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电话是王衡玉打来的——灌马小学，五年级一班的女学生。
李斐然没有和小孩子交朋友的癖好，认识王衡玉是源于一次家暴调解。
被家暴的女孩叫朱馨，是王衡玉的同学。而调解是摆在面上的客气说法，“和稀泥”显然更贴切。
事情发生在去年的秋天。秋天是迈向冬天的必由之路，李斐然不大喜欢秋天，渐冷的气温迫使她收拾出压在衣柜底下的衣服。
她租住在一栋两层楼高的自建房内。房屋的主人是位老奶奶，被接去与城里的女儿同住。适逢李斐然大学毕业，被聘到灌马村村委会做主任助理。主人原本没有将老家房子租出去的计划，有位热心村民知道李斐然在物色住房，给二人一牵线，事儿就定下了。
农村的房子要不上价，一月两百元租金，水电自理。因为生活成本不高，所以拿着微薄薪资的李斐然在村里的日子过得还算顺利。如此一住，就是两年。
李斐然睡在二楼，卧室北墙是四扇少有机会打开的大窗户。因为个人习惯，李斐然不喜欢见光，日常门窗紧闭，窗帘严实地挡住窗户玻璃，不留一丝缝隙。
调解家暴事件的那天早上很冷，李斐然记得她一出被窝，屋里的寒气便拼命地夺走她身上的温度。无奈，她只得翻箱倒柜，找出一件灰色棉服套上。
在翻找衣服上费了些事儿，李斐然没赶上八点到班，被严于己一阵阴阳怪气。她自认迟到不占理，受些批评是应当，唯独听不得一个月有半个月迟到的严于己批评自己。
早起受冻的火气没那么快消，李斐然心想，好啊，干他一顿。不吵吵，真当她是软包子随便捏呢。大不了辞职不干了。
不待李斐然冲严于己开火，满脸严肃的小女生搀扶着满脸泪痕的小女生，俩小孩齐齐站到他们办公室门口。
即将脱口的“严于己，你真把自己当人物啊”，瞬间变成：“小朋友们，有什么事情吗？”
李斐然不擅长与小孩沟通，尽管她自己也曾是个小孩，但她小时沉默寡言，与同龄人的交流少之又少。她努力对两位小朋友扯出笑脸，使自己看起来面目可亲。
听到李斐然的问话，伤心的小孩哭得更惨，只能呜咽，道不出半字原委。
出主意的显然是神情严肃的女生，她比流泪的小姑娘矮半个头，气势上却像对方的大姐姐。她近一步跨进办公室，将伙伴一并拽来。
严于己紧握他新买的诺基亚，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看他的样子，李斐然知道，不管是什么事情，现在就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她想，要是另一位副主任在就好了，那位是真喜欢小孩，只是在家待产，已好久不来。
严肃脸的女孩拉着她泪流不止的朋友，径直走向副主任空出的位置，将她的朋友按坐在那把空椅上，她则笔直站立，道出来由：“她叫朱馨，馨香的馨，家住灌马村朱家组42号。我们来是因为她爸爸长期殴打她。她爸爸叫朱文化，没文化的文化。”
“什么畜生东西啊。”这句本该是放在心里的抱怨，却从李斐然嘴巴里溜出来，斩钉截铁。
一时间，办公室里另外三个人全都愣住。
严于己松开手机，严肃脸女孩嘴巴微张，朱馨顿时止哭。
李斐然最恨动用暴力手段的人，大人对孩子动手，更是可恶，“走，去找那个朱文化。”她真想立刻飞去朱家组42号，把朱文化拖出来当面对质。
严肃脸女孩闻言，化作笑脸，对她的伙伴说：“太好了阿馨，这回有人帮我们了。”
笑脸女孩的笑容没持续几秒，严于己这时站出来，拦下李斐然：“小李，你都来多久了？处理问题还是太莽撞。你要记住，不能冲动，要按规矩办事。”
李斐然觉得好笑：“你告诉我，规矩在哪里？”
严于己回：“在《未成年人保护法》里肯定有，反正归不到村委会。”
不待李斐然再发言，严于己起身对两位小朋友发话：“哪个叫你们来村委会的？你们可以叫警察叔叔帮你们的忙嘛。我们怎么好管得到人家爸爸呢？”
严肃脸女孩咬牙道：“就是警察叔叔让我找你们的。我们之前有报过警，警察叔叔找她爸爸谈过了，但是她爸爸死不悔改。警察叔叔说，要是她爸爸再犯，我们可以找村委会。”
“好嘛，皮球踢到我们这块喽。”严于己听完连连拍手，眉头拧出“川”字。
李斐然见他一脸愁苦样，愈发觉得这人会演戏，她又没烦他出山，装得好像接下担子的是他。严于己这人万事小心，要是他做检修之类的工作，李斐然一定支持他、赞美他。但他偏偏是个村主任，村民选出来干事的人。
