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师姐在屋子里倒腾了一会儿,很快开门出来,面色如常,嬉笑招手。

    “小十一的衣裳已经换上了,师姐不擅医治,就不在屋里多待了,小十一,就有劳这位小郎君,还有这药,就劳烦簪星小郎君熬上。”

    十师姐将几包药递出,嘿嘿笑着,当着两人的面,径直上了屋檐。

    阮言卿衣袖下指紧蜷,羽睫遮着眸底情绪,不作一声,迈进了屋里,将屋门关上。

    沈簪星拎着几包药,看了屋门一眼,便转身去了灶房,将熬药的炉子搬到了屋门前,将一包药拆开倒进瓦罐,放入清水,熬了起来。

    屋内,阮言卿坐在榻沿,俯身将指尖血渡进女君嘴里,容色惊人的面容嫣然泛起桃花色,一点点的直烧到颈下。

    “梁宣玉,你师姐知道了,你醒了,知道此事,打算如何收场?”

    小郎君微微分离一寸,凤眸羽睫颤着,轻咬女君唇畔。

    “你若再赖账,就是欺负我,梁宣玉,欺负我,你可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小郎君玉碎般的音色带着凉意,加重了力道。

    “我会让你一辈子都没办法离开我的血,梁宣玉。”

    女君的下唇微微的渗出血,牙印却并不明晰,大抵是有所感应,梁宣玉在睡梦里微微蹙起了眉。

    好疼。

    梁宣玉下意识抿唇,碰上了一抹温软。

    小郎君贝齿微松,微微睁着双眸,哪还有方才的气势,手撑在女君心口,身子刹那软了半边,脸色绯红至极。

    就这样僵持了几息,屋子里静的只听见小郎君微乱的气息声。

    “梁宣玉,你……”

    小郎君片刻后反应过来,撑起身子,神情带着羞怯与难以言喻的一抹慌乱,盯着女君的脸,好一会儿,才伸出手去看女君的眼睛。

    梁宣玉昏睡着,眼睛自然不可能是清明的模样。

    小郎君收回手,不知是因为女君昏睡着还能戏弄自己,还是为自己色厉内荏的模样感到羞恼,映着女君的眼眸,浸着说不出的水色与红意。

    “梁宣玉,我说到做到,你,你休想……”

    小郎君手抚上唇畔,想到方才的一幕,眼角飞红,“白占便宜。”

    四个字极轻,却藏满了心绪。

    花林的混乱,远比这会儿,还要被动。

    小郎君不可抑制的在脑海浮现那日的情景,越来越清晰。

    气息急促,竟是比方才纠结穿衣的事,还要情难自解。

    凤眸眸光一偏,阮言卿指蜷起,放下手,心跳快的不像话。

    罪魁祸首却毫不自知自己做下的事,已经多少次扰乱了小郎君的心神,依旧昏迷着,躺在榻上,哪怕面色苍白,也不掩绝妙风姿。

    “……”

    小郎君余光瞧着,更气闷了。

    半盏茶的功夫过去。

    阮言卿看着看着,转过脸,眉眼清冷,凤眸微动,伸出手,在女君的脸侧掐出了一个红印。

    而后收回手,像是欣赏一般的看了会儿那印子,转头系上了面纱。

    屋外,唐青殊与沈簪星大眼瞪小眼,美艳的脸仍旧带着怒气。

    “你说你是梁宣玉的侍儿?那我问你,梁宣玉几时与你说的指定要里头那位来救?”

    唐青殊这会儿才算终于反应过来,想到自己为此跑出去老远,到郊外树林炸倒了一大片树,来解气,就觉得耍自己的沈簪星更可恶了。

    火流星,自己总共就带了六枚,这一下扔出去三个,加上救梁宣玉的那枚,如今手里就剩两枚了。

    全是因为这个叫沈簪星的,借着梁宣玉侍儿的名义,哄骗自己!

    可恶,可恶!

    沈簪星芙蓉面木着,扇着药炉子,“梁宣玉救我那会儿。”

    “什么?”

    唐青殊眉一跳,美眸狠狠一眯。

    “你的意思是,梁宣玉是为了救你,才受的伤?!”

    “嗯。”

    沈簪星面无表情的应声,眼睛盯着瓦罐,继续扇着药炉子。

    唐青殊气的脸都红了,脚一抬。

    沈簪星眉眼不动,只说道,“这是梁宣玉的药。”

    唐青殊顿时滞住,一甩衣袖,直指院子,“你出来,我们打一架!”

    “你会用毒。”

    沈簪星扫了眼,平淡无波的强调,“唐门的名声差成那个样子,行走在外,楼主自己都不以门主自称,可见江湖传言也不是空穴来风,我如何敢与楼主比武?”

    “你!”

    唐青殊怒极反笑,美艳的脸张扬的笑着,“你故意激怒我?”

