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芳姨醒后,云娘便说要入股芳姨的酒楼,将早就准备好的银票递去给她。

    芳姨本有些不好意思,但见着云娘很是真诚,又说只是入股,便也不再推辞。

    钱到位了,事情自然好办起来。芳姨看着进进出出的工匠,喜不自胜,拉着小叶子便吹捧了起来:“旁人都说养儿防老,要我说,认个好妹妹才是正经的。看我这命,男人靠不住,这女人缘,倒是好得很。”

    “老板娘对颜夫人也很好。”小叶子很会说话,是个机灵的丫头。

    “那是自然,我看着长大的,不是亲妹妹胜过亲妹妹。你记住了,看人一看人品二看运势,有些人这命天生就好,若今后你也能遇到类似的,定要好好相处。”她思考了片刻又一拍桌子恍然大悟道:“这回子开儿抓周,本来我是有些呆愣住了,想着怎得这次老天不向着阿妹了呢。可后来我才发现,这天意,是分毫未差。”

    叶子熟稔地给她倒了杯茶,芳姨抿了一口,觉得这丫头确是可教之才,继续开口:

    “本来妹妹设那赌局,虽说钱是能赚到,但必定也会有无赖泼皮说庄家做鬼,坑他们钱财,抓周时的那个疯子就是。可你知现在众人怎说?众人无话可说!”芳姨一拍桌子,脸上全是骄傲之色:“下注木剑与兵书的,只有兵器铺孙老头的那个小孙子 ,那孩子用来下注的还是颗糖,根本做不得数。阿妹后来回了他们几大袋喜糖,又与那孙老头定下几笔生意,给那一家人都高兴的不行。我妹妹这次不仅赚的钱多,还都是正正当当明明白白的,别人嫉妒也造不出事端。”

    “是啊,现在街坊邻里还都传闻说颜大小姐是未来的女英雄,颜家都准备寻武师傅了。”

    芳姨听得这话,似是思考起什么来。突然,她一拍大腿站了起来:“阿妹待我如此之好,向来也无别的可以报答,就这嘴皮子还有几分厉害。既然阿妹有意成为将军之母,侄女要成那巾帼英雄,那我便好好造势,先把名头吹出去!”

    要说这芳姨也不愧是这街头一霸,喇叭的叭。本来颜开抓周的事过不了多久便会因京城里层出不穷的名人轶事而被众人遗忘。但借着着酒楼里走南闯北之人以及芳姨本人孜孜不倦的宣传,颜家出了个女将军的事便刻进了众人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颜开6岁前,便都是被称呼为颜女侠,颜将军的。

    那6岁后呢?

    除了京城最顽皮的孩子,无人敢再提此事。

    只因这颜家小姐除去越长越好看的脸蛋外,身子骨是越来越孱弱,别说将军,就是多跑几步路便也累了。非说哪里像个将军吧,便只有那性格。她越长大,对父母越不似幼时依赖,而是喜欢独自一人去听茶馆说书先生的评书。每当那些个老头绘声绘色地谈及旧时战役、古时名将,这个粉嫩的小女娃都一脸认真,听的津津有味。

    时光荏苒,转眼间,便到了寿历十六年的夏至。天气一旦热起来,空气中便无名多了许多烦躁。

    “你这急冲冲的做什么模样,”云娘本在查看赌坊小厮送来的账本,细细拨打着算盘。却忽然听见急急的脚步声,抬头望去,原是颜丰三步并作两步地从大门口往房内冲来。她本就算的头痛,看见丈夫这样就更是恼火了。

    颜丰听得呵斥也不恼,反而步子更快地进了门。他坐在妻子身边,招了招手示意靠近些,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

    “这是有好事!”云娘看他这样子,心中顿生几分跳跃之感。

    颜丰比了个大拇指,“夫人英明!夫人英明!过几日,我可带开儿入宫赴宴。”

    云娘大喜,速催促其将事情原委说来。

    今日上朝,皇帝心情大好,后吩咐太监总管宣旨,他们才知原是皇后娘娘有喜了。皇后感念如今天下太平、子民富庶,臣子们励精图治功不可没。今得上天关怀,喜得麟儿,故决意开设宴席嘉奖众人,特许有子女的官员们携带孩子一起,来这宫中热闹热闹。

    颜丰虽入朝为官又在天子身边做事,但终究寡言了些,才学也不足,因此虽也能称上是个四品,却无实权,朝中好友也都是些平平无奇之辈。云娘为此时常着急上火,感叹女儿如此天资,却从无出生高门的竹马相识,都怪她这夫君无能。她虽善于人际,但毕竟是市井出身,且又为妇人,认识的富户虽一抓一大把,盘算来盘算去都找不到能与自家姑娘相配之人,毕竟,她从不差钱财。午夜梦回之际,每每想到女儿日后的婚事,她就会给那颜丰一脚,但除能解气外毫无用处,没想到如今却有了如此良机。她向来自信,这宝贝心肝一样的女儿若与他人一处站着,不管是谁,哪怕旁边是皇子皇女也能毫不逊色。现在年纪虽小,但小有小伴,只要能与哪家小少爷有个交集,日后她再拉着颜丰多加走动,为女儿寻得一门好亲事,定不是难事,如此她心中的一块石头也就能落下了。

