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恪盯着双目紧闭的段朝暮，面色阴沉。
自她坠楼第一时间，皇甫真就快马加鞭赶来，抢先按上古医术把她的魂魄锁死在体内，余下的再慢慢想办法。
奇怪的是，在他动作时，一直有另一股力量在试图移走段朝暮的魂魄。不过那股力量有些虚弱，暂时还不是他的对手。
控制住魂魄，还有另一件棘手的事情。
就是段朝暮似乎摔死了，眼下并没有呼吸。
慕容恪让皇甫真先回去。接着，任何人也不见，把她抱进密室，擦擦身体换件衣服。
身居高位这些年，很多人窥探他过去，想投其所好，送来很多跟兰非晚外表极相像的女人。
虽然他每回都拒绝，但每回都会去看一眼。他对她没有任何底线，想着，哪怕只有三分像她，他都不介意把她带回府上。
很可惜，没有。
不管那些人外表有多像兰非晚，他只要看一眼，就痛苦地意识到，她们始终不是，始终相差甚远。她不会那么规规矩矩地叫他王爷，脸上也从来不会出现那些谄媚的神情。
他蹲在榻边，目光算不上温柔地注视着已经死透了的红衣狐狸。
她和兰非晚长得八竿子打不着，为什么自己看见她第一眼就觉得是她？
哪怕被她欺负被她挑/逗被她玩弄，他好像扑火的飞蛾，实在受不了几十年如一日蚀骨的相思之苦，对着一个影子饮鸩止渴在所不惜。
假装上钩假装受用假装喜欢。
但他眼下很累，只想在死狐狸身边安静待一会。
他轻轻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半躺在榻上。那只手的触感竟和记忆中一模一样，脑海中不断翻涌他此生挚爱的笑脸，耳畔隐隐还有点段朝暮的狐狸笑。
……
*
慕容恪一连在狐狸身边躺尸三天，罢工三天，随之而来的后果也相当严重。
慕容垂如死了亲爹，跪在太原王府门口嚎啕大哭。慕容恪闻声而来后，他更不得了，如亲爹亲娘一起死了，抱着他四哥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慕容恪虽知定出了大事，也难免心力憔悴，把五弟半拖半抱地拉进府里，关上门，以免家丑外扬。
“四哥，诗伶出事了！”慕容垂一把推开慕容恪给自己倒的茶：“皇后诬陷诗伶用巫蛊之术陷害二哥，害二龙体抱恙！这怎么可能呢？四哥你是亲眼看诗伶长大的呀！诗伶绝对不会是这种人！她好端端的去害二哥干什么？！！根本就是皇后看诗伶不顺眼，蓄意报复！四哥，你赶紧想想办法救救她啊！”
慕容恪被他几嗓子吼得晕头转向。本来这三天就没怎么进过食水，脚下发软，那慕容垂说到激动处还抓着他肩膀奋力摇晃，差点把他体内的千凝雪蛊毒给摇了个均匀。
慕容垂哭够了，又焦急地在室内走来走去：“四哥，你有办法见皇后吗？或者让我去见，我跟她说清楚，她想要什么我都给她，只要别动诗伶！”
这被二哥知道，你们夫妻二人定都没有活路。慕容恪深觉事情棘手，转身咳嗽两下，道：“别急。事关重大，皇上如果决定彻查……咳咳，一定会封了吴王府。你现在还能出来，说明事情还没有太糟。”
慕容垂一愣：“四哥你声音怎么这么虚？”
他说没事，又劝他放宽心，天塌下来四哥会想办法。段朝暮坠楼一事在府上闹得很大，多亏有几个心腹和管家尽力运作，恩威并施把此事压下，没让半个字飘出王府。至于二哥那边……他一连消失三天，二哥虽不会怪罪，却不代表他可以不去主动请罪。不如趁请罪的功夫试探下二哥口风。
慕容恪话音刚落，皇宫里就来了人，说要把慕容垂压回吴王府，任何人不准探视。慕容垂大悲，死死拽住慕容恪下意识伸来的手：“四哥！四哥你一定要救诗伶！她真的是无辜的！！”
区区皇后不可能有权软禁前朝重臣。慕容恪心道不好，铁青着脸问来人：“是皇上的意思？”
“是！卑职也是奉命行事。打搅王爷休息，请王爷恕罪。”
“……”
却说吴王妃段诗伶与皇后可足浑氏早有旧怨。兰非晚死后，慕容皝有意给慕容俊挑了个家世地位全无的低微女子做世子妃。段诗伶因不满慕容垂被慕容俊私下打压欺负，便仗着她那一支段家家大业大，在可足浑氏身上欺辱回去。她们妯娌间关系剑拔弩张，慕容恪早有耳闻，只没想到短短几年就要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况且还和二哥扯上关系……这巫蛊之术向来说不清楚。是生是死，全凭君王一言。眼下二哥亲自下令软禁五弟，段诗伶前途多半不妙。
