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间,美艳郎君站在溪水边,望着天上的月亮。

    几声簌簌的声响,似是人影窜行在枝叶间,夜风拂过,数道黑影落地,些微浮尘扬起,彷若无声。

    “我要查的人,查的怎么样了?”

    为首的黑影跪在地上,“禀楼主,树林以及几处山洞未曾发现梁女君的踪迹,不过梁女君的那个十师姐已经送信回了骊山,似乎是打算请帮手。”

    “哼,帮手。”

    唐青殊往溪水里抛了块石头,看着水中残影,扯开抹笑,“看来骊山剑派的掌门恐怕也要来奉安县,本楼主闲来无事,前去迎一迎也好。”

    “至于你们……”

    唐青殊眉心微拧了拧,“往周边城镇继续搜寻,本楼主就不信他还能将梁宣玉藏到天边去。”

    “诺。”

    一众黑影一瞬散开,消失在夜色中。

    唐青殊美眸微眯了眯,“哪怕掘地三尺,本楼主也绝不罢休。”

    盛京何家。

    宗祠一片灯火通明。

    何家族长手持念珠,颤颤巍巍的从蒲团上起来,脸色深凝沉默。

    “泠王不是溶儿从小养大,若是溶儿连指使泠王杀帝卿这事都做不到,谈何与宫里的那位一较高下?”

    “可是族长,溶儿那孩子命苦,唯一的倚仗就是何家还有族长,况且泠王不是没有向何家借过死士去杀那个帝卿,只是那个帝卿身边有高手保护,不慎失手而已,族长且再宽限几日,我相信以溶儿与泠王的血脉联系,泠王会做到溶儿所应下的那些事。”

    素袍人跪地,一再叩首。

    何家族长微微掀开眼皮,眸间划过一丝精光。

    “你可想过这样做了以后,何家的下场?”

    “孙想过。”

    素袍人长跪不起,伏在地上,几息后,回道。

    “皇权斗争,一朝不慎,满门倾覆,历朝历代,哪怕从龙之功在身,亦少有不被忌惮者,能安稳到最后的寥寥无几。”

    “你既知,为何还要执迷不悟?”

    何家族长神色有些阴暗。

    “族长,难道忘了当初镇武侯为了拉拢文官,是如何相逼的何家?溶儿为了何家,嫁去了镇武侯府,却并没有得到善待,连他的孩子都被宫里的那位谋算了去,可是到如今,溶儿依旧没有一丝怨怪,他只求他的孩子能够摆脱宫中那位的控制,坐上那个位子,为何家满门荣华铺路,溶儿如此为何家着想,事事以何家为先,难道何家护他一次……都不成吗?”

    素袍人声音颤抖,几乎字字泣血,泪水顺着眼窝,划过额间,顺着发滴落到地上,聚成了小小一滩水渍。

    何家族长阖上眼,依旧是没有丝毫动容。

    “他是何家养育长大,生在何家,长在何家,事事以何家为先,是他该做的,也是所有何家子嗣该做的,何家永远可以为这样的子孙敞开大门,但事关何家全族存亡的大事,不可能因他一人,而随意做下决断,你回去吧。”

    素袍人一下抬头,膝跪着疾行到何家族长跟前,抓住了何家族长的衣裳下摆。

    “族长,如此作为,何家子嗣岂会不寒心?溶儿也是族长看着长大的,溶儿尚在闺中时,族长每回病倒,溶儿哪次没有尽心侍奉过?衣不解带,不眠不休,明明是娇养长大的郎君,却面柴肌瘦,那一身锦缎挂在身上,就像一具架子,何家那么多听话乖巧的孩子,只有他自己都快病倒了,还要随侍在族长左右,连汤药都不肯经旁人的手,非要寒冬腊月的,自己在廊子下熬,生怕药味在屋子里太冲,扰了族长休息……族长怎能忍心那样好的孩子,到如今这幅田地,却还要忍气吞声,连受了委屈都不敢往家里说一句……族长!这十来年,族长见过溶儿的脸吗?他那张脸,被毁成什么样了,族长知道吗?溶儿闺中时,那样的爱脂粉,那样的爱俏,可是这十来年,连镜子都不敢照一下,族长知道吗?”

    素袍人哭的满面泪痕,紧紧攥着何家族长下摆,一声声的质问。

    祠堂里空气透着一丝微凉的静默。

    何家族长神色漠然,闭着眼。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何家是一个大家族,在世家里,多少人眼红何家,可如今何家争气的连一个都没有,朝堂中纵使我的门生故吏再多,可何家自己要是站不住,你觉得靠我这把已经朽了的老骨头,还能到几时?船倒人倾,何家连一个风浪都经不起,凭何去参进这些争权夺利的旋涡里,谋求这一丝丝渺茫的可能?”