    “不敢。”

    沈簪星扇着药炉子,芙蓉面依旧木着,看不出一点不敢的样子。

    唐青殊美眸狠瞪着沈簪星,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扇子,“梁宣玉的药,凭什么你来熬!别以为你说是她的侍儿,就真的是,哼,本楼主才不信你没有觊觎她的心思,让开!”

    沈簪星抬眸,看了眼一脸怒容的唐青殊,依言起身。

    “哼,算你识相!”

    唐青殊当即踢过小木凳坐下,霸着药炉子,挥起扇子。

    沈簪星神情没有丝毫变化,“药得时时看着,楼主怕是干不来这样的粗活。”

    唐青殊美艳的脸笑意极盛,“我知道你在激我,本楼主是心甘情愿熬梁宣玉的药,不然凭你几句话,就想让本楼主屈尊做这样的事?哼,不知死活。”

    沈簪星颔首,“楼主说的是,不是因为梁宣玉,楼主根本不会出现在这儿,所以还请楼主莫要因气,熬毁了药,毕竟这药还得熬一个时辰,依楼主的脾气,恐怕耐不住枯等。”

    唐青殊美眸一抬,眼神极冷且怒。

    “激将法,自作聪明使一次就够了,本楼主出身唐门,真急了,给你下点毒,轻而易举,沈簪星,你莫要挑战本楼主的耐心。”

    “楼主自便。”

    沈簪星芙蓉面木着,又是一颔首,径直转身去了灶房。

    唐青殊看着沈簪星背影,牙微微一磨。

    “梁宣玉,你到底招惹了多少人!”

    唐青殊眉心一折,挥着扇子,“等你醒了,本楼主要你统统交代清楚,梁宣玉,你给本楼主等着。”

    屋檐上,十师姐抛了颗花生,扔进嘴里,看好戏,看得过瘾极了。

    哎呀,一个出身唐门的楼主,一个小十一不知打哪儿收来的贴身侍儿,这嘴仗打的,可真是你来我往,皆不落下风啊。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要是小十一能全收了,就好了。

    这样让她天天睡屋顶,她都乐意。

    十师姐灌下一口清酒,晃晃酒壶,笑眯了眼。

    对了,等小十一醒了,她一定得说给小十一知道知道她是怎么被小郎君扒了衣裳的事,嘿嘿。

    她就是嫌不够热闹,不嫌事大。

    当然,小师弟得想个法子哄开,她可不能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十师姐往后一躺,枕着胳膊,晃着酒壶,惬意的翘起腿,微微摇晃。

    人生得意须尽欢,哪有热闹往哪处钻。

    人生一大乐事也!

    十师姐仰头灌酒,朝天举杯,咧开嘴。

    小十一,师姐是说了不胡说了,可也只答应了不把话往门派里传,可没答应说不在这个小院里传。

    对不住了,小十一。

    师姐自罚一杯。

    就当作事前赔罪。

    嘿嘿。

    十师姐晃着酒壶,乐的张大嘴,又抛起花生,扔进嘴里,眯着眼嚼。

    日子真惬意啊。

    后廊间,师岚欢靠着栏杆,睡得正熟,没来由的蹙了蹙眉,泪痕未干,梦呓着唤道,“十一师姐……十一师姐,别,别跟着不着调的十师姐学,她,她最爱去青楼楚馆,生事看热闹了……”

    “十一师姐别下山了,陪岚欢在山上……母亲说只要你留在骊山,就把岚欢许给你……”

    “呜呜呜呜……不是真的……十一师姐才不会喜欢其他小郎君呢……岚欢不信……岚欢不信……”

    “哼嗯嗯母亲……你为什么要放十一师姐下山,十一师姐在山下有心上人了……十一师姐有心上人了……她不要岚欢了……母亲……”

    “十一师姐……岚欢喜欢你……最喜欢你了……”

    “十师姐……你要是不带岚欢去找十一师姐,岚欢就从这崖上跳下去……你答不答应,答不答应……岚欢跳了……岚欢真跳了……”

    “嗯嗯呜呜十一师姐,岚欢就知道你舍不下你最最疼爱的小师弟,岚欢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了……再也不要了……你去骊山提亲好不好呀……”

    “不要……不要……十一师姐呜呜呜,都怪岚欢……岚欢要是拦着你不让去就好了……都怪岚欢……十一师姐你流了好多的血……岚欢,岚欢给你熬粥喝……”

    “你那么喜欢梁宣玉吗?”

    一道身影走近,抱膝蹲在师岚欢身侧,不知站在远处听了多久,黑而亮的眼微微一眨。

    “原来,你那么喜欢梁宣玉啊。”

    “那怎么办,我们喜欢上同一个人了?”

    花雨散苦恼的鼓鼓腮,“要是梁宣玉有三个就好了,那样我也不会难受了。”

    花雨散歪着脑袋,看着师岚欢哭红的鼻子,“你说的十一师姐,就是梁宣玉啊,你说了那么多和她的事,是娘亲说的小郎君们示威的招式之一吗?可是,我一开始都没感觉到,你的法子太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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