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看着也没意思，很快，在小孩子慕容垂的提议下，六人一道围在岸边跪坐，陪他玩游戏。
慕容翰从怀里掏出两个骰子：“这样，两两一组互相扔，点数大的人可以要求点数小的人任意做一件事。点数小的人有权拒绝，但要自罚五杯，顺便认对方做大哥。”言毕，他再看面容阴沉的慕容俊一眼，贴心补充道：“当然，不可以随便砍人。”
慕容俊：“……”
第一组是慕容翰和段池。慕容翰扔了个四，段池扔了个五。段池毫不客气，章口就来：“你真他妈禽兽，居然还有命活着回来。来，给大伙讲讲你当年是怎么在燕王征叛军时临阵脱逃的，又是怎么对待段部的救命恩人的！”
兰非晚一听，登时竖起耳朵。合着段池讨厌慕容翰，不仅仅是因为慕容俊，而是有前车之鉴，深知他不是好人，所以在做选择时才会无条件偏向自己的侄子。
众人对慕容翰过去的经历几乎一无所知，只知道燕王忽然心血来潮想把他接回国共谋大事。慕容翰被段池那么一骂，毫不见弱势，也坦诚答道：“当年燕王初继位，罪臣昭、仁叛乱，我奉命领军追击，追过辽河不小心败了一场，昭料定我回去必死，故让我在他和燕王之间做选择。”
“然后呢？”慕容垂正是最爱听故事的年纪，两眼放光。
“然后？然后聪明如我，自然两个都没选，连夜逃奔段部。”他道，“过了阵子，昭、仁被燕王大军击溃，赐死。接着燕王又来征伐段部。段部的人不敌，我就和他们一路逃命，最后逃到一处破庙，再无路可走，大燕军队就等在外面。”
“然后你就杀了一路上护你信任你在所有人面前力保你的段兰，借他人头好让燕王消气。”段池愤愤咬牙补充。
慕容俊冷笑：“废物。你居然还有脸回来。”
慕容翰毫不在意，呵呵一笑：“各位听说的版本想来都是这样，不过我不介意再还原一点事情的真相。”
“？”
原来，慕容皝那会刚刚继位，还不是如今在国内耀武扬威的燕王。外需赫赫战功树立威信，内有叛乱急需平定。危急存亡之秋，分身乏术，只能将破局希望寄托在慕容翰身上。
他首先瞄准的就是北方段部。当时，段部实力远在慕容部之上，又源源不断给慕容部的叛军提供支援。打着先坐山观虎斗、再下场收渔翁之利的如意算盘。慕容翰听慕容皝的话，与叛军战败后，以害怕问责的名义投奔段部，又靠着慕容皝兄弟的身份，在段部混得风生水起。
但富贵闲人与带军掌生杀间还有不小的差距。要得到对方完全的信任不容易。于是段部首领想了个损招，每回抓来曾经跟过他的慕容鲜卑旧部，就让他亲自行刑。行的还多半是凌迟腰斩等极刑。
按理说，有胆子深入敌后卧底的人，都不会太孬种，男人最基本的血性要有。但慕容翰表现得极为窝囊，不是抱头鼠窜就是哭哭啼啼，让他们死后千万别来找自己，自己也是迫不得已。那么一来二去，他在东北老家的脸也算丢个精光，消息传回燕国，人人鄙视。段部首领也就对他放下心来。
接着便到了慕容翰“投桃报李”。同慕容部开战，阵前馊主意频出，把段部害得是一年不如一年，直至其覆亡。
“所以，某些人心气比头顶高，将来遇上我这等人，可是要吃亏的。”慕容翰打个响指，笑嘻嘻道。
慕容垂惊异：“你在说我二哥吗？”
“……”慕容俊没发话，随手拿起一个空茶杯，往他五弟脑袋上扔，幸亏被慕容恪眼疾手快接住，否则免不了脑袋开花。
段池嗤笑：“接着吹，中行说大人。”
慕容翰假装听不懂他的冷嘲热讽，回道：“客气，称我博望侯就好。”
“……”
兰非晚听得目瞪口呆。她认识他不过几年时间，只知道他是个相当专业的乞丐，顺便跟宇文部有“夺母之恨”。未曾想他那些年带自己一街一城地要饭，居然是为了方便记下各处山川地形、兵力布置。她也顾不上自己一直在血流不止了，倒一杯酒与他碰杯：“算你有点厉害，敬你一个。”