    何家族长撩起眼皮,瞳孔深沉如深渊寒潭。

    “溶儿再不易,可他不能拿何家全族去陪葬,你若真那么想替他做主,不如自己去挣一份前程,光耀门楣,介时你坐上何家族长的位置,自无人阻拦你为溶儿撑腰。”

    “族长……”

    素袍人手松了开来,跪坐在地上。

    何家族长嗓音沉沉,转开步子,侧身,负手。

    “眼下,你并无这个本事,便不要再在祠堂,扰了先祖们的清净,碍了她们的眼。”

    素袍人脸色苍白至极,“族长,求族长……”

    “出去。”

    何家族长终于耐心耗尽,眸光凛冽寒利。

    素袍人被进来的侍卫拖出了祠堂,长跪在廊下,指嵌进了掌心里,血流的衣袖都红了一片。

    脑海里只回荡着坐上族长的位置,自无人阻拦的话。

    “溶儿,她们不帮你,母亲不会放弃。”

    素袍人低下头,眸底有憎恨,有对权势的渴望,以及迸发希望的光芒。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何家族长透过门上格子间的纱绢,看着跪在外头的素袍人,沉肃的面容竟浮上了一丝浅浅的笑,却又很快隐去。

    “何家的未来,不能只在我一人的肩上担着,我需要在另一只脚也踏进棺材前,找到合格的继任者,担起家族的重担。”

    何家族长将视线收回,转过身,望着祠堂长案前的牌位,神情郑重而又沧桑。

    “列祖列宗保佑,不肖子孙在这里恳求让何家延续先辈的荣耀,世世代代昌盛荣华。”

    盛京郊外,大国寺。

    后山佛堂,佛龛前,香案被推倒在地。

    侍儿如山茶花般糜艳的脸庞香汗簌簌,倒在长案上,露出了一抹动情的笑。

    “少长史怎么这般猴急,在神佛面前,如此荒唐,不怕神佛哪日降罪责罚于你,到时候没好果子吃么?”

    被唤少长史的女子四五十岁的年纪,长的书生气甚浓,哪怕已近知天命的年纪,面容依旧如同三十岁一般,风致不减。

    她迫不及待的埋进香粉甜腻的肩窝,扯落所有的阻碍物,厮混放纵。

    “这几日左右回不得侯府,你主子又顶着我的名义去了沄县,憋闷了一两日了,再素下去,我非得疯了不可。”

    侍儿谷欠拒还迎的推着女子的肩,笑声悦耳。

    “可是要是被主子知道了,少长史,你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女子揉捏着侍儿腰肢,哈哈笑着抬起头,“美人,我们绑在一条船上,我吃不了兜着走,那美人岂不是连汤渣滓都得泼地上,哈哈哈哈哈……”

    “哼,少长史就知道取笑奴,奴分明是担心少长史吃了主子挂落,到时候收场不了,少长史面子不就得难看了?”

    侍儿藕臂挂上女子的肩,带着几分调笑。

    女子果然吃了这一套,嗤了一声,捏着侍儿的下巴微摇。

    “小东西,乖滑的很,这是怕主子发现,本少长史护不住你,是不是?”

    “少长史慧眼如炬,奴的这些小心思,果然瞒不了少长史半点,奴认罚,少长史想怎么处置奴都可以,嘻嘻嘻哈哈哈哈……少长史你轻些,轻些……”

    侍儿笑的花枝乱颤,衣衫半褪,垂落在地。

    女子收了牙口,扯唇,“你且放心,连他的女儿都是与我生的,我捏着他的把柄,他不敢把我怎么样,相反,还得靠我,替他瞒着府里,与宫里那位,他才能随意出入大国寺,去见他心心念念的女儿,你说说,他又怎么会因为这些小事,与我置气呢。”

    “哦?”

    侍儿仰起身子,靠上女子颈窝,眼底一抹亮光。

    “少长史告诉奴这些,不怕奴说出去吗?”

    “哈哈哈哈哈,小东西,你要有这个胆子,我捏断你的细颈子,也容易的很。”

    女子掐住侍儿的后颈,笑声透着几分阴寒,转瞬又散了干净,蹭了蹭侍儿的香腮。

    “替我盯着你主子些,别让他再犯浑,与宫里那位作对,等着大事成了,再发作不迟。”

    “遵命,少长史。”

    侍儿笑意甜的就像山茶花糜艳的花朵里冒出香蜜来,任由女子掌控他的一切,与她一起沉沦。

    后山佛堂的动静许久之后,才渐渐消停下来。

    月色洒在石阶下,‘吱嘎’一声轻响,一个披着僧衣的人影赤着脚从门里走出来。

    一道黑影落下,站在树的阴影里,几乎让人发觉不了有人站在这里。

    侍儿抬手理了理鬓发,僧衣内空无一物,却毫不在意。

    “郎主果然有先见之明,何青溶与镇武侯府的少长史苟且了多年,连孩子都是她的,而今何青溶没了色,身段也不行了,两人已生嫌隙,根本不需要挑拨什么,她就上钩了。”

    话音未落,黑影一瞬消失,就像没来过一样。

    侍儿娇嗔一声,“跑的挺快,那少长史是个没用的,这下让我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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