邀请你的宴席，你才是主角。你去罢，我今日回去收拾一下，明日就去寺里了。”
郭学林只当北寰言不喜欢这种场合，便也不再多言。
把郭学林送回郭府，看着时间不早，北寰言便径直回了府。
*
宫里摆晚膳，许景挚见工部的人，听他们汇报招灵台修筑的进度才往承恩殿去用膳。
景雀才回来，沐浴干净，换上衣服就听见外面内官层层叠叠跪下请安。
他连忙整理仪容，从净房出去，迎许景挚。
四个月没见许景挚，他倒是比他走之前清瘦了许多。想来他没在身边，许景挚一定也没好好用饭。
承恩殿里的內侍呈菜进来，景雀颔首过去，静静地把饭菜摆好。
许景挚换了常服，靠坐在软塌上，眯着眼睛，盯着景雀在饭桌前忙来忙去。
入夏，郭学林就随身带了一把墨绿色的小折扇。
他轻轻地一展一合把玩，若有所思道：“西境军跟户部的事，对方是想让蔚世子有来无回。若是对方在全城瘟疫案后耳目尽断，那他们就不知道你现在手上的筹码……你想在蔚世子来许都的时候跟那人一决高下？”
北寰言不言，眼眸低沉。
北寰舞在一边冷然道：“一决高下不太可能，对方安排的后手太多了。蔚巡生只是对方手上一颗棋子，可用可不用。对方最大的筹码不在西境。”
北寰舞难得跟郭学林搭话。
郭学林用折扇顶着下巴，略微思忖。
马车正好经过已经开始动工修建、矗立在许都四方的招灵台。
郭学林目光落在招灵台喃喃道：“郡主是觉得，对方最大筹码在这招灵台上？”
毕竟全城瘟疫案之后，北寰言棋失一招，丢了那批运往西域境外的硝石之后，纵尚上位拿出方案就是这招灵台。
对方利用南泽郡主南雪谋反一案，杀了那么多人，最后也是为了这招灵台。
北寰舞侧身把身后的车窗帘撩开一角，媚眼细细看去，眼眸里全是阴寒：“南境南泽郡主南雪、西境勤王府蔚巡生皆涉兵权。而我此次在西域黑市里发现了许多北境乌族商人活动的踪迹。南境、西境、北境皆有异动，东陵边境线岌岌可危……”
“西域黑市里有很多乌族商人的活动踪迹？！”郭学林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事，“乌族狼子野心，自东陵立国以后与乌族摩擦不断，他们无时不刻不想侵吞东陵。若郡主说的是真的，这次三境异动，那很有可能东陵要起战事了……这事阿言回禀陛下了吗？”
北寰言摇头：“这都只是我们依照眼前调查的推测，没有确凿证据，呈上去或许会弄巧成拙。毕竟边境线每年都有大大小小摩擦，这么些年也都守了下来，朝廷已经见怪不怪。我这般刻意去说，反倒容易中了对方的圈套。”
北寰舞也是这么想的：“或许对方就等着我们走这一步。”
郭学林知道北寰双子忌惮什么。
上次北寰双子故意放硝石往西去这件事就引得陛下疑心。
虽说陛下看重安王府，可陛下本就是夺嫡出身，心思诡诈至极，谁都不能保证陛下放北寰言西行不是试探。
郭睿明就是担心这个，才禁了郭学林的足，不让郭学林继续掺和这次浑水。
西境兵权一直没有收拢，陛下怕西境勤王府坐大有异心。
对方就是察觉了陛下的心思，这才怂恿陛下把前西宁将军住过的宅院赐给勤王府。
锦妃是对方漏在外面的一颗明面上的棋子，不足为惧。
北寰言现在想要查的是围绕西境勤王府设的局到底为何。
东陵边境线与许都正在修建的招灵台，怎么看都是两个不沾边的东西。
无论是地域还是作用。
对方到底在想什么，对方到底要干什么，即便是他们查了这么多还是没有头绪。
眼下北寰言小心行事，查到了西境军账簿与户部对不上，这便是对方在西境留下的一步棋。
这步棋子北寰言握在手里，隐而不发，其实是在等一个时机。
一个能让对方露出破绽，一击必中的机会。
三个人再无人说话，都若有所思靠在车壁上想着同一件事——西境勤王府的事他们查到一手埋伏，后面的对局便是你来我往、见招拆招的临场应变。他们到底要如何反制对手，才让对手漏出狐狸尾巴？
反击很快就要开始了。
*
很快马车行驶到城门下禁军值房营。
这是禁军大营办事处。
北寰言拿着陈松给他的牌子，进入进军大营查看这五年之内往西境押运的军饷物资。
只是一天的功夫，北寰言就已经查清楚这件事的缘由。
他向禁军大营值守的将士们辞别，上了马车往临府走。
北寰双子与郭学林坐在马车上，商量对策。
“是户部里面出了问题。”北寰言先开口。
