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放假的时候,我看到他了。

    哪怕只是看到了他的背影,我也觉得很开心。——《沈晴日记》

    “你去看看鱼好了没有,阿正最爱吃我做的鱼了。”

    姑姑跟姑父说道。

    姑父看了眼锅里的鱼:“再炖会吧。俩孩子怎么还没回来呢。”

    姑姑:“今天接孩子的人那么多,堵车呗。”

    姑父:“下次不让他们骑车去了,车那么多太危险了。”

    姑姑:“下次你送他们。”

    姑父:“好。”

    “我一想到要跟这个大舅子坐一起吃饭就头疼。”

    姑姑瞪了他一眼,“一年才坐到一起几次。”

    姑父:“作为一个男人,我打心眼里看不上他。”

    婚内出轨,老婆没了也不管孩子。

    姑姑听了这话,也没说什么。

    “阿正好不容易放假回来一趟,就不能让他开开心心的吃顿饭吗?”

    “非得叫上你哥?”

    姑姑:“你以为我愿意吗?”

    姑姑对自己的这个哥哥也是有十二分的不满,可无论怎么说她也是自己的亲哥哥。

    “阿正都这么大了,以后上大学,找工作,娶媳妇,哪样不要钱?”

    “要是现在还不能缓和他们的父子关系,以后我哥还能管他吗?”

    “他完全可以再要一个孩子,那时候一分钱不给阿正怎么办?”

    外面传来开锁的声音,二人止住对话。

    “妈妈,龟儿子回来啦。”谷一鸣拖鞋都能穿,将书包扔在地上,整个人摔进沙发里。

    “姑姑,姑父。”

    王元正换上拖鞋,将二人换下来的鞋摆正,又把自己和谷一鸣的书包放在书桌上。

    姑父从厨房里探出头:“你俩先玩会,待会咱们就开饭。”

    王元正洗完手后,来到厨房:“姑姑,我来帮忙。”

    姑姑制止了王元正的动作:“这不用你。”

    姑姑揭开盖子,笑着跟王元正说:“阿正,姑姑今天这鱼炖的特别好,你待会多吃点。”

    王元正笑着应下。

    姑姑:“奶奶待会就到了。”

    王元正:“是坐班车来的吗?”

    姑姑面露为难:“阿正,姑姑今天也叫了你爸过来。”

    王元正:“是…”

    王元正略做停顿:“我爸去接的奶奶吗?”

    “嗯。”

    王元正语气轻松:“挺好的。姑姑看着眼前逐渐长成的少年,眼里是止不住的心疼。

    “阿正,你爸是做错了很多事。”

    “可无论怎么说,他都是你爸。”

    “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些事也该放下了。这样你也能过的更开心点。”

    王元正低头看着姑姑:“你放心吧姑姑,我都这么大了,也懂事了。”

    别人家的大人看到自己的孩子这么懂事,或许会感到欣慰,可姑姑看到王元正这么懂事,却只有心疼。

    这孩子,从小到大受太多苦了。那么小的时候,亲妈就没了。

    这个爸更是没尽过一丁点父亲的责任。

    这孩子父母缘浅,她这个做姑姑的就尽力的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

    姑姑又拿出冰箱里放着的水果,递给王元正:“先吃点垫垫肚子。”

    又嘱咐道,“别吃太多了,待会多吃点饭。”

    “好。”

    王元正端着水果去了客厅:“一鸣,吃点水果。”

    谷一鸣一个挺身从沙发上起来,“在家太爽了。”

    “我在学校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啊。”

    王元正叉起一块西瓜,塞进谷一鸣嘴里:“一眼看不到头的苦日子。”

    “叮咚。”门铃声响了。

    “是不是姥姥到了。”谷一鸣起身要去开门。

    王元正先站了起来。“我去吧。”

    一打开门,王元正就看见了奶奶。

    “哎呦,阿正啊。”奶奶慈爱的捧着王元正的脸。

    王元正半弯着身子,让奶奶能仔细的看她。

    一旁的王老师有些尴尬,自顾自的走进门。

    “姥姥,舅舅。”谷一鸣打着招呼。

    王老师赞叹的说道:“一鸣越来越帅了。”

