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学林道:“肯定有一方在说谎。就目前形势来看,安王府处于劣势,不会有人刻意撒谎就是为了让自己处于如此被动的局面。所以我想这事应该是有人从中作梗,设计了安王府一众。”

    “嗯。”郭睿明也表示赞同。

    “我其实有一点不太明白。”郭学林负手踱了几步,“安王府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点送西境军三千匹马。不管这马,是种马还是战马,都会落人口实。我觉得安王殿下不会做这么蠢的事。”

    确实。

    郭睿明也不觉得许安归会做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

    “祖父,你了解阿言的父母吗?”郭学林转头看向郭睿明。

    郭睿明沉思片刻回道:“他母亲聪明绝顶,他父亲不仅聪明,还很擅长兵法,武功奇高。”

    “聪明的人做事,一定有他的道理。”郭学林沉吟,不再说话。

    现在破局关键是要参透安王府为何无缘无故送西境三千匹马,还要参透对方故意烧了招灵台材料目的为何。

    如果这件事是双方博弈的杀招。

    总该有一条线索,把这些事情穿在一起。

    郭学林还没找到那个能把这些线索串在一起的“绳索。”

    *

    藏息阁也收到了消息,知道北寰双子现在皆被圈禁。

    寒期起坐在水榭里,趴在围栏上,给池子的鱼丢鱼食。

    藏息阁另一个管事方平急急找过来,看见寒期起还在给鱼喂吃的,不由得心生怒意。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坐得住?!”方平一把拉过寒期起,把他手上的鱼食全部打到池塘里。

    “哎哎哎哎!你怎么能把我鱼食全都丢到池塘里!鱼会撑死的!”寒期起伸手捞了一把,只捞起半盒。

    “两个小主子一个被圈禁在府里一个在宫里,凌信也在宫里出不来,时公子被压去了崂山。宫里的消息我们一点都打听不到,今日早朝御史台参了安王府一本,说殿下给西境节度使送去了三千战马!”方平越说越急,“你怎么还不想法子帮小主子们脱困!”

    寒期起看着方平一脸焦灼,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啊。”

    方平一脸不悦。

    “还是太年轻!”寒期起指了指方平,拉他过来一起坐,“这事有你说的那么紧急吗?”

    “怎么没有!”方平说着便又要站起来,“陛下何曾如此对过两个小主子!”

    寒期起眯着眼,他从来没见方平如此慌神,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方平不理他,起身要走。

    寒期起放下食盒跟着方平一起起来,跟在他身后嬉笑道:“你也不想想,那三千匹马是谁的手笔?”

    方平白了他一眼:“北境马场,自然是殿下首肯的。”

    寒期起道:“殿下不参朝政许久,这事肯定不是殿下的主意。”

    “不是殿下主意,也是王妃的主意……”

    方平倏然停住脚步,寒期起差点撞上方平。

    寒期起避开方平,绕到前方,笑眯眯地望着方平:“想明白了吗?”

    方平虽然没想明白王妃的用意,但是他跟着北寰洛这么多年,知道她的处事风格。

    寒期起指了指池塘里挣着鱼食的那些鱼儿:“那是‘鱼饵’啊。不撒这么大一把鱼饵,鱼儿怎么欢腾?”

    放长线钓大鱼。

    这三千匹马,就是北寰洛钓鱼的饵。

    寒期起拍了拍方平的肩膀:“季公子的本事你还不清楚?算无遗策。这事她省得的。”

    *

    寒期起明白的事,郭学林想了许久才想明白。

    眼下这三千匹马根本不是他应该思考的重点,其实他有一个很明确的目标,那便是一直平步青云升到工部左侍郎的纵尚。

    这人是摆在明面上的同伙。

    他背后一定还有其他的人。

    北寰双子被禁足的这几个月,郭学林一直在明里暗里观察纵尚。

    他每日都按部就班的到部里点卯。

    工部的邸报与批文在翰林院都有存档。

    郭学林在翰林院都快把最近工部的邸报与批文翻烂了,也没找到纵尚一点点不守规矩的动作。

    好似所有的事情都在北寰双子被羁押之后停顿了。

    一直到年底,朝堂上都再也没有起任何风波。

    北境节度使陈平安排好城防,终于赶在年关之前回到了许都述职。

    乌族三王子漠勒一直住在宫里,也没回北境。

    许都静得可怕。

    一切都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所有人都在等着什么一般。

    *

    凌芷自上次跟北寰言吵了一架之后,就再也没去找过北寰言。

    真是奇怪。

    临府才多大一点,即便是她不主动找北寰言,也不可能几个月都碰不上面。

    凌芷想着那日自己推了一把,把北寰言推倒在地,一直心存愧疚。

    可她心里有怨念,总觉得哥哥回不来,跟言哥哥有关。

    而言哥哥骗她——他没有保护好他身边所有的人。

    哥哥、舞姐姐、时哥哥、郭哥哥都不见了。

    药田里的曼陀罗已经长成,预示着她培育的曼陀罗在东陵这片土地扎根,许多平民百姓用不起的方子,终于可以普及下去。

    这原本是一件高兴的事,可凌芷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她看着满园的草药,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如果哥哥在,他一定会一边不屑地说这有什么难,还会一边揉着她的头跟她说辛苦了。