朱文化家暴孩子这事儿，后来全交由李斐然去交涉调解。结果自然不好。不管她如何力争，只一句“这是我女儿，旁人管不到，警察来了都没用”就把她的路堵死。
哎，如今回想起来，一开始她就该清楚，这是怎么收拾都收拾不起来的烂摊子。李斐然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被朱文化用皮带连带着抽了一道不说，还因为失败的调解萌生出辞职的念头，更是辜负了两位小朋友的期望。
严肃脸的女孩，李斐然已知道她的名字——王衡玉。她给女孩们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这是我的手机号，要是再发生什么事情，可以联系我。只要我有空，一定赶过去。”
王衡玉收下写有李斐然电话的纸条，哼了声几乎不可闻的“嗯”。
李斐然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只好又补充一句说不清算不算多余的话：“你们的联系方式可以给我吗？这样我看到来电显示，马上知道是你们打来的，就一定不会错过。”
朱馨给不出联系方式，她家里只有座机，能使用它的是朱文化。王衡玉倒是报出一串手机号。
李斐然将她的手机号存进手机，“是你家人的手机吗？”
王衡玉摇头：“是我的手机，妈妈给我买的。”
看来王衡玉的家庭情况不错，这个年纪的小孩，家长愿意给买手机的不多，每个月话费还要不少钱呢。
如此一看，朱馨更为可怜。李斐然忍不住鼻酸，低头落泪。
“姐姐，你为什么要哭？”朱馨很少开口，这时却关心她。
李斐然拭去眼泪，“我没有帮到你们。”
时间过去大半年，不管是在家里、办公室里、路上，李斐然没有接到她们的一通来电。是朱馨不再挨打了吗？当然不会。
至于原因，李斐然不用问也清楚，她们不再对她抱有期望。除了眼泪，这个没用的大人给不出更多。
于是，王衡玉的联系方式在通讯录里静静安睡，直到这一天。
手机铃声响起，李斐然漫不经心地拉开背包拉链，她伸手进包，摸来摸去，摸到长方块。
瞥一眼，嗯，是手机。把手机正面翻向自己，再瞥一眼。
嗯？王衡玉？
李斐然赶紧摁下绿色的接听键：“喂？又发生什么了吗？”事情一定很严重，不然小朋友是不会打来的。
手机里的人声听着不大耳熟，但应该是王衡玉在说话：“姐姐！你快来看看！这边有一具尸体！”
什么鬼！都闹出人命了？天呐，是大人死了，还是小孩死了？
李斐然拿手机的右手不住地发抖，她努力平定情绪，“尸体在哪里？是阿馨家——”话没问完，被王衡玉打断，“不是阿馨，在灌马村北边这块，有一片荒地，没人种的。我和阿馨来这儿玩，发现土里有人的手！我们很害怕，不敢再动了。姐姐，求求你快点来！”
“好好好，姐姐马上来。灌马村北边的荒地……你们有没有看见一座土地庙，就是很矮的那种小房子。可能不完整了，比较破烂的那种。”
“有看见的！这边是有一座很矮很矮的小房子！”
“好好好，我清楚位置了，姐姐马上就来，你们千万别动尸体啊，我们要保护好现场，等警察破案。”
“可是我们已经动过了怎么办……”
“没事没事，现在千万别再动就行，等着，姐姐很快过来。姐姐现在挂断电话，你们可以吗？”
“嗯，好。我们就在这里等你。”
李斐然结束通话，手抖得更厉害，数字110的按键都变得费力难按。
“喂，警察同志你好，我要报案。简川镇灌马村韩家组北边，靠近平安大道的荒田里，发现一只人手，是否是全尸还不确定，是两个孩子发现的。我叫李斐然，是村主任助理，木子李，文采斐然的斐然……”
再挂断报警的电话，李斐然长呼一口气，平静许多，“小羚羊，借用下你的周染秋。”
“你又不会骑电动车，我载你去吧。”不带眼镜的周染秋在李斐然的通话过程中，被动听到几乎所有重点信息，足够他绘出一幅糟糕的图景。他怎么可能让李斐然一个人面对。
时间已到上午八点，不出意外，他们的另一位同事再次迟到。周染秋走出办公室，顺手锁上门。把门敞开等严于己来是不可能的。
羚羊的速度快，小羚羊的速度也不赖。在李斐然的指路下，他们很快找到王衡玉所说的荒地。
大把大把的野草，随晨风摆动。两个小女孩手牵手，站在野草之间。而在她们的身旁、脚边，泥土盖不住一只黯淡、褪去活色的人手。
王衡玉先看见李斐然，她蹦起来，笑着冲他们招手：“姐姐，我们在这儿！姐姐！”
