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落叶和寒鸦都有枝头留恋,而我,却在起起伏伏的人生中,模糊了前路。

    找不到期待和感觉多久了?冬去春来,转眼萧萧。如今万事俱备,也到了事成身退的时候,可是为何她的心成了茫茫一片。蓦然发现,天下之大,可偏偏无她渴望地归宿。

    推门的吱呀声响起,楚灵瑶回头看去,看见雪鸢迈步走了进来。

    “真的是越来越不爱惜身子了,夜里凉,您又光穿个睡袍在窗前呆坐。”雪鸢嘴里抱怨着赶紧拿起一旁的披风,披到了楚灵瑶身上。

    任由雪鸢给她整理着披风,楚灵瑶浅浅一笑,望向窗外,并不言语。听着窗外瑟瑟秋风,心中微微一暖,仿似没有了那么空落。从她昏睡几日清醒过来,身体感应外界刺激的本能越来越迟钝,就连七情六欲似乎也在流逝。这种情况,是该喜还是该忧?想起这些,楚灵瑶轻逸出一声叹息。就算喜忧怕也是身不由己了。

    “刚有人传话说,明日皇城祭典,王爷今儿晚间,不回了。”打断楚灵瑶的沉思,雪鸢不由分的走到窗前关上了窗,噘嘴轻言道:“就像是咱儿多盼望他回似的?还专门着人让我给您说下。”

    外面的视野被阻断,楚灵瑶收回投视的眸光,嘴角一勾,“不要担心,雪鸢。你去休息吧。”烛火照在她的脸上,模糊了她精致的轮廓。

    雪鸢微愣。她确实很是担心,担心楚灵瑶的身体,也担心楚灵瑶不能全身而退......不过看到对方不愿意再多说什么的样子,很柔顺的点了点头,走出房门,轻轻把门带了上。

    看到雪鸢离去,楚灵瑶起身,脱下披风,躺到了床上。

    半卷的青纱帐帘,在烛火的摇曳中变得朦朦胧胧。她伸出手,白色的睡袍衬着那欺霜赛雪的肌肤,有些不真实。最近喜欢身着白色,是怕别的颜色对比着肤色,太过分明。

    这个身体是她的,她却越来越不懂了。她的容貌,比以前更是美艳了些。但随着它越来越完美,对感情的感知也越来越淡薄。对于一些女子来说,应很是艳羡吧,而带给她的,却是无尽苦恼。事情办完,她该去哪里呢?淡了情感,就没了向往,没了向往就没了方向。

    算了,还不知自身能活多久。楚灵瑶不觉摇头苦笑。就要命不久矣,谈何以后的路呢?她把手放下,闭上眼。心中释然了,也更空荡了,飘忽不可捉摸。黑暗中,脑中思绪飘荡,杂乱非常,她的眉头微微蹙起。

    一股似有似无的气息萦绕而来,她就像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中,沉沉的没了意识。

    “瑶儿,你身上痛吗?痛就叫出来......”温柔的脸靠近楚灵瑶,上面已泪水涟涟,无奈中带着万千心疼。

    摇了摇稚气的小脸,楚灵瑶虚弱的安慰眼前人:“娘亲,瑶儿不痛,就是好晕。”

    “乖瑶儿,对不起,怪娘没本事保护你,让你受到这么大的罪,是娘亲没用啊!”对方说着又哽咽起来。

    “不是,不是,不是的。”楚灵瑶伸出小手,想抹去对方脸上的泪水,却发现,手上都是粘稠的药汁,不禁悲伤起来。

    娘亲......其实......我好怕......

    楚灵瑶蓦地从黑暗中惊醒,急促地喘着气。心,还是空空的,脊背上沁出汗,使得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眸光四顾,所及皆是陌生,手触到地方,皆是一片冰冷坚硬。一阵大风吹过,楚灵瑶猛的坐了起来。

    “你醒了。”突然间,一道男声响起。声音有种说不出的温和,但这温和的语气中,却隐含魔魅,带着与声音截然不同的阴森和冷酷。

    循着声音,楚灵瑶转目望去。昏暗的石室内,空荡的只有几尊佛陀雕像,借着照进来的月光,一个站在她几米之外的男子显出身形。

    “刘长卿?”楚灵瑶眸光明灭。手紧握成拳,直到指甲刺痛了自己,才让她冷静下来。这不是梦,那这又是什么地方?而她又是怎么到的这里?又是一阵冷风吹来,楚灵瑶打了一个寒颤,才发觉自己身上,依然只有那一件睡袍。

    头发被风刮起,刘长卿没有说话。幽深的眼神在楚灵瑶身上流连,周身散发的气息冷酷又偏执。

    凉夜如霜,芙蓉面,玉柳姿的美人儿,身着白色睡袍,一头飘逸如绸的长发披散着,也同样被风扬起。在那张如雪的脸上丝毫没看见慌乱,相反那面不改色的随性自如,极尽的魅惑妖异。

    刘长卿蹙眉,他见她就匆匆几面,却次次给人惊异。当初,她一身红色舞衣绝代风华,又微微扬手破开了他苦思许久的棋局。之后,她在牢狱中淡然静怡的能言巧辩,又隔着鹿鸣河比冰还冷的看着他......也是她,在虚虚幻幻中,把他逼入绝境,让他恨意难平。如果上天再给他重来的机会,他多想,早早折断她的羽翼,彻底毁了她的高傲和自信。

    不,现在就可以!想到这里,刘长卿突然笑如春风,眸中却是越来越盛的杀意。刚接到消息,大哥已在押解回融安的路上服毒自杀,他彻底没了牵挂。如今,他只想毁了她!