    哥哥就是这样一个人。

    明明喜欢她喜欢得要死,偏要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每次都惹她生气,惹她哭,可看她被欺负了,还是会义无反顾站住来帮她。

    如果舞姐姐在,她一定会说,小芷真厉害。

    如果言哥哥在……

    言哥哥在的。

    凌芷往蔚兮堂方向看去,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肯先跟北寰言服软,先去找北寰言。

    这么久了,北寰言也没来找过她。

    若是以前,言哥哥看她哭着跑开,早就过来哄她了。可那日她在蕊仙殿里哭了一宿,都没等到言哥哥来哄她。

    他没来,是不是说明他其实早就厌倦了她这种无理取闹的哭闹呢?

    凌芷又不争气地掉了几滴眼泪。

    她连忙用衣袖把眼泪擦干。

    哥哥不在了,她要坚强起来。

    凌芷吸了吸鼻子,看了一眼满药园的曼陀罗,想了一会儿,才开始动手把这些草药摘下来。

    卫昭换班回后院休息,看见凌芷小小的一个人在地里忙活,过去问:“需要帮忙吗?”

    凌芷摇着小脑袋,不说话。

    卫昭知道凌芷在跟公子置气。

    她这几个月都没往蔚兮堂去。

    北寰言这几个月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看书、练字,没出房门半步。他除了去陪太傅下棋还能说到两句话,他自己独处的时候,都是无限的沉默。

    卫昭没看过两小孩置气,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合。他问流云流风,那两人也是迷茫地摇头。

    这小丫头,怎么会有这么长的气性。

    卫昭叹了一口气,回自己屋子去了。

    次日,凌芷起了个大早,她把昨日摘好的药用草绳系好,背在背上就往后院马厩去。

    她找到马夫,说自己要进宫去。

    马夫很是为难道:“芷姑娘,不是我不送你,而是陛下有旨,临府外面全都是侍卫。我们出不去啊。”

    凌芷眨了眨眼睛,认真道:“陛下禁了言哥哥的足,又没有禁我的。为什么我不能出门?”

    马夫也是一愣,发觉凌芷说的有道理。

    凌芷说着便拉开后院们,找到院子侍卫,仰着头问:“侍卫哥哥,我能出府吗?”

    来守临府的侍卫都是禁军抽调来的。他们知道这个小姑娘是凌信的妹妹凌芷。

    陛下有旨不让北寰言出门,可没说这个小姑娘不能出门。

    凌芷把背上背着的草药拿下来,给这些守卫看:“我把曼陀罗培育出来了。我要把这些草药送进御医院。”

    侍卫们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凌芷又从怀里拿出一本手写的册子:“这是我的栽培日记,我要也要送进御医院给医正。我师父说,种出来一定要日记交给御医院,让他们帮我在全国推广开。师父说这是造福百姓的事。”

    侍卫们摸着头,一脸作难的样子。

    凌芷最后从怀里摸出许景挚亲赐的金玉牌:“我有陛下给我的牌子,也不行吗?”

    一个侍卫问:“这件事很紧急吗?”

    凌芷连连点头:“很紧急。这药必须春末夏初播种,长半年才能长成。再有几天就年关了,过了年关,就开春了。我如果不把这册子送到御医院,就没办法赶在春末前推广下去。这是一味很重要的草药,若是推广下去,每年可以救很多很多人!”

    那侍卫想了想道:“我帮你送进宫,行吗?”

    凌芷抱着自己的手记连连摇头:“不行。手记就这一本,我要亲自送去。”

    这小丫头眼神清澈,不像是有预谋的样子。

    侍卫也只好妥协说他派人护送凌芷入宫。

    卫昭轮值的时候跟北寰言说凌芷出门了。

    北寰言按下笔,怒道:“谁让她走的?!”

    卫昭道:“凌姑娘背着草药,拿着培育手记,让后院的侍卫送她入宫……”

    北寰言推开椅子,跑得飞快到后院。

    凌芷的马车刚好出门。

    “凌芷!”

    北寰言远远地喊了一声。

    凌芷坐在马车里听见了北寰言喊她,可她握紧了小手,没有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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