“先查出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郭学林道，“这么多军饷丢了肯定要有个理由。无论是人还是事，都应该有个起点。”
北寰舞侧目看见马车已经行进到朱雀大街，便道：“我去阁里了。哥哥先回罢。”
说罢她便下了马车，进了藏息阁。
北寰言看着北寰舞就知道她心里有数，知道从哪里开始查。
而他……有些难为……
若是明目张胆地查，恐怕会闹得人尽皆知。
现在对方明棋有一颗棋子是锦妃，那么锦妃身边一定有人给她出谋划策。
这就意味着宫里还有眼线，他不能就这样去户部查账。
郭学林知道北寰言忌惮什么。
他们现在虽然知道户部出了问题，但是户部哪个位置出了问题，谁出了问题他们一概不知。
想要不动声色地在这里埋一手棋等着对方来攻，就必须隐秘查这件事。
怎么才能不动声色地去查这件事呢？
北寰言眉宇微蹙，没有头绪。
倒是郭学林想了一会儿道：“其实也不难查，从那些世家子平日里在外的应酬花销就能知道大概。”
“世家子……”北寰言不善应酬，不明白郭学林说的是什么。
郭学林道：“世家子在外应酬，也有攀比的。可家中长辈官职在那管着，即便是有人上供，东西也不能超出官位。
“比如说，你现在官居四品，俸禄所有加一起折合成银子，一年也就是三百两银子。
“如果没有陛下额外赏赐，安王殿下手上的皇产，还有你母亲手上资产，你一年就俸禄这点银子可以花销。
“临太傅清廉，除了每月朝廷发的俸禄与陛下的赏赐便没有其他收入。
“但在朝官员，哪个没有自己的门生，哪个没有几个想要投靠、交好的官员？
“夏日冰敬、冬日碳敬、逢年过节的礼敬都是收钱的好路子。可即便送钱的路数再多，朝廷也有明文规定，不可超过千两银子。
“有些世家子家里家底雄厚，有在外做生意的叔叔伯伯可以帮衬，他们在官路上自然顺遂。
“可陛下上位以后有意遏制世家，朝廷上除了已经在位的官员，其他官员几乎都是从外地调任到御史台，从御史升到部里的。
“他们有能力，有野心，帝都根基薄弱，即便是想贪，也没有那么多门路。
“户部自古以来都是肥水衙门，掌管整个东陵经济命脉。我祖父当过户部尚书深知其中利害。
“陛下也清楚户部这位置，所以户部的现任官员，几乎全都是从帝都外调任而来。他们到底是外来官，在许都立足也不过就是几年光景，家里不可能如同世家一般雄厚。
“你只看户部哪个官员家儿子女儿出去排场，就知道他们家大人是什么情况了。”
北寰言没应酬过，似有犹疑：“会不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原由？这样查太不保险了……”
郭学林拿手中折扇遥遥点了下北寰言：“郡主的藏息阁每年都有搜集在朝官员的家中大小消息，方才郡主在藏息阁下车不就是去查这个去了？”
应该是。
北寰言点头。
“正巧，我新中恩科。有很多世家子送来拜帖找我去家中玩乐，”郭学林挑眉，“阿言若是无事，可随我一同赴宴，探查一二。”
郭学林所为的玩乐昨晚北寰言已经见识过了。
凌芷知道了又要跟他哭闹，他不想这么麻烦。
北寰言摇头：“我离开大理寺四月，寺里事多人少，陛下不得已才调任刑部陆休来大理寺任少卿。现在我既然回来，就应该回去尽大理寺少卿之责。”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郭学林道，“我记得有几家养的妓子，能歌善舞，很是有趣。”
北寰言颔首：“毕竟是邀请你的宴席，你才是主角。你去罢，我今日回去收拾一下，明日就去寺里了。”
郭学林只当北寰言不喜欢这种场合，便也不再多言。
把郭学林送回郭府，看着时间不早，北寰言便径直回了府。
*
宫里摆晚膳，许景挚见工部的人，听他们汇报招灵台修筑的进度才往承恩殿去用膳。
景雀才回来，沐浴干净，换上衣服就听见外面内官层层叠叠跪下请安。
他连忙整理仪容，从净房出去，迎许景挚。
四个月没见许景挚，他倒是比他走之前清瘦了许多。想来他没在身边，许景挚一定也没好好用饭。
承恩殿里的內侍呈菜进来，景雀颔首过去，静静地把饭菜摆好。
许景挚换了常服，靠坐在软塌上，眯着眼睛，盯着景雀在饭桌前忙来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