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雷轰响,道道白光乍现。

    “弦…思……”

    周边狂风大作,夹杂其中的尘砾毫无规则地划刮着她的脸颊。她想呼喊,想尖叫,可张大了嘴也发不出丝毫声音。

    她尝试摆动僵直的手臂和双腿却徒劳无功,眼前只有无边的黑,而这天地间似乎也空旷到只剩她一人,使她生不出半分逃跑的欲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无穷无尽的黑吞噬和淹没。

    “弦…思……弦…思……弦…思……弦……”

    忽的,一声又一声不断地从四面八方涌来,她眼睛眨也不眨,似是被摄了魄般木木地望向不知名处。

    “轰!!!”

    一道惊雷自她耳旁炸裂,那光灼得她双目刺痛,一下便把她所丢失的魂魄拉回。

    “弦思!”“弦思!”“弦思!”……

    而后那声音一声急过一声朝她耳膜击去,震得她头疼欲裂,内腑翻腾。

    恍惚间,她因疼得不停翻滚的身子似乎撞到了什么,那声音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大口大口喘着气,试探性地睁开眼,眼前是一片清明,熟悉的房梁,熟悉的桌几,熟悉的床。

    原来……是梦啊……

    她慢吞吞地从地上坐起身,呼出一口气,摸上脸抓下一把汗。

    这仙真是越做越回去了。

    撑起身子爬回床,颓然倒下,双眼失神地望着窗外,室内一片寂静。

    “笃笃笃”

    门口传来三声轻微的敲门声,紧接着一道青年的声音传入耳,“师妹,可醒了?”

    青年在门外等了会儿不见回音,正想再度出声,门已被人从里打开,伸到一半的手差点便敲到了那人的脑门上。

    “哦哟,”她将脑袋闪到一边,“师兄,你这招呼不用打得这般实在吧。”

    青年笑出声,“今日没空和你贫嘴,你师父找你有事,快去吧。”

    她点头理了理衣物,觉得没什么不妥才唤了片云彩,踏上云头又疑惑回头,“师兄,我师父有向你说是什么事么?”

    青年摇头,也挥手招来云彩站上,“想来你近日也没闯什么祸,应该不是有人来兴师问罪的,你放心去吧。”

    她再次点头,“也是,和你这个祸头子比,我可安分多了。”

    这句话说的很是微弱,青年一时没听清,不由回问道:“你说什么?”

    “没!”这声回的急又快,“我说我再不去,师父该等急了。师兄,那咱们就回见啊,回见。”说完便驾着云彩一溜烟跑了。

    “这家伙,回头再找你算账。”青年皱着眉头轻笑,而后不知从哪抽出一把玉扇,一副风流倜傥样慢悠悠地飘远。

    一路行至一座大殿前,站在殿前深吸一口气方踏入。

    大殿内,一隐在一面幻镜前,身着紫袍的女子盘坐其上,见她到来便挥手撤了幻镜。

    “弦思。”

    “师父。”她垂首恭敬回道。

    “人界出了点事,你师叔又不在,为师想派你代为去一趟。”

    她微一愣,迟疑道:“是封印出了问题?”

    “目前还不知问题所在,正好几界合会也快到了,你先过去,为师晚些便到。”

    “是,师父。”听此,她也不再多问,“弟子告退。”

    “弦思。”

    她抬头望去,女子已移步到她面前。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女子清冷的面容在此刻竟染了点凡人才有的情绪,这让她很是诧异。

    “好孩子,不要怕,师父在。”

    纤长如玉的指尖在她的额头轻点,眨眼间,她便站到了殿外。

    殿中的三言两语恍若一场梦,不甚清醒。

    仙界外,与之光景相对的另一面,黑气弥漫的沼泽林,红眼寒鸦静立枝头,光裸枯败的枝干周身流淌着不知名的红色液体,大而圆的月亮居高临下撒下一地白苍苍的光,四周一片死寂。下一瞬,月入阴云,一阵黑影刮过,惊起一片鸦声扑朔。

    有什么东西被噗通一声丢下,而不远处一棵高枝上静立着一团黑影,似在看那东西一点点沉没,又好似只在欣赏此处风景。

    等到圆月重新钻出阴云,不断冒出黑气泡的沼泽里还剩下一张染血的脸,五官干瘪,肤色青黑,翻着大大的眼白,已被吸干了精气,大张的嘴里不断钻出各种各样五颜六色的毒物。

    不过一转眼,那人脸也没了。黑影站着没动,不一会儿,另一个黑影出现在他跟前,单膝跪下,垂首恭敬道:“禀魔君,您所交代的任务已完成,请魔君指示下一步。”

    良久,他才动了动,从宽大的黑袍下伸出一双修长而苍白的手,右手缓缓抚上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的一枚紫色的玉戒。