“好厉害好厉害！你比我四哥还要厉害！”慕容垂一本正经转向慕容恪：“四哥，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第二个崇拜的人了。”
“哈哈，我从来不否认事实。”慕容翰把自己那杯酒，连同兰非晚手里的通通喝掉，又把慕容恪特意给她带的红糖水推过去：“快喝吧。这东西的味道真恶心。不能只有我一个人恶心。”
“……”
慕容俊眼中跟着闪过一抹赞叹，随即迅速暗淡，再冷笑一声：“一面之词罢了。”
“信不信随你。”慕容翰也不稀罕他的好评：“各位，我的话讲完了。下面是世子殿下和五殿下。”
“二哥！”一见轮到自己，慕容垂兴奋得上蹿下跳。慕容俊垂着眼睛：“再跳，一会我让你从楼上跳下去。”
“……”然后世子殿下喜甩了一个三，慕容垂甩了一个六。
慕容垂眨着他看上去不大聪明的大眼睛：“哇，那我是不是可以让二哥做任何我想叫他做的事？”
慕容俊道：“你在做梦。”
“二哥你能不能背着我在这里绕几圈？”慕容垂乐滋滋的：“我长那么大，二哥都没有背过我。”
“你脑子坏了就滚回宫去。我不是你的仆从，也永远不会是。”
“背一下而已嘛……”
“玄恭。”慕容俊抬眼看他，又冷冰冰剜了兰非晚一眼：“你来。”
“二哥！！”慕容垂委屈得快哭了，“你为什么总是不喜欢我呀。非但不喜欢我，还不喜欢我娘，你平时都是直接叫她名字的！”
慕容俊毫不遮掩：“你错了。”
“嗯？”
“我不仅讨厌你们俩，还讨厌一切姓兰的人。”
兰非晚：“……”
“道明，好了好了，四哥背你成吗？”慕容恪唯恐再闹下去惹慕容俊不悦，又不想大过节的眼睁睁看慕容垂被欺负哭。
兰非晚忽然想起来他背上还有伤。不好好静养就算了，再背一个人，到时候伤口裂开，不是白受罪？一只手偷偷伸下桌案，扯了下他的袖子。
慕容恪没想到她会突然动作，吓得连手中杯盏都打翻了。
“你四哥身上有伤，敢上去你死定了。”
“那二哥你又不背……”
“……”慕容俊两道浓眉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黑着脸，沉默了好久好久，连楼下舞狮的队伍都快散了，方咬着牙，扭捏道：
“……我数到三，给我滚上来。”
“嘿嘿！”
慕容垂一笑，没脸没皮跳了上去。慕容俊脸色黑的能一口气连砍十个人。他并没有按要求迈开脚步在室内绕圈，只阴沉地在原地僵了僵，道：“差不多行了。”
兰非晚在一边快憋出内伤了，段池忙打圆场：“好了，道明，快点下来，别累着你二哥！”
“……”
最后是兰非晚和慕容恪。兰非晚不小心丢出一个二，自嘲道：“我运气一贯不好，今天也是如此。”
慕容恪说未必，接着甩到一个一。
他温柔地笑了笑：“无妨，有我给你垫底。”
这句话不知又哪里触到慕容俊逆鳞了，他再重复一遍：“差不多行了。”
“我饿了。”慕容垂的脑袋蹭进慕容恪怀里：“四哥给我做饭吃。”
慕容恪心虚扶额：“四哥不会下厨。”
段池站起来：“我去让人给道明弄点吃的。”
“饿死他。”慕容俊恶狠狠道。
“我最讨厌二哥了！”
“你再讲一句，我就把你从楼上丢下去。”说着，他居然对慕容垂伸手：“反正兰阙又怀了，你老子才不会在意你。”
“你……”
“哎呀，没事的。”段池笑嘻嘻拉住慕容俊，对慕容垂道：“道明别着急，你二哥跟你开玩笑呢。舅舅去给你找吃的！”
在他走后，兰非晚冲慕容恪笑了下：“我是不是可以让你任意做一件事？”
慕容恪“嗯”了一声，突然低下头去。