    人人都说,娘亲舅大,可谷一鸣对这个舅舅并不是很亲昵。

    此刻也只是略带客气的玩笑道:“舅舅都给我夸的不好意思了。”

    “姥姥。”谷一鸣走向姥姥。

    “小一鸣。”姥姥又亲密的摸上谷一鸣的脸。

    姑父:“妈,您先坐会,马上就开饭了。”

    姑父对自己这个大舅子没什么好印象,此刻也只是客气的说道:“一鸣,给你舅舅到点茶水喝。”

    谷一鸣端着菜:“菜来啦。”

    王元正在厨房盛饭,称好的碗放在电饭煲旁。

    王元正刚想放下碗,正好就被王老师接住。

    二人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阿正,留两个空碗。你爸和你姑父喝酒。”

    “好。”

    姑姑小声跟王老师说:“待会你挨着阿正。”

    王老师点头。

    这正好被谷一鸣听到,他知道王元正不喜欢这个爸,也不愿意跟他多有接触。

    见王老师落座的那一刻,抢着说:“好久没见舅舅了,今天我挨着我舅。”

    外甥怎么突然这么热情起来了。

    姑姑皱着眉看谷一鸣,使了个眼色:“你坐旁边去。”

    谷一鸣装作不懂,给王老师倒酒。

    “舅,喝酒。”

    姑姑无奈,跟王元正说让他挨着谷一鸣坐。

    “今天咱们给阿正和一鸣补过个中秋,正好咱们一大家子好久没聚了。”姑姑说。

    姑父:“妈,您说两句。”

    奶奶笑了笑:“我这老婆子,也不会说什么话。”

    “希望阿正和一鸣学习进步,以后考个好大学。”

    “你们工作顺利。”

    姑姑举起杯:“来,妈,老闺女敬你一个。”

    奶奶血糖高,只能以水代酒。

    其他人也跟着举起杯来。

    “阿正,吃鱼。”姑姑给王元正夹鱼。

    “谢谢姑。”

    姑父:“你们俩想没想过以后学什么专业啊。”

    谷一鸣:“我嘛,还跟以前一样,要当宇航员,遨游太空。”

    姑姑瞪他一眼:“什么宇航员,你那身体素质能跟的上吗?”

    谷一鸣伸出手臂,拍了拍他的肱二头肌:“看看,这就是实力。”

    一桌的人都被谷一鸣逗笑。

    奶奶:“人孩子有梦想,你得鼓励。”

    谷一鸣:“对啊!”

    姑姑不在理谷一鸣:“阿正呢?”

    “他学金融。”王老师开口道。

    是他学金融,而不是他想学金融。

    王元正身子一顿,夹菜的手就停在那里。

    姑姑以为王元正够不到菜,将那盘菜挪到了王元正面前。

    “好,学金融好,以后挣得多。”

    谷一鸣:“哥,你以后挣钱了可不能忘了我这个弟弟啊,我给你当牛做马行不。”

    这下,桌上的人笑的更开心了。

    “成绩不行,学什么专业都没用。”

    一直未发言的王老师此刻出声。

    一桌人的笑容都僵在脸上。

    “多跟你弟请教请教学习经验。”

    姑姑心里埋怨着,好好的开着玩笑,说这个干什么。

    王元正看姑姑变了脸色,说:“知道了。”

    谷一鸣:“我哥这次月考进步了很多啊。”

    “我哥本来就聪明,稍微学学就能追上来了。”

    对于这个舅舅,谷一鸣一点也不惯着他。

    反正他跟他哥一条心,他可以不认这个舅舅,但是永远不可能不认他哥。

    姑姑:“是啊,阿正肯定没问题。”

    王老师见没人顺着他说话,继续说道:“聪明什么啊?聪明还用花这么多钱上自费班。”

    奶奶听不下去:“儿孙自有儿孙福,管好自己就行了。”