李斐然朝她们的方位快步走去，周染秋紧随其后。
李斐然没有和小孩子交朋友的癖好，认识王衡玉是源于一次家暴调解。
被家暴的女孩叫朱馨，是王衡玉的同学。而调解是摆在面上的客气说法，“和稀泥”显然更贴切。
事情发生在去年的秋天。秋天是迈向冬天的必由之路，李斐然不大喜欢秋天，渐冷的气温迫使她收拾出压在衣柜底下的衣服。
她租住在一栋两层楼高的自建房内。房屋的主人是位老奶奶，被接去与城里的女儿同住。适逢李斐然大学毕业，被聘到灌马村村委会做主任助理。主人原本没有将老家房子租出去的计划，有位热心村民知道李斐然在物色住房，给二人一牵线，事儿就定下了。
农村的房子要不上价，一月两百元租金，水电自理。因为生活成本不高，所以拿着微薄薪资的李斐然在村里的日子过得还算顺利。如此一住，就是两年。
李斐然睡在二楼，卧室北墙是四扇少有机会打开的大窗户。因为个人习惯，李斐然不喜欢见光，日常门窗紧闭，窗帘严实地挡住窗户玻璃，不留一丝缝隙。
调解家暴事件的那天早上很冷，李斐然记得她一出被窝，屋里的寒气便拼命地夺走她身上的温度。无奈，她只得翻箱倒柜，找出一件灰色棉服套上。
在翻找衣服上费了些事儿，李斐然没赶上八点到班，被严于己一阵阴阳怪气。她自认迟到不占理，受些批评是应当，唯独听不得一个月有半个月迟到的严于己批评自己。
早起受冻的火气没那么快消，李斐然心想，好啊，干他一顿。不吵吵，真当她是软包子随便捏呢。大不了辞职不干了。
不待李斐然冲严于己开火，满脸严肃的小女生搀扶着满脸泪痕的小女生，俩小孩齐齐站到他们办公室门口。
即将脱口的“严于己，你真把自己当人物啊”，瞬间变成：“小朋友们，有什么事情吗？”
李斐然不擅长与小孩沟通，尽管她自己也曾是个小孩，但她小时沉默寡言，与同龄人的交流少之又少。她努力对两位小朋友扯出笑脸，使自己看起来面目可亲。
听到李斐然的问话，伤心的小孩哭得更惨，只能呜咽，道不出半字原委。
出主意的显然是神情严肃的女生，她比流泪的小姑娘矮半个头，气势上却像对方的大姐姐。她近一步跨进办公室，将伙伴一并拽来。
严于己紧握他新买的诺基亚，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看他的样子，李斐然知道，不管是什么事情，现在就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她想，要是另一位副主任在就好了，那位是真喜欢小孩，只是在家待产，已好久不来。
严肃脸的女孩拉着她泪流不止的朋友，径直走向副主任空出的位置，将她的朋友按坐在那把空椅上，她则笔直站立，道出来由：“她叫朱馨，馨香的馨，家住灌马村朱家组42号。我们来是因为她爸爸长期殴打她。她爸爸叫朱文化，没文化的文化。”
“什么畜生东西啊。”这句本该是放在心里的抱怨，却从李斐然嘴巴里溜出来，斩钉截铁。
一时间，办公室里另外三个人全都愣住。
严于己松开手机，严肃脸女孩嘴巴微张，朱馨顿时止哭。
李斐然最恨动用暴力手段的人，大人对孩子动手，更是可恶，“走，去找那个朱文化。”她真想立刻飞去朱家组42号，把朱文化拖出来当面对质。
严肃脸女孩闻言，化作笑脸，对她的伙伴说：“太好了阿馨，这回有人帮我们了。”
笑脸女孩的笑容没持续几秒，严于己这时站出来，拦下李斐然：“小李，你都来多久了？处理问题还是太莽撞。你要记住，不能冲动，要按规矩办事。”
李斐然觉得好笑：“你告诉我，规矩在哪里？”
严于己回：“在《未成年人保护法》里肯定有，反正归不到村委会。”
不待李斐然再发言，严于己起身对两位小朋友发话：“哪个叫你们来村委会的？你们可以叫警察叔叔帮你们的忙嘛。我们怎么好管得到人家爸爸呢？”
严肃脸女孩咬牙道：“就是警察叔叔让我找你们的。我们之前有报过警，警察叔叔找她爸爸谈过了，但是她爸爸死不悔改。警察叔叔说，要是她爸爸再犯，我们可以找村委会。”
“好嘛，皮球踢到我们这块喽。”严于己听完连连拍手，眉头拧出“川”字。
李斐然见他一脸愁苦样，愈发觉得这人会演戏，她又没烦他出山，装得好像接下担子的是他。严于己这人万事小心，要是他做检修之类的工作，李斐然一定支持他、赞美他。但他偏偏是个村主任，村民选出来干事的人。
朱文化家暴孩子这事儿，后来全交由李斐然去交涉调解。结果自然不好。不管她如何力争，只一句“这是我女儿，旁人管不到，警察来了都没用”就把她的路堵死。