她抽出袖中一根发带，在他眼前晃了晃：
“帮我编个头发。”
慕容翰从怀里掏出两个骰子：“这样，两两一组互相扔，点数大的人可以要求点数小的人任意做一件事。点数小的人有权拒绝，但要自罚五杯，顺便认对方做大哥。”言毕，他再看面容阴沉的慕容俊一眼，贴心补充道：“当然，不可以随便砍人。”
慕容俊：“……”
第一组是慕容翰和段池。慕容翰扔了个四，段池扔了个五。段池毫不客气，章口就来：“你真他妈禽兽，居然还有命活着回来。来，给大伙讲讲你当年是怎么在燕王征叛军时临阵脱逃的，又是怎么对待段部的救命恩人的！”
兰非晚一听，登时竖起耳朵。合着段池讨厌慕容翰，不仅仅是因为慕容俊，而是有前车之鉴，深知他不是好人，所以在做选择时才会无条件偏向自己的侄子。
众人对慕容翰过去的经历几乎一无所知，只知道燕王忽然心血来潮想把他接回国共谋大事。慕容翰被段池那么一骂，毫不见弱势，也坦诚答道：“当年燕王初继位，罪臣昭、仁叛乱，我奉命领军追击，追过辽河不小心败了一场，昭料定我回去必死，故让我在他和燕王之间做选择。”
“然后呢？”慕容垂正是最爱听故事的年纪，两眼放光。
“然后？然后聪明如我，自然两个都没选，连夜逃奔段部。”他道，“过了阵子，昭、仁被燕王大军击溃，赐死。接着燕王又来征伐段部。段部的人不敌，我就和他们一路逃命，最后逃到一处破庙，再无路可走，大燕军队就等在外面。”
“然后你就杀了一路上护你信任你在所有人面前力保你的段兰，借他人头好让燕王消气。”段池愤愤咬牙补充。
慕容俊冷笑：“废物。你居然还有脸回来。”
慕容翰毫不在意，呵呵一笑：“各位听说的版本想来都是这样，不过我不介意再还原一点事情的真相。”
“？”
原来，慕容皝那会刚刚继位，还不是如今在国内耀武扬威的燕王。外需赫赫战功树立威信，内有叛乱急需平定。危急存亡之秋，分身乏术，只能将破局希望寄托在慕容翰身上。
他首先瞄准的就是北方段部。当时，段部实力远在慕容部之上，又源源不断给慕容部的叛军提供支援。打着先坐山观虎斗、再下场收渔翁之利的如意算盘。慕容翰听慕容皝的话，与叛军战败后，以害怕问责的名义投奔段部，又靠着慕容皝兄弟的身份，在段部混得风生水起。
但富贵闲人与带军掌生杀间还有不小的差距。要得到对方完全的信任不容易。于是段部首领想了个损招，每回抓来曾经跟过他的慕容鲜卑旧部，就让他亲自行刑。行的还多半是凌迟腰斩等极刑。
按理说，有胆子深入敌后卧底的人，都不会太孬种，男人最基本的血性要有。但慕容翰表现得极为窝囊，不是抱头鼠窜就是哭哭啼啼，让他们死后千万别来找自己，自己也是迫不得已。那么一来二去，他在东北老家的脸也算丢个精光，消息传回燕国，人人鄙视。段部首领也就对他放下心来。
接着便到了慕容翰“投桃报李”。同慕容部开战，阵前馊主意频出，把段部害得是一年不如一年，直至其覆亡。
“所以，某些人心气比头顶高，将来遇上我这等人，可是要吃亏的。”慕容翰打个响指，笑嘻嘻道。
慕容垂惊异：“你在说我二哥吗？”
“……”慕容俊没发话，随手拿起一个空茶杯，往他五弟脑袋上扔，幸亏被慕容恪眼疾手快接住，否则免不了脑袋开花。
段池嗤笑：“接着吹，中行说大人。”
慕容翰假装听不懂他的冷嘲热讽，回道：“客气，称我博望侯就好。”
“……”
兰非晚听得目瞪口呆。她认识他不过几年时间，只知道他是个相当专业的乞丐，顺便跟宇文部有“夺母之恨”。未曾想他那些年带自己一街一城地要饭，居然是为了方便记下各处山川地形、兵力布置。她也顾不上自己一直在血流不止了，倒一杯酒与他碰杯：“算你有点厉害，敬你一个。”