    见刘长卿慢慢踱近,已被冷风吹的身躯麻木的楚灵瑶离开石台,赤足踩到地上,站立而起。脚下的冰冷让她暗暗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紧张了?”刘长卿眉峰一挑,厉芒掠眸而过。

    “试想,这就是刘公子的待客之道?”楚灵瑶凝眸反问,而语气却平静得好似两人在街上碰面一样。说完,她状似无意地四顾,想看出来,她身在何处。

    微光下,空间是圆形的,墙壁上分布着几个壁龛,其内皆有佛像。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飘荡着香火气味。比较猛烈的风从四周皆空荡的窗口吹进来,交相呼应的打着旋。楚灵瑶身上睡袍,是汤姑姑和翠鸣专门缝制的,像寻常单衣襦裙一般,却比襦裙更加柔软,此时被风吹得随着长发飘扬,黑白分明中,匀称纤美的肩隐隐可见。

    刘长卿抬起手,把楚灵瑶拉到身旁,带着半是复杂半是仇恨的表情说:“待客之道,呵呵......都要死了的人,还要什么待客之道?”他的手猛的扣上她的头颅,稍稍用了些力,楚灵瑶脖间一紧,顿觉呼吸困难,抬眼时,注意到刘长卿的眼神里满是嗜血的疯狂。楚灵瑶的手握住刘长卿的手腕,心思百转。

    “你觉得杀了我,你的心中就能平衡了么?”楚灵瑶幽不见底的眸光轻转,盯上刘长卿的双眼,笑容绽放。

    刘长卿微愣,在看到她那笑容的一瞬间,放松了力道,脸色更加沉郁。

    颈子突然一松,轻吐几口气,楚灵瑶缓过气来,抬起脸的刹那嘴角也勾起,“一生富贵荣华,又如何?”

    月落,晨曦要起。远处传来僧众们上早课诵经的声音。

    这里,果然是座佛塔。

    “我本来也没打算让你这么轻松的死去。”刘长卿发出悚然入骨的笑声,上前半步,又把楚灵瑶的身形罩住,“你那么聪明,猜我想把你如何?楚灵瑶。”

    听着对方叫出自己的名字,楚灵瑶的心里却是平静一片。事到如今,她也没有必要去隐瞒。

    见她并不惊讶,刘长卿的心里没来由又是一阵狂怒,充血的眸中夹杂着癫狂。此时,晨曦起,天光放亮。看到他的眼睛,之前知道他已知晓自身身份没有异样的楚灵瑶,猛然有些心悸。

    刘家人的狠辣和疯狂,楚灵瑶早就领教过,如今,刘长卿穷途末路,不知又会生出什么是非?一时,她猜不到他的意图。

    “还是这样好看。”刘长卿看着她微蹙的眉说着。浅浅的笑声在空气里的晕染开,好似一个顽童看戏一般。

    “是吗?”楚灵瑶伸出冻得没有知觉的手,把吹到额前的发丝拢到耳后。动作优雅自如,心内却泛起了微微紧张,神经越绷越紧。这次,终于有了慌张的感觉了呢。刘长卿不像是平常,她从他的神色和目光中看出了癫狂,就刚才那一句,明显残酷,语态却又温柔无限,犹如情人间的低语。

    两人之间的距离非常近,近到能闻到她身上的幽香。睡袍披发,没有让她狼狈,反而泛出了别样的妖孽之美。早晨的日光照到她身上,随着扬起的袍角跳舞,那洁白的肌肤,就像镀上了一层绚丽的金粉。那样的超凡物外,不像是人间的人儿。刘长卿的眼神越来越古怪,呈现出一种痛苦和挣扎,脸上明明还笑着的,可明媚的笑里竟掺进了沉痛。

    骤然从佛塔之下传来鼓声和笙箫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听出是祭祀的鼓声,楚灵瑶眯起眼睛。没想到,这里竟是白马寺。而今日,正是陈帝率领文武百官祭祀的日子,此时此刻,在这座的佛塔的下面。

    刘长卿皱起眉,随即又喜笑颜开起来,“来了来了......”

    楚灵瑶有种胸口被石压住的感觉,身上忽冷忽热,交替来袭,思绪略微有些混乱,沉郁的心情犹如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终于等到这一刻,似乎是一种解脱。刘长卿想也没想,抓住楚灵瑶的手腕。楚灵瑶大惊之下,想要甩开,可是被他抓得极紧,就连转腕都不行。就这样,她被刘长卿拉扯着来到了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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