何止是段诗伶，整个吴王府没准都难逃干系。对秦晋的战事准备正在紧要关头，这时候慕容垂怎么能死？
慕容恪头疼欲裂，给自己灌了一碗参汤，接着立马命人备车，欲进宫试探二哥口风。
*
吴王府外，风声鹤唳。段苏苏躲在街道拐角处，看着一队队盔甲鲜明的士兵进进出出，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他会没事吗？可吴王府都被围了，吴王妃都被打入死牢了，他怎么可能没事？！段苏苏好怕今后见不到他，那日在太原王府匆匆一见就是永别。她不断给自己鼓劲，只是过去看一看，问问情况，不要紧的。正准备迈腿，里头突然传来一阵喧闹，接着，两具鲜血淋漓面目全非的尸体被扔出来。尸体眼睛的部位空空如也，只留下两个触目惊心的血洞，好死不死正对着段苏苏方向。
“啊——！”
她低低叫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皇宫里来的禁军都是何等人物，一眼看出她形迹可疑。其中两个腰间佩刀还在往下滴血的禁军向她走来，凶神恶煞：“别动！干什么的！”
“我……我……”段苏苏吓得连话也说不出来，满脑子那两具被挖眼的尸体。狼狈地坐在地上，连连后退。
如此，禁军们更不会放过她。其中一人直接上手，欲把她拿下。
“等一等！”
关键时刻，慕容绍带着随从拍马赶到。人高马大往段苏苏身前一挡，笑嘻嘻道：“禁军大哥，刚刚夫人跟我闹脾气，走散了，我这就把她带回去。”
禁军一看几人打扮很像从太原王府的人，微微一愣，问：“那你是……”
慕容绍自信一笑，响亮报出他老子大名。
“原来是二公子啊！”禁军立即换了副口吻，脸上堆起笑意：“二公子太客气啦！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对二公子二夫人多有得罪，还请恕罪恕罪。”
慕容绍笑嘻嘻说没事。把段苏苏从地上拉起来，又装出一副亲密的样子拉着苏苏的手，跟那几个禁军连连告别。
段苏苏大概真的吓坏了，竟把一贯讨厌的慕容绍抓得很紧很紧。哪怕走出去好一段路了，她还是怯生生贴着他，呼吸急促，眼泛泪花。
慕容绍觉得她还是这样比较顺眼。
“现在邺城要大变天了，你不要到处乱跑。被打成吴王党羽，我爹都要跟着你一块倒霉！”他闷闷想，多亏自己来的及时，不然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他不说还好，一说段苏苏便炸毛了。一边用力捏着慕容绍的手，一边怒道：“你还有脸说你爹？太原王害我姑姑伤心欲绝因他跳楼，我没把他从楼上推下去就不错了！我还要为他考虑？？”
“死狐狸不是没什么事吗？”慕容绍听见的版本是受了点轻伤，养养就好了，故非常不愿意段苏苏怪自己爹，“你姑姑是什么好人？自打她进了王府，鸡飞狗跳就没消停过一天！我还说是她勾引我爹把我爹魂勾走了呢！”
“你爹心里没鬼，凭什么不让我见姑姑？”
“那爹也没让我见啊！他不是挺一视同仁的？”
“慕容绍你脑子被狗啃了吧！”
“……”
段苏苏与他吵着吵着，不知怎么就哭了起来，“我姑姑本就时日无多，再受刺激……现在皇上还抓人……我，我……”
“皇上抓吴王府的人跟你姑姑有什么关系？”慕容绍歪头奇怪。
“……蠢狗！”
“嚯，你别仗着自己是女人我就不敢收拾你。我警告你，你把我惹火了我连你和死狐狸一起丢出去做做规矩！”慕容绍很没威慑力地丢下那么一句威胁。生气归生气，却没甩开段苏苏的手。两人就这么手拉手脸红脖子粗吵了一路，倒也是奇事。
……
与此同时，远在太原王府湖心亭密室里，本该死透了的段朝暮段狐狸本尊，猛打一个喷嚏，从榻上弹起来，与正趴坐在榻边托腮看她的鬼魂慕容翰瞧个对眼。
段朝暮：“……”
自她坠楼第一时间，皇甫真就快马加鞭赶来，抢先按上古医术把她的魂魄锁死在体内，余下的再慢慢想办法。