哎，如今回想起来，一开始她就该清楚，这是怎么收拾都收拾不起来的烂摊子。李斐然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被朱文化用皮带连带着抽了一道不说，还因为失败的调解萌生出辞职的念头，更是辜负了两位小朋友的期望。
严肃脸的女孩，李斐然已知道她的名字——王衡玉。她给女孩们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这是我的手机号，要是再发生什么事情，可以联系我。只要我有空，一定赶过去。”
王衡玉收下写有李斐然电话的纸条，哼了声几乎不可闻的“嗯”。
李斐然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只好又补充一句说不清算不算多余的话：“你们的联系方式可以给我吗？这样我看到来电显示，马上知道是你们打来的，就一定不会错过。”
朱馨给不出联系方式，她家里只有座机，能使用它的是朱文化。王衡玉倒是报出一串手机号。
李斐然将她的手机号存进手机，“是你家人的手机吗？”
王衡玉摇头：“是我的手机，妈妈给我买的。”
看来王衡玉的家庭情况不错，这个年纪的小孩，家长愿意给买手机的不多，每个月话费还要不少钱呢。
如此一看，朱馨更为可怜。李斐然忍不住鼻酸，低头落泪。
“姐姐，你为什么要哭？”朱馨很少开口，这时却关心她。
李斐然拭去眼泪，“我没有帮到你们。”
时间过去大半年，不管是在家里、办公室里、路上，李斐然没有接到她们的一通来电。是朱馨不再挨打了吗？当然不会。
至于原因，李斐然不用问也清楚，她们不再对她抱有期望。除了眼泪，这个没用的大人给不出更多。
于是，王衡玉的联系方式在通讯录里静静安睡，直到这一天。
手机铃声响起，李斐然漫不经心地拉开背包拉链，她伸手进包，摸来摸去，摸到长方块。
瞥一眼，嗯，是手机。把手机正面翻向自己，再瞥一眼。
嗯？王衡玉？
李斐然赶紧摁下绿色的接听键：“喂？又发生什么了吗？”事情一定很严重，不然小朋友是不会打来的。
手机里的人声听着不大耳熟，但应该是王衡玉在说话：“姐姐！你快来看看！这边有一具尸体！”
什么鬼！都闹出人命了？天呐，是大人死了，还是小孩死了？
李斐然拿手机的右手不住地发抖，她努力平定情绪，“尸体在哪里？是阿馨家——”话没问完，被王衡玉打断，“不是阿馨，在灌马村北边这块，有一片荒地，没人种的。我和阿馨来这儿玩，发现土里有人的手！我们很害怕，不敢再动了。姐姐，求求你快点来！”
“好好好，姐姐马上来。灌马村北边的荒地……你们有没有看见一座土地庙，就是很矮的那种小房子。可能不完整了，比较破烂的那种。”
“有看见的！这边是有一座很矮很矮的小房子！”
“好好好，我清楚位置了，姐姐马上就来，你们千万别动尸体啊，我们要保护好现场，等警察破案。”
“可是我们已经动过了怎么办……”
“没事没事，现在千万别再动就行，等着，姐姐很快过来。姐姐现在挂断电话，你们可以吗？”
“嗯，好。我们就在这里等你。”
李斐然结束通话，手抖得更厉害，数字110的按键都变得费力难按。
“喂，警察同志你好，我要报案。简川镇灌马村韩家组北边，靠近平安大道的荒田里，发现一只人手，是否是全尸还不确定，是两个孩子发现的。我叫李斐然，是村主任助理，木子李，文采斐然的斐然……”
再挂断报警的电话，李斐然长呼一口气，平静许多，“小羚羊，借用下你的周染秋。”
“你又不会骑电动车，我载你去吧。”不带眼镜的周染秋在李斐然的通话过程中，被动听到几乎所有重点信息，足够他绘出一幅糟糕的图景。他怎么可能让李斐然一个人面对。
时间已到上午八点，不出意外，他们的另一位同事再次迟到。周染秋走出办公室，顺手锁上门。把门敞开等严于己来是不可能的。
羚羊的速度快，小羚羊的速度也不赖。在李斐然的指路下，他们很快找到王衡玉所说的荒地。
大把大把的野草，随晨风摆动。两个小女孩手牵手，站在野草之间。而在她们的身旁、脚边，泥土盖不住一只黯淡、褪去活色的人手。
王衡玉先看见李斐然，她蹦起来，笑着冲他们招手：“姐姐，我们在这儿！姐姐！”
李斐然朝她们的方位快步走去，周染秋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