    这个话题才被揭过去。

    王老师在说什么,也只有姑父淡淡的回应着他。

    人是他们叫来的,总不好叫场面太过尴尬。

    姑姑是一句话都懒得理自己的这个哥哥。

    吃完饭后,王老师就说有事先走了。

    他走以后,家里才重新热闹起来。

    谷一鸣更是觉得浑身都轻松了,天知道他又有多不待见自己的这个舅舅。

    奶奶一手拉着王元正一手拉着谷一鸣,在一起亲亲热热的说话。

    “你们在学校都好吧,食堂饭好不。”

    谷一鸣开始了抱怨:“姥姥,我跟你说,你是不知道食堂的那个炒西葫芦有多不好吃…

    电视机播放着最近热门的电视剧。

    姑父试探的说道:“看抗战片呗。”姑姑沉迷于剧情中,一点都没听见。

    王元正看着这场面,哑然失笑,只要姑姑在,姑父就永远得不到遥控器的控制权。

    姑父尴尬的看着王元正笑,“我让着她”

    余光里看到演上广告了,赶紧跟姑姑说换台。

    多好的时光啊。王元正贪婪的希望时间能过的慢一点,让他幸福的久一点。

    晚上,谷一鸣躺在床上玩手机,忽然想起来:“哥,今天该你睡下铺了。”

    王元正轻笑出声。

    王元正刚来姑姑家住的时候,就跟谷一鸣住在一个房间。

    家里的另一个房间被奶奶住着。房间里是上下铺,下铺的床大些。

    姑姑说,让两个人轮着睡下铺,一人一周。

    “哥,你别听你爸说的话。”

    王元正看着天花板:“嗯,我知道。”

    谷一鸣有些困了,翻了个身:“反正我永远向着你。”

    黑暗中,王元正的眼睛亮亮的。

    不一会,下铺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王元正双手枕在脑后,想起母亲刚去世来姑姑家住的那段时间。

    本来奶奶说要来城里照顾王元正的,可是那段时间奶奶身体也不好,姑姑就接过了照顾奶奶和他的职责。

    从一个家来到另一个家,姑姑姑父对他都很好,连一向调皮的弟弟谷一鸣都开始处处关照他的情绪。

    王元正从小心思就比别人敏感。他害怕他的到来会给这个原本幸福的家庭带来不便。

    可是并没有。

    这个家里的每个人都对他很好,很好。

    好到后来他觉得他也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

    那时候,王元正常听见邻居的议论。

    那么个大小伙子在他们家住着,他姑父就一点意见都没有?

    王元正也担心过,可事实就是,他姑父对他一点意见也没有,并且还去找了那些议论的人。

    告诉他们,王元正在他心里,就是自己的亲儿子。

    年少的王元正并不能很好的隐藏自己的心思,姑姑姑父也看出了王元正的不安。

    为此,姑姑和姑父曾跟他进行过一次很严肃的对话。

    他们告诉王元正,这就是他的家,他们就是他的家人。

    姑姑姑父就是他的爸爸妈妈,谷一鸣就是他的弟弟。

    那天的王元正等谷一鸣睡着了之后,一个人无声的哭了很久。

    初中毕业的那个暑假,他偷偷的打了一个假期的工。

    挣来的钱全部用来给奶奶,姑姑姑父,还有谷一鸣买礼物。

    姑姑那天晚上把他叫到房间里,抱着他哭,心疼的看着他手里磨出的茧子。

    王元正一直都是懂得感恩的人,谁对他好,他就会十倍百倍的报答回去。

    可是现在能力有限,他能做的只有这些。

    初中毕业后,王元正就从姑姑家搬了出去,住到了母亲给自己留的那套房子里。

    姑姑还是在家里留着他的东西,他偶尔会回去住几天。

    王元正的思绪收回,想起饭桌上大家的对话。

    其实,他从来没想过学金融。

    他想学的是设计,母亲留下了很多关于设计方面的心得,他翻看过很多遍,他想成为和母亲一样优秀的设计师。

    今天没有反驳,也是因为不想辜负姑姑的心意,不想让场面变得难看。

    王元正不在想这些不开心的事,翻身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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