    “凡间的事也铺张好了?”声线沉缓而轻漫,犹如风过耳畔,扑朔迷离。

    “老三说昨日便已铺好。”

    “好,那你们便,一个一个上演吧。”

    “是。”黑影再次垂首,起身化烟而去。

    魔君看着高悬的月,摩挲着戒指,似是情人呢喃般低语着:“快了,快了,马上就要和你见面了,我会送你一个很大的见面礼,希望你能喜欢。”

    天地初始,便有神魔,而后衍生四界,后称之六界。神魔相斥却又相互制约,后各归一界隐于天地一域。现世,仙、妖、冥呈三足之势各司其职,平时互不干扰,在尊其各界条约下以人界灵衙为中心往来互通。

    至万年前神魔一役……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一只手一把将面前的书籍抽离,子维忙抬头看向来人,只见一墨发黑衣的青年对着他轻笑,将手中的书本一下一下往上抛,下坠时纸张被风吹得哗啦啦的响。

    子维紧盯着那书,心不自觉的跟着起起落落,嘴上连连喊道:“哎哎,师兄你轻点,这本书是我好不容易借来的,要是破了一个角我就要赔二两银子了。”

    “破一点就要赔二两银子,什么书这么金贵,你个书呆子别是被人骗了吧。”青年接住下落的书,转了个手腕看向封面。

    “《六界杂谈》,名字也不咋样。”翻开书略略看了几眼,啧了几声便将书塞回子维的怀里,很是痛心疾首道:“你这一天天的,正事不做,道法不修,净看些闲书,你说说你...唉,师兄的心甚是沉痛呐!”说着还狠狠捶了捶胸口。

    这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愣是把子维骗得深觉自己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事,那小子还羞愧的低下头去,喃喃地保证着之后如何如何听他的话,如何如何以他为榜样。

    朝策正笑眯眯的听着,冷不防后脑勺刮来一记阴风,他忙朝一边躲去,看着深深扎入后方大石块的暗器,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好险好险。”

    随即扭头朝射来暗器的方向大声道:“老头!你这背后阴人的功夫可见长啊,不过对付我还差了点,你这…哎哟!”

    “老头?我看你是脊背发痒欠收拾,我让你去干嘛?正事不做,一天到晚就知道欺负你师弟。目无尊长就算了,连做师兄的样儿都没有,我当初真是鬼迷了心窍才将你收入门下,早知道这样就该让你饿死在山脚下,也好过现在被你气死。你给我站住!你这混账东西,还敢跑……”

    “哎哎,我说老头你消消气啊,我不过跟师弟闹着玩,又没把他怎么样。哎哟!老头…嗷!老头你还真下狠手啊!嗷!老…呃,师傅,师傅,我错了,我错了,真错了。”

    “晚了!”

    “师弟,师弟,救命啊,师傅要杀人啦!嗷!”

    子维看着上蹿下跳的两个人,很是头疼地放下书,然后熟练地将自己插进正在打斗的两人中间,对着满脸怒意的自家师傅劝道:“师傅您先消消气,师兄他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他这一回吧。”

    张路云一见这状况,气就不打一处来。

    要说这小徒弟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软了些,被人欺负到头上也不知还击,要不是有朝策这睚眦必报的性子,他都该怀疑自己教育出问题了。

    本来今日张路云是存着重塑一下自家师门规训的想法,却不想大徒弟的厚颜泼皮和小徒弟和稀泥的功夫这般厉害,而闹的时间一久有想法也会变得没了想法,索性一甩袖子住了手。

    “得得得,真是怕了你们两个。”

    子维规规矩矩站定,低着头等着挨训。朝策经此闹腾倒也收敛了些许,只是面上憋了笑,站姿也没个正形。

    张路云此刻是看也不想看这个混账羔子,赶鸭似的摆手道:“该干嘛干嘛去,近期内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走走走……”说完也不等俩人回答便先行转身离开了。

    子维看着师傅步步生风的背影,又是一番羞愧检讨。

    朝策用手肘顶了顶自家师弟的胸脯,“别垂头丧气了,师兄带你下山去玩好玩的。”

    “师门有规定,不得私自下山。”子维闷闷回道。

    朝策笑着揽上他的肩膀,“师傅不是说近期不要出现在他面前不是,咱们师门除了傀儡木做的洒扫奴仆就咱师徒三,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存心找师傅不快?再说了,我是接了师傅任务的,不算私自下山,带上你不过是寻个帮手让事情更容易解决些。”

    “可是……”

    “别可是了,磨磨唧唧的天都要黑了,走走走,下山咯。”

章节目录

弦思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寒水石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寒水石并收藏弦思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