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宣玉倚着软枕,看着递到眼前的勺子,微笑。

    “小郎君,这如何使得,不如小郎君将我身上的软筋散解了,我也好……”

    “梁宣玉,你喝还是不喝?”

    阮言卿手拿着勺子,看了眼女君勉强抬起,一面还推拒状的手。

    “喝,自然是要喝的,只是小郎君连喝两顿的粥了,怎么也该换换口味了吧?”

    梁宣玉微微张口,咽下勺子盛的米粥,有些疑惑不解。

    “好喝吗?”

    阮言卿没有回答,只是收回勺子,又舀上一勺,递到女君唇边。

    梁宣玉喝下,蹙眉沉吟了一会儿。

    说好喝,只怕接下来几顿,还得是粥。

    可若说不好喝……

    梁宣玉微微扬了下眉,看着又一勺递过来的粥,轻笑。

    “粥不都是那个味道,岂会有高下之分?”

    “是吗?”

    阮言卿凤眸微眯了下,收回了空勺子,在粥碗中搅了搅。

    “梁宣玉,可我不这么以为。”

    “小郎君觉得粥有高下之分?”

    梁宣玉弯眸,“我还以为依小郎君清冷少言的性子,该是没什么喜好,没想到在饮食之道,小郎君竟有钻研,在下洗耳恭听。”

    阮言卿眸抬起,将粥搁在几案上,凝视女君几息。

    梁宣玉羽睫微动,自打在梦里亲眼得见自己轻薄人家小郎君的模样,便总觉得被小郎君看久一些,会被看穿什么,一时眸光偏开,莫名有丝紧张。

    “咳,小郎君,想说什么?”

    “梁宣玉,你会因为熬粥好喝,而钟情一个人吗?”

    阮言卿看了女君半晌,衣袖下指微蜷,音色毫无波澜的问道。

    “嗯?”

    梁宣玉紧张的心绪一散,微眨了眨眼,好好的怎么问这个?

    熬粥好喝,与钟情谁,有什么干系吗?

    “小郎君?”

    梁宣玉勉强撑起身子,有些好笑,“厨艺好不好,是厨娘与厨郎们该钻营的本事,然众口难调,出类拔萃者并非样样出色,但熬粥,只对火候,食材讲究,可以说人人皆可擅长,难道我个个都要钟情?”

    阮言卿凤眸轻垂,“那你会因为什么,钟情一个人?”

    小郎君神情很平淡,梁宣玉见过闺阁秀子,江湖侠郎倾慕一个人的模样,无不是红透脸,生涩羞怯,旁敲侧击的问心仪之人对自己是否有意。

    很显然,小郎君不同于梁宣玉闯荡江湖偶然遇见过的那些情形。

    梁宣玉抱起胳膊,指微敲,眸露戏谑。

    “若说钟情,嗯……,我还真没怎么想过自己的心仪之人会是个什么模样,不过,只要我不成亲,我的这个心仪之人是谁,是个什么模样,也就不那么重要了,但是小郎君既然问起,我自然是要回答的。”

    梁宣玉扬眉,“小郎君,你也知道闯荡江湖,少不了刀光剑影,所以我的心仪之人得不怕刀剑,不惧尸体,最好再有一手好医术,这样就算出门在外,露宿荒野,寻草药,采菌子,辨识能吃的野果野菜……”

    梁宣玉认认真真的掰着手指,眉目含笑。

    “简直是贤内助啊,最好话少些,这样我受伤的时候,就不会喋喋不休的唠叨,还有得再有些城府,这样万一我不在身边的时候,有坏人靠近,他也不会轻易被人哄骗了去,还有就是遇事不能哭哭啼啼,太娇弱了,怕是经不起什么风浪,如我这般身在江湖,要跟在我身边,与我出双入对,怎么也得有几分胆色不是?还有啊,就是样貌得生的好看,哪怕对着篝火枯坐,也能时时像赏一幅画,如此这般赏心悦目。”

    梁宣玉越说,越觉得这形容有几分熟悉,轻轻挑眉。

    像谁呢?

    梁宣玉心头一动,眼一抬,看向榻侧坐着的小郎君。

    “!”

    梁宣玉羽睫颤了下,凭空像是被什么呛住一般,剧烈咳嗽起来。

    “小……咳咳咳咳小郎君,戏言,戏言而已咳咳咳咳咳……”

    梁宣玉眼尾飞红,低着头,瞅了一眼小郎君后,咳的几乎惊天动地。

    苍天为证,她真没有言语戏弄的意思,只是巧了,怎么就条条都合上了呢?

    梁宣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难不成是因为那个梦?

    要这么说,她难道还真馋人家小郎君的身子不成?