“好厉害好厉害！你比我四哥还要厉害！”慕容垂一本正经转向慕容恪：“四哥，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第二个崇拜的人了。”
“哈哈，我从来不否认事实。”慕容翰把自己那杯酒，连同兰非晚手里的通通喝掉，又把慕容恪特意给她带的红糖水推过去：“快喝吧。这东西的味道真恶心。不能只有我一个人恶心。”
“……”
慕容俊眼中跟着闪过一抹赞叹，随即迅速暗淡，再冷笑一声：“一面之词罢了。”
“信不信随你。”慕容翰也不稀罕他的好评：“各位，我的话讲完了。下面是世子殿下和五殿下。”
“二哥！”一见轮到自己，慕容垂兴奋得上蹿下跳。慕容俊垂着眼睛：“再跳，一会我让你从楼上跳下去。”
“……”然后世子殿下喜甩了一个三，慕容垂甩了一个六。
慕容垂眨着他看上去不大聪明的大眼睛：“哇，那我是不是可以让二哥做任何我想叫他做的事？”
慕容俊道：“你在做梦。”
“二哥你能不能背着我在这里绕几圈？”慕容垂乐滋滋的：“我长那么大，二哥都没有背过我。”
“你脑子坏了就滚回宫去。我不是你的仆从，也永远不会是。”
“背一下而已嘛……”
“玄恭。”慕容俊抬眼看他，又冷冰冰剜了兰非晚一眼：“你来。”
“二哥！！”慕容垂委屈得快哭了，“你为什么总是不喜欢我呀。非但不喜欢我，还不喜欢我娘，你平时都是直接叫她名字的！”
慕容俊毫不遮掩：“你错了。”
“嗯？”
“我不仅讨厌你们俩，还讨厌一切姓兰的人。”
兰非晚：“……”
“道明，好了好了，四哥背你成吗？”慕容恪唯恐再闹下去惹慕容俊不悦，又不想大过节的眼睁睁看慕容垂被欺负哭。
兰非晚忽然想起来他背上还有伤。不好好静养就算了，再背一个人，到时候伤口裂开，不是白受罪？一只手偷偷伸下桌案，扯了下他的袖子。
慕容恪没想到她会突然动作，吓得连手中杯盏都打翻了。
“你四哥身上有伤，敢上去你死定了。”
“那二哥你又不背……”
“……”慕容俊两道浓眉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黑着脸，沉默了好久好久，连楼下舞狮的队伍都快散了，方咬着牙，扭捏道：
“……我数到三，给我滚上来。”
“嘿嘿！”
慕容垂一笑，没脸没皮跳了上去。慕容俊脸色黑的能一口气连砍十个人。他并没有按要求迈开脚步在室内绕圈，只阴沉地在原地僵了僵，道：“差不多行了。”
兰非晚在一边快憋出内伤了，段池忙打圆场：“好了，道明，快点下来，别累着你二哥！”
“……”
最后是兰非晚和慕容恪。兰非晚不小心丢出一个二，自嘲道：“我运气一贯不好，今天也是如此。”
慕容恪说未必，接着甩到一个一。
他温柔地笑了笑：“无妨，有我给你垫底。”
这句话不知又哪里触到慕容俊逆鳞了，他再重复一遍：“差不多行了。”
“我饿了。”慕容垂的脑袋蹭进慕容恪怀里：“四哥给我做饭吃。”
慕容恪心虚扶额：“四哥不会下厨。”
段池站起来：“我去让人给道明弄点吃的。”
“饿死他。”慕容俊恶狠狠道。
“我最讨厌二哥了！”
“你再讲一句，我就把你从楼上丢下去。”说着，他居然对慕容垂伸手：“反正兰阙又怀了，你老子才不会在意你。”
“你……”
“哎呀，没事的。”段池笑嘻嘻拉住慕容俊，对慕容垂道：“道明别着急，你二哥跟你开玩笑呢。舅舅去给你找吃的！”
在他走后，兰非晚冲慕容恪笑了下：“我是不是可以让你任意做一件事？”
慕容恪“嗯”了一声，突然低下头去。
她抽出袖中一根发带，在他眼前晃了晃：
“帮我编个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