    兴奋的云娘立马挽着着丈夫,穿过长廊,直奔女儿的闺房。

    这是一个很用心布置的房间。正对门的是个黄花梨木拔步床,绣有精美纹样的缂丝床幔用细绳拢着分至两侧,露出被高高垫起的柔软蚕被。稍一侧目,靠着窗边是一张很大的梳妆台,光看质地便是价值不菲,每个边角又都被打磨的圆圆的,许是怕磕碰了娇贵的女儿。台面上,不同与其他人家,虽放置着许多珠宝首饰,也能看出价值不菲,却被缩在最里边,与镜台紧紧相靠,而靠外的桌边则放着些书本、木块、刻刀之类的物件。

    整个屋子里最引人注目的还不是这床和桌子。在这房间的右手边,一个直通屋顶的木雕树占据了不小的地盘,树型弯曲奇特,树下还铺有厚厚的褥子,像是随时应对树上之人滚落下来。

    “开儿可在树屋上,”云娘没见着人,便抬头问去。

    颜丰扯了下她的衣角,嘴往窗边一努,示意人在那。

    “开儿,为娘有个好事要告诉你”云娘堆出一脸笑,走去抚摸女儿的脑袋。

    “母亲又赚钱了?”站着往窗外看去的小女孩声音脆脆的,语气却很平淡,“还是谁家有弟弟妹妹了,想找我去摸摸肚子,让娃娃和我一样好看。”

    “不是不是,”颜丰听女儿说这些话总是觉得很尴尬,连忙打断。

    “这次是真的好事,开儿,你爹要带你进宫赴宴了。”云娘蹲下去给女儿理了理裙摆。

    “进宫?”颜开这才把眼神从窗外的方向收回,转而看向父母。

    她今年已经十岁,是个半大的孩子。小小的一张瓜子脸已然昭显着未来的倾国之姿,小巧高翘的鼻子配上朱唇皓齿,虽稚气未脱,亦足够动人。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扬,美丽却不俗套。再看她那柳叶眉,本应妩媚无比,却因着她有些少年老成的性格,带出了几分英气。

    云娘抬眼看到女儿的脱俗模样,实在是喜欢,她忍不住拉起女儿的小手说道:

    “皇上皇后体恤臣子,特许诸位大人带子女入宫游玩。我家开儿样貌如此出众,若是去了,必定是万众瞩目的那一个。”她笑的实在真切,一语话毕,又转向颜丰:“老爷,你说是不是?”

    “我就不去了。”颜开不喜欢的便是父母这一点,从她记事起便知道他们好八卦。这也罢了,偏偏每次八卦出什么事来,或多或少都要往自家身上扯一扯、比一比。颜开一直以来都对他人之事不感兴趣,光是想到母亲回头又要盘问她一番,就不禁打了个寒战。

    “好开儿,你知不知道这次所有当大官的叔叔都被邀请了,他们的孩子也会去,你多认识几个小伙伴不好吗。”云娘苦口婆心。

    “我有小有就足够了。”小女孩一脸诚恳地回答。

    “小...小有,”女儿总是擅长几个字噎住她。

    小有是颜开六岁那年捡到的小乞丐。当时她只有四岁,缩在颜府门口的墙隙里,看起来十分可怜。颜开那天正随父母从茶楼回来,见着这小娃娃,便说要带妹妹回家。她夫妻二人本来是很不情愿的。但可怜那小颜开三岁识字,四五岁就认定自己要当将才,却偏偏在几日前被师傅断言毫无习武根骨,颜开在师傅离去后便一直郁郁寡欢。云娘想着女儿平日里从未些什么,又没什么特别喜好的,便同意将小有收下府里养着。

    “为娘当年确实同意你把小有带入颜府,她年纪小,我也将她当做你的妹妹养大,可是她毕竟就只是个乞丐来的,那性子又是.......”

    “那就是个小骗子!”颜丰嘟囔着说,竟敢打断夫人的话。

    “是啊,开儿,我们刚遇到小有的时候多可怜,那小身板瘦的,脸也灰扑扑的。我们悉心照料数月,她倒是长得白白胖胖,可半分感激之心也没有。为娘之前想让她多学点手艺,以后也能照顾着点你。可她呢,天天不是想着吃,就是想着玩,还要伤着你父亲!”云娘头都要摇成拨浪鼓了,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

    “小有她很好,也很有本事。”颜开辩解,

    颜丰又开始低声念叨:“好在哪里,好在人都见不着一个”。

    “父亲,我听得见,小有或许也会听见,你小心点。”

    颜开这句话吓得颜丰闭了嘴,他可再也不想被那猴子一样的小姑娘用弹弓正中眉心了,多亏那回是用是包点心的油纸打的,不然可就出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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