奇怪的是，在他动作时，一直有另一股力量在试图移走段朝暮的魂魄。不过那股力量有些虚弱，暂时还不是他的对手。
控制住魂魄，还有另一件棘手的事情。
就是段朝暮似乎摔死了，眼下并没有呼吸。
慕容恪让皇甫真先回去。接着，任何人也不见，把她抱进密室，擦擦身体换件衣服。
身居高位这些年，很多人窥探他过去，想投其所好，送来很多跟兰非晚外表极相像的女人。
虽然他每回都拒绝，但每回都会去看一眼。他对她没有任何底线，想着，哪怕只有三分像她，他都不介意把她带回府上。
很可惜，没有。
不管那些人外表有多像兰非晚，他只要看一眼，就痛苦地意识到，她们始终不是，始终相差甚远。她不会那么规规矩矩地叫他王爷，脸上也从来不会出现那些谄媚的神情。
他蹲在榻边，目光算不上温柔地注视着已经死透了的红衣狐狸。
她和兰非晚长得八竿子打不着，为什么自己看见她第一眼就觉得是她？
哪怕被她欺负被她挑/逗被她玩弄，他好像扑火的飞蛾，实在受不了几十年如一日蚀骨的相思之苦，对着一个影子饮鸩止渴在所不惜。
假装上钩假装受用假装喜欢。
但他眼下很累，只想在死狐狸身边安静待一会。
他轻轻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半躺在榻上。那只手的触感竟和记忆中一模一样，脑海中不断翻涌他此生挚爱的笑脸，耳畔隐隐还有点段朝暮的狐狸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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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恪一连在狐狸身边躺尸三天，罢工三天，随之而来的后果也相当严重。
慕容垂如死了亲爹，跪在太原王府门口嚎啕大哭。慕容恪闻声而来后，他更不得了，如亲爹亲娘一起死了，抱着他四哥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慕容恪虽知定出了大事，也难免心力憔悴，把五弟半拖半抱地拉进府里，关上门，以免家丑外扬。
“四哥，诗伶出事了！”慕容垂一把推开慕容恪给自己倒的茶：“皇后诬陷诗伶用巫蛊之术陷害二哥，害二龙体抱恙！这怎么可能呢？四哥你是亲眼看诗伶长大的呀！诗伶绝对不会是这种人！她好端端的去害二哥干什么？！！根本就是皇后看诗伶不顺眼，蓄意报复！四哥，你赶紧想想办法救救她啊！”
慕容恪被他几嗓子吼得晕头转向。本来这三天就没怎么进过食水，脚下发软，那慕容垂说到激动处还抓着他肩膀奋力摇晃，差点把他体内的千凝雪蛊毒给摇了个均匀。
慕容垂哭够了，又焦急地在室内走来走去：“四哥，你有办法见皇后吗？或者让我去见，我跟她说清楚，她想要什么我都给她，只要别动诗伶！”
这被二哥知道，你们夫妻二人定都没有活路。慕容恪深觉事情棘手，转身咳嗽两下，道：“别急。事关重大，皇上如果决定彻查……咳咳，一定会封了吴王府。你现在还能出来，说明事情还没有太糟。”
慕容垂一愣：“四哥你声音怎么这么虚？”
他说没事，又劝他放宽心，天塌下来四哥会想办法。段朝暮坠楼一事在府上闹得很大，多亏有几个心腹和管家尽力运作，恩威并施把此事压下，没让半个字飘出王府。至于二哥那边……他一连消失三天，二哥虽不会怪罪，却不代表他可以不去主动请罪。不如趁请罪的功夫试探下二哥口风。
慕容恪话音刚落，皇宫里就来了人，说要把慕容垂压回吴王府，任何人不准探视。慕容垂大悲，死死拽住慕容恪下意识伸来的手：“四哥！四哥你一定要救诗伶！她真的是无辜的！！”
区区皇后不可能有权软禁前朝重臣。慕容恪心道不好，铁青着脸问来人：“是皇上的意思？”
“是！卑职也是奉命行事。打搅王爷休息，请王爷恕罪。”
“……”
却说吴王妃段诗伶与皇后可足浑氏早有旧怨。兰非晚死后，慕容皝有意给慕容俊挑了个家世地位全无的低微女子做世子妃。段诗伶因不满慕容垂被慕容俊私下打压欺负，便仗着她那一支段家家大业大，在可足浑氏身上欺辱回去。她们妯娌间关系剑拔弩张，慕容恪早有耳闻，只没想到短短几年就要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况且还和二哥扯上关系……这巫蛊之术向来说不清楚。是生是死，全凭君王一言。眼下二哥亲自下令软禁五弟，段诗伶前途多半不妙。