    梁宣玉耳根微烫起来,自己的心思不会真这么龌龊吧。

    梁宣玉扶额,不成不成,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字头上一把刀……

    女君捂着唇,满脑子都是佛经,谶语,浑然忘了榻侧还坐着个人。

    阮言卿颊腮红透,微微垂着眸,贝齿微咬。

    女君说的话,似是有口无心,如她所言,不过戏言。

    可是阮言卿听到她如此形容自己心仪之人模样时,心口紧缩,几乎是当了真。

    因为女君说着这些话的样子,看起来很认真,仿佛是真觉得她的心仪之人就该是这般模样,这般与她相配的。

    阮言卿衣袖下指紧蜷,可是……偏偏只是戏言。

    小郎君微微生了些闷气,她这样戏弄自己,是看穿了自己的心思,还是有意在拿话揶揄自己?

    “梁宣玉。”

    小郎君望向女君,凤眸微微幽深。

    “你究竟……”

    梁宣玉一下抬头,“不是,没有。”

    女君飞快的说道,语气坚定,又似谷欠盖弥彰。

    “小郎君,你相信我,我绝对绝对没有对你有任何非分之想,真的。”

    厢房里一阵沉默。

    梁宣玉望着小郎君的眼睛,心头莫名一紧,“我只是……”

    “没有非分之想。”

    阮言卿移开眸光,“梁宣玉,你是在羞辱我吗?”

    “小郎君……”

    梁宣玉望着阮言卿微微低垂的侧脸,“我不是……”

    “戏弄我,你很欢喜吗?”

    凤眸眼角似有红意浸染,音色极轻极淡。

    梁宣玉微微有些失神,下意识抓住了小郎君的手。

    “因为我没有心仪之人。”

    “什么?”

    凤眸侧来眸光,恍惚中,竟有些微微湿润。

    梁宣玉心口一紧,一字一顿道,“我说我没有心仪之人。”

    “这与你戏弄我,有何干系?”

    系着面纱的小郎君侧开脸,女君隔着衣袖抓着他的手,却仿佛有一股灼烫的热意透过裳面传来,带起一阵颤栗。

    梁宣玉似是仿佛看到了梦境花林里小郎君哭的无声无息,浑身颤抖的模样,有片刻的慌乱。

    “因为没有,所以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形容的全是小郎君你的模样。”

    梁宣玉的心微微跳起来。

    “你在我眼里心里,是不可亵渎的存在,我,我方才只是想说这些……”

    梁宣玉觉得平生最忐忑的时候莫不过于当下,她见不得男儿家哭泣的模样,可其中最让她心神不宁的,唯有眼前的小郎君而已。

    她在梦里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她有愧,然这些话,并非全因愧疚而起,她只是,只是不想让他哭成像梦境里那样。

    那样难受的小郎君,让她毫无招架之力,甚至有种捧在掌心,都生怕碎了的小心翼翼。

    梁宣玉微微垂眸,压抑着心头的慌乱,“小郎君,我从未想过伤害你,从未。”

    “梁宣玉。”

    阮言卿余光落在女君微垂的眼帘,有种似乎要抓住什么的感觉。

    “你从未对谁动过心,是真是假?”

    梁宣玉沉浸在思绪里,下意识点头。

    “可是梁宣玉你为何会愿意回答我这些?”

    小郎君的一句话若有似无的带着试探,入了耳中。

    梁宣玉眸光微动,为何,自然是因为梦里经过这么一遭,才发觉……

    等等,这事怎么能说给小郎君知道。

    梁宣玉眸间刹那清明,一瞬松手。

    “这……也不是多值得隐瞒的事。”

    梁宣玉缓缓靠后,倚上软枕,微微笑起来。

    “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了,小郎君,难道我看起来像是有心上人的样子么?”

    “梁宣玉,你别忘了你还中着衷情蛊。”

    阮言卿转过脸,音色微凉。

    “可我并没有忘记中蛊之前的事呀,小郎君。”

    梁宣玉抱起手,微微挑眉。

    “那你对你的小师弟……”

    阮言卿说着住了口,凤眸凝着女君的眼。

    梁宣玉轻笑了声,缓缓摇头,“师傅曾经确实有意,可是我说我无意娶夫。”

    女君含笑的目光似带着安抚的力量。

    阮言卿压抑了几日的阴霾,忽而云收雨霁,“梁宣玉,你喜欢什么菜色,我让下人去做。”

    “小郎君,什么菜色都可以吗?”

    梁宣玉嬉笑着微微倾身,“那就来两道小郎君喜欢的菜色吧,我也尝尝小郎君的口味是什么样的。”

    梁宣玉察觉到将人哄高兴了,心头没来由的也跟着欢喜,一时忘形道,“要是能再来壶酒,那就再好不过了。”

    “你有伤,不能饮酒。”

    阮言卿凤眸轻垂,与女君对视的一瞬,竟然生了羞赧,“还有,我喜清淡,梁宣玉,你可以吗?”

    梁宣玉眸间带笑。

    “自然可以。”

    “嗯。”

    阮言卿轻应一声,起身,“我去吩咐小厨房。”

    说着,便走向屋门。

    梁宣玉目光紧随,“小郎君,师姐还有其他人她们在何处?为何都不见她们?”

    女君久睡方醒,才从梦境脱离出来,这会儿终于想起问起其他人的下落。

    阮言卿止步在门槛前,凤眸轻垂。

    “梁宣玉,在这里,就你我,不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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