何止是段诗伶，整个吴王府没准都难逃干系。对秦晋的战事准备正在紧要关头，这时候慕容垂怎么能死？
慕容恪头疼欲裂，给自己灌了一碗参汤，接着立马命人备车，欲进宫试探二哥口风。
*
吴王府外，风声鹤唳。段苏苏躲在街道拐角处，看着一队队盔甲鲜明的士兵进进出出，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他会没事吗？可吴王府都被围了，吴王妃都被打入死牢了，他怎么可能没事？！段苏苏好怕今后见不到他，那日在太原王府匆匆一见就是永别。她不断给自己鼓劲，只是过去看一看，问问情况，不要紧的。正准备迈腿，里头突然传来一阵喧闹，接着，两具鲜血淋漓面目全非的尸体被扔出来。尸体眼睛的部位空空如也，只留下两个触目惊心的血洞，好死不死正对着段苏苏方向。
“啊——！”
她低低叫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皇宫里来的禁军都是何等人物，一眼看出她形迹可疑。其中两个腰间佩刀还在往下滴血的禁军向她走来，凶神恶煞：“别动！干什么的！”
“我……我……”段苏苏吓得连话也说不出来，满脑子那两具被挖眼的尸体。狼狈地坐在地上，连连后退。
如此，禁军们更不会放过她。其中一人直接上手，欲把她拿下。
“等一等！”
关键时刻，慕容绍带着随从拍马赶到。人高马大往段苏苏身前一挡，笑嘻嘻道：“禁军大哥，刚刚夫人跟我闹脾气，走散了，我这就把她带回去。”
禁军一看几人打扮很像从太原王府的人，微微一愣，问：“那你是……”
慕容绍自信一笑，响亮报出他老子大名。
“原来是二公子啊！”禁军立即换了副口吻，脸上堆起笑意：“二公子太客气啦！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对二公子二夫人多有得罪，还请恕罪恕罪。”
慕容绍笑嘻嘻说没事。把段苏苏从地上拉起来，又装出一副亲密的样子拉着苏苏的手，跟那几个禁军连连告别。
段苏苏大概真的吓坏了，竟把一贯讨厌的慕容绍抓得很紧很紧。哪怕走出去好一段路了，她还是怯生生贴着他，呼吸急促，眼泛泪花。
慕容绍觉得她还是这样比较顺眼。
“现在邺城要大变天了，你不要到处乱跑。被打成吴王党羽，我爹都要跟着你一块倒霉！”他闷闷想，多亏自己来的及时，不然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他不说还好，一说段苏苏便炸毛了。一边用力捏着慕容绍的手，一边怒道：“你还有脸说你爹？太原王害我姑姑伤心欲绝因他跳楼，我没把他从楼上推下去就不错了！我还要为他考虑？？”
“死狐狸不是没什么事吗？”慕容绍听见的版本是受了点轻伤，养养就好了，故非常不愿意段苏苏怪自己爹，“你姑姑是什么好人？自打她进了王府，鸡飞狗跳就没消停过一天！我还说是她勾引我爹把我爹魂勾走了呢！”
“你爹心里没鬼，凭什么不让我见姑姑？”
“那爹也没让我见啊！他不是挺一视同仁的？”
“慕容绍你脑子被狗啃了吧！”
“……”
段苏苏与他吵着吵着，不知怎么就哭了起来，“我姑姑本就时日无多，再受刺激……现在皇上还抓人……我，我……”
“皇上抓吴王府的人跟你姑姑有什么关系？”慕容绍歪头奇怪。
“……蠢狗！”
“嚯，你别仗着自己是女人我就不敢收拾你。我警告你，你把我惹火了我连你和死狐狸一起丢出去做做规矩！”慕容绍很没威慑力地丢下那么一句威胁。生气归生气，却没甩开段苏苏的手。两人就这么手拉手脸红脖子粗吵了一路，倒也是奇事。
……
与此同时，远在太原王府湖心亭密室里，本该死透了的段朝暮段狐狸本尊，猛打一个喷嚏，从榻上弹起来，与正趴坐在榻边托腮看她的鬼魂慕容翰瞧个对眼。
段朝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